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宫的御书房内,所有的宫人们皆退到殿外,殿中只留下几位最得圣眷的重臣在内。
睿王已被太医抬去最西头的偏殿诊治,此时御书房内的气氛异常沉闷。
皇帝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大齐自开国不过百年,便在这片大陆内成就一方盛世,着实不易。可盛世之下,免不了虎狼环伺。西陵国在侧,更有北方诸多小国如同冬日的孤狼,远远蹲伏,皆是眼巴巴盯着这块中原的肥肉,只待一口咬下。
大齐能一路行至今日,靠的不过两支铁血之师:一是魏家军,镇守云洲。一是西平王麾下之兵,驻守鹤州。他们一同替大齐稳住了西陲十数年。
直到二十年前和西陵国的那场战争。
西陵国,皇姓朗,本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族。二十多年前,他们铁骑东攻,打到了魏家军,硬生生夺下云洲。那一战,西平王亲自挂帅,才将云洲夺回。只是,他也因此丢掉了半条性命,没过几年,便病逝于京城。
而西陵国自此一战后,分裂成无数部落。直至数年前,西陵王庭方由三皇子朗延占领,一统大半疆土。但余下的版图,仍被大皇子朗仁死死握在手中。此人盘踞西陵旧都,又与北方数国交好,兵马精锐,势力之强,不容小觑。
大齐与三皇子朗延结盟之后,朗仁视这为心腹之患。去年起,便带着精锐小部队屡次骚扰大齐边境。数次冲突,皆是睿王亲自挂帅,方才稳住阵脚。
只是,这一役中,睿王从马上坠下,摔了腿。
皇帝本就因二十年前的事,对睿王这个侄子心底存了几分亏欠。如今眼见他在宫门前直直跪倒,且不说骨肉之情,就算只是君臣的关系,也容不得这等场面。堂堂镇守一方的将领,腿伤未愈,还要在宫门前行大礼?让朝中百官,乃至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
他眉头一拧,回首盯向魏怀州,少有地连名带姓叫了他:“魏怀州,他说能站,你就让他站?你倒是多看一下啊。”
魏怀州垂首抱拳,沉声应道:“是臣的错。”
他看起来还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双手早已沁满了汗。
方才在城外迎到他的这位表兄。一路上睿王言笑晏晏,神色如常,像是毫无大碍。
依京中旧例,在外将领回朝,须在宫门外行祭拜之礼。魏怀州按规矩询问过,睿王更是亲口说了“无妨”,他便没再多嘴。只是万万没想到……终究是自己疏忽了。
皇帝听着他规规矩矩地认错,心头那股火气非但没有消下去,反倒越压越盛。明知魏怀州必是查探过的,这意外未必全由他疏忽所致,可这人,总是这样,不辩,不解释,把所有喜怒都藏着,让人琢磨不透。
他注视着魏怀州的眼睛,像要找出点情绪波澜来,可对方神色沉静,连呼吸都没有乱。
像极了他的那位好皇妹。
记忆深处,那双同样平静得过分的眼睛一闪而过,令皇帝心口微微一闷。
养了这些年,这孩子,怎么还是养不熟?
皇帝终是泄了气,抬手一挥:“罢了。”
此时,太医快步入殿,跪地叩拜。
皇帝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如何了?”
太医道:“睿王殿下,方才也只是些擦伤,已经处理妥当。只是那腿……旧伤未愈,又添新患,还需静养。”
魏怀州听到此处,琢磨起来。新的伤?可这一路从鹤州到京城,他未曾听闻半句睿王再次受伤的消息,难道是,在哪里自己摔的?
皇帝问道:“那他日后还能站得起来么?”
太医沉吟片刻,似在斟酌用词:“回陛下,若只是寻常起立行走,自无大碍。但若要如边军将士般驰骋沙场,臣恐怕难保……”
这话一出,殿内的几位重臣神色各异,却都悉数噤声。对于睿王而言,这已不单是走的问题,而是关乎他的尊严与立身之本。一名镇守一方的将领,若连策马奔腾都做不到,无异于已经将半条性命交给敌人了。
殿外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一名宫女推着一辆轮椅缓缓而入。
殿中几位臣子纷纷垂首,不敢多看。
坐在轮椅上的睿王已经换去方才的锦袍,穿了一身素色的常服,面色虽苍白,却目光依旧很亮。才刚进了御书房的大门,他便撑着扶手要起身行礼。
皇帝连忙起身,抬手按住他肩:“你腿伤未愈,莫要再逞强。”
睿王顿了顿,终是抱拳俯首:“臣终究还是失礼于陛下。”
皇帝看着他,眉宇间掠过一丝探究,却又压下去,低声道:“你我之间,不必拘这些虚礼。”
睿王闻言,抬眸一笑:“此番返京,沿途见百姓安居乐业,皆是陛下之功,臣心中唯有钦服。”
皇帝一听这话,心中的郁气消了不少。他看了睿王一眼,又看向一旁的魏怀州。似是透过眼前两人,看到许多年前的光景。那时,宫苑深处,几个年幼的兄弟姐妹曾一同追逐嬉闹。
如今想来,那个热闹的景象早已成了旧梦。那些兄弟姐妹,或战死疆场,或被赐死,或远嫁他国,或削发为尼,到如今,竟只剩自己,还算是“完乎”的人。
一声叹息埋在心底,皇帝收回目光,缓缓道:“你父亲葬在太白山麓,陵前不远处,有一处温泉山庄,泉水暖润,最适合养伤。等过几日祭拜完你父亲,便在那里住些时日,好生休养。”
睿王抱拳应下:“谨遵旨意。”
皇帝又转头看向一旁的魏怀州:“怀州,你们兄弟俩也多年未见,不如随他一道走走。再从京中挑几位年轻人作伴,免得清冷。”
魏怀州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会突然点到自己:“可臣手头还有案子未结……”
皇帝脸色当即沉下来,像是被这句话生生噎住:“什么案子?每回让你来宫里看看我,你都是推三阻四,这回让你去陪陪你表哥,怎么都这么多话?你也给我去那温泉池子里泡着!”
眼看皇帝发了火,魏怀州只得低头应道:“……臣领旨。”
倒是睿王笑了笑:“怀州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魏怀州不作声,只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皇帝懒得再听他们兄弟叙旧,只摆摆手:“罢了,朕累了,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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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八月十七日,黄昏。太白山麓。
和京城的热气腾腾不同,山间的晚风凉风习习。山麓的温泉山庄门口,大大小小停了数十辆马车,人头攒动,都是收拾行李的。
魏怀州抵达时,睿王的祭拜已告一段落,早一步住进了山庄。
这几日,他在大理寺把自己逼得紧,白天外出查案、夜里整理卷宗,硬是连轴转了好几天,才将手头上的案子结了个七七八八。
今日一路颠簸上山,原本就僵硬的脖颈此刻更酸痛了。魏怀州试着抬头,才发现自己如今的极限,也只能仰到看见山庄檐下那方旧匾的程度,再往上一分,便牵得肩颈一阵抽痛。他心里暗暗叹气,此间温泉据说有舒筋活络的功效,也罢,若真能借此治一治他最近这副疲惫的身子,也不算白来。
秦若木快步迎上来:“公子,睿王殿下已经安顿好了,防卫也都安排妥当。你就当在这温泉庄中歇几日,缓缓神。”
魏怀州“嗯”了一声,正欲抬脚进门,目光却被门口那一排排马车吸引住,他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多马车?睿王的随行有这么大的阵仗?”
秦若木摇摇头,正要解释:“不是呀,这些都是……”
话没说完,最边上一辆小得可怜的马车忽然一晃,车帘被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掀起,一个人影利落跳下,裙摆在微风里一荡,整个人像只翩然的小燕子。
魏怀州定睛一看,正是顾行歌。
紧接着,那辆不大的马车里又跳出赵清、何流云两人。三个人并肩站在车旁,舒展手脚,似乎是在那马车中被挤了很久。
魏怀州呼吸微顿,他沉声问:“合婚司的人,为何会在这里?”
秦若木朝四下看了看,随即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公子你竟不知道吗?这是圣上的意思。他替睿王殿下请了不少京城未婚配的小姐们到这温泉山庄,想从中挑一个……做睿王妃。”
魏怀州一愣,这才记起来皇帝向来有替人指婚的癖好,且乐此不疲。
他顺着山庄门口一排排马车看过去,才发现马车装饰各不相同,原来都是京中各朝臣府上的座驾。粗粗一扫,便能认出来,最中间的是严阁老家的,旁边的是京兆尹张大人家,再旁边的是兵部侍郎孙大人家的……
等等。
魏怀州皱了皱眉:“不对啊,孙大人家根本没适龄女子,只有两个儿子,就算旁支,也全是男的。”
秦若木一脸理所当然:“正是正是,这睿王殿下不是也只能娶一个吗?不如好事成双,办一个……”
“相亲大会。”
另一头的顾行歌眯着眼,望着各家的马车喃喃道。
正在马车上搬行李的赵清立刻探出半个脑袋:“主簿,行了吧,这事你都叨叨几天了。”说着,他把行李往地上一搁,抖了抖衣袖,四下扫了一圈,“你看看,这么美的景色,山清水秀,还备着美食美酒。年轻的男男女女都聚在一处,又没事干,可不要太适合相亲了。”
他越说越兴奋:“既然我们来了,什么睿王妃,什么魏大人、孙大人,全给牵上红线,把今年,不对,把明年的合婚司目标一次性全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