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歌看了一眼屋里的人,再望向外头的大雨,心里不由得犯了难。
这会秦若木他们要运尸下山,风大雨大,路又滑。她若是也跟着去帮忙,那就是与尸同行……
可若不去,堂堂一户部主簿,虽官小权微,但便眼睁睁看着人家大理寺的官差与自己同僚顶风冒雨,自个儿却留在这歇息,也实在显得有几分……不近人情。
正犹豫着,赵清斜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拒绝:“行了主簿,这种事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顾行歌一噎,还没来得及反驳,旁边的老郑却也在火上浇油:“是啊,主簿你上回修书架的事,咱可还记着哩。那一斧头下去,书架没了,旁边的案几也塌了,连带着孟大人的墨宝都……”
顾行歌一听,面皮一抽,恨不得糊住老郑的嘴,怎么又提这事!
这世道,有人负责出力,有人负责出……嘴。她顾行歌便是后者。力气一两都没有,话却是一箩筐。若是把她扔到兵部,那是送死,可丢在合婚司,好歹还算是用对了地方。
顾行歌只得干巴巴笑一笑,省得这两位同僚再说些有的没的。
众人前前后后折腾了好一阵子,终于将任公子的尸首裹好绑妥,赵清他们便抬着往山下去了。眼见赵清几人的背影一点点消失,顾行歌这才察觉到,天竟已经黑透了。
可这场雨却没半点要停的意思,反而愈发地大。
云信小和尚着急忙慌地跑过来,张罗着带他们去方才的西厢房歇息。才刚走近后院,便见有一道人影从另一头过来,正是那位云澈。
他本是低头走路,像是在思索什么,忽一抬眼撞见顾行歌他们,脚下竟略略顿了顿,那神情说不上惊讶,倒像是有些没料到。不过他也没多问,只带头领路,将他们安置在西厢最靠里头的两间屋子。安顿完后,云澈只留一句:“三位先在此歇息,稍后我遣人送饭食来。”便转身扭住云信的耳朵,像拎小鸡仔似的把小和尚拖走了。
院中雨声潺潺,此时檐下只剩顾行歌、王景与李侍卫三人立着。
顾行歌心想明日天晴离开后,天晓得下次再见是几时,此时刚巧有空闲,正好可以套套近乎。于是她笑得殷勤:“二位,相逢即是缘,不如到我屋中喝口热茶,多聊几句?”
王景还没开口,却见那李侍卫随手拂去肩头沾染上的雨水,似不欲多言,只略一点头,语气平淡:“好生歇息,莫要随意出门。”
说罢,人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最边上的那间屋子。
顾行歌怔了怔,本还想着再同他说两句,顺势继续她这挖墙角的事业,谁料那人竟这般干脆,说完便走,连头也不回。
王景在旁也有点尴尬,轻咳一声,无奈地打圆场道:“他这人……一向如此,不拘于常礼,性子冷,倒也不是存心怠慢。”
顾行歌只略一点头,笑道:“明白,明白,难得的性情中人。”
王景接着说道:“我们就宿在隔壁,若夜里有个风吹草动,顾主簿尽可来敲门唤我们。”
顾行歌道:“如此,有劳王公子了。”说完,她略一拢袖,也转身进了屋。
晚饭过后,廊下雨声仍未停歇。方过亥时,顾行歌正披着外袍坐在窗台旁赏雨,便突然听得门外传来“砰砰”两声。
她警觉地望向门口,还未出声,那门就被人推开了条缝,探进来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
云信小和尚抱着一个木盒子走进来:“顾施主,可还未歇息?”
顾行歌一眼扫过去,眼前一亮。
那盒子她认得,是慈华寺专门放自制檀香的红木盒,配着银扣,熟悉得很。此番上山帮慈华寺,本就是为了讨点这檀香,谁知任公子出了事,寺中人心惶惶,顾行歌原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不成想,这檀香竟反倒自己送上门来。
“这是……慈华寺的檀香?”顾行歌有点雀跃。
云信点点头,声音有些嗡嗡的:“是师兄让我送来的,说今日雨大,西厢房这边又旧,夜里风雨声难免嘈杂,几位施主怕是睡不好。这檀香能静心安神,助眠养性。我方才已给隔壁王施主他们点过了。”
云信的小脸有些皴巴,像是方才才哭过,却连泪痕都没擦干净,随手一抹,反倒在脸上留下一片印记。
顾行歌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顿生几分揣测。想起方才云澈的那张冷脸,估摸着这小和尚多半是挨了一顿训。
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云信踌躇了一下,小孩到底还是小孩,没多犹豫,最终还是乖乖走近,才刚站定,那边顾行歌却抽出一方手帕,不由分说地在他脸上一抹。
“施主自重!”云信吓了一跳,忙往后一缩,仿佛被雷劈了一下。
顾行歌看他这幅哭笑不得的模样,不由轻轻一笑。屋子里原先那点害怕与寂寥,一下被这小和尚冲淡了。她收起手帕,语气软了些:“怎么,哭成这样,你师兄罚你了?”
云信低头嘟囔:“师兄才没有罚我,他人很好……”说着把红木盒放在桌上,“都是我不好,留太多人在寺里。”话音未落,便像是意识到说漏了什么,立刻捂住嘴,眼睛悄悄往上瞟。
只见顾行歌正侧身看向窗外,似是在听雨,神情淡淡,像没听见。
云信才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地在香炉里点了这檀香,一缕青烟顿时缭绕开来,室内多了几分清润的香味。顾行歌轻嗅了几下,说来也是奇怪,今晚这檀香味,竟比之前在侧殿的药王殿闻到的浓郁的多,看来这檀香应该是用了上等药材制作的。
“今夜我也宿在隔壁,”云信说着,顺手将半开的窗扇掩上,雨声一下子被隔了去,“顾施主要是遇着什么事,尽可来唤我。”说这话时,神情倒是认真极了。
顾行歌看着他这小大人似的模样,点头微笑:“那小师父可要睡得轻些,万一我梦游找你,你可别当我是鬼。”
云信眼皮一跳,溜了。
顾行歌原本想好好理一理今日发生的事情,任公子到底怎么死的,中的又是什么毒,这些皆是得细细捋的。她靠着枕,愈想愈困,才理到一半,就在青烟缭绕间沉沉地睡了过去。
还做了梦。
先是梦见阿爹阿娘和她坐在院中有说有笑,再一转头,赵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要请她吃馄饨,她刚端起碗没吃两口,又不知怎的,四下景色一变,竟换成了孟大人成亲。更荒唐的,还是她顾行歌牵的红线。
孟大人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谁知他手一抖,那杯酒直直朝顾行歌泼了过来!
她猛地一惊,从梦中醒来。
此时夜已深,雨倒是小了些,檀香还在香炉里缓缓地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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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歌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在何处,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睡前嫌屋里闷,开了半扇窗透气,如今雨水飘了进来,浸湿了半边枕头。她喃喃自语:“怪不得梦里被泼了酒,原来是雨灌了进来。”
披了衣,她起身去掩窗,谁知刚走到窗前,却隐隐听到屋外传来异响,像是有人在夜中来回走动。
她心头一紧,趴在门上侧耳细听片刻,半晌后,她穿戴好衣物,又把头发随手拢好,悄悄推门出去。
顾行歌站在檐下,只见寺内有几处都映着一片火光,时明时暗,像是有人举着灯笼来回走动。
她忙回头去看旁边两间屋子。左手边是云信,屋内鼾声如雷,看来这小和尚是睡得死透,说什么“有事唤我”,说的比唱的好听。
右手边那间屋子门扇紧闭,顾行歌正欲上前敲门,手停在半空中,又想起李侍卫说的“莫要出门”。算了,感觉去问了指不定会被数落,不如自己先去看,便又把手收了回去。
于是她心一横,独自一人悄悄绕到寺后,循着地势,朝那山坡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一路摸黑爬了上去。
到了山坡顶,居高临下,寺里动静便一目了然。
只见前殿方向亮着火光。几道人影正从僧房方向绕过去,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个木盒。
“这是什么?”她眯起眼细看。
恰在这时,走在最前头那人似是回头说话,灯笼一晃,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顾行歌定睛一看,这人竟是白日里对她冷脸、欺负小和尚的那位云澈!
她倒吸一口冷气,忙缩回身子,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死死盯着那行人看。几人直往前殿方向,步履匆匆。可他们一入前殿,门一关,灯笼一灭,顿时什么又都看不见了。
顾行歌等了好一阵,此时雨虽小,可她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打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顾行歌一边打哆嗦一边站起身,准备先就此打道回府。
谁知才走两步,余光一晃,竟看见那几位和尚……却从后山方向鱼贯而出!
“诶,不是方才还在前殿的吗?”
顾行歌揉了把眼,再看,是那几位和尚的身影没错,只是手上的木盒没了,换成了一堆字画和衣物。
一前一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竟是瞬移不成?
只见那几位和尚,在后山的一树荫下,生了火,将手上的字画,衣物统统扔到火里烧。
顾行歌正想细看,只见云澈对身后一位和尚低声说了句什么,声压得极低,只听得出几个字:“快点。侯爷……。”
此时风起,火苗晃了晃,那句“侯爷”便被风送到了顾行歌耳里。
“……侯爷?”她心下一震。
慈华寺里虽然香火不绝,可来往香客,真能和“侯爷”二字挂钩的,屈指可数。她盘了一圈,唯一勉强对得上的,也就只有一位。
安成侯。
顾行歌正准备再往前凑两步,探个仔细。可她脚下的那块地,今日被雨水冲刷,再加上山风一吹,泥地湿滑,顾行歌整个人顿时一个踉跄。
她只觉得自己脚底一空,直接朝坡下翻了出去,心里只来得及冒出一句:“完了,这回合婚司的脸面彻底没了。”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一用力,硬生生将她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