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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第 68 章

作者:九洲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楚衔越曾经听闻这世间,有一样神器,唤作莲转生。它形似莲,花开常年不败,据说,其花具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用莲转生盛住此人魂灵,其莲花能够在一周时间内,用它的莲身重新塑造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那个人转生之人,还是前世一样的相貌,带着前世一样的记忆。相当于一次死而复生。


    而如今,这个神器,被那云隐神山的道长,轻飘飘地赠给李昭雪。


    李昭雪却没有用莲转生复生齐元,齐元死前已然成为邪物,魂灵早已被邪气撕碎。即便再复生,他也不会是从前那个他。谁知道若是再将他复生,会复生出一个什么东西出来。


    而且,李昭雪起初并不太相信这朵莲花能有这般神奇,即便它能常开不败,李昭雪却也不敢轻易尝试,于是一直将它当作观赏之物,放在寝殿之中。宫中之人,只以为李昭雪不知道在哪儿买了朵假花回来。


    一年之后,李昭雪怀孕了。她忽而感慨,原来她在宫中只待了一年那么久,可她的的确确的每分每秒都在煎熬,像是过完了一生那么久。


    待在宫中的日子,稀疏平常,她就是被豢养的笼中雀,皇帝心情好了,就前来逗她两下,心情不好了,连着几个月都见不到他人。


    李昭雪后来才发现,她在宫中的日子就是慢慢将皇帝对她耐心和喜爱完全磨光的日子。等最后的日子到来,她李昭雪的好日子也便到了头了。


    那时候她还怀着晋华然,已经深深地感受到了皇帝的疏离和嫌弃。他不再来她这里,珠宝绸缎也渐渐成了奢侈。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的那日,是在她怀孕七八月有余之时,那个常年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的老皇帝忽然回光返照,告诉皇帝。当年他游历建水城,对城主妻子一见钟情,并强迫了她。还生下一个女儿。


    而那个女儿除了李昭雪还能是谁呢?


    皇帝震怒,弄死了老皇帝。


    在这之后,他看向她的目光变得十分可怕,那双眼睛里浸着浓浓的恶毒。此前他对她说过的所有甜言蜜语在这一刻化作浸了毒的毒针,扎进她心里。他气急败坏地拉着她滴血验亲。


    直到看见清水中,两滴血液相溶,他一直维持于表面的冷静自持彻底破碎,他第一次打了她。将她的脸扇得高肿,一遍又一遍揣着她的肚子。


    同时大骂:“贱妇!贱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到底是谁让你来勾引我,来祸害我的!”


    若是让王朝中人得知此事,他还不得沦为整个王朝,甚至仙都的笑柄!届时他一代帝王的伟岸形象,将会全部栽在这个疯女人身上。


    皇帝认定李昭雪是有意接近他,是旁人派来迫害他的,对她动辄打骂,日日百般羞辱。


    李昭雪忍到孩子诞生的那一日。待她撑着虚弱的身体,满头大汗地看了一眼那个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孩子,看见的却是一双痴呆的眼,不会哭也不会叫,还长了六根手指。这在王朝之中,被视为不详的征兆。


    皇帝抓着这点,借题发挥,将李昭雪视作妖女,在她生育不满十日之时,就将她和晋华然一同扔进了偏僻的冷宫。


    那里只有她们母子俩相依为命。


    冷宫的日子比李昭雪想象中艰难,睡着蟑鼠成群的屋子,吃着院子里的长出来杂草根,在这样的环境下,就算晋华然不是个痴呆儿也难以存活下去。


    不过,是李昭雪还是亲自掐死了他,连着对皇帝的恨意,一起。直到将他掐得浑身发紫发硬,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李昭雪还是没有放开手,她眦目欲裂,发丝散乱,像是一个失心疯的疯女人。


    李昭雪将晋华然彻底掐死之后,拍拍手,麻木地去井边打水,就在她低头的那一瞬,在井水中看见的却不是自己的倒影。


    而是另外一个女人的脸。井水中,那个面容温婉的女子也睁着眼睛在看上方的李昭雪。李昭雪起初吓了一跳,不过水中这个人,李昭雪越看越眼熟。


    那个女人,李昭雪认识。不正是贵妃吗?李昭雪还记得她的名字宁煦。


    正在李昭雪诧异之际,那个女人浮在水上的面容却随着水桶中的水一同升上来了。


    从前那个突然之间消失的贵妃如今竟然出现在冷宫的井水之中?这太诡异了。


    李昭雪还是将水打捞上来,费力地放置在地上,而捅打上来井水上,倒映着灰色的天空和周边杂草,同时还依稀显现一个女人的面容,她的脸就像泡沫一样融进了井水之中,随着井水诡异地晃荡。


    李昭雪一面心里发毛,一面又不受控制地伸过去手去试探,她的手伸进了水中,搅动水面,而水面上那个人的面容也随之散去。李昭雪还在怀疑是不是闹鬼了?


    只是下一秒,却见那方才被她搅散的水中人影,又即刻聚合重组,又显现出那个贵妃的模样,她睁着眼睛目光幽幽地从水中看向李昭雪。


    李昭雪后背冒出密密麻麻冷汗,只是转瞬之间,她那只留在水中的手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扯着,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水桶之中。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跌进了这么小一个水桶,待李昭雪再次睁开眼,她待在水中,像是落入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海之中。她开始害怕,挣扎,却渐渐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窒息而亡。


    有人在李昭雪身后拍了拍她的肩,李昭雪回头,看见了好多人,各个白发且貌美,站在最前端的正是那位贵妃,宁煦。


    宁煦将羽族人的秘密告诉了李昭雪。


    羽族人因为他们能够打开天命锁的血脉,而被世人所不容,被永远地关押进了这无妄海最深处。每个族人每时每刻受尽折磨,痛不欲生。这就是羽族人。


    当初将羽族人囚禁在无妄海之后,皇帝令人为他取了一汪被净化过的无妄海海水,留在宫中,他有时会去进入无妄海,透过这面玻璃,观赏每一个羽族人在其间挣扎求饶,狼狈不堪。


    宁煦告诉李昭雪,她当初在所有族人被囚进无妄海的时候,侥幸得以逃过一劫。那时候,她也是唯一一个游离于无妄海之外的羽族人。


    她用术法将自己的白发生生扯断,再一根根长出了新的黑发。她刻意进宫接近皇帝,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破除无妄海禁锢,将所有羽族人带出来的办法。


    只是到最后,计划没成,却被皇帝发现她有意接近,心怀不轨,一查,发现她竟然是羽族人,皇帝立即怒不可遏地将人打入无妄海之中。


    即便彼时宁煦已经怀孕,皇帝也丝毫没留情面。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还回透过被净化过的无妄海海水,时而去看望“老熟人”。以看宁煦受苦受罪为乐趣。


    久而久之,皇帝不再记得宁煦,很少再去欣赏她痛苦的模样,似乎彻底将宁煦遗忘在皇宫暗室中的脏污不堪的无妄海海水之中。


    这汪海水经过如积月累的渗透,缓缓流入地底,而后,阴差阳错地被李昭雪从井里打捞出来。此时,李昭雪正透过这汪井水,同宁煦相见。


    在这无边的冷宫之中,李昭雪也只有宁煦了,她也只认识宁煦,日渐在宁煦的牵线搭桥下,还与其他的羽族人相识。


    李昭雪发现这些羽族人和普通人一样,她们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并不似传言中那么十恶不赦,罪大恶极。有罪的,只是她身上留着的血脉。


    宁煦还有个儿子,算来比晋华然大一岁,不过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瘦瘦小小,看着让人以为他同晋华然是一样的年纪。


    后来,李昭雪听闻皇帝又新封了皇后,迎娶了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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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一个美娇人。这位美娇人时不时过来冷宫折磨戏弄李昭雪,将她指甲撬掉,脚趾砍断,挖去一只眼睛……渐渐地,李昭雪愈发不像个人样。


    这样被折磨了五年,五年后,李昭雪也不想活着了。而却在这时,宁煦无意间得知了李昭雪五年前得到过一枚神器,莲转生。


    两人就此达成一个交易。


    宁煦:“你恨他们吗?皇后和皇帝!他们如此羞辱你折磨你。就不想报仇吗?”


    李昭雪麻木地躺在烂泥地里,仅剩的那只浑浊暗淡的眼睛倏地腾起了弄弄的恨意,她讷讷道:“我恨!我要报仇!我要杀光他们!他该死!全都该死!”


    宁煦的声音透过那汪井水,传到李昭雪耳畔,“当然要报仇!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李昭雪忽然慢慢爬起来,疯魔了一般盯着水面,沙哑着嗓子道:“什么交易?”


    “救出我儿,届时他将替你报仇!”


    这日,晚上的僻静冷宫之中,莲花之幽火亮了一整夜,于此同时,幽暗的无妄海之中,宁煦捂着一位瘦弱的孩子的眼睛,她蹲他面前,告诉他,“阿良,不怕不怕,只是会痛一会儿。不要怕,你不会死的,娘会助你出去,届时,一定要找到救出所有族人的办法。所有族人都靠你了。阿良你是族人唯一的希望。不要怕,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宁煦的声音随着她一刀落下,缓缓消散在阿良的耳边,剧痛从他的心脏处传来,很快蔓延至全身,他清醒地感受着他那颗跳动的心脏渐渐平息下来,最后变成一汪死水。


    宁煦必须在他清醒着时候,将他心脏整颗剜出来。待到月圆之时,莲转生的光芒转动,会引着阿良的魂灵去到它那里。


    莲花盛放了七天七月,这七日中的每一日里,莲花都在渐渐枯萎,待到最后,莲转生彻底枯败之日,光芒彻底暗淡之时,便是阿良的重生之日。


    他有了个新的身份,李昭雪的儿子,皇宫的七皇子,晋华然。


    李昭雪死前给晋华然下了血咒,她有两个心愿,晋华然必须去完成,一个是杀了皇帝,一个杀了皇后。


    而在此之后,晋华然默默给自己下了第三道血咒,这是第三道,便是——誓死救出所有羽族人!


    否则,他将受尽血咒的折磨,痛苦地死去。他日日夜夜以此警醒自己,靠着这些复仇的念头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晋华然已然没有退路可走。这些都是人族欠他们的,他一定一定要把所有族人全部解救出来,不想要再过这不见天日的日子!哪怕颠覆了这日月山河,哪怕让天下大乱,让所有人不得好过!


    这些都是人族欠他们的!


    沧澜江上方,那天幕上点点流萤散去,人们从李昭雪的生平记忆中剥离出来,才刚刚缓过身来,却见,不远处,谢温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逼近晋华然,随后一剑朝着他的心脏的位置捅下了下去。


    晋华然怔怔看向谢温,这个地方,曾经被同样地刺入一柄剑,熟悉的死亡的感觉涌上来,将他整个人都溺毙了。


    “即便你有苦衷,我也绝不能放任你就此灭世!”然而这句话只是萦绕在谢温的心底,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因为她忽然胸口一痛,传来的痛觉让她猛吐一口鲜血,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胸口的位置,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血洞。


    血像是开闸的龙头,流了出来,谢温握着的摇芳不受控制地掉落,而晋华然也同样露出怪异的十分不解的神色,他忽然扭曲地大笑起来,像是疯癫了一般,喃喃道:“阿温呀阿温。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她一剑捅在他的胸口上,而同时她的胸口上也旋即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伤口?


    晋华然问她:“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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