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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012

作者:忽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对时驭风的喜欢,大多时候是热烈而安静的。


    他不在学校的那几天,桑采宜照常上课吃饭,只是每次路过七班,看到他的空座位时,心口难免空落。


    这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堂上戴兰点名学生到黑板上做题。


    那是一道函数题,难度有点大,大家都低头回避戴兰的视线。桑采宜咬着笔思考,一不小心对上戴兰的目光,幸运中招。


    站上讲台捏着粉笔,桑采宜回忆起来,似乎错题本上有类似的题目……


    她按照记忆中的解题步骤,一步一步往下做,越做思路越清晰,最后还真解出来了。


    “不错。”戴兰欣慰一笑,“进步很大啊,以前这种题你最多做到三分之一。”


    桑采宜还是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下表现,嘴角微微一抿,放下粉笔回座位了。


    下课后,她和蒋思楹一起去食堂。


    “桑桑,你最近补课了吗?数学进步好快,上次课堂小测分数都快赶上我了。”


    桑采宜摇摇头,【没有,期中考后我花了很多时间整理错题,可能这个方法比较有用。】


    “怎么整理呀?”


    桑采宜也不藏着噎着,仔仔细细说给她听。


    蒋思楹:“听起来挺有道理的,你从哪儿学的?”


    桑采宜怔了下,胡扯道:【网上。】


    这会正赶上用餐高峰,三个年级将食堂挤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找到空位坐下,蒋思楹又开始寻找辛黎。


    不过今天她运气不怎么样,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蒋思楹放弃了,埋头嗦粉。


    过了会,她们旁边的位子空出来,言悦端着餐盘走近,询问:“这儿有人吗?”


    桑采宜摇头。


    言悦朝远处挥了挥手,很快,李硕过来了。


    李硕是三班的,不过他总到六班找言悦,和桑采宜蒋思楹还算熟悉,点点头算打过招呼,他和言悦面对面坐下。


    “你的红烧排骨看起来不错。”言悦咬着筷子很是眼馋。


    李硕一脸无奈,但身体很诚实,乖乖把排骨夹到言悦餐盘里,“吃吧,大小姐。”


    言悦开心了,“谢谢。”


    “对了,时驭风什么时候回学校,你帮我打听一下。”


    李硕筷子一顿,“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怎么打听?”


    言悦理直气壮,“你们都是竞赛班的,又是男生,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不就行啦。”


    “知道了。”


    男生吃饭比较快,李硕还有事,吃完先走了。


    蒋思楹观察这两人好久了,李硕一走,她便对言悦道:“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言悦:“说呗。”


    “其实你和李硕挺般配的。”


    桑采宜也这样觉得,无论外表还是相处方式,这两人怎么看怎么和谐。


    言悦一听,炸了:“你别乱点鸳鸯谱好不好,我和他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他是我的闺蜜,家人,不是男朋友。”


    “okok,我随便说说的。”


    这一天过得很平静,上晚自习的时候,桑采宜发现草稿纸用光了。可能因为最近做题量大,草稿纸消耗得特别快,厚厚一沓也用不了几天。


    她在本子上写道:【我去一趟小卖部,老师来了记得帮我打掩护。】


    写完后,她轻轻戳了下蒋思楹的胳膊。


    蒋思楹比了个ok的手势,还不忘拜托:【帮我带一包奥利奥,谢谢。】


    桑采宜点点头。


    晚自习时间,各班教室灯火通明,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只能偶尔听见桌椅的拖拽声。桑采宜路过七班教室的时候,步子再次慢下来。


    她透过窗子往里看,时驭风的座位依然是空的。


    都好几天了,他家里的事还没处理好吗?


    桑采宜脑袋神游,完全没注意到有人走近,直到耳畔想起熟悉的声音:“你在我们班门口干什么?”


    毫不夸张地说,这道声音犹如一道惊雷,桑采宜瞬间被惊醒了。


    她回神,就看见时驭风站在面前,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偷看喜欢的人被当场抓包,此时此刻,桑采宜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解释。


    时驭风压低声音,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吗?”


    桑采宜只好扯谎,打字说:【我找个人。】


    “找谁?我帮你叫他。”


    桑采宜:【不用了,她不在,我一会再来吧。】


    “好。”


    气氛尴尬得微妙,桑采宜的演技无法支撑她再呆下去,只好朝时驭风笑笑,飞快逃离了现场。


    一口气跑到一楼,她才停下来长舒一口气。


    桑采宜靠在柱子上,一边平复慌乱的心跳,一边祈祷:希望时驭风没看出什么。


    如她所愿,时驭风确实没看出什么,两个小时前他刚刚返校,一堆试卷等着他,他没空也没精力探究别的事,甚至没注意到桑采宜的反常。


    因为这件事,桑采宜买完东西返回教室时,路过七班再不敢偷看他,低着头匆匆而过。


    “桑桑,你的脸好红。”蒋思楹接过奥利奥,小声关心她:“是不是发烧了?”


    桑采宜抿唇,无声摇头。


    暗恋是一簇自燃的花火,烧得她手足无措,兵荒马乱。


    -


    下晚自习后,桑采宜像往常一样坐公交回风华别府,她习惯每天乘车的时候背英语单词,今天背得太投入,导致公交坐过了一站。


    在陌生的站台下车,桑采宜看看地图,幸好距离风华别府不太远,穿过一条街就是。


    她加快步子,没走多远,忽然在一家临街的咖啡屋里看见了桑惠,而桑惠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夜晚,咖啡屋灯光明晃晃的,足够桑采宜看清桑惠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桑惠垂着眼没说话,倒是她对面的男人一直在说,说着说着,男人情不自禁握住了桑惠的手,而桑惠也没挣脱——


    眼睛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桑采宜掉头就走,步子慌忙,一路上脑子很乱。


    回到叶家,她刚进门,就听到两个保姆在厨房八卦,而八卦的主角正是桑惠:


    “阿惠真有福气,一个残疾人离过婚又带着个拖油瓶,遇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以后就不用像我们似的出来工作了。”


    “可那个男人刚刚不是说,他家里不同意阿惠带着女儿嫁进门吗?”


    “把女儿给她前夫抚养就行了,反正女儿也快十八了,想要幸福,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阿惠带着个哑巴女儿真不容易,有时候我都替她心累。还是把哑巴女儿送到她前夫那里比较好,以后二婚了肯定要再生一个,这样地位才稳。”


    ……


    桑惠虽然左腿残疾,但气质和性格好,离婚后有过不少追求者,但因为各种原因都不了了之了。


    桑采宜知道桑惠辛苦,也真心希望桑惠幸福,但如果桑惠幸福的条件是抛下她,她又不愿意了。


    说到底,她也是个自私的人吧。


    她讨厌沈卫明,一点都不想和沈卫明一起生活。桑采宜记的清清楚楚,小时候,桑惠外出工作让沈卫明在家照顾她,沈卫明就带她去打牌,去各种乌烟瘴气的地方。


    桑采宜心烦意乱,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发呆,脑海里都是咖啡屋里看到的那一幕。


    桑惠看起来,似乎很喜欢那个男人。


    她会和那个男人结婚吗?会组成新的家庭,再生一个小孩吗?会把她这个拖油瓶送到沈卫明那里吗?


    如果那样的话,她就没有家了。


    桑惠十一点多才回来,那时候桑采宜已经睡下了,不过她只是闭着眼没睡着,明明有一肚子话想问,但怎么都开不了口。


    后半夜桑惠接了个电话,不确定是不是那个男人。


    这一晚桑采宜没睡好,第二天顶着两只熊猫眼去学校。


    上午的课她浑浑噩噩,语文课上频频走神,而六班的语文老师非常严厉,当场批评了桑采宜。


    傍晚,桑采宜实在煎熬,忍不住给桑惠发了一条信息:【妈妈,你会和昨晚那个男人结婚吗?】


    十多分钟后,桑惠回复:【你先好好上学,晚上回家再说。】


    记忆里,桑惠很少这样模棱两可地回应,这句话仿佛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


    桑采宜走出教学楼,漫无目的地游荡,不知不觉来到艺术楼前。她决定去弹琴,心情不好的时候,琴声或许能让她平静下来。


    艺术楼三层,桑采宜像上次那样,随便找到一间空教室,进去后反锁上门。


    这间教室物品杂乱,窗边桌椅堆叠约有半个人那么高,后面似乎还有一张长沙发,桑采宜没注意看,无精打采地坐在钢琴前,打开琴盖,手指抚上琴键,开始弹奏《初日》。


    这首曲子的节奏如同名字一样,朝气蓬勃,如太阳升起,给人无限的希望。只是跳跃的指尖弹奏不出曲子原本的欢愉,琴声悠扬,却难掩内心的烦乱。


    结束演奏时,教室里忽然响起一句突兀的评价:


    “你今天似乎心情不怎么样。”


    这道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桑采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时驭风怎么在这里?她明明锁门了。


    桑采宜脊背一僵,怔忡地抬头。


    时驭风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刚刚似乎在睡觉,乍然被她的琴声吵醒神色倦倦的。


    上次,时驭风是闯入她琴声的不速之客,而这次,不速之客是她。


    桑采宜并非有意打扰他的清梦,更不想在这样的情景下碰到他。


    她今天真的太倒霉了,无论是桑惠可能再婚生子的消息,还是语文老师的批评,都让她狼狈又难堪。


    桑采宜抿了抿唇垂下视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打扰了。】


    “这间是开放琴房,没什么好对不起的。”看她满腹心事的模样,时驭风反倒有点抱歉,犹豫片刻,他问:“你心情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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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声是一个人情绪最直接的表达,心情好与不好,给人的听感完全不同,况且桑采宜是一个不太会掩饰的人,喜怒哀乐全写脸上。


    桑采宜咬着唇,许久才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很差劲,像个累赘一样。】


    “怎么会,我不这样认为。”时驭风下意识道。


    难过时,别人一句关心一句肯定就会让眼泪潸然。


    忍了一整天的眼泪,在这一刻突然就忍不住了,桑采宜鼻尖一酸,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下来。


    时驭风吓到了。


    原本人没哭,现在竟被他一句话惹哭了。


    他没太多和女孩相处的经验,表情有些慌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对不起。”


    桑采宜摇摇头,表示自己哭和他没关系,但还是接过了那包纸巾。她看向窗外,抽泣着擦眼泪鼻涕。


    黄昏悄然到来,落日在天空缓缓下坠,仿佛要发挥最后一丝余热似的,光线烘得她眼皮发烫。


    桑采宜忽然明白时驭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这间教室视线简直不要太好,既无高楼又无密林阻挡,天空一览无遗。


    “咔嚓——”


    时驭风拍下了今天的落日。


    很长时间里,他们都没说话,就这样站在窗边安静地欣赏落日,直到光线越来越昏沉,四周一片漆黑。


    哭是一种发泄的方式,桑采宜擦干眼泪,虽然胸口还是闷闷的,但没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她无声看向时驭风,黑暗中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时驭风似有所感,也转头看向她。


    他的注视仿佛带着温度,桑采宜后知后觉脸皮发烫,倏地低下头。


    见她一直沉默,时驭风道:“看来你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他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况且很多事,也不是几句宽慰能解决的。但既然遇上了,又是认识的人,总不好一走了之。


    桑采宜掏出手机,屏幕微光映照着她柔和的五官,她敲下一行字:【是我家里的事,你帮不上忙,但还是谢谢你。】


    “不用谢,其实我没做什么。”


    但他的一句肯定,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时驭风有自己的界限,既是别人的家事,他便不再追问了,只道:“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从容接受,如果还没发生,我认为无需自寻烦恼,毕竟专注当下才是对抗未知的高级智慧。”


    专注当下才能对抗未知——


    桑采宜只觉得说这句话的时驭风,充满了坦然无畏的勇气。


    她道:【你好像很有应对突发事件的经验。】


    “因为于我而言,太多东西已无法转圜,就随时调整心态吧。”


    桑采宜很想问,那些无法转圜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她不该过界。


    他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相处的机会却不多,仅有的几次要么是偶然,要么是她有意为之。


    桑采宜很想跟他呆久一点,但还有十多分钟就上晚自习了,她不想逃课,估计时驭风这个好学生也不想。


    她提醒:【该回教室了。】


    “嗯,走吧。”


    艺术楼晚上不供电,桑采宜打开手机电筒,他们走得很慢,下到一楼,桑采宜的手机没电关机了,时驭风再次提醒她当心。


    走到门口,桑采宜去推门,然而推不动。


    时驭风见状,胳膊自她身后探过来帮忙。


    那一瞬间,他的呼吸压过来,轻轻扫过桑采宜的后颈。黑暗放大了人的感官,肌肤酥麻,桑采宜彻底僵住。


    “奇怪,怎么锁门了。”时驭风疑惑,又用力推了推门,发现门确实锁了。


    艺术楼大门是玻璃的,此时用一只锁从外面锁住,他们出不去。


    时驭风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发现该死的没有信号,他想了想,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看看别的门锁没锁。”


    桑采宜回过神来,莫名觉得这场景有点像恐怖片,面上不显,但心里有点害怕。


    而时驭风好像有窥探人心的本事,小跑几步又折返回来,安慰她:“别害怕,没有鬼。”


    看起来那么冷漠的人,说话做事却那么体贴。


    桑采宜扬了扬嘴角,点点头。


    艺术楼有三道门,时驭风在一楼转一圈,幸运的是,有道门还没上锁。他跑回去告诉桑采宜,两人成功脱困。


    出口距离教学楼并不远,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远处飘过来学生的说话声。


    时驭风说:“我去趟小卖部,你先回教室。”


    桑采宜也觉得这样安排正好。


    时驭风关注度太高了,和他一起回教学楼的画面,她想都不敢想。


    她挥手无声地与他告别,转身离开了。


    走到三楼上课铃声正好响起,桑采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晚的月亮圆润如玉璧,周围浮云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后来的很多年,她再也没看过这么圆满的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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