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顾行歌怔住,眉头一点一点拧紧。
如果说张老太太与何宛枝的反目,是特地做给钱大看的一场戏。
那为何要让张老太太在众人面前,说那张银票换不出钱?又为何,何宛枝当时明明在场,却只字不提银票的来历与真假?
五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寻常百姓家够过一年光景了。更何况她还靠着每日卖胡饼度日,怎会舍得让一张银票就这么白白丢了?
除非……
那所谓故意给张老太太一张换不出钱的假银票的一幕,根本不是演给钱大看的,而是……
是她故意演给顾行歌和魏怀州看的。
顾行歌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原来,连我也在她的局中。”
说罢,她抓起赵清的胳膊,风风火火往外冲:“快,去钱庄!那张银票是假的还是真的,得立刻查清楚!”
两人一路小跑至巷口,翻身上了马车。车帘一落,外头的喧嚣顿时被隔绝,车厢里安静下来。
顾行歌原想着趁这会儿缓一缓,和赵清多说几句好话,缓和方才的僵局。谁知刚一侧头,就瞧见赵清的脸板得紧紧的,直直地朝左边看去,压根没打算搭理她。
顾行歌心里也来了气,轻哼一声,把头往右一偏,干脆也不看他了。
车轮碾过青石板,哒哒作响,在这沉默里显得格外刺耳。
眼见前头快到钱庄了,顾行歌终究还是没忍住,偷偷偏过头去瞧了赵清一眼。
这小子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说到底,这次要不是赵清提醒,她哪能这么快就把那张银票的弯弯绕绕想明白?
赵清这人吧,脾气是冲了点,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但心思细得很,而且从来没真跟她较过劲。
比如当年,顾行歌刚到合婚司,连婚书怎么写都不懂,偏偏还不肯低头问人,还是赵清悄悄把案卷准备好,一点一点地教给她。
再比如那回因着秦将军的亲事差点打起来,众人避之不及,唯恐惹祸上身,赵清却明知道挡不住,还是第一个怯生生地站了出来,硬生生护在她前头。
如今一桩桩细细数来,这小子倒是一直没撂下她。
更别说这几年里,他跟着自己这个主簿,风里来雨里去、亲事一个接一个地跑,活是没少干,俸禄却从来没涨过一文。
顾行歌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也有些发涩。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赵清的肩,想着说点什么缓一缓气氛,哪怕是道个歉也行。
结果还没等她开口,赵清却先别别扭扭地开了口:“主簿,是我方才不好。”
他说这话时,声音不大,脸却执意地扭向一边。顾行歌看着他,忽然有点想笑,偏偏还得憋着,只得装正经道:“我做的也不好。”
赵清听她这么说,立刻把头扭了回来,咬牙切齿地道:“我知道你答应孟大人,是为了咱们合婚司好……可有时候吧,这孟大人,实在是有点仗势欺人。我就是气不过。”
顾行歌点点头:“我明白。老师他吧,确实有点烦人。”
赵清立马接话:“是很烦人!比魏大人还烦。”
顾行歌无奈地叹了口气,没辩解,只低声道:“好吧,很烦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终于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方才那点尴尬的气氛,也跟着笑声烟消云散了。
顾行歌放松下来:“如果一会儿真能找到财宝,不急着交给大理寺,咱们四个先去浮云居大吃一顿,糯米甜藕,红烧蹄膀,全都点上。”
赵清一听,立刻接话:“主簿你这样,可不厚道啊。”
顾行歌脸上微微一热,刚要辩解一句“自然是花这次的赏银”,赵清却忽然笑了,语气一转:“那当然是得再来一壶桂花酿,就当是那江员外请的!”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火朝天,仿佛那财宝已经到手,浮云居佳肴的香气已经飘到了眼前。
等到了钱庄,那掌柜接过银票,反复核对了一番,居然真就吩咐人从后头搬出一个木盒来。
那盒子看起来竟有两尺长,盒身雕着金色纹饰,看上去分外贵重。
顾行歌与赵清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几乎是同时凑了上去。
掌柜小心翼翼开了锁,掀起盖子。
然而,就在木盒开启的那一瞬间,两人脸上的笑容齐齐凝固了。
里头没有黄金,也没有珠宝。
只有一张纸。
准确说,是一张标着从云洲到京城,所有陆路水路、驿站关隘的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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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崇仁坊,大理寺内。
已是深夜,整个官署早已没了光亮,四下一片寂静,唯有少卿的书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
秦若木在门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抬手敲了两下。
“进来。”魏怀州的声音传来。
秦若木推门而入,只见书案上堆满了半人高的卷宗,唯独最中间,却摊着一张有些泛黄的舆图。魏怀州坐在那里,目光沉沉,一直盯着那舆图。
“公子,”秦若木轻声道,“明日一早还需入宫,不若早点歇息?”
魏怀州未应,只抬手在图上一点,道:“你看这里,云洲东边,与江南诸郡的水路的交汇之处。安成侯,便是沿着这条水路,私运红雁花进京的。”
秦若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皱起眉头。
魏怀州又指了指图的最上端:“从云洲到京城,途经不少州郡,这图绘得极细。唯独到了北边,云洲与凤州、鹤州交界一带,却是一片空白。”
秦若木闻言,神情一敛:“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做了遮掩?”
魏怀州没有立刻回答,只盯着那一片模糊地带,良久,才道:“我也不能确定。但这舆图连山间小道都详细记载,唯独这一片含糊其辞,若不是疏漏,那便是刻意为之。”
秦若木微微颔首,正欲开口,一阵风自门缝灌入,卷起案上的舆图。
魏怀州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他一向体质强健,竟也有这样的时候。
秦若木这才忆起,那日魏怀州方才审完何宛枝,又马不停蹄地去缉捕钱大,一连几夜未曾阖眼。如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竟也不曾觉寒。秦若木也不再多言,取了件外袍,替他披上:“许是前几日在坊间蹲点,染了风寒。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魏怀州略偏过身,未推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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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无妨。”说完,仍低头看着案上的舆图。
秦若木顺势说道:“说来,这舆图若不是顾主簿及时发现,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她可真是帮了大忙。”
魏怀州语气略有松动:“她确实聪明。”
“只是……”
“只是?”秦若木抬眼。
魏怀州一本正经道:“只是这样聪慧的一个人,却一门心思扑在撮合姻缘上。姻缘这事,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说这话时,眉头微蹙,倒是听不出任何嘲讽的意思,倒像是真的不解。
秦若木忍不住笑出了声:“公子既然不解,何不亲自去问她?”
魏怀州沉思片刻,最终摇了摇头,淡声道:“罢了。”
秦若木望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或许是当年旧事的缘故,又或许从小在那种地方长大,身边一直无人引路,公子,到底是不懂人间情爱的。
但这话他终究没说出口。
他改口道:“顾主簿的老师,是户部那位孟忧之大人。当年是他一手把顾主簿提拔进户部的。”他顿了顿,似是斟酌词句,“那时因这事,户部闹得不小,坊间也有过流言蜚语……说他们师徒之间,关系未必那么简单。”
“那孟大人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顾主簿受他影响颇深,乐于拉郎配对,倒也不奇怪。”
秦若木话音刚落,便觉周遭气压骤降。
只见魏怀州眉头一拧,冷冷地看他一眼:“秦若木,你也开始传这些无稽之谈了?”
秦若木一惊,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低头赔罪:“属下知错了。”
屋里一时间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过了好一阵,秦若木背后都渗了薄汗,才听魏怀州开口道:“那孟忧之……是不是就是那个,每日骑着高头大马,非得在宫门口才肯下马的那位?”
秦若木小心翼翼回答:“正是。”
魏怀州又问:“坊间传他是朝中最俊的文官?”
这下秦若木真有点接不上话了,只好硬着头皮答了一句:“也正是。”
可他死活想不通,自家公子怎的忽然问起孟大人来,还这么在意俊不俊俏这回事。
难不成……他也听说了今日新出的《京中女眷议亲榜》?知道孟大人这回终于冲上榜首,而他自己却被挤到第二?
只是公子,最后一名也是你啊。
想到这里,秦若木打了个激灵,赶紧补充:“不过那位孟大人啊,早些年倒是因模样俊,闹出过不少风波。听说有几家女眷因为他大吵大闹,他索性就一直没成亲了。如今年过三十,怕是也没人真敢嫁了……”
魏怀州不说话。
秦若木只见他坐在灯下,背影被烛火拉得老长,落在墙上,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魏怀州才低声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秦若木应了一声,转身退下,手才碰到门板,就听魏怀州在身后悠悠地来了一句:
“对了,明日给我也备一匹好马。”
他语气平稳如常,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是末了,才慢悠悠添了一句:“我要骑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