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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一封介绍信

作者:克洛伊德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4岁的埃米洛是这样一个少年——脸色苍白如纸,薄薄的皮肤下骨形嶙峋。深重的黑眼圈压着忧郁凝滞的眼珠,抬起头的时候迸发出尖锐的倔强。


    他是教授们眼中无可挑剔的优等生。魔咒精准,变形迅速,魔药熬制得一丝不苟,每堂课都能为格兰芬多稳稳赢下加分。


    然而在同学里,他像一道沉默而不显眼的影子,匆匆穿梭于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斯拉格霍恩气味复杂的魔药教授,或是费尔奇指派的、布满灰尘的废弃走廊。


    没有人知道,在他随身携带、边缘磨损的旧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写满了与OWLs课程毫不相干的字迹:艰深晦涩的魔法契约条款分析、关于翻倒巷高利贷运作方式及其非法性的研究笔记、甚至是对阿兹卡班囚犯财产处置及债务豁免可能性的冷酷推演。——但埃米洛几乎没有好的办法处理这笔赌债。


    偿还债务太难,寻求法律援助?要知道翻倒巷本身就是黑色地带,以后他们一家还生不生活?他更不能一个人远走高飞,因为艾莲娜的哀求,因为身上的踪丝……


    不断推演的结果是被迫承受,但他必须要做到不让结果恶化——


    德蒙特先生显然从艾莲娜那里得知了儿子在翻倒巷的“壮举”,他暴怒得像一头被戳了痛脚的困兽,因为儿子窥破了他深埋的耻辱,因为这耻辱本身被一个“毛头小子”踩在了脚下,更因为这耻辱即将面临清算。


    “反了你了——!”德蒙特先生的面皮紫涨,脖颈上青筋虬结,像一条条愤怒的蚯蚓。“敢去那种地方!敢翻我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你以为你翅膀硬了?!”


    他挥舞着双臂,像一头失控的巨怪,随时可能扑上来。


    恐惧?埃米洛的心湖里早已冻结,连一丝涟漪都泛不起。他看着眼前这个因愤怒而扭曲的男人——他的父亲,一个将家庭拖入深渊却依旧理直气壮的赌徒。他看到的不是威严,不是力量,只有一种被戳穿后歇斯底里。


    在德蒙特先生下一个更恶毒的辱骂即将出口、身体也作势要扑上来的瞬间,埃米洛动了。他的动作快得几乎不像一个14岁的少年,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在无数次内心演练中淬炼出的精准和冷酷。


    他像一道贴着地面掠过的阴影,欺身而上,左手闪电般格开父亲胡乱挥舞的手臂,右手精准无比地探向对方腰间魔杖套的位置。


    “啪!”一声脆响。魔杖被强行抽出皮套。


    德蒙特先生只觉得腰间一空,暴怒的吼叫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魔杖套,又猛地抬头看向埃米洛——埃米洛的手指稳定得可怕,魔杖尖端微微下垂,没有指向任何人,眼神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漠然的决绝。


    “你……你竟敢……”德蒙特先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利,那是权威被彻底粉碎后的惊恐和狂怒。他下意识地想扑过去抢夺。


    “站住。”埃米洛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针,清晰地穿透了父亲粗重的喘息。他后退半步,将父亲的魔杖稳稳地收进自己长袍的内袋。


    “你以为抢走魔杖就完了?小畜生!我……”


    “闭嘴。”埃米洛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疲惫和平静,“听着,罗杰·德蒙特。我没兴趣听你咆哮,也没兴趣看你继续把这艘破船凿沉。现在,只有两条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角落里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几乎要晕厥过去的母亲艾莲娜,又落回父亲那张因惊怒交加而扭曲的脸上。


    “第一条路,”埃米洛的声音冰冷如地窖,“你可以继续吼叫,甚至试图攻击我。然后我会立刻联络魔法部法律执行司,报告你非法参与翻倒巷巨额赌博并欠下足以让整个家庭被卖去古灵阁还债的高利贷。博金博克的账簿就是铁证。想想后果?阿兹卡班,或者被那些翻倒巷的‘债主’找到家里来。我相信他们很乐意用更‘有效’的方式提醒你还钱。” 他精准地戳中了德蒙特先生最深的恐惧——失去自由,以及面对翻倒巷黑巫师时那深入骨髓的懦弱。


    德蒙特先生的脸瞬间褪去血色,嘴唇哆嗦着,刚才的狂怒像被戳破的气球,只剩下恐惧的漏气声。


    “第二条路,”埃米洛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交易,“我们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Unbreakable Vow)。”


    “牢……牢不可破的誓言?!”德蒙特先生失声尖叫。


    “对。”埃米洛点头,眼神锐利如刀,“内容很简单:第一,你发誓,从此刻起,永远戒除任何形式的赌博。第二,你发誓,倾尽你所能,用你合法赚取的每一个铜纳特,偿还博金博克以及任何其他因赌博欠下的债务。直到还清为止。”


    “你疯了!那笔钱……”


    “那是你欠下的!”埃米洛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鄙夷,“没人逼你去赌!没人逼你借那种钱!要么选择誓言,承担你该承担的责任;要么,现在就迎接魔法部或翻倒巷的‘问候’。你自己选。” 他把“选择”这个词咬得很重,将主动权看似交还,实则堵死了所有退路。


    德蒙特先生像一滩烂泥般瘫坐在椅子上,眼神涣散,冷汗浸透了他油腻的头发。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艰难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算是同意。埃米洛忽然心情复杂起来,父权的崩塌只在这一瞬间,连同他还妄图作为小孩儿躲在父母身后的那点奢望。


    “妈,”埃米洛转向艾莲娜,声音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你来当见证人。”


    艾莲娜浑身一颤,眼泪无声地滑落。她看着儿子,又看看失魂落魄的丈夫,巨大的悲哀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麻木攫住了她。她颤抖着,几乎是爬行般地挪到两人中间,伸出自己冰凉、枯瘦的手。


    三只手以最紧密也最疏离的姿态交叠在一起。艾莲娜的手冰冷,德蒙特的手汗湿而颤抖,只有埃米洛的手,稳定得如同磐石。


    ------


    升入五年级的那个暑假,莱姆斯写信告诉他他被选为了级长。


    “我写信问了邓布利多校长我“毛茸茸”的那两天怎么办?校长暗示我可以寻求室友的帮助,但你知道的,詹姆他们也许会利用职务之变做些别的……级长可以随意出入级长浴室,那间浴室是个好地方……可以帮帮我么?埃米洛。我之后每星期把口令告诉你……”


    埃米洛答应了他。与此同时,魔法部部长哈罗德·明彻姆因为心脏病暴毙,所有人都在传这是神秘人干的。新部长米里森·巴格诺德上台,整个魔法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无用而繁复的法令让对角巷的店主们苦不堪言,预言家日报上充斥着粉饰太平的虚假消息:


    《部长阁下宣布:魔法界安全等级提升至“稳固”,民众可安心生活!》:配图是新部长在装饰着鲜花和魔法彩带的办公室里微笑握手的照片,背景是阳光明媚的对角巷——一个被刻意选取、充满表演性质的角落。


    《魔法部傲罗办公室高效运作,捣毁潜在威胁据点!》:报道语焉不详,地点模糊(“某偏远地区”),所谓“威胁据点”的细节一概不提,只强调“未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暗示一切尽在掌控。


    《霍格莫德周末照常开放,欢乐氛围彰显魔法界团结!》:即使有学生私下议论某个店铺上周莫名歇业,或者猪头酒吧附近出现了可疑的陌生人,报纸上也只字不提,只描绘一派祥和。


    就在这种压抑的政治氛围中,霍格沃茨迎来了新的麻瓜研究课老师——塔库斯·卡洛。埃米洛认识他,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常常光顾二手商店。


    “麻瓜,”卡洛教授开口了,声音平板,缺乏起伏,像一个疲惫的报幕员在念诵早已烂熟的、令人厌烦的台词:“由于先天魔法潜能的匮乏,其社会发展呈现出一种……补偿性的、对机械力量的病态依赖。”他翻动书页,动作僵硬,指尖微微发白,仿佛那纸张有毒。


    “这种依赖,导致了环境的严重污染、社会的异化,以及……内在精神的极度贫瘠。”


    莉莉猛地举起了手,不等卡洛示意便站了起来,声音清晰有力,像一道划破沉闷空气的闪电:“教授,这个结论完全忽略了工业革命后麻瓜社会在公共卫生、平均寿命和知识普及上的巨大进步!而且,现代环保运动正是由麻瓜主导……”


    “伊万斯小姐!”卡洛教授打断了她,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逼迫的急促。他没有看莉莉的眼睛,而是盯着她身后的墙壁。“我们现在讨论的是教材所阐述的、麻瓜文明发展的内在逻辑缺陷。你个人的……感性认知,并不改变其依赖非魔法手段的本质,这正是其‘原始性’的体现。”


    他迅速指向下一张插图——一张刻意选取的、破败拥挤的麻瓜街区照片,飞快地说:“看,这就是过度依赖所谓‘科技’而忽视内在精神追求的必然结果。”


    “……他们无法驾驭魔法这种优雅的力量,只能依赖这些笨拙、吵闹、污染环境的机器,可怜又可悲。”他开始展示麻瓜交通工具图片,重点永远是战争、瘟疫和“证明其野蛮本性的内部倾轧”,而对艺术、科学成就则一笔带过或嗤之以鼻。


    台下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来自几个斯莱特林学生。更多的麻瓜出身学生则面露愤慨或屈辱。埃米洛坐在教室靠后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


    “我们应该写信给校长投诉!”莉莉的声音在公共休息室回荡:“这是侮辱!”


    旁边几个同样是麻瓜出身的女生附和着她。


    “你们准备怎么做?不然我们一起翘课?然后你可以跟我一起约会……”詹姆在旁边说。


    莉莉烦躁着让他走开。


    詹姆有些受伤,小天狼星倚在壁炉边,火光照亮了他的半边脸,看起来典雅又阴郁:“光写信给校长有什么用?一个人的力量太浅薄了。你需要更多人的声音……让上面的人不得不重视!”


    “我们需要……集体投票!”


    一张张选票很快被制作好,发到了上麻瓜研究课的同学们手里,埃米洛自然而然也有一张,詹姆给他的时候频繁嘱咐他一定要写是,他表面上应下了,但他迟迟没填写,因为觉得奇怪——卡洛教授的种种行为。


    在莉莉发言时,他捏着粉笔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突出泛白;而且在提到“血统纯净”这类词眼时,喉结会不自然地滚动一下,仿佛咽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这不像一个笃信者的狂热宣讲,更像一个被绑在耻辱柱上、被迫念诵判决书的囚徒。


    事实上,很多学生都也一样觉得没什么好投票的。很多拉文克劳的学生忧心忡忡,担心签名会影响至关重要的OWLs成绩;斯莱特林则或冷眼旁观,或公然嘲笑,立场与格兰芬多天然对立。支持与反对的声音在拉扯,事情陷入了僵局。


    ------


    西弗勒斯走进魔药教室的时候,埃米洛还在看着那张选票皱眉。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漆黑的眼珠斜睨过来,“一张选票这么难签?优柔寡断是你们格兰芬多会传染的特质么?”


    “你呢?签了否?”


    埃米洛的目光掠过斯内普阴郁的侧脸,投向走廊尽头空荡荡的拱门——那里曾经总有一个火红头发的身影倚墙等待。但自从五年级开学,莉莉已经很久没在那里了。


    格兰芬多休息室里总有很多斯莱特林那边的小道消息。五年级刚开学的时候,西弗勒斯开始与低一年级的小布莱克走近,而小天狼星说过他们一家人都支持“那个人”,自己的弟弟更是迷恋他,收集他的海报。不同的立场和选择像带着倒刺的毒藤,将这对青梅竹马死死缠绕、割裂,走向无可挽回的分离。


    结束了工作,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礼堂。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下一个转角时,一阵压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啜泣声混杂着斯拉格霍恩教授圆滑的安抚声,从阴影里飘了出来。西弗勒斯在前面瞥了他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停在了转角阴影处。


    “……霍拉斯,求您了,帮我说说话!”是那个新来的麻瓜研究课老师,卡洛教授的声音,此刻全然失了课堂上的刻板,只剩下崩溃边缘的嘶哑,“我只是……只是照着上面的指令讲课,混一口饭吃啊!您看看外面的风声!神秘人的影子无处不在,部里人人自危,一份稳定的教职……我妻子刚生了孩子,魔药开销……我……我不能丢了这个!” 他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绝望的哭腔,“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我也没办法啊!想活下去!活下去而已啊!!你在霍格沃兹这么多年了,应该能说服那些学生……你帮帮我……”


    紧接着,斯拉格霍恩教授那试图抚平一切棱角的声音响起,那惯常的从容里却掺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哎呀呀,亲爱的塔库斯,冷静,冷静点!”斯拉格霍恩的声音刻意放得轻快,带着一种安抚性的节奏,仿佛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我理解,完全理解!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嘛,风浪太大,小船难行啊!谁还不是为了……呃……安稳度日呢?”


    “至于学生嘛,”斯拉格霍恩干笑了两声,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空洞,“年轻人,血气方刚,总有几分……理想主义的冲动!那个红头发的伊万斯小姐,天赋是极好的,再说了,你应该要去找麦格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啊!” 他试图把事情推给别人。


    “可是霍拉斯!”卡洛的声音带着更深的恐惧,“我感觉……我感觉有眼睛在盯着我!那些纯血家族的孩子……还有风声说,部里也已经被……”


    斯拉格霍恩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再开口时,那份圆滑里透出了更深的紧张,甚至有一丝急于结束话题的仓促:“咳!慎言,塔库斯!慎言啊!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听听就罢了!做好分内事,别想太多!在霍格沃茨,还是邓布利多说了算的!”


    他又急切地搬出邓布利多的名头,像是在寻求某种庇护,又像是在警告对方不要深究。


    “可……”卡洛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斯拉格霍恩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罕见的强硬,随即又迅速软化下来,恢复那副和事佬的口吻,“这样,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橡木陈酿蜂蜜酒,对舒缓神经有奇效!改天请你尝尝?现在嘛……振作起来,塔库斯!日子总要过下去!记住,低调,谨慎,做好自己的事!其他的……交给梅林吧!” 他用力拍了拍卡洛的肩膀(声音很响),然后似乎又往卡洛手里塞了点什么(可能是糖果之类的小玩意儿),脚步声响起,明显是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谈话。“好了好了,我得去准备下午的魔药课了!记住我的话!” 他最后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匆忙,脚步声迅速远去。


    走廊阴影里,只剩下卡洛教授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再后来,抽泣声也渐行渐远,埃米洛沉默地站着,直到西弗勒斯冷哼一声打破沉默。


    “看吧,即使打掉一个卡洛,魔法部明天就能塞进来十个更恶心的!底层的人掀桌子是努力就能掀起来的?代价呢?谁来承担?那个丢了饭碗、全家喝西北风的可怜虫卡洛?还是我们这些马上就要考OWLs、档案上可能被记一笔‘煽动闹事’的学生?”


    西弗勒斯嘶嘶的说着,走廊上油灯忽明忽暗。


    “……但这只是你的一部分想法。”埃米洛走进一步,两个人的距离拉进。“你其实还是觉得麻瓜低人一等,所以你总是宣传你母亲的普林斯家族而对你父亲闭口不谈。你希望神秘人帮你报复麻瓜,甚至借此控制莉莉。”最后的话语他压的很低。


    “你又开始了?审判?”西弗勒斯冷笑着:“我就是这么想又怎么样,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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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获得我想要的东西,迟早有一天。你呢?我知道你家里发生了什么……别忘了翻倒巷还是我提醒你的。你如此抗拒顺势而为,放不下可悲的自尊心,你会痛苦到什么时候呢?”


    回到格兰芬多塔楼,公共休息室的炉火早已熄灭,只有他床边一支蜡烛在孤独地摇曳,将他的影子巨大而扭曲地投射在四柱床的帷幔上。他拿出那张羊皮纸——莉莉娟秀的字迹领头,承载着改变希望的请愿书,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


    没有犹豫。他面无表情地将纸角凑近跳动的烛焰。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卷上羊皮纸边缘,瞬间蔓延开来,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火光映亮了他苍白的脸和深陷眼窝里那片凝固的冰湖。纸张迅速蜷曲、焦黑,化作片片带着火星的灰烬,如同黑色的蝴蝶,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坠落。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只余下指尖一点灼热的刺痛和空气中淡淡的焦糊味。


    ------


    结果是平局。詹姆气急了。“这算什么结果嘛!”他乱糟糟的黑发下,镜片后的眼睛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那个弃票的人最好祈祷别被我揪出来!我发誓!”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弃票的胆小鬼”每晚就睡在离他不到五英尺的地方。


    深夜,埃米洛拖着疲惫的步子替莱姆斯巡完夜。城堡空旷的回廊里只剩下他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遇到了同样刚结束级长巡逻的莉莉。她碧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疲惫,但仍带着光芒:“埃米洛?要不要去厨房?我们可以来杯热可可。”


    “算了,”埃米洛很果断的拒绝:“这个点,家养小精灵也该睡了。”


    莉莉愣了一下。快走两步跟上他。“我发现你似乎特别抗拒权利存在……”


    “我抗拒压迫。”


    埃米洛拉紧领口,径直钻进了洞口。


    ------


    推开宿舍门,一股凝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空气扑面而来。壁炉没有生火,只有月光惨白地透过窗户,勾勒出两个沉默的人影——小天狼星靠在他的床柱上,双臂环抱,英俊的脸庞笼罩在阴影里,灰眼睛像淬了冰的刀锋;彼得则缩在自己的床边,像只受惊的鼹鼠,不安地绞着手指。


    反常的寂静像一张绷紧的鼓皮。埃米洛的心扯下领带:“今天不是月圆?你们没去陪莱姆斯?詹姆呢?”


    彼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咕哝,眼神躲闪。


    “他们俩也许在做游戏吧。”小天狼星仰面躺下,语气中夹杂着少见的不安。


    答案在第二天清晨降临。埃米洛正俯身在铜盆前掬水洗脸,盥洗室的门被一股蛮力“砰”地撞开,撞在石墙上发出巨响。


    詹姆堵在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头发比平时更乱,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埃米洛。那眼神里翻涌着难以置信、被背叛的痛苦:


    “为什么弃权那张选票?不是答应好的?”


    冰冷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砸在石砖地上。埃米洛缓缓直起身,“谁告诉你的?”


    不需要言语。詹姆脸上的愤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失望取代:“所以……”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心碎的疲惫和难以置信的冰冷,“真的是你。”


    “我真的难以想象,德蒙特,”小天狼星倚在门框上:“你不想投票为什么要答应呢?你莫非是潜在的血统论者?”


    “你也闭嘴!西里斯!” 詹姆猛地回头,冲着好友爆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咆哮。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宿舍里烦躁地转了两圈,每一步都踩得地板吱呀作响,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最终,他一把抓住还在瑟缩的彼得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彼得痛呼出声,然后狠狠地摔上了宿舍的门!


    “砰——!”


    当天下午,埃米洛替斯拉格霍恩教授送生骨灵去医疗翼时,在里面撞见了西弗勒斯。后者正从庞弗雷夫人手里接过一小瓶药膏。他的脸上,几道新鲜的伤口异常刺眼,嘴角也破了皮。


    “你怎么了?”埃米洛皱着眉上前。


    “我怎么了?”


    他一抬眼看到埃米洛,漆黑的瞳孔瞬间缩紧,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恨意。他扯动破裂的嘴角,露出一个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声音像是从地狱缝隙里挤出来的:


    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药膏气味,“你装什么无辜?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你早就知道莱姆斯·卢平那个怪物……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吧?!”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指向那个月圆之夜的秘密。


    埃米洛的视线死死钉在斯内普脸上的伤痕上。詹姆的暴怒、小天狼星昨晚反常的在场、彼得的心虚……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串联了起来。还有选票……他是故意引导我,才那样说么?


    “那你真是活该,斯内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酷而无情:“你刚对我说完底层人无权利,又为什么要去探寻一个学校老师们默认的秘密呢?”


    几天后,莱姆斯回来了,没有激烈的质问,没有愤怒的指责。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抬起眼望向小天狼星。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与包容,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重的失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心寒。那眼神比任何怒吼都更有力量,无声地诉说着信任的彻底崩塌。


    埃米洛站在风暴肆虐后的废墟边缘,像一个冷静而残酷的旁观者。他清晰地看到了这个曾被他视为“热烈友谊”象征的掠夺者团体,其内核不过是以詹姆·波特为绝对核心的权力绳索编织品。绳索捆绑着其他人,却从未真正平等。这迟来的、冰冷的洞察,让他心底翻涌起一丝极淡、极冷的,近乎自嘲的涟漪。


    ------


    OWLs的压力山一般压来,但比考试更先抵达的是就业咨询。


    埃米洛敲开麦格教授办公室的门,女巫挥挥魔杖,递给他一杯咖啡。


    “我想去魔法部,教授。”他回答得简洁。


    麦格教授毫不意外地点点头:“魔法部需要至少七张优秀的NEWTs证书。我相信你没问题的,选课……魔药和魔咒是必选的,我的变形术,你也该继续上……”


    在埃米洛觉得谈话要结束的时候,麦格教授从厚重的书本下抽出一封早已准备好的信。


    “我早就帮你准备了介绍信……你可以随时过去实习……我年轻时也在那里工作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可我还没考完OWLs……”埃米洛有些无措地接过那封沉甸甸的信。


    “你没问题的,孩子。”麦格教授难得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你是最没问题的那一个。”


    她又递过来一本笔记,“拿着这个,对你有帮助。”


    ……


    在埃米洛道谢后脚步虚浮地即将离开时,麦格教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某种深长的意味:


    “你知道,有时候我们认定的目标往往不是一个人的终点,埃米洛。”


    不是终点?他困惑的皱眉,握紧了介绍信和笔记,记下了这句话。


    正如麦格教授所料,埃米洛的OWLs考试进行得近乎完美。他冷静、精准,每一个咒语,每一滴药水都无懈可击。考官们赞许的目光几乎追随着他。


    最后一门是天文学,他在清冷的夜风中走出塔楼考场,心中刚掠过一丝对成绩的笃定,一只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是庞弗雷夫人,她的脸色异常严峻。


    “快跟我走,孩子!去圣芒戈!”


    “圣芒戈?”埃米洛一时茫然。


    “你妈妈出事了!”庞弗雷夫人的声音急促而沉重,“钻心咒……或许还有别的……”


    他踉跄着扑进壁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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