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羞耻。但他还是没忍住，偷偷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后，便将画本还给了蕲落。
“这么快？”蕲落若有所思地看着张柏，眼神中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她在后面看得一清二楚，张柏一笔都没动。狗屁借笔记抄，都是借口。果然，这男的和这些“傻蘑菇”不一样，他也不记笔记。
只是，蕲落不知道的是，张柏是真学霸。
张柏只需要过一遍课本，挑重点和标准题记住，考试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一直不能理解，重要的知识点都在书上，为什么要记笔记？
除了书本上的基础理论以外，剩下延展性题型，从基础公式和基础题型深入推理，再把不同类型题的规律摸透，就可以轻轻松松拿高分了。
学生时代总有两种人让人讨厌，一种是什么都不学就有美好前途的人，蕲落原来的学校里都是这样的人。
还有一种就是，随便学学就可以考高分的人，而张柏就是这样的人。
可我们不知道的是，在此刻的青春时节里，那个我们以为的，单纯美好的小小世界，已经悄悄埋下了很多参差的种子。
生活远比我们以为的还要更复杂，也更不公平。
第二节是英语课，蕲落依旧是一边画画，一边转着圈地记笔记。
张柏在前面刚开始还坐得笔直，然而不到10分钟就又趴了下去。
上课的时候，英语老师朝这边看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开口把张柏叫起来。
一直到下课铃响时，英语老师才悠悠地开口道：“张柏，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徐杰拍了拍张柏，见他没反应，便知道这次张柏是真睡着了。
于是他加了力道，又使劲推了张柏两下，凑到他耳边大声喊道：“起来了！英语老师有请！！”
张柏被粗暴地叫醒后，整个人都是蒙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给了徐杰两拳，然后立刻起身跳了出去，赶在徐杰还手之前，冲出了教室。
第一节课被罚站了一节课，第二节课又被徐杰暴力叫醒，此刻的张柏整个人都窝着一股火。
他站在英语老师的办公桌前，即使挨训也不敢还口，只能低着头，瞪着自己的鞋尖运气。
“新学期第一天，都跟小爷过不去是吧！要不是不想出国，我早就…”张柏正胡乱地想着，突然被英语老师的声音打断。
“小柏啊，我和你妈妈认识二十多年了，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教授，带了很多优秀人才。现在她把你放在我这里…”英语老师开口就是要说教的语气，听得张柏胃里瞬间挛缩了一下。
“佩姐，我下次不睡觉了。”张柏即时堵住了英语老师的话头。
张柏的母亲是江城某知名大学的英语教授，和佩姐是同窗兼好友。
张柏也不是不尊重她，只是这课他是真的没有听的必要。
作为英语教授的儿子，他从小就被按着考了各种□□书，参加全国各种竞赛活动。高中课本的内容，他听不听都是一样的。
“好吧，我知道你都会了。但熟能生巧，温故而知新，上课还是……”佩姐还在自顾自地念叨着，听得张柏又开始犯困。
徐杰在班里等了很久也不见张柏回来，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他不会被扣一上午吧…”徐杰一边嘟囔着，一边抻着脖子往后门看。眼神时不时地瞥一眼蕲落，总担心下一秒蕲落就要把画本砸他脸上。
蕲落还是维持着上节课间的姿势，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慵懒的向后靠在椅子上。依旧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她的画本就端端正正地放在桌面上，依旧是中间一幅画，四周记了一圈语法和单词。
徐杰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蕲落一眼，感觉她此刻像是入定了一样。他突然觉得蕲落现在的样子有些眼熟，很像一个人…
“像张柏…”徐杰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蕲落此刻失神放空的样子，的确很像初三那年的张柏。
一个人能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挣扎和抵抗，只是活着。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没有人比徐杰更懂这样的眼神有多可怕，他亲眼见到过张柏这样将自己封起来的样子。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张柏都是就那么一个人待着，完全没有情绪。
他可以一整天只是蹲在一旁麻木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不看，不听，也不说。
而保持沉默和放弃抵抗，都可以理解为逃避型自我伤害行为。徐杰之所以感到害怕，是因为他无意间看见过张柏手臂上的烟疤。
那个烟疤到现在都还在张柏的手臂上，清晰可见。那是很多下，连着烫在同一个地方的很深的疤。
徐杰虽然一直陪在张柏身边，但他至今也不知道张柏是怎么走出来的。
徐杰只记得那段昏暗的时间里，张柏的父亲来过学校一次。
张伯伯将张柏领回家时，脸色很难看，然后张柏连着三天没来学校。
等徐杰再见到张柏的时候，他的嘴角和手背都多了点伤，不过状态似乎好了一些。
从那天开始一直到毕业，张柏都只是闷头学习，睡觉，和徐杰抽烟。
直到毕业后又过了一个暑假，再开学进了新的学校，张柏也还是进了班级倒头就睡，对身边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徐杰原本以为，张柏高中三年也会继续这么低迷地过下去了。不过蕲落的出现，似乎对张柏来说是个意外。
“看什么呢！”张柏从前门回来，故意绕到徐杰身后吓他。
“我操！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徐杰被张柏的突袭吓了一跳。
其实张柏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徐杰扭着脖子往后看。从走廊的角度看过去，很像是蕲落正靠着椅子和他对视。
张柏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就是觉得心里一阵不爽。
蕲落原本还在放空，被二人突然的吵闹声拉回思绪。只好瞥了一眼黑板上的课表，提前将下节课的书拿了出来。
踏踏实实上了两节课的蕲落，此刻也终于松了口气。
“原来装好学生只是无聊而已，也没有那么难，还以为自己会装不下去呢。”蕲落心里感叹着，觉得就这么无聊地过三年，也没什么不好。
接下来是语文课然后是数学课，蕲落也继续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一节课，一幅画，一圈笔记。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午休的时候蕲落给唐磊回了个电话。
不出意外的，蕲落听着铃声只响了一下，唐磊那边就接了起来。
“喂，小祖宗，你去哪了！再找不到你的话，我他妈都要给你立坟了！你转学搬家怎么都不跟我说？！…”唐磊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着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蕲落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点了支烟静静听着。
一直等着唐磊发泄完情绪，手机那边安静下来后，蕲落才重新将电话拿到耳边。
“你哭了？”蕲落听见电话那边有吸鼻子的声音。
“没，没有，我就是感冒了。”唐磊支支吾吾地回答，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又尴尬地吸了吸鼻子。
“哦…我…”蕲落再开口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唐磊说明白眼前这些事儿。
“行了，不想说别说了。你现在人在哪？我去找你。”唐磊听出了蕲落的为难，想着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还是先把人找到再说。
“江中。”蕲落简短地回了两个字。
“江中？那个江中？松江中学？”唐磊的音量又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你喊什么！”蕲落被唐磊震得耳鸣，不得不再次把手机拉开些距离。
“不是，为什么啊？蕲落你干什么了，能让你爸你妈把你送进去。”唐磊的情绪转变得很快，听到蕲落转到松江中学后，立马对蕲落的处境感到十分担忧。
“啧，不会说话就别说！什么进不进去的！我是来学习的，学习懂吗？”蕲落靠着公告牌，看了一眼左侧墙上的监控，无奈地掐灭了手上的烟。
“学习？你别闹了蕲落，进了松江中学跟进局子也没啥区别，校规校纪手册比《新华字典》都厚吧？”唐磊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完全想象不到蕲落当乖乖女的样子。
“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蕲落非常认同唐磊的见解，根本找不到能反驳的地方。被迫放弃抵抗后，心情也更差了一点。
“别啊，姑奶奶别挂，我下午去给你上供。”唐磊听出蕲落不高兴了，于是赶紧巴巴的哄了两句。
“你别来，这里都是学生，你别吓着人家。校导要查岗了，我挂了。”蕲落看着校导和几个学生会的学生，一起拐进了教学楼。她估摸着是要午睡查岗了，于是匆匆挂了电话，从小门进了教学楼。
“诶，不是，为啥···”唐磊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那头冷漠无情的挂断声。
“我操，这什么鬼地方？不让我去，我偏去！”唐磊打定主意，今晚放学就要去松江中学给蕲落撑场子。
他倒要看看那里都是什么金贵的好宝宝，还能见他唐磊一面就吓晕了不成？
蕲落给唐磊打完电话以后，心情轻松了不少，大概是终于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吧。
从小到大，能让蕲落觉得麻烦的事不多，唐磊算是一直跟到现在的。
遇到别的人，别的事都可以忽视不理。但唐磊不行，你越是不理他，他就越是缠着你。
如果今天蕲落不给他打电话的话，明天江城的社会新闻一定会出现唐磊的名字，更糟的情况，也许还会带着蕲落的名字一起。
而蕲落面对唐磊时，也确实有点发怵。从小到大，唐磊是唯一一个会扯着她脖领子，把她从外面拎回家的人。也是除了外婆以外，唯一一个关心她吃没吃饭的人。
所以蕲落一直拖到现在才打给唐磊，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唐磊告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和唐磊告别。
我要离开你了，离开那个垃圾场和那里的你。
这样的话，蕲落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而她也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泥潭。
最近好忙更晚了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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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唐磊 唐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