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旁听这么久,白婷婷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当即一个眼神扫过去。
特有的竖瞳里翻涌着足以燎原的怒意。
她露出尖齿发出的“嘶哈”声,带着兽类特有的威慑力:“小畜生,你睁眼看看我!”
她尾尖烦躁地甩动,“三花猫配屎壳郎?你当姻缘是胡乱拼凑的积木?到底有没有鼠心!”
听到这,薛煜都没忍住点头支持。
到底鼠心何在啊?!
小仓鼠的胡须抖得如同筛糠,后腿发软跌坐在地。
它的肉垫在桌上蹭出细小的声响,掉出来的泪珠比眼睛都大,“白、白小姐!系统凌晨三点突然蓝屏,故障代码铺满整个界面......”
它抽噎着缩进桌角,“等我发现配对异常,线已经系上了,我不是故意的,您不要吃我!”
白婷婷听后周身炸起的毛发渐渐平顺下来,却仍透着一股紧绷的杀意。
良久,她抬起头,猫眼里没了方才的盛怒,只剩沉沉的压迫感:
“虞羡,我不是胡搅蛮缠的主儿,可要让我白婷婷嫁给一只屎壳郎,这绝对不可能。”
她逼近两步,身上的气势压得空气都有些凝滞:“我不管是你手下出的错,或是你默许的闹剧,我没心思追究,但这根线必须给我解开。”
“若三日后那只臭虫还是不停骚扰我......”
话音顿住,她露出森然的犬齿:“后果你自己清楚。”
白婷婷走的仓促,留下不知所措的一人一狗一仓鼠。
薛煜还没理清思绪,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沙哑的疲惫。
虞羡单手抱着薛煜,另一只手将瑟瑟发抖的小仓鼠拎起来,平静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小仓鼠被轻轻放在地上,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先回岗位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薛煜顺势从他臂弯里轻巧跃下,看在他对待下属如此宽容的份上,于是大发慈悲道:
“虞羡,你得好好感谢我,还好我坚持不懈来了公司,这件事我能帮你解决。”
他仰起头,眼睛亮得像缀着两簇跳跃的烛火,“不过我有个条件......哎!”
话没说完就被虞羡托着胳膊举了起来,被稳稳放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对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眉眼弯弯:“放心,我还没有轮到需要依靠宠物的地步,安心待着,我养得起。”
“就算养不起,我还有哥哥。”
薛煜有些无语,这蠢狗一天到晚哥哥长,哥哥短,哥哥不认识你不管。
更何况如此明晃晃的不信任,他当场就不乐意了。
猛地站起来,重重踩在虞羡脚背上,“个子这么高,心胸怎么这么狭窄?不就是一个小条件吗?这你都不愿意。”
虽然现在毫无仙力,但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区区一根黑线,压根没放在眼里。
尾音还带着没消下去的气,在空旷的办公室内荡出回响。
回应他的只有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虞羡已经重新埋首案牍,任由身后炸毛的人不停跳脚抗议。
经白天这么一闹,回到家后薛煜脖子上的通应芯片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蜷缩在人窝里,额角的冷汗浸透枕巾,皮肤滚烫一片。
即便吞下整板退烧药,也只换来喉间几声破碎的呓语,听得虞羡一头水雾。
“皮……回,回殿,搓……搓线!”
当缅因猫医生踩着月光匆匆赶来时,薛煜正抓着虞羡的手开始胡言乱语。
缅因猫抖开听诊器,目光扫过满地散落的过敏药盒,绒毛浓密的尾巴轻轻摇了摇:
“小虞总,过敏药吃多了对您身体不好,还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吧。”
薛煜一听这话当即挣扎起来,烧得发红的眼眶里浮着层水光。
他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似的,从人窝里爬出来,双臂死死圈住虞羡的腰。
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你什么意思啊?那……那可不行……”
要真保持距离了,那他还怎么打入内部恢复仙力?
要是把希望交给虞羡公司里那群白吃饭的员工,恐怕他就要成为天上第一个因仙力散尽而消失的神仙。
虞羡垂眸望着怀中挣扎的人,睫毛轻轻颤了颤,尾尖扫过薛煜蜷起的脊背:
“他很聪明,不要当着他的面说这些……今晚能让他退烧吗?”
这话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成功掐断了后续话题。
薛煜还在嘟囔着含糊不清的抗议,突然臀肉传来尖锐刺痛,惊得他整个身子绷成了弓。
“嘶——!”他本能地往前拱,却被虞羡牢牢圈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别动。”
记忆碎片在高热中翻涌,薛煜恍惚间还是认出来了这是人间医馆常打的屁股针。
他涨红着脸胡乱蹬腿,带着哭腔的控诉混着抽气声:“红线仙哪有打......打这个的!传出去......嗝......我还怎么在姻缘殿混......”
“嘘,小煜不说话。”
尾音被虞羡捂住嘴时,还倔强地发出呜呜的抗议,活像只被揪住命运后颈却仍不服输的小猫。
虞羡指尖的力道骤然收紧,掐得薛煜腰侧发麻。
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出来:“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办法能让他退烧吗?”
原本不问还好,结果一问险些给薛煜烧都要吓退了,只听见缅因猫轻飘飘说道:
“有的,根据祖上的记载,人类向来擅长在吃苦中寻求快乐,可以让他不停的工作,以激发他积极向上的态度。”
虞羡:“实在没办法的话,就试试吧。”
薛煜:“?”
不知闹腾到几点,等再睁眼时,薛煜已是神清气爽,连指尖都透着久违的暖意。
可转头一看虞羡,惊得差点从他身上滚下去。
男人眼下乌青深得像泼了墨,拆封的过敏药盒在地上堆成了小山,就连呼吸里都混着药片的微苦。
明明是该持有一颗感恩的心,偏偏这时候薛煜还来了劲,毕竟恢复仙力迫在眉睫。
他踩着拖鞋跟到洗漱台,趁虞羡挤牙膏的空当蹦上洗手台,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我再说最后一遍!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你答应我,让我进你的公司上班行不行?”
虞羡吐掉口中的泡沫,水流冲过瓷面的声响里掺着几分无奈:
“小煜,昨天那件事我还没有原谅你。而且公司没有宠物工作的先例,更何况除了我,没有人可以听懂你的语言。”
他拧水龙头的动作顿了顿,指腹蹭过薛煜脖颈处的挂牌,“你现在连基础芯片都没适应。”
“你必须等身体适应了通应芯片后,才能植入更高级的芯片。”
可眼下植入高级芯片压根不可能,薛煜全当耳旁风,指尖在空气中胡乱挥了挥:“这个你别管,我自有办法,你把那只屎壳郎的住址告诉我就行。”
看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
虞羡舔了舔干涩的犬牙,半晌才报出地址。
同时光脑屏幕亮起,薛煜的实时定位被钉在地图中央,像枚跳动的小火星。
“我要去公司处理事情,不能陪小煜一起,但也有个要求。”
他捏住薛煜后颈的软肉,语气带着威迫和妥协:“要是九点之前没有回家,我就会把小煜拎回来,锁在家里抄公司管理条例三百遍。”
薛煜表面点头如捣蒜,实则早把虞羡的叮嘱当盘沙吹散了。
别墅门廊的感应灯刚暗下去,他就猫腰摸出藏在人窝里的通讯器。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划拉,对着听筒压低声音:“皮皮,速来!”
三分钟后,别墅外传来“咕噜咕噜”的滚动声。
薛煜扒着窗帘缝隙一瞧,差点笑出声。
一辆通体翠绿的豌豆车正歪在路牙上,车顶还沾着晨露凝成的水珠,活像颗刚从菜园里滚出来的新鲜毛豆。
驾驶座的皮皮探出头,手里还转着枚金光闪闪的车钥匙:“薛大人!快上车,皮皮这就带您去找那只屎壳郎。”
车里铺着厚厚的苜蓿草垫,薛煜带着打包好的罐头坐进去时,感觉像陷进了云朵里。
“好皮皮,所有学生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我让你带的药呢?”
他摊开掌心,看见皮皮立刻献宝似的递过个小瓷瓶,瓶身上用朱砂写着“通应丸”三个飘逸的字:
“这是我从主人药箱里偷的,应该不会有副作用。”
薛煜指尖一勾夺过药瓶,两粒泛着苦香的药片滚入喉间。
通讯器在掌心震出蓝光,他划开密密麻麻的通话记录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不是要你提前联系了吗?怎么还没收到她的消息?”
皮皮真是冤的嘴一下就瘪了,当场掉了两滴眼泪以表真心:“薛大人您瞧……”
他拿出通讯器投影出通话记录,十六个未接来电像串散落的珍珠,唯一接通的那条还带着刺啦电流声。
“那位大人接起电话就骂我们是无用的人,还要我们月老庙的破事别去烦她,也没表明要不要来...”
“岂有此理!”薛煜登时气得直发抖,耳尖的绒毛都立了起来:“骂了你还敢骂我,看我不收拾她!”
结果怒意在他眼底炸开的火星还没来得及燎原就尽数熄灭,“算了,这次先放她一马,我们去看看那只屎壳郎情深到哪一步了。”
希望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皮皮脆生生应下,那辆豌豆造型的小车便又咕噜噜地滚了起来。
约莫过了十息,车身猛地一顿,比起这突兀的刹车,薛煜更在意的是鼻尖骤然漫开的古怪气息。
他蹙着眉:“怎么有股味儿,你闻到没有?”
“薛大人,我当然闻到啦!因为屎壳郎的家就在前面的小区里。”皮皮吐了吐舌头,“不能再开进去了,待会儿被熏成行走的生化武器,到时候车主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将车停好,像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具防毒面具,仔仔细细地给薛煜戴好:“出发吧薛大人,这会儿那家伙保准还窝在家里呢。”
单元楼下的声控灯忽明忽暗,越往上走,某种压抑的呜咽声越清晰。
薛煜的手指悬在斑驳的门牌上,最终收回,侧身贴着墙根往内探去,只见楼梯上缩成小小一团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