秦绝的头靠在沈熄的肩膀上,并不重,却像一座无形的山,将沈熄所有的思绪和动作都压在了原地。
沈熄僵住了。
他一生之中,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更让他感到不知所措的,是透过“灵魂绑定”传递过来的那股汹涌的情绪洪流。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古老而浩瀚的孤独感,像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漂流了千万年,不知来处,也不见归途。而此刻,这股孤独的潮水,终于找到了它寻觅已久的港湾,化为了一股几乎能将人溺毙的、失而复得的巨大疲惫与安心。
这情绪太真实,太沉重,以至于沈熄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个漂流了千万年的人,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沈熄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没有推开秦绝,只是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颗靠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的脑袋。
“很久……是多久?”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秦绝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真的很累,就那么安静地靠着,汲取着沈熄身上那冰冷却能让他心安的气息。
片刻后,他才缓缓地、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梦呓般的声音说:“久到……我都忘了时间是什么。久到……我只记得一件事。”
“什么事?”
“找你。”
秦绝终于直起身子,他没有再看沈熄,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沈熄的掌心。那里空无一物,但他们都知道,那盏破碎的魂灯就藏在那里。
“我一直在追逐一道光,”秦绝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一道很漂亮、很温暖,但就快要熄灭的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它在哪里,我只是本能地知道,如果我不找到它,我就会永远地迷失在黑暗里。”
他转过头,重新望向沈熄,那双总是带着光的眼睛里,此刻映着沈熄惊愕的脸,也映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深刻的痛楚。
“那道光,就是前辈你啊。”
沈熄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想反驳,想说这不过是花言巧语,是这个男人为了接近自己而编造的谎言。可那股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属于秦绝的真挚情感,却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理智。
那股找到毕生所求的“圆满”感,骗不了人。
沈熄沉默了。他摊开手,那盏布满裂纹的青铜魂灯,静静地浮现在他的掌心。灯芯里的火苗比之前更黯淡了,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秦绝的目光落在魂灯上,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专注。
“它快撑不住了。”秦绝沉声道,“我们必须想办法。”
“这是我的事。”沈熄收回魂灯,语气恢复了冰冷。他不习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别人面前,尤其是在听完那番近乎告白的话语之后。
“错,”秦绝却断然否定,“从我把这个东西用掉开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腕,那里,一道淡淡的红线印记一闪而过。
是同心结。
一条将他们的生死强行捆绑在一起的锁链。
沈熄的眼神冷了下来:“趁我现在没力气杀你,立刻滚。”
“我不会滚的。”秦绝非但没走,反而凑得更近了些,他凝视着沈熄,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前辈,你听着。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想的,是想死也好,是想解脱也罢,但现在,我来了。从今天起,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这番话,霸道、蛮横,甚至有些疯狂。
但透过灵魂绑定,沈熄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种……笨拙的、拼尽全力的守护。
他不是在命令他,他是在……恳求他。
恳求他,活下去。
沈熄闭上眼,将心中那股陌生的、酸涩的暖流压了下去。他知道,再和这个疯子纠缠下去,自己那颗早已坚如磐石的心,迟早会被他凿开一个洞。
“说完了吗?”他冷冷地问。
“还没。”秦绝说,“我们得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那扇被踹坏的门:“萧岩只是第一个。你重伤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这里不再安全。想找你麻烦的人,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围过来。”
这一点,沈熄自然也清楚。
“去哪?”他问。
“黄泉客栈。”秦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刚在交易区查到,那里最近来了一批新‘货’,其中有一味药,叫‘孟婆汤’。当然,它不能让人忘情,但传说,它可以‘重置’一件道具的状态。”
沈熄的瞳孔猛地一缩。
重置道具状态?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这盏濒临破碎的魂灯,有机会恢复原状?!
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震惊,秦绝笑了。
他伸出手,这一次,沈熄没有躲。
秦绝的手指,轻轻地点在了沈熄的眉心,像是在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
“所以,前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也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邀请,“要不要……再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