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阿五中毒是下晌午被发现的。
彼时珍珠正在小厨房里忙活着烤猪蹄,只因午食阿五提了一嘴说是想吃。
碧玉看着天色已晚,平日这个时候姑娘午睡早该起床了,今日不知怎么了。
推门去看,屋里安静得很,越过屏风掀开帐帘都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叫了几声发现阿五睡得实在沉,再凑近细看才发现她面色苍白额角冒汗,双目紧闭,轻唤她名字会有反应却醒不过来,更像是魇着了。
碧玉跟随桓晏身边多年,学了些诊脉的浅显功夫,这一搭脉才发觉不对,脉象虚弱跳动乏力,当下便赶紧禀报了桓晏。
“因事出紧急奴婢不敢惊动他人,连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也未曾告知,便匆匆过来了。”
桓晏脚步急促匆匆在前,碧玉一路小跑一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一边禀报整个情况。
还未见过主子脚步如此快过。
碧玉心里一闪念就听桓晏问:“午食吃了什么。”
“珍珠丸子,醋熘鳝片,桂花糯米藕和鸡汤。”碧玉详细说明,“前几样是珍珠亲手做的,鸡汤是小厨房炖的。”
说罢见桓晏未发言,便又补充,“这几日姑娘常吃这些。”
都是寻常不过的菜肴,经手的又都是信得过的人,为何就出了岔子。
“可是食物相克出了问题。”
转过垂花门,桓晏的脚步已经迈进了翠竹轩。
“没有,这一层主子您吩咐过,是以咱们做点心饭食的时候都让姜太医看过,并无相克食物。”
眼看着长腿即将迈入大门,碧玉快跑了两步到桓晏身前躬身掀开门帘,请主子进去,看了一眼屋内,守着柳阿五的珍珠正跪在床边掖泪,看到碧玉的眼神,朝桓晏行了个礼默默退出房间。
下午的斜阳照进屋内,金灿灿的落在床帏和衾被上,绸缎光滑富贵的质地被放大,越发显得躺在被子里的人苍白柔弱。
桓晏净了手卷起衣袖,重新换了干净的冷水和锦帕,坐在阿五的床榻边,伸出大手想要摸摸她无血色的小脸却又停住了。
反手用两指探了探她额上的温度,冰冷。
还以为她会发热。
显然这个结果让桓晏很不安,若是发热就好了。
今日姜太医当值,昌平入宫去请人一来一回也要半个多时辰,桓晏蹙眉掀开衾被将阿五的胳膊放在被子外面露出一截雪白冰凉的手腕。
微微发颤的指尖搭在纤细的雪腕之上,桓晏竟然探了几次都未找准脉搏。
握拳,攥得骨节发白,桓晏闭目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片刻后才缓缓松了拳头,重新搭脉。
浮时忽一沉,如鱼翔之似有似无。
七绝脉之一。
那一刻,随着指尖传来的冰冷感,桓晏整个人如落冰窖。
望着眼前紧闭双目丝毫没有反应的柳阿五,桓晏脑子里涌起许多回忆。
五岁的小娘子第一日入府,明亮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着光芒,让人见之难忘。
那是桓晏第一次见柳阿五。
再见时已是数月之后,那璀璨闪烁的光芒荡然无存,小娘子也变得拘谨守礼却眸色暗淡。
只有头上绑着漂亮丝带的两个小揪揪一颤一颤地,依稀可辨初来时那个活泼开朗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你再欺负我,我就让你好看。”
这是柳阿五同他说的第一句话,小娘子怒目圆睁面色发红,眼睛里冒火却又泛起泪光。
就是这个眼神,让桓晏自责许久,才会在她被夫人责罚一个人贵跪在祠堂里,央求他带她出去看一眼这京城的元宵节时,桓晏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她说:“阿爹阿娘每年都会在元宵节带她看灯,或许能遇见她的阿爹阿娘。”
傻傻的小娘子什么都不懂,她早已离开家乡离开她的爹娘,怎么可能再遇见。
那一晚,桓晏给阿五买了灯,她却翘首以盼仔细去看每一个路过的男男女女。
桓晏知道她在认真地寻找她的爹娘,也知道她不可能找到。
那时的柳阿五满心满眼都是爹娘和家,根本没有看见过这个时不时招惹她生气,揪掉她的发髻上丝带惹得她狼狈大哭的小郎君。
或者说,初到侯府几年的阿五都没有对任何人在意过,一心只想爹娘只想回家。
后来她变了,变得没了期盼没了生气,安安心心地留在这里任人搓磨。
什么时候变的,桓晏不知,因为他们那时的相遇很短暂,以至于阿五对他还未有什么印象,他和他的母亲就出事了。
“主子,姜太医来了。”
门外匆匆的脚步声和昌平的禀报让桓晏收回思绪,稳了稳心神起身去开门。
二人在看到桓晏脸色的时候皆是一惊,姜太医行了个礼话不多说匆匆入内,昌平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开口。
跟了桓晏十多年,昌平第一次在桓晏的眼神里看到了痛苦和无助。
屋内静默,姜太医凝眉面色肃然。
片刻后看向桓晏。
“七绝脉。”桓晏开口,像是要证实。
姜太医点头,“心律紊乱,命绝之脉,最多七八日生息。”
无声无息,仿佛心跳都停了下来。
乌金西坠,墨色渐浓。
门外珍珠和碧玉的哭声难掩,丫鬟小厮跪了一院子。
屋内燃起烛火,跃动的光线下,阿五的神情越发沉静无息。
许久之后,桓晏才开口,“三日内所有的吃食和接触过的人,统统带过来问话。”
声音沙哑,双眼发红,像要吃人的凶兽。
而后又看向姜太医,“灵丸,可能救她。”
姜太医一凛,忙劝阻,“使不得,那是陛下赏赐给您的救命弹丸,仅有一颗……”
“姜太医。”桓晏打断了他的话,眼神灼灼又充满希望地看着他。
姜太医闭嘴,咬牙点了点头。
桓晏如释重负,看向一旁候命的昌平。
那颗灵丸乃神医局给陛下所制的救命丸药,因桓晏救驾有功身负重伤后,陛下赐了两颗给他,一颗当场服用保住了命,现只存一颗以备不时之需。
“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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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到桓晏决绝的眼神再看看床上无声无息的柳阿五,昌平还是领命去取了。
翠竹轩升堂问案,所有来过的人都被一一问话,包括桓含嫣。
此事被桓晏封住,是以府中还无人得知,含嫣过来知道情况后难过地痛哭流涕连声自责,在问清楚情况后桓晏便让她进去照顾阿五了。
多一个她信得过的人陪伴在旁,或许能快一点醒过来。
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桓晏将目标锁定了,沈月棠。
“来人,将沈氏押解至皇城司刑狱。”
一声令下桓晏起身,沈月棠呆若木鸡当场昏死过去。
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沈月棠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骚气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因怀着身孕的缘故,她足足呕了一盏茶的工夫,简直把这几日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整个人虚脱无力,面色苍白。
桓晏没有给她上刑枷,只将人捆着坐在椅子上。
“说吧。”桓晏手执卷起的刑鞭,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说什么,你凭什么说是我给她下的毒,那鸡汤都不是我做的,就算下毒也是厨房里的人……”
“带上来。”
对面男人一身皇城使官服,烛火笼罩下的脸庞明暗相接,眼神凶狠活像个厉鬼。
沈氏开始忍不住地发抖。
一旁亲从官抬着一个门板过来,上头盖着一块白布,下面是死人。
“或许这尸体是你认识的人。”
阴冷幽暗的刑狱中,桓晏的脚步一下一下慢悠悠地逼近沈月棠。
“什么,什么尸体。”
沈月棠的声音在发颤,面色白得不像活人。
“唰”的一声,白色的盖布被揭开,沈月棠吓得惨叫连连浑身颤抖却下意识闭了眼。
她实在太怕了。
桓晏看了昌平一眼,昌平上前扭过沈月棠的头对着尸首。
“你若不看便将这人抬到你鼻子底下,凑近了闻一闻……”
“不要,我看,我看。”沈月棠哭得涕泪横流,瑟瑟抖着睁开双目朝那尸首看去。
桓晏的眼神一瞬不错地盯着她,直到看到她眼中闪烁着光全身骤然一松,便知是她。
“不认识。”沈月棠如释重负。
桓晏示意昌平,昌平命人将尸首抬下去,没有任何征兆地另一具尸体在没有盖布的情况下出现在了沈月棠面前。
这一次沈月棠彻底崩溃了,双目充血面庞狰狞哭得撕心裂肺。
“铮哥,铮哥。”
她喊着那人的名字,又一次晕了过去。
这一次桓晏让人给她松了绑,待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处在一个房间里,简单坚硬的床铺和简陋的桌椅陈设。
夜色浓稠,烛灯跃动,沈月棠发红的双眼泪流不止。
“铮哥……”
“刘铮,凉州遂安县平安乡人,年二十五。”桓晏坐在她对面,一句一句念着昌平送来的信,“你的丈夫,你腹中孩子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