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船队总算抵达渡安码头。
船还未靠拢,岸边早有一行人候着了。
为首的是个身形略胖的中年男子,正踮着脚朝船的方向频频张望。
眼见船上下来了位端肃的年轻男子,面上的肉立刻迎风高了半分,拎着袍摆大步上前。
“下官大理寺丞周明,见过常少卿,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常汝琰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鼻中一声“嗯”,连多余的句子都没赐一句。
周明手上动作一僵,紧接着脸上的圆肉重新归位,笑意无缝衔接。
这位常少卿他早听闻过,常远总督之子,曾在扬州连破大案被圣上亲提进京。
但如今一见,对方年少俊美、冷淡得颇有几分目中无人劲头……
不免让人生些别的怀疑。
但到底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周明分寸拿捏得极准。
既是上官,奉承还是得拿出十二分。
吃点瘪算什么。
于是他硬着头皮陪笑,余光瞄向对方身后的女子。
那女子身段纤秀,容貌明艳,穿着虽不华丽,却有种不同于闺阁的气质。
既然与这位新上任的少卿同行……
周明心头盘算,试探着开了口,“不知这位是……”
秦素正低头活动着麻了的手腕,听见被点名,抬头满脸写着懵。
还没想好怎么答,常汝琰先一步接了过去,“待娶之妻。”
“……”
四个字,周明的问句断了尾,秦素正张开的嘴也闭了回去。
算了,到这份上了总不能拔腿掉头跑。
秦素强端出一点子姿态,来了个颇为得体的礼数。
“见过周寺丞。”
周明哪还敢多问,连忙躬身,“原来是未来常夫人,失敬失敬!”
“……”
大叔您肯定学文的吧……
-
几句寒暄后,一行人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
常汝琰和秦素同乘一辆,周明坐后边那辆马车,轻衫不喜拘束依旧骑马随行。
马车内,秦素刚一坐下就松了口气,侧身拿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那么说合适吗?我爹娘那是被你忽悠的,现在直接外宣了?”
常汝琰懒懒依靠在车壁上,闻言只掀了掀眼皮,“本就是如此,有什么不合适?父亲母亲早已同意,只差个程序罢了。”
秦素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总督二老这么爽快?不还要考察我一年半载什么的?”
她连正式登门都没,这人就这么擅自做主,定了?
常汝琰侧眸看她,嘴角微挑,“上元节那日,母亲可是亲眼见你摘得彩头,早是心生好感啊。”
“……”
秦素脸垮了个彻底。
她挠了挠头,悄悄靠过去,“那个……我必须坦白,词儿其实不是我写的,那是几百年前某位老祖宗的,借花献佛罢了……主要记性好。”
常汝琰听了并不意外,甚至笑出了声,“果然如此。”
“果然什么?”秦素瞪他。
常汝琰伸手捏她的脸,“若真有那文采,也不至于连四书五经都理解不了。”
“……”
秦素一掌拍开他手,心里翻了个白眼。
老娘还不是被你那小迷妹坑了?
要不是祖宗闹妖风,谁吃饱了撑得上去显摆?
她琢磨着常远那态度,这男人算盘打得忒早,夫妻俩肯定私下嘀咕过她不止一次。
柳烟容的事她实在没兴致掰扯,绕过去想起另一个茬,“那我算不算把二老骗了?要是发现我是个半吊子,不满意怎么办?”
常汝琰捉过她的手握到掌心把玩,“你这么厉害,怎么会不满意?”
“厉害?”秦素挑眉。
不容易啊!
竟然能听到常汝琰嘴里抛出一记夸人不藏半点弯的评价。
“能凭一己之力成扬州第一才女,还能把我收了,不算厉害?”
“……”
我的妈耶!
本来秦素是不待见这种情话输出的,但不得不说如果她是个热气球,恐怕已经鼓到炸了。
啧,果然有了男人就容易变恋爱脑。
她一屁股凑过去,毫不客气坐上常汝琰大腿,勾住他脖子一阵晃荡,“知道你现在叫什么吗?情人眼里出西施,油腻得要命。”
常汝琰环着她,唇边轻挑,“不觉得幸运?这世上也就你能见到这样的我。”
秦素啧啧连声,随即像没骨头似地往人身上一瘫。
她晃着腿,脑子里东奔西跑乱成一团,忽而甩出句,“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你那个表弟——”
话还没落地,就觉出常汝琰身子一僵,脸上的笑像被刀削走了似的,连逗弄她手指的动作也停了。
妥妥一副吃了屎的模样。
秦素眨了眨眼。
有猫腻。
绝对有猫腻。
常远那么谨慎的性子,又怎么会大喇喇带个亲戚到他藏了多年的老底上转悠?
可瞧着这表弟与常汝琰之间轻车熟路又微妙胶着的态度……
秦素腿一顿,身子蹭地坐直,眼瞪得几乎要跳出来,磕磕巴巴挤出一句,“难不成……?”
常汝琰眉头一压,压了又压,终究还是不情愿挤出一个字,“嗯。”
“……”
果然没白花那个会员的钱,瞧瞧追那宫斗戏的本事,关键时候总算派上用场了。
要不然直接转行写话本子,保准一鸣惊人,日后成什么“千古词宗”都有可能。
可眼下,秦素没半点颇有远见的成就感,只觉得人生如戏,戏还演过了头。
她居然当着皇帝面,跟常汝琰手拉手就出门了……
秦素内心咆得嘹亮,嘴上忍不住飘出句,“怪不得。”
常汝琰皱眉。
他这回是真没跟上节奏,木头似的盯着她。
秦素补刀,“怪不得需要你出马,你那表弟一眼过去就知道是个饭桶。”
“……”
常汝琰愣了刹那,旋即像被人挠到笑穴,笑声半点不遮掩,胸膛都跟着颤。
车外的轻衫,听到这笑声差点从马上栽下来。
这能不惊么?
跟了常汝琰这么多年,真没见这位爷有这么纵情的时刻。
轻衫对秦素既惊且服,佩服得连句酸话都蹦不出来。
然而车里那个始作俑者却满脸莫名,整个人被颠得跟拨浪鼓似的,“有这么好笑?我夸你呢,你这笑声有点打我脸啊。”
常汝琰终于忍住,将人拽进怀里,捏着下巴问,“这会儿不怕欺君之罪了?”
“请别用这边的标准套我。”秦素一本真经,“在我们那,这么废物根本过不了关。”
第一天登基,第二天就亡-国了。
话出口,她才觉出这话忒过头,赶紧捂住嘴。
常汝琰被她逗得没办法,眼里的宠溺直白得溢出来,“你在我这随便胡说些也就罢了,到了京里可千万记得收收你的嘴,不许乱嚼。”
秦素见好就收,赶忙点头。
心里却想只要这废物皇帝别犯太大毛病,她就勉强给留块遮羞布。
毕竟……
那可是万岁爷啊!
-
一行人终于抵达驿马镇,在当地的客栈暂歇。
周明身为大理寺官员,这晚少不得要应酬一场,常汝琰虽并非热衷此类场合,但也没露出少爷脾气,被周明同当地几位官员簇拥着去了楼下雅间。
秦素见此,自知不便插足,简简单单吃了些饭,早早回了房。
房内有些闷,她推开窗透气,瞧见客栈后院一片空旷,旁边斜倚着一条木梯。
她拽了件外衣披上,索性沿着楼梯攀上了屋顶。
刚冒出半个头,就撞见房顶有人,一白衣身影回头瞧她,脸在月光下显得更添几分冷白。
“怎么你也上来了?”秦素有些诧异,“不去陪着喝酒?”
轻衫笑了笑,“那种场合,适合我在?”
秦素本想反驳,转念一琢磨,这地方酒场确实不一样,撇了撇嘴,“倒是。不过你这回入京和家里道别了吗?”
轻衫摇摇头,目光落向远空,“我没有家人,是孤儿。”
一句话让秦素愣住。
她此前没多留意轻衫,只当这人不是影卫也是信任的心腹。
话题似乎不小心越了界,秦素不免有些尴尬,讪笑着凑到身旁坐下。
轻衫倒不以为意,见秦素不自在,反而先开了口,“家人早年就没了,我是被武庵的师父收养上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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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一听明白了个大概,“难怪你和常汝琰这么熟。不过当属下这种事,他不会是逼你的吧?”
轻衫忍俊不禁,“哪里是逼,是我求来的。”
“???”
对着秦素一副虚心听故事的模样,轻衫无奈笑叹,缓声叙起那段往事。
常汝琰年少时被送往武庵,性子冷漠,不愿也不屑与旁人来往。
轻衫本也沉静不主动,于是二人最初毫无交集。
直到某日他奉师命入山采药,不慎跌下矮崖,腿受了伤,无法动弹。
那片区域人迹罕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夜幕降临,隐隐有狼嚎传来,心知凶多吉少。
就在他彻底生出绝望,做好长眠地下的准备时,常汝琰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将狼击退,又一句话不说背起他回了武庵。
轻衫垂眼道,“那时候,我其实挺怕他的。”
“后来我决定跟随他,但主子不肯,说要打赢他才行。于是我苦练武功,却始终落败。直到最后一次比试,他忽然收手,说只要我不背弃,便认了我。”
秦素静了一会儿,语声低缓道,“难怪你对他忠心耿耿。”
轻衫偏眸看她,笑道,“你是唯一的例外。所以我希望,有你陪着他能一直走下去。”
……
夜深,人影散尽。
秦素从屋顶上爬下,刚至房门口,迎面便见周明和一个小吏左右搀扶着常汝琰晃过来。
“哎呀,常夫人!”周明蹭地亮起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常少卿这……喝得有些多了……”
“……”
秦素扫向那位“醉鬼”,瞧他半边身子斜靠在周明肩上,眉头蹙缩,脸上泛着些红,倒确实像酒气上头的模样。
“有劳周寺丞了。”秦素微微一福,伸手把人捞过来,“剩下的交给我吧。”
目送二人离去后,秦素半拖半扶将人弄进屋子,顺手关了门,隔绝外头的喧嚣视线。
把人往床上一丢,刚打算起身,袖子被拽住了。
秦素挑挑眉,垂眸看向那人。
酒气浮散,眼帘阖得恰到好处。
秦素毫不客气戳了一指上去,“别装了,外头走干净了,你还糊弄谁呢?”
果不其然,常汝琰睁开眼,黑亮的眸子里没有半点醉意。
他撑起身子,下巴一低直接搭在秦素肩上,语气懒洋洋的,“这么无情?那日你醉酒,我可伺候得周周到到。”
“……”
黑历史,她最不乐意提的黑历史!
秦素面色不动咳了声,“所以呢?”
“自然是礼尚往来,你看着办。”
“我看着办?”秦素眼珠一转,几分意兴盎然地推高嘴角,“行啊——”
她一抬手将他推倒,紧接着翻身压上。
常汝琰怔了瞬,随即眼底漫上一层趣味,带着几分耐心十足,仿佛在等她玩出什么花样。
然而,秦素不徐不疾解开他衣带,三两下便将他双手绑在床头。
这下倒好,本就按捺不下的火直接被挑得更旺了。
常汝琰呼吸瞬间变重,喉结微滚,“素素,你……”
他原以为秦素顶多仗势逞会儿能耐,这女人一贯懒得动,怎么可能真压他一头?
而男人嘛,总归不乐意在床上被碾压,但有时也讲个情调,无妨。
可下一秒,秦素慢悠悠爬起,衣袖一掸,清清冷冷飘下一句,“睡吧。”
“……”
常汝琰盯着她若无其事的背影,气笑了。
他试着挣了下,却突然停住,罕见露出几分错愕。
而秦素呢,已经悠哉地坐去桌边,二郎腿一翘,一边品茶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
有句老话真是亘古不变。
男人呐。
脑瓜子再机灵,到头来还是栽在那点子冲动上。
多大的人了还犯幼稚病。
虽说常汝琰过后肯定会双倍讨回来,但秦素还是秉承能多占便宜就不放手的哲学。
谁说每局都要正经比赢的?
一雪前耻的快感简直爽到飞起。
瞧见对方不死心还试图折腾,秦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悠悠道,
“省省吧,那结可是我们那儿特制系法,越挣越紧。你呢,还是太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