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落地的动静不大,倒是周围受到惊吓的惊呼声挺吵,原本蔫头耷脑的边牧趁机蹿到三米开外。
“操!”虎头男火冒三丈,青筋暴起,“打你妈的球,眼瞎啊?”
他的手机“啪嗒”摔在地上,在水泥地翻了一圈后躺平,屏幕蔓延出四分五裂的蛛网。
谢书衍连眼皮都没抬,修长的手指稳稳握着手机。
谈尧抄着兜晃过去捡球,声线散漫,“手机膜裂了?”
他挑眉,浑身带着股拽劲儿,“带你去天桥补个膜?”
虎头男怒发冲冠,
他指着桀骜不驯的肇事者,面向谢书衍说:“你朋友把我手机砸了,现在得加钱。”
谢书衍面无表情,侧眼看了下闯入视野的男生,对方穿着白净的宽t,干净利落,莫名比平时多了几分少年的朝气,
不看那双眼的话,还挺安份。
不过——
这人爱添麻烦的毛病是与生俱来的?到哪都能惹上点事,
谢书衍皱了皱眉,对谈尧的出现似乎不太满意。
刚才一闪而过地熟悉感也有了结论,那只蠢边牧冲动的性子,跟这位同桌如出一辙。
辣妹盯着新来的男生看,心里疯狂呐喊,“哇塞,现在的高中生都长这么帅,今晚这腿挠得值!!!”
对比旁边的男友,她现在强烈的想把人就地谋杀,把家事处理干净。
谈尧一把拽住那只指向自己的手,猛地往后掰,“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听清。”
“诶诶诶,我操。”毫无防备地虎头男疼的失去表情管理,骂声连连。
“还有——”谈尧眼风略略一瞥,眼底有毫不掩饰的嫌弃,“我跟你旁边那位傻逼不是朋友。”
看到这张脸就晦气。
谈尧想不通,刚才怎么莫名其妙就把球扔过来了?
是因为无事可做还是什么仁义道德的同情心作祟,无论哪个理由都太诡异了。
等理智反应过来不对劲,篮球已经气势汹汹地砸过去了。
陈嘉南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也有些匪夷所思,
他俩不是死对头吗?
陈嘉南很快总结,或许是见不得一中丢人,所以才出手相助。
尧哥不愧是一中扛把子!!!
周亦哲:“五百,转过来。”
打赌输了,余迟不太爽快,
他舔了舔腮,冷哼一声,“急个屁,打完再说。”
事情发展到这里,大概只剩下武力解决了,
见那些大高个都围了上去,小团队剩下的三人也慢悠悠地加入战场。
“喂喂喂,别靠我兄弟太近啊,”周亦哲咬着根烟,走过去的姿态还蛮装逼的,
余迟正活动腕骨,黑沉沉的眼底附上一层阴暗的冷,“先说好别打脸,我不好交代。”
这个交代,自然是对江砚的。
几人很久没有聚在一块干架了,陈嘉南还挺热血沸腾,
青春期的叛逆少年一向冲动,义气。
打不打得赢不重要,重点是拳头碰撞出来的友谊令人愉快。
谢书衍冷脸:这几人,真的闲。
他一副作壁上观的姿态,非常没心里负担的想走人。
“你。”谈尧扫了眼人群里的辣妹,抬抬下颌,“别在这碍事。”
辣妹还反应过来,一阵机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那声音对于男生来说,相当拉风。
今夜风挺大,树枝的倒影在地上摇曳。
谢予骑着辆黑色机车,伴着油门轰鸣冲进人群,突然一个急刹甩尾,轮胎在地面擦出尖锐声响。
后边的狗叫声连绵不断,刚才消失的边牧边跑边叫。看得出非常高兴。
“Hello,这是干嘛呢?”谢予摘下头盔,一头惹眼的蓝发在灯光下甩了甩,钻石耳钉在路灯下闪烁火彩。
“天啊,今晚是捅了帅哥窝吗!”辣妹心道。
谢书衍余光瞥他一眼,非常冷漠,明显不想认识。
这辆机车一登场,男性对机械狂热的**一下就被牵引出来。
“挖槽,酷毙了!!”有人评价。
余迟敲了敲油箱,金属回响清脆,“车不错。”
“借我溜一圈?”周亦哲问的毫不客气。
原本剑拔弩张的一群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在这辆酷毙的机车上,矛盾的重点成功的被暂时转移。
“你谁?”谈尧问。
他的那双眼睛漆黑平静,看上去兴致寥寥。
“我啊…”谢予笑了笑,抬起手拍拍旁边的谢书衍,“他堂哥。”
谢书衍烦倦地扫开肩上的手。
谈尧看两人一眼,心骂:“都傻逼。”
极速奔来的边牧在主人脚边又蹦又跳地绕了两圈后停下,吐着舌头叫唤,圆溜溜的眼睛闪着光,肉眼可见的开朗了,
谢予朝着它下命令,“小美,安静点。”
入耳的称呼,让谢书衍眉眼间瞬间生出几分嫌弃。
虎头男梗着脖子嚷道:“来得正好!你家狗咬人,现在又砸我手机。”
“必须赔偿五万,这事才能了。”虎头男窝着一股火,理所当然地坐地起价,
“靠,敲诈吧你,”陈嘉南看不下去,为正义打抱不平,“狗爪子挠个印、碎个膜就要天价,怎么不去抢。”
“哦。”谢予笑了一笑,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一万啊,我扫你。”
“?”
虎头男怒火中烧,“装你妈耳背?老子tm说五万,”
“八千啊,”谢予继续笑着。
“你再装试试?”
“六千”
“操了!你他妈偏要找事是吧?”虎头男顾不上手指的疼,用另只手把人猛地拽过来。
谢予也淡定,
“ok 那报警处理好了,”他说着就要拿起手机。
见事要闹大,周围一群人都不想惹事,“算了,这几个小娃娃一看就未成年,你差不多就行了,别得不偿失。”
虎头男心知理亏,这事闹大对自己并无好处,他硬咬着腮帮子松开手,没一点志气地拿出码给谢予扫。
事情处理完,球场上围观的人群也都散了。
“阿衍,这几位是你friend?”谢予歪头问。
空气冷了几秒。
许久没说话的谢书衍终于开口,
“同班。”
他依旧是将疏离和高傲摆在明面上,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浪费。
夜风本就凉,衬得这句毫无温度的话更加冷漠,
这小子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更平易近人点。
谢予难得有丝被动的尴尬,他这位堂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难怪小时候独来独往,这种态度有朋友才怪。
谢予为数不多的责任心好像一瞬间冒出尖来,他决定,要好好尽一次为人兄的责任,让亲爱的弟弟跟同学的关系融洽些。
连声音都让人这么烦,
谈尧冷脸站着,烦躁感在体内一路飙升,很后悔刚才怎么就被那丝不知所谓的情绪给主导了,多管闲事。
其他三人对着谢予的机车上下其手,在这个年纪的男生,似乎对这类逼格很高的机械都爱不释手。
或许兴趣,爱好,是那些不受人间疾苦的人才能拥有的情绪,
谈尧内心毫无波动。
不受人间疾苦的谢书衍亦是。
“既然都是同学,那一块去我店里坐坐啊,”
谢予热情邀请:“哥哥请你们吃点东西,顺便去瞧瞧车,”
“你开机车店?”周亦哲问,
“是啊。”
谢予很自然的抛出勾子,“大部分车型都有。”
“走。”
这个字是三个人同时说的,
谈尧面无表情,眉目间泛着一股困意,“我不去,”
谢书衍:“我回去了,”
耳旁又传来两道异口同声的声音。
谢予置若罔闻,一手拍一个,“大家一块去,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不合群。”
最终,少年们一个不落的被带到店里。
谢予的机车俱乐部面积挺大,门面是整片的透视玻璃窗,各种颜色的机车排列整齐。
三人组目不暇接地在找各自喜欢的车型,
谈尧全程冷脸,勉为其难地被推到沙发上坐着。
谢书衍在对面坐下。
谢予远远看去,细微地察觉到两人在沉默之际好像有一丝不对味的突兀感。
难道两位小朋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
在这个充满冲动的年纪,无非就是为爱杀红了眼。
谢予丰富的想象力已经为这个故事下了定论,他感叹:“这就是青春啊。”
“叮咚,叮咚,”门铃骤响。
方才点的外卖到了,机车店的位置靠在市中心边缘,这一块区域市井气息浓厚,四周全是琳琅满目的夜宵档,送餐的速度很快。
原本被冷机械包围的空间瞬间被食物的味道萦绕,香气四溢
男生们被叫到沙发前坐下。
各式各样的烤肉,色泽焦嫩,没有大量的调味料覆盖,看上去挺有食欲。
“有啤酒吗,”周亦哲拿起串牛肉,觉得少了点东西。
谢予唇一勾,这话问到他的心坎上了,原本怕带坏未成年,不敢让人喝酒,现在倒是顺理成章。
“管够!”谢予起身去冰箱搬酒。
谢书衍坐着没动。
他在想,谢予自作主张且强迫人的能力挺厉害的。
“来来来,为庆祝我们有缘相识,大家今晚玩尽兴,”谢予拿出几个骰盅。
余迟靠着沙发,抬眼看去,“装备挺齐全啊。”
那是自然,平时谢予跟狐朋狗友隔三差五就在店里吃喝玩乐,这里是他快乐的秘密基地。
谢予递了个骰盅给谢书衍,对方连眼皮都没动。
他习以为常,“那你坐旁边吃东西。”
谈尧低头刷手机,也没兴趣加入。
喝完第一杯仪式酒之后,四个人开始摇骰,
谢予起了个头,叫五个三斋。
陈嘉南毫不犹豫地加注。
周亦哲挪开盖瞥了眼,这把骰子特别漂亮,开局就摇了纯骰。
他散漫地扬了扬手,“反回去。”
话刚落——
陈嘉南非常激动,猛地拍桌子跳起来劈,看得出这一下牟足了劲,震得杯里的酒在摇曳。
坐旁边的谈尧啧一声,嫌他动静太大。
“开骰,开骰”
陈嘉南迫不及待地扬扬掌心,
周亦哲勾着唇,游刃有余地打开盅盖,只一眼,便猝不及防地爆了句粗话。
余迟半垂眸子看过去,有些幸灾乐祸。
陈嘉南得意洋洋地给对方满上酒,“来来来,反弹喝四杯。”
“我要调监控,”周亦哲现在,立刻,马上想把人拖出去来一场自由搏击。
谢予顺着话抬眼,瞟一眼正对机车区域的监控,一副节哀顺变的口气,“你这个角度拍不清楚,”
“那我要报警,”周亦哲说。
陈嘉南浑然不知,“看我干嘛,赶紧喝啊,”
那股得瑟劲恨不得亲自给喂上去,
谢予闷着声在笑,发现这几个小子还挺好玩。
余迟咬了口烤肉,做出精准评价,“真正的千术往往以最朴素的方式登场,”说完,他又不近人情地补充:“别墨迹,赶紧喝。”
“乖儿子,等会你别哭哈,”周亦哲对着陈嘉南笑了笑,连着把四杯满酒喝完。
陈嘉南迟钝的神经还未察觉到危机,信心满满地回呛,“酒桌无兄弟,各凭本事嚣张。”
两人的互相厮杀正式开始,
接下来好几轮,不管陈嘉南叫啥,周亦哲都换着花样劈,不是给他挖坑就是在挖坑的路上,刚才还气势汹汹地陈嘉南一下走了下坡路。
其他两人重在参与,闲的无聊就吃吃东西,看看戏。
另外两位局外人如同空气,全程没一点动静。
“周亦哲你是狗吗,”
陈嘉南整张脸被酒精涨得通红,愤愤道:“这是四个人的游戏,你当他们是空气?”
“坐我上家就是这待遇啊,”周亦哲善解人意地给条退路,“喝不下就去旁边跟狗一桌,”
这一句又激起作为男生那该死的胜负欲。
陈嘉南不甘示弱,“妈的,我就不信,坐在这能一直喝。”
很好,很倔强。
下一轮开始,
余迟喊五个一。
谢予加上一个。
20个骰子,陈嘉南自己就有三个。
经过这么多轮的经验,他有些拿捏不住,眉头紧蹙,纠结着要不要跟上去。
“要是我的话,肯定再加一个,”周亦哲面不改色,坦然到好像已经放下私人恩怨。
两人的视线交汇,
陈嘉南像是有了某种信心,他抬手竖起拇指,大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加一个。”
“劈。”
这句无情的话是周亦哲口中蹦出来的,
见人上当,他笑的肩膀都在抖。
其他两位参与者也看乐了,怎么会有人一次次的爬起来又跌倒呢。
谈尧半垂的视线暗暗一瞥,陈嘉南怎么会这么蠢。
这一声入耳,陈嘉南感觉天塌了。
他含恨拍了自己一嘴巴子,狗始终只会是狗,就不该拿他与人相提并论。
“我操了,”陈嘉南很生气,激动地嚷嚷起来,“周亦哲,你他妈让我喝酒有提成是不是,一晚上往死里灌我。”
说着——
他将空瓶子往桌上一摆,“才半小时,我tm一个人喝7支了。”
“好好好,你先把这两杯喝完,”周亦哲帮他把酒杯倒满,“喝醉我帮你扶住马路。”
陈嘉南举着杯,大有一副想入土为安的模样。
“喂喂喂,别养鱼,”余迟也凑过来,把陈嘉南即将放下的杯子往嘴上怼。
感觉受欺负的陈嘉南委屈兮兮地试图搬救兵,“尧哥,你有空救个命吗。”
谈尧纹丝不动,浑身气息又困又硬。
他想不明白,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被带到这里来,太傻逼了。
陈嘉南顶着一张被酒精烧红的脸软磨硬泡,眼神真挚又可怜,终于是让谈尧勉为其难地加入酒局。
“我缓一缓啊,”
陈嘉南打了个酒嗝,一副功成身退的模样,再喝下去他要撑吐了。
“真菜。”余迟嘲他。
周亦哲往小美方向抬抬下巴,“乖儿子,拿上你的破骰盅往它那蹲去,”
“今晚开始咱两就断了。”陈嘉南伸出双手,朝周亦哲比了个中指。
谢书衍背靠着沙发,难得有一丝松弛感,他垂着眼在玩手机,准确的来说,是用手机刷题。
学霸的自律令人窒息,
坐右边的谢予抽空看过去一眼,瞬间两眼一黑,
他这位堂弟太tm板正,太tm乏味了。
过节,放假,喝酒,一群充满活力的少年,这么令人愉快的时光,竟然格格不入地在学习。
谢予看不下去了。
他将谢书衍的手机一把抢走,“阿衍,你来一起玩。”
谢书衍半垂的视线轻抬,终于舍得给眼神,“我不会,”
谢予:“我教你。”
谢书衍:“我不喝酒。”
“…………”
这会儿要是有给长辈在场高低得夸一句好孩子,谢书衍总是那副循规蹈矩的模样,从不做半点出格之事,亲戚们几乎不知道他天性恶劣的一面,
“那——你摇我喝,”谢予不死心,硬要给他一份青春期少年的初体验。
谢书衍那双沉静的眸,忽然浮现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
半晌,
他像是施舍一般,说:“可以。”
转变有点快,谢予到嘴边的一套劝酒说辞默默给咽回去,他把骰盅推到谢书衍桌前,“你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