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因为我爱你【正文完结】◎
卧室里的温度越攀越高,陆照霜陷在柔软的被窝里,身体好像化成了一摊软泥。
郁思弦伏低身体,高领毛衣因紧绷的肌肉而上下起伏,流利的颈部线条滑入衣领中,喉结在里面若隐若现。
陆照霜很难从那上面移开视线。
她真的没法抗拒,从他谨严外表下露出的动情一角,就像她上次也没法抗拒,他握着木牌时孩子一样专注的眼睛。
那些从郁思弦成熟、温柔、尽在掌握的外表下,偶然泄露出的碎片。
她顺从心意,双肘撑在床榻上,微微仰起身,抬头吻住他的喉结,“你怎么都不脱衣服的?”
上次他好像也没有脱衣服,虽然上次他们也没继续往下做就是了。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一定要脱掉吗?”
“呃……”陆照霜还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准确来说她也不讨厌穿着衣服做,但是冬天的衣料蹭到皮肤,总归是有点刺痒的。
郁思弦看到她因为苦恼而微微拧起的眉,伸手把那道褶皱揉开,然后坐起身,掀起衣服下摆脱了下来,垂眸接受她的审视。
陆照霜的目光微微凝滞。
昏黄的床头灯打在郁思弦身上,肌肉线条漂亮流畅,没有那种夸张的胸肌,一切都恰到好处,让人赏心悦目。
如果不是几道长长的伤疤,伏在他胸膛的话。
那是他小时候做手术留下的。
陆照霜声音有点哑了,“所以你才从来不肯跟我一起游泳吗?”
“我也不是自卑还是什么,”郁思弦声音带点些微的滞涩,“就是觉得……你看到了可能会觉得不舒服。”
陆照霜的手指慢慢抚上了那些凸起的疤痕,“不会,很漂亮。”
郁思弦身体肌肉绷紧,不由抓住了她的手指,“阿照,我真的没关系,不用说这种话来安慰我。”
“你又不相信我了。”
这次郁思弦没有反驳,而是静了一静,“伤疤怎么可能漂亮?”
“嗯,”陆照霜点了点头,“伤疤当然不漂亮,但因为是在你身上,所以我觉得漂亮。”
郁思弦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一怔。
陆照霜挣开了他的手,重新按住那些疤痕,几乎是在喃喃自语:“明明是这么帅气的人,身上却有这么多伤疤。明明有关系,但只会跟我说没关系。”
“明明长得很冷淡,但其实温柔到连我随口说的话都会一直记在心上。”
“明明看上去那么温柔,但其实也很强势,不许我拒绝和后退,经常搞得我不知所措。”
“明明那么喜欢步步紧逼,但我都已经走到你面前了,你又说我可以反悔。”
陆照霜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郁思弦,怎么会有你这么矛盾的人?你知不知道,你简直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郁思弦喉口发紧,“我前后不一让你讨厌吗?”
“不会。”
陆照霜在这一刻才领悟到,为什么她去《乐队人》现场的那天,会觉得那栋大楼那么熟悉。
因为那种嶙峋的、锋利的、孤独的、荒芜的矛盾感,与郁思弦是如此相近。
他就在那些进与退的矛盾间隙里,挣扎着望着她。
她终于倾身,凑过去,吻在了他的疤痕上,“郁思弦,你不知道吗?好吧矛盾是最让人着迷的东西。”
再没有比她这个动作、这句话更能让他战栗的了。
他捧起她的脸,再也无法自抑,虔诚又贪婪地和她吻在了一起。
他们一起跌进泥潭,彼此侵占、彼此接纳、彼此拥有。
……
次日一早醒来,看到身边空空的床铺,陆照霜已经不会觉得惊讶了。
那里叠着一身整整齐齐的家居服,陆照霜伸手去拿,但刚一攥住,就忽然有了个别的主意。
郁思弦摆好餐桌,听到门锁声,下意识回头,“阿照,你醒——”
女孩揉着头发朝他走近,身上同上次一样,只穿着他的宽大衬衫。
但与上次不同的是,她敞开的衣领处,隐约可见斑驳的红痕,小腿上还落着青紫的指印。
她白皙的皮肤和白净的衬衫,把这几抹异样的颜色衬得如此显眼,简直像是在指控他,昨晚做得有多么过分。
郁思弦仿佛被烫到了一样,仓促挪开视线,“阿照,你怎么……”
陆照霜心说,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看你这样的反应。
但这话要是告诉他,他以后肯定不会让她继续这么玩了。
她假装不知道,扑过去环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故作无知地问:“怎么了?女朋友都不可以穿男朋友的衬衫吗?”
“不是。”郁思弦只说了一句就闭上嘴,好掩盖自己沙哑的嗓音。
只是被她随便蹭了蹭,他就又开始想到一些来自昨夜的画面,好像身体一旦越过边界,那再简单的碰触都随时可能擦枪走火。
但他目前的底线,还绝对接受不了早餐都没吃,就在餐桌边做这种事。
他双手握住她肩膀,将她身体掰正,清了清嗓子,“好好吃饭。”
陆照霜努力按捺住笑意,也没再得寸进尺,“嗯”了一声。
郁思弦为她拉开椅子,陆照霜刚要坐下,就听见玄关传来“嗡嗡”的振动声,应该是她昨晚放在口袋里没有拿出来的手机。
她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赶忙跑过去,看到是个陌生来电,犹豫了一下接起。
“喂?”
萧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阿霜。”
陆照霜立刻挂断了电话,并直接把这个手机号拉黑。
郁思弦抱臂靠着餐桌,看她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萧烨?”
“嗯,已经拉黑了。”陆照霜不想瞒他,朝他晃了晃黑名单界面。
郁思弦眼神无端得有些淡。
“好啦,”陆照霜凑过去,踮起脚亲了亲吃醋的男朋友,“我手机都快没电了,你充电器在哪?”
郁思弦沉默着朝客厅那边努了努下巴。
陆照霜又亲了他一口,然后跑去充电。
“嗡嗡。”手机再次振动,又是来自申城的陌生号码。
陆照霜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了,手指悬在挂断键上,犹豫了一下。
挂了的话,萧烨不会再换个号码打过来吧?
就在她思考的这短短几秒,一只温热的手掌从后伸来,拿走了她的手机。
陆照霜没反应过来,只是无意识地跟着抬手,却被对方牢牢扣住手腕。
“思弦?”
郁思弦没说话,就着这个姿势,把她紧紧困在怀里,如同叼着猎物后颈的野兽,咬在了她颈侧。
力道不算重,但也能让她感觉到犬齿抵着皮肤的鲜明触感。
她被咬得痒,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好像被理解为了抗拒,于是拥着她的力道更紧几分。
刚才还旗帜鲜明、不肯大早上犯禁的男人,此刻沿着她的侧颈皮肤,撕咬、含吮,一下又一下,浓烈的侵占欲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全身都过电般颤抖起来。
她身体发软,全靠他的身体支撑才没有跌坐在地,“思弦,别……”
“阿照,我有关系。”
陆照霜愣了一下。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他有关系。
“你接萧烨的电话、跟他说话、跟他见面……所有跟萧烨有关的事情,我全都有关系。”
他又轻轻咬了她一口,既像是宣泄,又像是哀求,直白地向她坦露嫉妒和占有欲。
陆照霜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手指颤抖着抚上他禁锢她的那只手。
“思弦,可能从你的角度看,我是因为那天见到了白斯榕才跟萧烨离婚的,所以如果他能回心转意,那我也会回心转意。但其实,在那天之前,我和萧烨就已经有很大矛盾了,就算没有白斯榕,也只是把离婚的时间推得更晚一点。”
郁思弦呼吸都变得有些轻了。
“思弦,我和萧烨离婚,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了。”
郁思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被她打败了一样,垂头伏在她颈边,深深呼吸了好几口。
最后,他终于肯将手机递还她手里。
“阿照,去跟他说清楚,”他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这是最后一次。”
……
陆照霜不愿再继续为了萧烨多烦心,左右跨年晚会已经结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和郁思弦当天就飞回了申城,晚上约了萧烨见面。
出发前,她在镜子里看到颈侧几乎难以遮掩的吻痕,不由小声诋毁,“真是心机。”
虽然她也不讨厌他有心机就是了。
换了一身领子更高的毛衣,她出了门,开车前往萧烨订的餐厅。
餐厅毗邻江水,波光粼粼,船只载着游客一轮轮往来,景色静谧优美。
陆照霜却没有心情欣赏风景,到了包间就径自坐下来,开门见山,“找我有什么事?”
萧烨把菜单递向她,“先吃点东西吧。”
陆照霜没接,“我吃过饭才来的。”
萧烨僵了一僵,默默把菜单收了回来,“抱歉,我一直用错了方式,让你很烦心吧?我看了昨晚的跨年晚会,没有我的插手,你自己……能做得更好。”
陆照霜听他说起这件事,胸口还是会隐隐刺痛,“如果你就是想为这个道歉的话,那好,我听到了,以后真的别再联系我了。”
萧烨脸色微变,“阿霜。”
“你说想给我补偿,那我唯一想要的补偿,就是你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陆照霜侧身从包里取出一只盒子,推到桌对面,“这个你搬走的时候没带,正好还给你。”
萧烨有种不妙的预感,把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他回国那天送给她的粉钻项链。
他呼吸一紧,倏然把盒子合上,闭了闭眼,“阿霜,说它是炒作出来的,这一点才是骗你的。”
陆照霜愣了一下。
“我们之前有很多误会,我一直没有解释给你听,”萧烨把一只箱子提到桌上,打开,露出里面整整齐齐放好的音乐会门票和木牌,“你以前寄给我的门票我都好好收着,我不是因为不在乎你才不去听,我……”
这一次,他终于能把话说出口了,“就是因为太在意了,所以才不敢去听。”
陆照霜目光从那些门票,挪到他脸上,最后落在那条潘多拉之心上。
时过境迁,她现在才明白过来,怎么会有人花一千万美元竞拍一件漂亮的珠宝,仅仅是为了羞辱对方?
可那又如何?
他把礼物包装成羞辱,用来试探她,就像那些被收起的门票一样,它们证明不了爱,只能证明,他不愿意爱她。
当然这一点,也早都不重要了。
陆照霜有些疲惫地看了眼时间,提起手包,“你说完了?那我走了。”
萧烨立刻上前一步,攥住她手腕,急急道:“阿霜,以前是我没能理解你,所以总是做伤害你的事情,但以后——”
他话音蓦然打住,目光死死凝在她领口隐约露出的红痕上。
“你……”他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很快就猜到了真相,“你、你和郁思弦在一起了?”
“是。”陆照霜挣脱他的手,揉了揉手腕。
“什么时候?”
陆照霜笑了,“希望你明白,我没必要给你什么交代。”
萧烨嗓子瞬间涩到发苦,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霜,和他在一起开心吗?”
“嗯,开心,”陆照霜垂下眼,轻声道:“就算因为工作忙没法见面,但那些打电话的时间,也比跟你在一起的两年加起来更开心。”
这句话让他霎时沉入湖底。
“是嘛,”他似乎是想笑笑,但嘴唇颤抖了一下,还是没能笑出来,“我好像……没法对你说祝福。”
“挺好,因为我也没法对你说谢谢,”陆照霜转身握住门把手,“既然话说完了,那我走了。我出来见你思弦会觉得不安,我不想让他这样,以后我不会再见你了。”
“阿霜!”萧烨最后一次叫住她。
陆照霜微微一顿,希望他这次别再废话。
他站在那里,捂着脸,轻声道:“郁思弦江源名苑的房子二楼,有一间暗房,你应该看看,我猜那家伙永远没勇气告诉你。”
她莫名地看向他。
他最后还是放下手,勉强对她笑了一下,“就当,我上次打了他一拳的补偿。”
陆照霜没再多说,迈步出门。
包房空下来了,江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少,最后一只也没有了。
萧烨浑浑噩噩从包房出来,餐厅里几乎没什么人了,一楼的小型室内乐团朝最后的客人们鞠躬行礼。
“今天的最后一首,《Liebesfreud》,新年的第一天,祝大家都能和爱人长长久久!”
萧烨左耳进右耳出,脚步不停,直到小提琴拉响,他猛然回过身。
这是……蜜月期最后一天,陆照霜在酒店拉过的那首曲子。
音乐刚一结束,他就冲上去抓住那个小提琴手,“你刚才拉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演奏家懵了一下,但还是回答:“《Lie*besfreud》,哦,它的中文译名应该是《爱之喜》。”
萧烨身体一僵,回想起他说那句狠话前,陆照霜期待又紧张的眼神。
她当时总不能,是准备告诉他曲子的名字,来向他表白。
不,绝对不能是这样,他绝对不能是在那种情况下,对她说的那句话。
他摇着头,肯定着自己的猜测,“不对、不对,我听到的要比这个更……”欢快和欣喜。
“当然,”那位演奏家正了正衣襟,“音乐又不是机器,别说不同的人了,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演奏,情绪也不可能一样,所以啊,每一次演奏,都是唯一的一次。”
萧烨的手垂落下去,然后慢慢地、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每一次演奏都是唯一一次,他们之间的时机,也只有那唯一一次。
*
陆照霜回家的路上,总会反反复复想起萧烨最后说的话。
情感上她不愿意相信他,但理智上又知道,他这次没理由骗她。
车子开到家门口的时候,她咬了咬牙,倒车,驶向了湖对面。
她知道郁思弦家的密码,正式交往以后,也知道了郁思弦家里所有门的钥匙放在哪。
理论上陆照霜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趁郁思弦不在,找到那个房间。
但她停下车以后,就按了郁思弦家的门铃,等他一开门,直接问:“萧烨说你家有一个没告诉我的暗房,是这样吗?”
郁思弦眼睫颤动了一下。
她看着他,“嗯?”
他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只是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上了二楼,将钥匙插进重新修好的门锁,然后松开她。
他的声音平静到堪称认命,“阿照,你可以亲眼去看。”
陆照霜沉默了一下。
竟然真的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拧开门锁,按亮灯,然后被满屋的照片死死钉在原地。
那些照片没什么不能见人的内容,但每一张的主角都是她,她记得的、不记得的,横贯了从童年、到少年、到成年十数年的时光。
置物架上摆着各种陈旧的物品——她隐约有印象,却根本记不清是什么年岁送给他的礼物。
所有的一切如同一场时间的巨浪,一下子就吞没了她。
她腿软得厉害,做梦般往前走,一样一样看过去。
那里甚至躺着一张打印出来的、她没有去成的茱莉亚音乐学院的offer。
她手指颤抖了好几下,才能把那张offer拿起,却发现下面还挨着一份东西。
她翻过去,那是哥伦比亚大学的offer。
申请人,郁思弦。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郁思弦别开了视线,没有再看。
他们这一段时间相处得很不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这件屋子的话。
即便里面没有偷拍照这种龌龊的东西,他也不会侥幸到,以为他这种行为是正常的。
但他不可能在她来坦诚问他的情况下,对她撒谎。
“阿照,觉得恶心吗?”他低垂着头,明明站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却像是被送上了绞刑架,等待最后的审判。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如果是别人这么做的话,可能会吧,但因为我爱你,所以还好。”
郁思弦起先已如被判死刑一样闭上了眼,但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他倏然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陆照霜手里还握着那两份offer,看着他的表情,几乎像要哭出来。
郁思弦立刻上前,有点不知所措地捧住她的脸,“阿照,哭什么?”
“你一直被困在这个房子里吗?”
“我没有……”
“我要你去想的那件事,你想到了吗?”
“前两年我不该疏远你。”
“不对,”陆照霜摇了摇头,直接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
“……我从小睡眠就不好。”
“这我知道,我是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严重到要吃安眠药的?”
“……”
“什么时候?”
郁思弦有些狼狈地别开视线,吐字都有些艰难,“两年前。”
啊……果然,他不肯告诉她的事情,总是与她有关。
陆照霜好像终于明白,那天她听到郁思弦说起公园的退休乐队时,那种堵到发紧的感觉是什么了。
原来是心痛啊。
她嘴唇颤动了一下,但到底没有哭出来,反而揪住他衣领,迫使他直视她的眼睛,“郁思弦,我应该不是什么很糟糕的人。”
郁思弦立刻道:“当然不是。”
“所以喜欢我这件事,不应该让你的人生变成一片废墟。”
郁思弦瞳孔微微一震,“阿照……”
“我们一起慢慢调整,尽量控制,少吃点安眠药,好吗?”
他喉咙有些微的干涩,“好。”
“你可以继续留着这个屋子,但不用再藏起来。如果你喜欢记录,我们可以一起做手账,好吗?”
“好。”
陆照霜看着面前的这个人。
他无数次欲言又止地吊她胃口,也同样无数次,把最脆弱的自己坦露在她面前。
他也许不够热烈不够坚强不够勇敢,但即便是这些不完美的地方,也一样让她觉得,深受吸引。
如果说十四岁时的心动,是热烈滚烫的夏天,满街风声蝉鸣都掩饰不住的剧烈心跳。
那二十七岁的心动,就是漫卷进无边的夜幕里,足以弥合所有伤痕的满天月色。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思弦,我很高兴,你能带我去搁浅,把我从之前那种状态里拉出来,我希望你也是。我会好好注视着你的,也请你好好注视你自己的人生,好吗?”
郁思弦的回答,是紧紧把她搂进怀里的拥抱。
她也同样,紧紧回抱住他。
*
盛夏再次降临申城,即便已经到了下午四点,温度依然十分可怖。
郁思弦下了车走到门口的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被热得出了一层汗。
他以前其实不怎么畏热,现在这样,大概是调作息确实对身体有影响。
打开家门,他扯掉领带,准备换身衣服就赶去阿照的livehouse,却发现玄关墙上贴着一张便利贴,是阿照的笔迹。
【请上二楼(^v^)】
他揭下便利贴,看着后面的颜文字,眉眼不自觉微微弯起,如她所愿上了楼。
墙上又贴着一张便利贴,【请向前走到第五扇门→】
郁思弦停在了过去的那间暗房前,门口的便利贴写着——【请打开,按顺序有序观看(^v^)】
他不明所以地推开门,然后因视线所及,愣在了当场。
……
如今逃出人间的演出一票难求,不卡着放票的点去抢,根本不可能拿到,好在郁思弦作为发售渠道方,总不会被一张票难倒。
但,livehouse里人满为患,拥挤得人人平等。
郁思弦倚着二楼的栏杆,尽量不和旁边的人碰到,并第n次怀疑,他果然是在自作自受。
没一会儿,演出正式开始,陆照霜第二个出场,一只手握着小提琴和琴弓,另一只手将两指并在额边,向台下轻轻扬起。
欢呼她名字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郁思弦看着她的笑容,微微叹了口气,好吧,他果然还是最喜欢,她这样闪闪发光的样子。
台上除了唐湾动弹不得,其他四个人在livehouse这种场合,简直如鱼得水,舞台编排和观众互动把场子炒得热火朝天,甚至有不少粉丝,愿意为了这种现场体验,追巡演连跑好几个城市。
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已经抵达了演出的尾声。
林珩握着麦克风,“今天的最后一首歌,是我们还从没发行过的一首新歌。”
这话一出,台下全都是惊喜的尖叫。
“这首歌的词曲作者嘛,全是我旁边这位小提琴手,等等!先别激动,你们是不知道,我去年就跟她提了这个建议,她拖了足足一年,才把这首歌写出来!”
听着林珩语气里的抱怨,陆照霜摊开手,朝他耸了耸肩。
“总之,这首《囚鸟》,希望大家喜欢!”
“小小的天地,梳无用的羽毛,
日复一日,不知在对谁单调歌唱。
清晨被分割竖条纹,
光还是那么亮,
仿佛记不清的梦里,
也曾在那片光下又笑又闹。
生锈的铁笼,这也正常,
孱弱的翅膀,钻出笼子,也没法飞翔。
直到春雨带风,摇摇晃晃,
跌在地面,竖栏敞开窄窄的通道。
泥泞浸透脚掌,雨水打湿绒毛。
笼子在后面引诱——
回那里,又可以再次安睡。
可连风雨,都是梦里熟悉的味道。
乌云散开,踉跄振翅,朝天空跌撞,
原来每片羽毛,都渴望风里翱翔。
每只囚鸟,都飞抵自由的港。”
小提琴清亮的音色,宛如刺破天光的一声振翅,在台下勾起了热烈的欢呼和掌声。
“看来大家反响不错,我们副队长首次单独作词作曲还算成功,就是不知道,其他事情是不是也这么顺利呢?”
林珩对陆照霜一阵坏笑,“听说我们副队长今天临走前,好像做了件大事啊,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这个嘛,”陆照霜笑了笑,视线准确上移,落在了二楼位置的那个人身上,“正好我也想知道。”
郁思弦迎着她的注视,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缓缓挪开自己一直盖在左手上面的右手,银色的戒圈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哦,”陆照霜眨了下眼,唇角勾起,从衣兜里掏出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看来我今天的求婚是成功了!”
观众席里尖叫成一片,都四下张望,看那位被求婚的幸运男士是谁。
而当事人郁思弦本人,已经小心、低调又珍惜地,重新把戒指挡在了手掌下面。
……
在郁思弦推开那扇门后,迎接他的,是数不清的、贴在照片上的便利贴。
“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平安符,我就给你也买一个了。”
“我也很喜欢和你一起看灌篮高手!”
“繁星之后的最后一场演出,是和你一起去看的,我很开心,我永远不会忘掉那个下午!”
“没有和你去成纽约,但是一起待在申城的那四年,多谢你在我每一次崩溃的时候陪在我身边。”
“虽然一直说你不用来,但其实每次音乐会在观众里面找到你,我都很高兴。”
……
郁思弦站在繁星一样摇摇晃晃的贴纸下面,单手捂住双眼,几乎要被那阵突如其来的酸胀击倒。
那些他独自一人珍藏的漫长时光,被她用一段段文字,认真回应了。
他努力忍耐住心头翻涌的情绪,顺着便利贴走到最后。
那里摆着一只敞开的戒指盒,男戒后面插着一张硬壳卡纸——
【我们的故事未完待续,请和我一起看到生命的终点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
正文就到这里啦,番外休息几天再写,下本预计《陷落他的网》和《蝴蝶叫她别出声》二选一,求个收藏呀[三花猫头][三花猫头]
在写最后一版大纲之前,我笔记本上写了一句话“那是爬满虱子的华袍,她总有一天会把它完全丢开。”
总之虽然作者沉迷于自己的叙事艺术(贬义版艺术)不知天地为何物,这篇文有诸多缺点,但阿照和思弦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继续走下去的。(作者也会好好复盘,争取下本进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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