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纫兰站在金敏芝新开的纺织机械公司门口。
玻璃门上“敏捷机械”四个鎏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推门进去,跟前台说明来意,金敏芝很快在茶室接待了她。
“舒小姐,欢迎欢迎。”金敏芝圆润的脸上露出惊喜,“想不到我这刚开张,生意就上门了。舒小姐可真是我的贵人。”
“金小姐太客气了。”纫兰笑着与她握手:“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有想法升级舒氏的机器,找谁买不是买,我相信金小姐的为人和能力。”
“一定不让舒小姐失望。”金敏芝眼里的光芒更甚,商海沉浮多年,她承受过很多的白眼和鄙夷,尤其是性别歧视。
跟纫兰打交道,就完全不会有这些问题,可能因为她也是女性。
两人的相处,让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投缘。
金敏芝热情地带纫兰参观样品车间,介绍各种机器的优缺点。
听君一席话,纫兰对目前市面上的织机型号有了更深的了解。
“金小姐,像常规款的无梭织机,大概在什么价格?”
“织机的核心部件大多都依赖进口,所以最便宜的也要十来万一台。如果你们要全线升级,像舒氏这个规模的梭织车间至少需要100台,这还没算配套设备……”金敏芝在计算器上按出一串数字,“初步估算要一两千万。”
纫兰的心沉了沉。
这个数字远超过了舒氏目前能动用的全部流动资金。
“大部分厂子还是采取逐步升级,这样资金压力小一些。具体方案要等专家去你们工厂调研后再说。”金敏芝递过一份资料,“不过舒氏现在的设备太老旧,可能连电路都要重新改造。”
纫兰接过资料:“行,我会安排人和你们的专家对接。”
“好,舒小姐放心,如果你选择了我们公司,我们一定提供最合理的升级方案,组装、改进、调试包括后期的维护,我们都能一站式搞定。”
“我相信你们的专业。”纫兰又道,“对了,如果上新机器,你们能负责工人的上手培训吗?”
“当然可以。”
“那太好了,我先提前谢谢金小姐。”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纫兰就回了工厂办公室。
开始逐个联系银行。
这么大的资金额,只能跟银行借贷了。
第一家银行的信贷经理听完需求后委婉拒绝:“舒氏去年的盈利能力……恐怕达不到我们的放贷标准。”
第二家银行要求抵押舒氏厂房,利率高得惊人。
第三家银行倒是很热情,但暗示需要“打点关系”。
纫兰无奈挂断了电话。
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
陈勉送来了一桌琳琅满目的饭菜。
正午的阳光勉强透过沾满油污的窗户,在纫兰的办公桌上投下微弱的光斑。
陈满霓端着不锈钢饭盒坐在对面,嘴里吃着饭,眼睛却专注地看着一组机械图纸。
对面纫兰放下筷子,关切地问:“改造进度怎么样了?”
陈满霓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叹了口气:“还在努力。R型机的控制系统现在看有点老旧了,我试着用新的PLC模块替换,但是兼容性有问题。”
她拿出笔记本给纫兰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公式和草图:“最重要的是织针驱动部分,原来的设计只能处理化纤长丝,要让它适应棉麻混纺,必须重新设计整个送经系统。”
纫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马上会有专业的机械专家来厂里调研,到时候你负责接待一下。”
陈满霓镜片后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是哪方面的专家?”
“‘敏捷机械’的人,他们的核心团队是帮金织做机器升级的,在无梭织机领域很有经验。”纫兰面带微笑,“R型机改造遇到的问题,你也可以请教他们。”
“太好了!”陈满霓激动地大咬了一口酱肘,“我正好卡在送经系统的改造上,要是能有专家指导就太好了!”
她急忙又翻出一叠图纸:“这些是我最近画的改造草图,但是有几个关键参数一直确定不下来......”
纫兰接过图纸,虽然看不太懂那些专业符号,但还是认真地看着:“满霓你很用心。这次机会难得,一定要多向专家请教。”
“放心吧,舒总监!”陈满霓重重点头,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我一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的。等R型机改造成功,咱们的生产效率至少能提高三倍!”
“好,继续努力。”纫兰夹了个大鸡腿到她碗里。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边吃饭,边讨论着改造细节。
午休结束后。
纫兰走向了厂房最东边的办公室门。
这间办公室与周遭显得格格不入,统一的廉价钢材门换成了红木门,上面还雕着繁复的花纹,窗户也擦得一尘不染,一点厂区常见的棉絮都没有。
推开门时,一股昂贵的沉香熏香味扑面而来。
袁德发正仰躺在一张宽大的老板椅上,眯着眼睛假寐。
他身后的茶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假山流水造景发出潺潺水声,与门外机器的轰鸣形成鲜明对比。
“袁部长。”纫兰轻叩门板。
袁德发眼皮没抬,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我想了解一下厂里设备的详细情况。”纫兰走到茶桌前,“现在有多少台织机?都是哪些型号?”
袁德发这才睁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大概两百来台吧。”
“那主要型号分布呢?”纫兰追问,“有多少台织布机,多少台针织机?各是什么年份的?”
袁德发坐直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舒总监,这些具体数据你想知道自己去车间数啊。我每天要处理的事多了,哪记得住这些细枝末节?”
他特意加重了“总监”两个字,暗示在行政级别上,他这个部长才是上级。一开始,不过碍于纫兰舒家小姐的身份,才对她礼让三分。
纫兰看着他那副官僚做派,想起刘益良说过的话:袁德发是梁美妮的远房表亲,起初只是一个普通织工,靠着这层关系才当上生产部长。肯定跟小舒总一个鼻孔出气。
“既然如此,就不打扰袁部长处理''大事''了。”纫兰转身告辞。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大小姐可真把自己当回事……”
纫兰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现在还不是跟这种人计较的时候。
刚走出几步,她在走廊拐角处撞见了张智生。
老师傅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汗衫,手里拎着个搪瓷茶杯,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常,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显然刚从旁边的公共洗手间出来,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你真打算升级车间机器?”张智生开门见山,语气算不上和善。
纫兰停下脚步,坦然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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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智生打量着她:“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爸的想法?”
“他如果想升级,早几年就升级了。”纫兰直截了当。
张智生沉默了片刻,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深沉:“你知道升级机器,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纫兰迎上他的目光,“否则您为什么要把满霓赶去看仓库。”
吃过一堑的张工怎会不明白,像陈满霓这样毫无背景的小姑娘,仗着一腔热情轻易触碰机器升级,只会动了厂区那些老工人的利益。
看仓库,总比被赶出公司强。
张智生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那丫头也是个硬颈。”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玻璃隔间,示意纫兰跟上。
这一次,他没有摔门。
玻璃隔间里依然堆满了书报,但纫兰注意到角落里的档案柜一尘不染。
张智生从最底层的抽屉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蓝色文件夹,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拿去吧。”他将文件夹递给纫兰,“省得你自己去统计了。”
纫兰打开文件夹,呼吸微微一滞——里面详细记录了车间每一台设备的型号、购置年份、运行状态、维修记录,甚至还有每台机器的效率分析和改进建议。
字迹工整,数据详实,最近一次的更新记录就在上周。
“这......”纫兰抬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智生已经坐回椅子上,重新端起了搪瓷茶缸:“要谢就谢满霓那丫头吧。”他翻开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她跟我说了不少你的好话。”
“谢谢张工。”纫兰认真道。
走出张智生的玻璃隔间。
纫兰没有立即回办公室,她抱着那本厚重的蓝色文件夹,决定再巡视一圈车间。
整体来看,车间巨大,屋顶高耸,墙上挂着“安全生产”的褪色横幅。
机器一排排延伸至视野尽头,轰鸣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
再一次穿过这钢铁森林,纫兰的心境有了些不一样。
产能提效,设备升级,不再只是这一台台机器的升级,更是工人技术的升级。
技术娴熟的工人们几乎小跑着在机器间穿梭,每个人要看管好几台机器。他们的动作快得眼花缭乱:接线头、换纬管、检查布面……一气呵成。
人仿佛成了机器的一个延伸部件。
可一旦升级了新机器,工人们能适应吗?会愿意学习吗?尤其是那些老师傅,他们几十年的经验或许完全就没了用处。
一次机器升级,牵扯到人,牵扯到上百个家庭。
而且,纫兰注意到工人们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如她第一天来时。
或者说,那天就是袁德发故意打着她的旗号,提前知会过工人,强装出干劲十足的样子。
他们真实的样子,是拼命赶生产,眼神空洞,动作机械,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当她走过时,几个工人故意背过身去,还有人毫不掩饰地向她投来厌恶的目光。
纫兰明白,这是袁德发和舒峻飞在背后煽动的结果,他们把所有的压力和不满都引向了她这个“空降总监”。
猝然!
当纫兰走过一排高速运转的经编机时。
一个瘦削脸、圆鼻头的中年男工人毫无征兆地朝她撞来,力道之大让纫兰瞬间失去平衡。
“啊!”纫兰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