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场景太过惨绝人寰，饶是见过大场面的楚澄也忍不住眼皮一跳，轻咳两声。
江景辞涣散的目光扫过来，在看到楚澄时瞳孔骤然聚焦，就像是绝望中看到一缕光。
他踉跄着扑过来，声音嘶哑，带着崩溃的哭腔：“师妹，快来救救我。快，你快用炸弹，把这群不争气的，都炸了！”
楚澄发誓，在江景辞扑过来的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可以比肩神明。
“江师兄，你休想逃！”
说时迟那时快，一群黑人里面最黑的那一个，宛如恶狗扑食，精准抱住江景辞的大腿，力道之大，差点把江景辞的衣服扯下来。
“师兄，你不能丢下我们啊！”黑人声泪俱下，脸上的黑灰在拉扯过程中成功转移阵地，在江景辞的衣摆留下绝望的印记。
“师兄你要是走了，我们这群倒霉蛋会被丹炉欺负死的！”
楚澄艰难地从对方糊成一团的五官里，勉强分辨出这是个颇为清秀的师弟。
“撒手！你给我放开，”江景辞奋力挣扎：“我再不走，就要被你们气死了！气死，你懂吗！”
周围的黑煤球们仿佛才从爆炸中醒悟，一双双黑手争先恐后扯上江景辞的衣摆。
嗯，唯一干净点的人也黑了。
“我教不了你们！祖宗们，我都带着你们练八百遍了，要成早成了！”
江景辞被扯得东倒西歪，声音抓狂：“有这时间抱着我嚎，不如去后山给医宗老祖磕头烧香，求他老人家显灵下凡亲自教你们吧！”
“呜，师兄，上次一定是我眨眼的频率没跟上你的节奏才会失败。”
男生语气笃定：“师兄你再带一遍，这一次我保证不眨眼，肯定不会炸炉！”
“……”楚澄无语抿嘴。
怎么说呢，少年，如果这就是你想到的失败原因，那我估计你还会炸炉。
大厅里的人扭成一团，仿佛一群刚从矿井里爬出来就开始聚众斗殴的煤球精。
楚澄深吸一口充满焦糊味的空气，艰涩开口：“要不，师兄你就带着他们再炸……咳咳，再练一次试试看？”
“师妹你不懂……”江景辞试图伸手呼救。
“是你不懂，”楚澄审视着眼前混乱的局势，对看起来命很苦的江景辞冰冷宣判：“你，逃不掉。”
于是，一炷香的功夫过去。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就连鞭炮声都熟悉得让人心疼。
刚崩了盖子的青铜丹炉在又一次失败后带着浓重的耻辱，直接表演了一个原地自爆，碎片四溅，黑灰扬面。
江景辞眼里最后一点光，彻底熄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他像是一个被踩到极限的尖叫鸡，“又炸，又炸，我要和你们拼了！”
他宛如发疯的可云捏着一个师弟的肩膀疯狂摇摆：“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我都炼出一缸了，你们怎么还在炸，还在炸！”
眼看师弟要魂归天外，楚澄一个箭步上前，精确扣住江景辞的手腕，硬生生把江可云从师弟身上撕下来：“师兄冷静。”
“小师妹，我已经教了十天了，十天了！教不会，是真的教不会……”
江可云表情悲戚，揪着明显减少的发量哀鸣：“今天不是他们被丹炉炸死，就是我被他们气死，你选一个吧！”
“我来教，我来教。”楚澄连声安抚。
“师妹还会炼丹？！”黑煤球们小小的眼睛迸发出大大的希望。
“不会，”楚澄看着满地黑煤球，“但应该比你们强。”
“……”
是幻听吧？她刚说的肯定是会。不然她怎么能这么自信。
黑煤球们试图说服自己。
“会不会炼丹不重要，”楚澄无情打断黑煤球们的幻想。
“让你们学会控制变量法很重要。”
“控制啥？”一个女生弱弱举手：“这是新研发的丹方吗？”
“不，”楚澄斩钉截铁：“这是科学。”
“科学又是啥？”黑灰之下是一双双求知的眼。
“科学就是未来。”
“这……灵草来之不易，师妹这法子……”稍微恢复理智的人迟疑。
“嗨，”江景辞有气无力地挥手，一开口就是被毒气腌入味的毒舌。
“照你们这么炼，除了浪费灵草还会气死我，倒不如就让小师妹来，最多只浪费灵草，好歹保住我这条老命。”
被无差别攻击的黑煤球们集体缩了缩脖子，眼神闪躲，转而看向楚澄。
“要想控制变量，得先找出变量。而所谓的变量其实就是影响成丹的因素，现在，告诉我，影响成丹的因素有什么？”
“左手拿药？”
漂亮，开场就是个泥石流。
“嗯……我想，这个关系应该不大，大家不妨往会用到的原材料方面看看。”楚澄保持微笑。
“丹炉？”
“药材？”
聪明的已经开始抢答，至于不聪明的——
“怎么没影响，我看了，师兄每次都是用左手拿药炼丹。”清秀师弟据理力争。
“那是因为师兄是左撇子。”楚澄抿唇，看着江景辞的目光多了几分怜爱。
教这么群人，他也真是不容易。
“所以左撇子就能成丹？！”男生宛如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楚澄决定跳过这个黑洞，直接进入下一步。
“很好，大家说得没错。其实炼丹就这么几步，能够接触到的东西也有限，那么影响成丹结果的也无非是丹炉材质，药材年份，药材多寡和灵火温度这四个因素。”
“而所谓的控制变量，就是控制其中一项影响因素发生改变，其他影响因素不变。”
“为什么只能改一个，不能多改几个试试？”
“你傻呀，要是两个都变了，你咋知道是哪个因素导致的不能成丹。”
还好，还有聪明的。
“既然都会了，我们就用凝心丹来实战演练，”楚澄眼疾手快，从黑灰里扒拉出5个材质不一样的丹炉放成一排。
“师兄，给我拿五份年份一致，重量相同的药材。”
江景辞听了她的话，正是若有所感的时候，立马配合着拿了五份药材。
“等等，你们都不用秤吗？”楚澄眼尖，立马发现不对。
“怎可用秤！”有人言之凿凿地反驳：“丹道玄妙，上承天意，强行追求一致，失了灵韵，如何能成丹？”
懂了，原来后世的“适量”“少许”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有苗头了。
“从现在开始，放下旧思想，学习新科学。”
楚澄果断找来秤，语气不容置疑：“从此刻开始，必须精确到毫厘。”
你别说，上称一看，药量还真是基本一致。所以说，江景辞能成丹也并非毫无道理。
“好，现在药材的年份和多少都确定一致了。那边五个灵力相当的，站一排，给我输出稳定、大小一样的灵火。”
在楚澄的调度下，一炷香后，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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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噼里啪啦。
失败了？那小师妹这个炼丹法也不靠谱嘛。
正在江景辞准备安慰楚澄两句的时候，地上传来一个惊喜的叫声：“出丹了！”
一个圆脸师妹小心地从陶炉里扒拉出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绿色药丸：“天呐，丹祖保佑，我能成功炼丹了！”
楚·丹祖附身·澄深藏功与名，在所有人激动过后，冷静总结：“看见没，事实不会说谎！凝心丹最喜欢陶炉，最讨厌铜炉。”
“为啥最讨厌铜炉？”
“因为五个炉，只有铜炉炸了。”
楚澄看着满地狼藉，默念“冷静，有提问精神的学生就是好学生”。
接着，她又指挥着用一批陶炉，只改变了药材的年份。
果然炉炉有丹，虽然品质有高有低，但无一炸炉，可以说是取得了巨大突破。
仅仅控制两次变量就碾压他们10天的学习进度，这效率让这群炼丹新人看到了属于科学的曙光。
人群立刻躁动，聪明人已经拿纸开始记录。
楚澄看他们大段大段的文字看得头疼，索性送佛送到西，用碳笔，在石壁上唰唰几笔，画了个清晰明了的表格。
表格一出，条理清晰，数据对比一目了然。
黑煤球们看看那简洁有力的线条，再看看自己密密麻麻的笔记，瞬间理解什么是降维打击。
一个个看着表格如看着绝世秘籍，眼底充满狂热的崇拜。
“道友们，”楚澄一开口，就是国旗下发言的水准：锁定变量，控制其余，记住这八字口诀，科学的大门已经为你们开启！未来的丹房，是你们的！”
黑煤球们看看地上大大小小品阶各异的丹药，再看看眼前仿佛在发光的少女，下一秒——
“感谢师妹救命之恩，你以后的丹我包了！”
一声声感激涕零的的呐喊响彻云霄。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炼丹黑工们眼里爆发出奇异的狂热，看向表格的眼神可以融化千年寒冰。
就连刚刚还嚎着要走的江景辞也不走了，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掏出丹炉就开始试。
既然任务完成，该抓壮丁去看猫了。
然而还没等楚澄动手——
“崩！”
在一众丹药的香味里，失败的炸炉声十分出众。
众人齐刷刷扭头，坚持左撇子影响成丹的师兄，顶着被炸乱的头发，委委屈屈从黑灰里爬出来。
“小师妹，”他哭丧着脸：“我明明用的是陶炉，药材重量也一样，为什么还是炸了。”
楚澄溜达过去，精准地捕捉到对方还没来得及扔掉的一株草药：“这是什么？”
“这是琉璃草。”师弟眨眼，满面无辜。
“我知道，”楚澄咬牙：“我记得凝心丹里不用放琉璃草。”
“可是琉璃草清热解毒，”师兄一脸天真：“说不定加进去能提升丹药品质呢！”
“……”
果然不论是做饭，还是炼丹，最怕的就是这种喜欢随意发挥的人。
楚澄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深吸一口气，暗中告诫自己要冷静后扯出一抹笑：“加了好不好，师兄不如去问问暮霭长老。”
为了防止可怜的丹炉挺不到长老回来就报废，她还是好心的补充:“不过，暮霭长老回来前，师兄还是先照着宗门丹方修炼为好。”
楚澄看了看地上被炸得翻肚的药炉，由衷地为它默哀——
真可怜，跟的主子人菜瘾大，还爱灵机一动，这想不炸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