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语总是跑得飞快,很快扬州城里一大半人都知道昨夜义庄尸体出了岔子。
西边的早点摊儿,阿婆拎着篮子,猫腰走向张记肉铺,原本卖花的兴致被满耳的闲话给浇灭了。
“张屠户,那事情你听过没?义庄的尸体活成妖了!”
张屠户正准备切另一块肉,刀上沾着些碎末,他斜了眼阿婆,嘴角微撇,“老婆子又是听谁瞎咧咧了?一个饿死的老叫花子,难不成还能爬出来咬人?”
“我哪是随便乱讲!”阿婆急得跺脚,口水不停地往外喷,“是我那小老弟亲眼所见!前些日子他在义庄帮忙,说昨儿一早官差就到了,还封了整个地方。他瞥见那尸体怪模怪样的!脸红得像丫头,身上像被鬼啃过一样!吓死人了!”
旁边卖豆腐的周婶抬眼瞅着木桶,正舀水呢,木勺子一下掉地,哐当闷响。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止不住发颤,“这哪是饿死的?怕不是那‘鬼人瘟’吧!我记得娘家二舅爷也提过这邪病!”
张屠户皱紧眉头,把刀往案板上一插,正准备驳几句,却听墙角蹲着的老汉响了响烟锅子。
老汉猛吸了口旱烟,抬下巴指了指义庄方向,“听说啊,那尸体飘出一股怪味儿,远远都能闻到,昨夜义庄旁边挖地的狗叫了整晚,我估摸着必是邪祟作怪,阴气太重!”
听到这话,阿婆打了个寒颤,急忙说,“哎哟闹不得闹不得,我得赶紧去抓点药,万一有个好歹如何是好……”
周婶也没心思卖豆腐了,急忙招呼道,“诶诶诶!阿婆等等我,我也去!”
于是谣言四起,不到两个时辰,药铺前便排起长龙,大家疯抢草药,连避瘟符都炒出了天价。
有些铺子倒是不急着买药,而是早早关了门,生怕街上的瘟气招惹到自家。
秦素和轻衫赶到西边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贪吃蛇般蠕动的人群。
秦素叉着腰,满脸说不出的无奈。
她闭了闭眼,扶着佩刀正要过去管管这群蠢货,却见前头不远处一个身穿发白道袍的汉子正跳着脚,吆喝不停。
那袍子洗得都褪了色,袖口还有些毛边,腰间系着根红麻花绳,黄幡被挥得猎猎响,“驱邪避秽”四个大字实在扎眼。
“诸位乡亲!”道士大声喊道,“这是千年难遇的凶煞降世!昨夜见天狗食月,正是邪祟出关之时!贫道这符水,乃是采自五阳观卯时的甘露调和而成,只需一帖便可保家宅平安,三帖能驱魔消灾——一帖只需十文,不贵不贵!”
道士边说边往人群里挤,扛着的黄布条子险些抽到旁边排队买药的老头儿脸上。
“……”
秦素被气乐了。
这个装神弄鬼的道士她早有耳闻,经常变着法子坑百姓钱,话说得头头是道,当初她亲娘也差点被他忽悠掏了一大笔银子。
秦素咂巴了一声,迈着大步径自朝道士走去。
轻衫见她神情凌厉,忙不迭地跟在后面假装隐形。
而道士瞧见一身官服的秦素到来,不知是被传言煽动的,还是天生胆儿就肥,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先是看了眼秦素的佩刀腰牌,眼珠子一转,凑近了些,“这位捕快姑娘,您来得真是时候!这凶煞妖物非同小可,我愿代扬州百姓除祟。呃……不知姑娘能否请县太爷赏赐些银两购置法器,这……”
“哦?”秦素猛地抓紧他的黄幡,“既然道长知道是凶煞作怪,那当知那凶煞模样如何?是青面獠牙还是三头六臂?是红袍还是黑袍?戴的帽子是黑是白?”
道士一噎,手忙脚乱从屁股后摸出个罗盘,指针转得像失心疯,“这……乃阴阳玄机,凡人如何能见?但观此罗盘之异动,便知那凶煞已在城西游荡——”
秦素冷呵一声,“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怎么让官府帮衬你呢?”
“玄机?”轻衫绕上前来,手里玩着个铜板,“上月你说东街有琵琶精,结果是老关头的黄狗偷了只鸡。上上月说城南井有水鬼,不过是婆子掉了木盆。如今又编个凶煞,还想从衙门捞点好处,真当我们好糊弄吗?”
轻衫话音刚落,周围人群哄然大笑。
一汉子拍着腿乐,“这道士的符我儿用来擦鼻涕都嫌刮脸,不如茅厕纸软!”
一旁妇人搭话,“可不是嘛!我男人也买了符,说保平安,结果第二天就摔了屁股,养了半个月呢!”
道士被揭了老底,一张脸红到了脖子根儿,“你们……凡夫俗子哪里懂得阴阳之道!待凶煞夺命时,你们就完了!”
“我看你快完了!”秦素猛地扯了下黄幡,那道士措手不及,险些跌个四脚朝天。
他哆哆嗦嗦想要辩解,却被秦素犀利的眼光盯住。
“我说这位道长,话出口那便是泼出的水,是收不回的。你且说说这凶煞究竟要夺谁的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便是造谣惑众。按律例,轻则受罚,重则下狱啊……”
道士一听吓得后退半步,罗盘“哐当”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他慌忙弯腰去捡,却被轻衫抢先一步。
“这法器倒有些与众不同。”轻衫掂量了一下,“这指针转得比风车还快,是塞了磁石?敢问是哪家杂货铺淘来的?”
周围哄笑声更响,有人大叫,“骗子!用假货骗人!”
“打他出去!别在这儿祸害人!”
道士额头冷汗直冒,抓起黄幡想溜,却被秦素一脚勾住了道袍下摆。
他“哎哟”一声,直挺挺摔了个狗啃泥,袖中的符纸散了一地。
秦素冷眼一扫,又向众人说道,“听好了,官府查案期间,谁再敢散布谣言惑众,休怪我们不给情面!真相定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
秦素再度盯住地上的道士,“下次再见你招摇撞骗,可就不止踩袍子了。”
道士哪里还敢再诈,连滚带爬起身,也不顾落下的东西,一溜烟逃了个没影。
虽然还有人心怀疑虑,但街坊们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轻衫直摇头,“这流言传得比风还快,再这么下去怕是要人心惶惶了。”
“先查清那乞丐的底细再说。”
秦素整了整衣裳,也没心思搭理药铺了,拉着轻衫直接去了土地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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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一个乞丐正叉着腿晒太阳,抬头瞧见有人提着菜包子走来,眼睛顿时亮了。
秦素蹲下问,“我有件事想找你打听,愿不愿意配合下?”
乞丐见是官爷,立即露出机灵的笑,“我知道我知道,您二位来探听那个老酒虫的事儿吧!”
秦素和轻衫对视一眼。
见这乞丐应该知道什么,秦素不再绕圈子,将包子递过去,“说说吧,老酒虫死前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乞丐吞了口口水,用破袄擦了擦手,才敢接过包子,一边大口咬下,一边连连点头,“有,有些古怪。”
轻衫在旁边蹲下,“先说说这老酒虫是什么人,你和他平时可熟?”
乞丐嚼着包子,含糊道,“那老货……向来酒鬼一个,没钱买酒就在酒馆捡别人剩下的……脾气冲,谁敢碰他的酒坛子真能拼命!奇怪的是不久前,他居然不去酒馆了!”
秦素往前凑了凑,“怎么个不去法?”
乞丐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往常天一擦黑就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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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后巷,那天却鬼鬼祟祟端着个破碗喝东西。他说……有人请他喝神仙汤!”
秦素正在小本子上记,闻言顿了顿,“神仙汤?你指的是......琼浆玉液那种?”
乞丐点头道,“可不是么!那汤看着像蜜,摇一摇能拉出丝儿来,闻着有药味但又不像苦的,我当时想这哪是汤啊,简直是天上馅饼砸头上了。”
说到这,他吸了吸鼻子,“老酒虫跟我唠叨,说那汤滑溜喝了骨头缝都酥了,老寒腿也不疼了,还讲喝久了头发变黑,掉的牙长回来……”
轻衫皱眉打断,“返老还童?”
“我瞅着像!”乞丐舔着嘴角油星,“你说这不是神仙汤是什么?”
秦素嗤笑一声,“他就没想想,这好事凭什么落他头上?”
乞丐挠头,“这我就不知了,他还说要带我一起喝呢……”
秦素神色一沉,“你喝了?”
“哪能啊!我这几日没见上老酒虫。最近我在东边讨饭,听说义庄闹鬼,那乞丐说的挺像他,我也心痒所以回来瞅瞅,要是人真没了,这地儿……不就又我一人占了嘛。”
秦素摇了摇头,觉得这乞丐也没那脑子害人。
她把本子合上,“包子拿好,记住今日说的不可对外泄露一个字,否则下次可没这好事了懂吗?”
乞丐忙不迭点头,含糊应道,“明白,明白。”
二人问完话,直接回了县衙。
轻衫将今日搜集来的情报一一汇报给常汝琰。
听完后,常汝琰沉思片刻,才缓缓道,“先查一下近日城内外是否有类似‘神仙汤’、‘长生散’之类的邪药流传,尤其要注意那些江湖术士和药铺。”
轻衫抱拳领命,施礼退下。
待人出去,常汝琰走到茶案旁,看向一脸纠结的秦素。
“在想什么?”
秦素托着下巴,“我总觉得那神仙汤里有某种怪药,昨日在尸体上闻到的味道很熟悉,和之前几次出奇地相似。”
常汝琰倒了杯茶,“你想如何?”
见这人意会了,秦素眼睛一转,提议道,“要不请苏药师来看看尸体?他说不定能发现端倪。”
常汝琰微微挑眉,“你对苏药师这么有信心?”
“唔……”秦素略显窘迫,笑着解释,“毕竟上次他就查出问题了,本身是公认的。”
“好,回头让轻衫去请。”常汝琰没再多说,递过茶盏。
秦素跑了半天热得不行,见茶水冒着热气,她皱了皱眉,“我不要,本来就热还让我喝热水。”
常汝琰确实没有冰水热水的概念,“这也要挑?”
秦素瞥了一眼,凉凉道,“总喝热水很容易老的……”
说完,一个挺身就要往外奔。
奈何大佬眼疾手快。
常汝琰一把扣住秦素圈在怀中,眯眼打量,“嫌我老?”
“冤枉冤枉……”秦素笑容谄媚,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大人您风华正茂,英俊潇洒不老神颜啊——”
其实秦素有点幽怨,毕竟实际年龄比常汝琰大,怎么也没料到有一天会玩姐弟恋……
常汝琰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好看吗?”
面对这骤然近身的俊脸,秦素怔了一下,条件反射答,“好看。”
“秦捕头这话似乎诚意不足啊……”
秦素秒懂,又有点无奈。
她抱着赶紧哄好人的心态,凑上去亲了亲,“这下够了吧!”
得了香吻的人脸色明显好转,轻笑一声,低头含住秦素的唇。
“嗯,礼尚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