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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第 13 章

作者:宁独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话听上去真像一个借口,但陆照霜偏偏觉得,他这句一定是真话。


    嗓子无端变得干哑起来,陆照霜端起酒杯,急急喝了一口,确如服务生所说,并没有过度的刺激,只有一种让人沉醉的果香甜味。


    醉浮生,醉浮生。


    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索性便不再多想,直接靠进椅背,轻轻晃动酒杯,享受起这样一个颓丧的酒吧、一杯名字古怪的酒,以及这晚上一切新奇与谜题。


    她随意地问:“你看上去对那个乐队挺在意,很喜欢他们吗?”


    郁思弦反问:“你觉得这个乐队如何?”


    陆照霜失笑,“我都没有听过,怎么评价?”


    “你刚才跟他们已经见了一面,我只想知道你的第一感觉。”


    陆照霜想了想,先跟郁思弦确认,“你确定对这个乐队没有特别的偏爱?”


    郁思弦肯定地回答:“没有。”


    “那好,我直说了,他们给我的感觉像一盘散沙。”


    陆照霜微微眯起眼睛,回忆着刚才的那一面。


    “鼓手和贝斯看起来像是业余爱好,那个穿红裙子的姑娘,应该是他们的主唱吧,她像是被硬拉过来的,对这个乐队没什么归属感。”


    “整支乐队里,唯一一个有干劲的人,就是你那位朋友,他手上的茧子很厚,而且看上去还要操持乐队内的人事和管理,野心很大,但独木难支,靠他一个人很难把一团散沙聚起来。”


    郁思弦微笑着给她鼓了下掌,“很犀利又准确的的评价,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


    “哪里?”


    “这支乐队里有干劲的人,不止林珩一个。”


    陆照霜被吊起胃口,正要再问,郁思弦已朝她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们的表演要开始了。”


    陆照霜转头望去,而后怔在当场。


    她好像明白了郁思弦特地带她过来的理由。


    只见一楼的舞台上,方才见过的四人都已经就位。


    而那个被雇佣的学生,手里拿的乐器,赫然是一把小提琴。


    她此刻思绪万千、惊疑不定,有满腹疑问想问郁思弦。


    郁思弦只是淡笑着,指向下面的乐队,“阿照,先听听看,其他的等结束了我们再谈。”


    陆照霜只得暂且忍住。


    舞台上,林珩握住了麦克风,声音浑厚地朝观众们喊道:“大家晚上好,我们是今晚表演的乐队——逃出人间!我是吉他手林珩!”


    他张臂指向其他成员们,“这是我们的主唱徐勿凡!”


    “贝斯高若涵!”


    “鼓手唐湾!”


    “以及今天特地来支援我们的小提琴手杜骅!”


    林珩每介绍一个人,对方就会拿起自己的乐器,朝台下的观众简单致意。


    酒吧里的掌声不算非常热烈,但林珩的兴致却完全没有被打倒,他活跃得就好像这不是一个地下酒吧,而是足以容纳上万人的体育馆似的。


    “接下来是我们乐队的第一首歌——《旋转十字路口》!”


    事实上,虽然陆照霜之前对这个乐队的评价不高,但她到底相信郁思弦的品味,还是对他们抱有很高的期待。


    可真的开场后,那个效果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惨不忍睹、耳不忍闻。


    跟她之前预料得一样,林珩是这个乐队里最有干劲的那个人,他的演奏堪称无可挑剔,但那又如何?


    贝斯和鼓手时不时就会乱了节奏,小提琴手更是在跑调的边缘反复拉扯,主唱的音色其实有几分动人,但她表现得就像一个被抓进片场的路人,堪称昏昏欲睡。


    陆照霜朝郁思弦飞去一个眼神——你想让我看的是这个?


    郁思弦回以十分坦然的微笑。


    陆照霜心想,今晚的惊喜还真是接连不断,连演出都烂得十分出人意料。


    就当一场休息了,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他们唱歌演奏,苦中作乐地挑着他们的错音。


    然而这种悠哉的心态,在他们唱到最后一首歌的时候,却陡然一变。


    林珩的脸色本来已经十分僵硬难看,但当他高喊,“接下来,是我们乐队的最后一首歌,《假面》!”


    他整个人如枯木逢春般活了过来。


    不只是他,贝斯鼓手都跟着精神一振,主唱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当她开口的一瞬间,却已和几分钟前判若两人。


    “我们浑浑噩噩做笑脸,


    保持你我体面。”


    浓烈到如有实质的欲望,从徐勿凡的声音里喷薄而出,极富穿透力的嗓音在这首歌里终于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徐勿凡握着麦,外表看起来仍旧慵懒如常,但她眼里像是跳动着汹涌的火光,一种燃尽一切的愤怒,一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绝不放手的浓烈野心。


    这一刻陆照霜突然懂得了,这个乐队里,另一个有干劲的人是谁。


    那四个人在此结成了一个整体,用乐器和声带一起嘶吼着,要将那首歌的感情传递到观众的耳中。


    以至于那个小提琴手的糟糕发挥,都无法完全掩盖这支乐队此刻的光芒。


    陆照霜怔怔看着,忽然,她和徐勿凡对上了眼神。


    她静坐于人群之外,徐勿凡伫立在灯光之下,隔着暗与光、上与下、远与近的距离,她们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何,陆照霜就是觉得,那一眼不是偶然,而是冲她而来。


    徐勿凡看着她,还在唱着——


    “我们浑浑噩噩做笑脸,


    保持你我体面。


    任它溃烂,


    任它腐败。


    当天放晴,


    我们又互道早安,


    戴上假面。”


    她嘲讽着一切故作姿态,嘲讽着一切粉饰太平,嘲讽着一切虚与委蛇。


    嘲讽着坐在2楼卡座上,隔岸观火、却还是被烧到了掌心的……陆照霜自己。


    文艺创作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陆照霜一直深信这一点,在每次音乐会的练习中,都竭力透过曲谱去理解那些大师们表达的感情。


    理解、传递、再表达,许多年来她重复着这个过程,兢兢业业,既投身其中、又置身事外。


    这是头一次,那把火越过了她一直设在自己心里的安全界限,烫到了她。


    徐勿凡的眼神好像在说,这整个酒吧里,一直戴着假面的那个人,不就是你?


    陆照霜几乎是仓皇地,在那个对视中移开了视线。


    这一曲结束,酒吧里响起比开场时热烈了好几倍的呼喊和掌声。


    逃出人间的成员们朝观众们行礼过后,就回到了后台。


    酒吧回到了之前的状态,充斥着白噪音一般冗杂琐碎的声音。


    但陆照霜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这里已经点燃过一把火,即便这把火已经烧退,但现场仍旧残留着对于那场高温的记忆。


    “现在呢,阿照?”


    郁思弦坐在桌对面,目光格外幽深犀利,“现在你怎么看这支乐队?”


    陆照霜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试图拨开自己脑内那些复杂的情绪,尽可能以公正的立场评价道:“最后一首歌的发挥和前面完全不是一个水平,如果他们能全程保持那个状态,我想说不定还不错。哦,当然,我指的是那四个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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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员。”


    至于那个小提琴手的发挥,她想已经不需要她再说什么了。


    郁思弦解释道:“大概在两个月前,这个乐队发生了一些冲突,他们以前的小提琴手选择了离开,乐队差点直接解散,多亏林珩把他们重新拉了回来,但军心溃散,只有那首假面是他们已经演奏过很多次的歌,其他的都是林珩这两个月的新作。”


    那前面糟糕的表演,确实可以解释了。


    郁思弦继续道:“他们还不是一支真正的职业乐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职,练习时间非常有限,而且资金情况不容乐观,林珩找上我,是希望我能借他一间练习室,他现在没有多余的资金来租用练习室了。”


    陆照霜心情复杂地听完,干笑了一声,“那你和他的感情倒是真的好,会乐于助人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一场单方面的给予,准确来说,我也有我的目的。我们公司有一个称得上收视保障的综艺台柱《乐队人》,它的第三季预计在下半年录制,参加这个节目的很多乐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经济合约,我当然也希望能在这个节目上捧出属于自己公司的乐队。”


    “你看好这支乐队?”


    郁思弦斟酌着回答:“如果他们能在节目中取得不错的成绩,那我就会签下他们。”


    陆照霜给他鼓了个掌,“真不错,祝你们都能得偿所愿。”


    听着她带刺的语气,郁思弦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酒,“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想拜托你的是什么了。”


    陆照霜勾了勾唇角,“我还不至于蠢到现在都意识不到。”


    他带她来看这个乐队的演出,而偏偏这个乐队现在最大的缺陷就是小提琴手,那他拜托的还能是什么?


    陆照霜觉得荒谬极了。


    她对流行音乐并无偏见,但是,就在她刚刚成为乐团首席后不久,她最好的朋友,却带她看一个地下乐队的演出,并试图让她加入其中。


    她不知道郁思弦到底在想些什么,也不想知道。


    她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她也不看郁思弦,径自就朝楼下走去。


    她听到跟在自己身后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悠悠哉哉。


    这让她更生气了。


    走到门边,正要推门,却有一只手从她身后越过来,牢牢地握住门把手。


    陆照霜推不动,转头直视郁思弦的眼睛。


    这一刻,她几乎是被半困在郁思弦的怀里,然而郁思弦的眼睛却仍旧非常温和,并不给人逼迫的感觉。


    “阿照,你在生什么气?气我不够了解你,还是气我不够支持你?”


    陆照霜闷闷地抿着唇,不做回应。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只有愤怒从胸口一点点涌出来,根本止不住。


    她想,郁思弦怎么能这样呢?


    明明他们昨天刚刚和好,决定放过这两年来的疏离,重新成为要好的朋友。


    明明一直以来,郁思弦都有看着她是如何为了乐团首席这个目标而努力。


    他怎么能在亲眼见证过这一切后,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正因为是郁思弦,所以她觉得格外无法接受。


    “阿照,”郁思弦一错不错地看着她,“我说过,这件事全凭你的意愿。”


    “我看好他们的未来,但也只不过是看好。我和林珩关系不错,所以我愿意借他练习室,但也仅此而已。绝对到不了,让我可以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的程度。”


    那种温和的语调,让陆照霜慢慢地就平复了下来。


    “而且,”郁思弦又道:“你比他们都重要,你不知道吗,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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