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欢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雪豹猛然提升的敌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被硬盘里的数据吸引，眼睛亮得惊人：“我在研究黯珀的时候，发现血液可以激发它的活性大大提高黯珀利用效率。十九区会不会也是为了这个？！”
是因为研究，所以兴奋吗？
江莱偷偷松了一口气。
“有可能。十九区不是在研究太空移民吗？这个研究需要消耗大量能源，肯定会需要用到黯珀。不过，这种行为也太可耻了。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当燃料用吗？简直畜生不如！！”
李清欢被傅从闻话中的戾气惊到，从狂热的状态抽离，神情严肃不少：“不知道十九区是因为什么。我也是偶然才发现的。小白鼠的血溅到黯珀上时，测试的仪器有检测到黯珀能量波动快速增长。不过速度并不明显。样本量太小，持续时间也短，也许我的猜测并不准确，并不能直接断定十九区是在用人血激发黯珀能量。”
江莱暗忖：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十九区对人血的需求做不得假。何况，李清欢也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或许，再大胆一些猜想，比起小白鼠的血液，人血对黯珀的更有效。
她需要把这个推测告诉傅从闻，让李清欢沿着这个方向继续研究。但是她现在不能直接开口说话，雪豹这个身份还不能暴露，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意识传递给傅从闻，又不引起李清欢怀疑呢。
江莱有些犯难。
豹爪在傅从闻的椅子上轻轻抓挠，傅从闻似乎感应到了她的躁动，低下头撞进她烦闷的目光里。
四目相对，好机会！
江莱立刻捕捉到这个机会用爪垫轻轻推了推傅从闻。
“嗯？”
顶着傅从闻疑惑的眼神，她继续用爪子，极其隐蔽又带着明确指向性地，在他存放黯珀的口袋里轻轻点了两下，随即偏头看着电脑轻声低吼一声。
李清欢被突然的雪豹吼声吓得一个激灵。她可不是能力者，雪豹一巴掌下去她就一命呜呼了。要不是对傅从闻的信任，加上她一心都在研究上，她也不会对雪豹没有什么反应。
现在它一吼叫，猛兽的威压就起来了。李清欢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尖叫一声猛地弹跳起来躲在傅从闻身后，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傅……傅队……这是咋了？它不会是饿了吧？！”
傅从闻侧身挡在她和雪豹之间，安慰道：“没事，应该是屋子里太闷，想出去跑一跑。”
江莱又偏头示意，傅从闻微微点头表示明白，然后才若无其事地继续安抚李清欢：“没事的，不要怕！我带它出去玩会儿，你一会儿去买包人血，再研究一下是否可以激发黯珀。说不定它的效果，比老鼠的血更好用。”
“啊？人血？”李清欢惊魂未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话音刚落她便理解了傅从闻的意思，他这是要加一个对照组。一提到研究，她心底的恐惧被重新涌上来的兴奋冲淡，眼睛又亮了起来，连忙点头应下，“好。”
等到傅从闻带着雪豹出了门，李清欢才扶着椅背缓缓坐下。她看着紧闭的房门，皱眉小声嘀咕着：“难怪都说傅队是恋爱脑，人家的豹子地位都比他高，都快当祖宗供着了。雪豹一声咆哮，他绑着个石膏都要屁颠屁颠去溜豹子。”
不过，她得抓紧研究了。
如果傅从闻的猜测是真的，十九区得藏着多少黯珀啊，他们还需要多少人血。
李清欢猛地打了个寒颤，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
出了破晓办公室，一人一豹，神情如出一辙的严峻。
黯珀，血库，还有伪人，种种迹象都表明，一切跟十九区脱不了干系。
“放心吧。“傅从闻率先打破沉默，安慰江莱，也安慰自己，“李清欢是个天才，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按她的进度，我估计明天就能出结果了。”
江莱心想，她现在一只豹子，傅从闻是怎么看出来她的担忧的？
“唔~”她喉间低滚一声。
其实她并不担心李清欢的报告会因为这个意外发现而推迟。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说实验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不过多加个人血的对照组，多花不了多少时间。
李清欢个子不高，既不是能力者，也不擅长搏击，能进破晓特别行动队必然是有一技之长。黯珀和人血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交给李清欢，江莱十分放心。
真正扎在她心头的刺，是第五区实验室的黑匣子。
十三区破解不开，她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干等着，还得去十九区呢。如果当时能把周枭抓走就好了，上点刑讯手段逼问一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如果十三区的研究员指望不上，就只能依靠布布了。不晓得布布知道不知道黑匣子的破译方式。
虽然之前在第五区实验室里，傅从闻向他求助的时候被他拒绝了，但是那会儿大家互相猜疑关系不比现在，他可能有所收敛。等晚上回了傅从闻家，得要找时间问问才行。
江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傅从闻放缓脚步等她跟上。
**
十三区很大，研究基地位于戒备最森严的中心。离开研究基地，是平民生活区，商贸区，医院，学校等各种日常生活的区域。再往外走，已经隐约能看到被高墙电网圈起来的广阔区域，那处便是畜牧区，种植园等。那附近离军队的休息区比较近，可以在第一时间阻止异种入侵。
与第九区的混乱无序截然不同，十三区有人用心维持，明显干净整洁许多。大部分的房屋建筑都是重建的，用料扎实，楼层也不高，外立面说不上多美，但是一看就很坚固。
街道上还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维护公共治安，路上行人虽然穿着朴素，衣服上也是各种补丁，但是江莱看得明白，这些人的眼睛是亮的，他们没有对生活失去希望。
一个身形高挑五官英俊气质卓越的男人打着石膏，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头体型庞大，步伐优雅，皮毛在阳光下透亮的雪豹。
不管他们走到哪里，总能在第一时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起初大家看见雪豹都忍不住小声低骂一句，然后躲得远远的。等到回过神来看到雪豹脖子上挂着的破晓勋章，再看旁边的人右臂上也戴着破晓的勋章，这才缓过神来。
傅从闻和江莱坦然地接收了所有注目礼。傅从闻偶尔还会和相熟的巡逻队员说上几句，对雪豹的存在也是毫不避讳。
一来二去，大家也没那么惧怕雪豹了。虽然依旧本能地与一人一豹保持着数米安全距离，但眼底的恐惧明显褪/去。
偶尔还能遇上两个胆子大的，互相推搡怂恿着想上来逗弄雪豹，不过都被傅从闻打发走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来，傅从闻充耳不闻，低声对雪豹做介绍。
“这边是居民居住中心，旁边是公共食堂和物资兑换点，只要在十三区有工作就能拿到工分兑换物资。包括食物和生活用品。”
“那块有十字标记的地方是医疗中心，对面是训练场，平时我们需要训练的时候都去那边。”
“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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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通往十三区唯一的一座山。山不高，但是俯瞰十三区刚刚好，在上面你可以更快地了解十三区的各块区域。”
“这条路不拐弯直走的话通往种植园和畜牧场。”
因为在外面，保持雪豹形态的江莱不方便说话，但是她高高扬起的尾巴一甩一甩的，证明她一直有在听。
她听得仔细，思绪却不知不觉飘远。
江莱透过余光瞟见傅从闻，介绍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连眼底都有笑意。
他……
他明明知道她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但是他仍然在竭尽全力地向她展示十三区的优势。
他，希望她可以认同十三区，希望她会……留在十三区。
江莱静静地跟着傅从闻身旁，柔软厚实的脚掌踩在地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确实如傅从闻所说，这座山不高。两人速度不快，不过走了二十分钟，便登顶了。
天空蓝得耀眼。
天边一轮红日高高挂着，将为数不多的云朵染成一片绯/红，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妖冶无比。
末世守则：天空越美，危险越近。
新的考验即将降临。
只不过和第九区恰恰相反，第九区是长日持续的高温和干旱，而十三区在慢慢降温。
山顶上，底下一览无余。
江莱看到围起来的空旷平原上，还有大片都是刚开垦出来的土地，里面作物稀疏得很，东倒西歪的，即使他们离得远也能看出来长势并不喜人。
但是根据傅从闻的话来说，种植园还算好，虽然不能丰收，但是好歹有收获，只不过产量确实低了些。
畜牧园才是真的让人绝望。
被圈养起来的动物，基本上都是十三区军队千辛万苦去外面抓来的没有进化的，攻击性不高的动物。但是它们与老爷子傅临川养的鸡一样，被圈养起来之后，不会继续繁殖。也就是说，所有动物都是吃一只，少一只。
长此以往，人们也不敢随便吃这些未进化的动物，只能想方设法猎些异种回来吃。否则这些能吃的动物绝种了，以后就只能吃一辈子营养液了。
“要么大旱，要么大涝，随便来一次不寻常的气候就能毁掉一季的收成。做大棚消耗能源巨大，产量也提高不了多少，得不偿失。所以现在主要吃的不是压缩饼干就是人造营养液，异种肉是普通人唯一能吃到肉的方式了，但是处理麻烦，嚼得也费劲。什么异种肉做出来几乎都是一个味道，这么些年，大家也都吃腻了。
政/府一直在鼓励培育抗灾作物提高产量，但进展缓慢。有人说，可能是这一批作物的种子源头被辐射污染了，源头问题得不到解决，怎么培育都无济于事。
现在十三区人口多是老年人，这种条件下，年轻人自己都吃不饱，也不敢生孩子。劳动力不足，陷入了恶性循环。”
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动着傅从闻的衣摆，也吹散了他话里行间的温度。
“所以有人主张继续推进人体基因改造工程，如果成功了，人类可以通过植物光合作用类似的机制，从阳光中获取能量。你说可笑不可笑？”
“……”
江莱接不上话。
她的身体接受过基因改造，其中一项就包括借太阳转换能量，保障最基本的营养需求。不过，光凭这一点，只能保证人不会饿死，却没有力气抵御其他风险。
而且，人体基因改造工程，要是有那么容易实现，她们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