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街道,下着雨。
宿柳茫然地站在马路正中央,手里还握着一个水晶球。
雨声震耳欲聋,耳边隐约乍响火车驶过的轰鸣和仿若野兽撕打的低吼。
情况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呢?低头看向手上的水晶球,宿柳陷入回忆之中。
上一秒,她还在胥黎川房间打扫卫生,拖把柄不小心撞倒桌上的水晶球,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后,下一秒就出现在这里。
脚下这古老又破旧的街道十分眼熟,像是穿越前的西方某国——虽然没去过,但她在电视上见过。
难道是又穿越了?
还是三年的穿越生活其实只是一场梦?
宿柳苦恼,但清洁工套装和水晶球证实着,在鸢尾花疗养院的经历并非幻觉。头顶浇下来的滂沱大雨也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妄。
想不通,但事已至此,先躲雨吧。
周围黑得要命,间隔很远的路灯昏暗至极,大雨不停,浓雾弥漫,能见度几乎不足半米。
揣着水晶球,宿柳步伐稳健地朝着路边的人行道走去。
雨声连呼吸和脚步声都盖过了。完全未知的环境和模糊的视野滋生着恐惧,让人疑神疑鬼,潜意识总觉得四周潜藏着怪物。
她沿着街边的石墙朝前走,有些迷茫,但也只能朝前走。
砂岩材质的外墙、人工铺就的砖板,无一不提醒着宿柳,这里绝不是那个充满机械和重金属的未来世界。
难道真的又穿越了吗?
雨势骤急,宿柳又冷又饿,她还没吃早饭,肚子叽哩咕噜叫着抗议,连思考的能量都没有了。
透过雾气,一抹亮眼的鲜艳色彩闯入视线,影影绰绰地立在那里,似乎是一座红色电话亭。
有了目的地,黑暗和饥饿才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她加快脚步,直奔电话亭而去。
雨实在是太大了,她莫名有种错觉,仿佛身处一台老旧的发动机之中,雨声就是濒临报废机箱发出的疲劳震颤。
在这铺天盖地的雨声中,宿柳耳朵稍稍抖动,敏锐地捕捉到一抹奇怪动静。
——黏腻的、宛如蟒蛇吞咽,唾液与食物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
她本来正揉着肚子闷头前进,闻声瞬间警觉。毫无后摇地急刹车止住身形,她侧身回头,朝响动传来的方向望去。
雾霭滚滚,什么也看不见。
但是声音越来越清晰。
突然停下的脚步引起潜藏在暗处的怪物注意,它不再蛰伏,朝着宿柳飞扑而来。
猩红色的肉质触手从浓雾中探出,上面布满脓疮、粘连着绿色黏液,笔直地朝她心口袭来。
扭身躲过攻击,触手抽打在她身后的墙上,坚固的石壁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好大的力气!
如果不是闪得快,或许粉身碎骨的就不是石墙而是她了。
隐藏在浓雾之中的未知生物终于暴露,它身形巨大,足有两米高,形似章鱼却没有脑袋,只一团狰狞的腕足缠绕在一起。
宿柳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唯一携带的物品还是从胥黎川房间捡起的水晶球。不知道这样的怪物在黑暗中还潜藏着多少只,她并不恋战,下定决心后转头就跑,没有一点留恋。
能见度太低,无法判断那只怪物是否还在追捕,她只好不停地向前跑。
奔跑途中,本该逐渐缩短距离的电话亭却始终没有出现,只维持着不近不远的剪影,仿佛宿柳一直在原地踏步。
雨越下越大,一点停止的迹象都没有。
她埋头跑着,突然撞上一个炽热的胸膛。
冰冷雨水浇注,却无法熄灭这人周身的温度,滴落在他身上,弥散出温热的水汽。
速度太快了,巨大的反冲力让宿柳向后倒去。失重感袭来之时,她下意识伸手去抓身前这人,却没想到——
他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来不及再抓住什么,宿柳狠狠摔倒在地。
脚步朝前迈动,溅起一片水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硬质皮靴,紧接着是修长的腿,如一柄笔直利剑,强势破开雨幕。
再然后,是劲瘦精壮的上身。雨水打湿单薄的白衬衫,浸透肌肤、顺着肌肉的沟壑向下流淌,描摹出美好的少年□□。
黑色头发也被淋透,随着缓缓走近的脚步,他随手一捋,将黏在脸上的碎发撸开,露出一张精致英俊的脸。
他墨绿色的眼瞳像宝石,很华丽的长相,宿柳喜欢华丽的东西。但此时,面对眼前这个少年,她却一点也喜欢不起来。
宿柳生气地从地上爬起来。
这本该是很狼狈的动作,却因她的表情严肃、动作自然,而显得行云流水毫无窘迫感。
“你——”目光追随着宿柳爬起的动作,少年开口,刻薄嘲讽在漂亮的唇瓣间流淌,喷毒汁一样就要夺口而出。
只是,看到她俯下身去捡起的那个水晶球时,他的眸光稍微凝滞,而后话锋一转,“你是谁?”
宿柳听到了。
但她并没有理会。
这水晶球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脆弱易碎,掉落在地居然毫发无伤,只沾染了一些泥泞。
她把水晶球捡起来,用衣角擦干净上面的水迹,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想法是:原来没穿啊……
得益于少年的提问,那半生不熟但勉强能听懂的语言,宿柳判断出——自己应当还在联邦。
松了口气,她才看向少年。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很年轻青涩的样子,莫名有些眼熟。
在哪里见过呢?回忆起认识的同龄人,宿柳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少年。
但她一时又找不出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只能抿紧嘴唇、皱着眉头打量他。
她跌倒时他无动于衷,此时她已经站了起来,他才装模作样地伸出手,“你没事吧?”
墨绿色的眼睛微微弯起,说出口的话似乎是在道歉,脸上却挂着恶劣的笑,毫无半分诚意可言。
宿柳不喜欢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也一把打开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气,那冷白修长的手上瞬间浮现出一道显眼的红痕。
被她甩了一巴掌,少年倒没说什么,甚至还诡异地兴奋起来。他眯起眼睛,重申道:“我不是故意的。”
见宿柳还是不说话,他突然凑近,“要不再摔一次?这次我一定拉住你。”
宿柳不想搭理他。
他的到来驱散了一部分浓雾,周遭的景象变得稍微清晰了些。那个红色电话亭仍旧缀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像是海市蜃楼。
宿柳已经决定放弃电话亭,她转头,把视线投向附近。
刚才一直忙着逃跑,雾也太浓,这时她才发现,道路两旁已并非毫无出口的石墙。
一座接一座的小洋房紧密相连,每一栋房子都门窗紧闭着,窗子里一点灯光也没有。黑洞洞的小楼沉默矗立,像是蛰伏着的吃人怪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
听她这样问,少年的目光一滞,而后竟热切起来。他盯着她,“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莫名其妙。
不知道这个很奇怪吗?宿柳瞥了他一眼,觉得他才是怪人。
既然他不愿意回答,她也不想和他多嘴,抱着水晶球,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她挑了一栋最顺眼的房子避雨,就在路对面。
那栋房子和这条街道一样,充满了西方年代感。宿柳站在门前,先礼貌地按响门铃。
“叮咚——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滴入这片静谧的空间,因雨声的稀释而渐渐哑然,无法传递出太远。
宿柳耐心等待着,却一直没人来开门。
她小声念叨了一句“抱歉”,没再犹豫,摘下头上的草莓发夹,打算拆解开来用以撬锁。
联邦好像不是很流行花里胡哨的小饰品,这个草莓发夹还是她在E08区夜市花重金拍来的,据说是A某几区流落下来的孤品。
她并不在乎表面的噱头,只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穿越前就经常囤积。一拿到这个发夹,她就爱不释手,如果不是重要场合,甚至都不舍得拿出来戴。
虽说舍不得,但当下这个情况,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和小草莓发夹说了声再见,她小心翼翼地取下镶嵌在上面的宝石,掰开下面的金属丝,插进锁眼里捣鼓起来。
但无论她怎么发力,门锁都毫无反应。
宿柳停下,盯着手中变形的金属丝,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明明以前开过很多这样的机械锁,无论复杂的还是简单的,都能很快破解。
为啥这次就不中嘞?
“还要再试一下吗?”
她垂头思考时,带着玩味笑意的话音传来,语气平淡、声音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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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属于那个少年的。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跟着宿柳。
宿柳早就发现了。但她没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明显的杀意,也搞不清他究竟要做什么,于是没有阻止。
听他这样问,她摇摇头。
哪里还需要再试啊,这门肯定不对劲!
散发着热意的胸膛自背脊贴近,骨节分明的大手从身后伸出来,拿走她手中的发夹,说:
“别努力了,打不开的。”
*
“打不开是什么意思?”
胥黎川的贵族完美假面险些维持不住。他盯着霍兰德,英俊的面庞气到几乎扭曲。
“字面意思。”他的恐吓或许能吓到别人,却对霍兰德无用。
“当初是你们说,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里世界。这才过去多久,是打算反悔吗?”
霍兰德无动于衷地收回异能,对胥黎川的质疑毫无反应,“那是联邦承诺的,与我无关。”
胥黎川迅速冷下神色,“你的意思是,一个垃圾种闯入了我的里世界,现在门也失效,连我这个主人都进不去?”
“是这个意思。”
霍兰德根本不在乎胥黎川什么心情,对他的焦急也视而不见。检查完3号房的里世界和门,确定二者的状态都很稳定后,他转身就离开。
房间里面,胥黎川面色阴沉,平述站在一旁,看着被宿柳遗留在原地的清洁车,陷入深思。
被霍兰德毫不负责的态度气到,胥黎川的怒意更上一层楼。
他满腔怒火无处可发,一转头,又看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学生一脸平静、事不关己地站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看你干的好事。”他不爽,就见不得别人舒服,极尽恶毒的话朝平述刺去。
“黑鸢尾把你脑子关废了吗?一个清洁工而已,肮脏、卑劣,竟也值得你普渡神子的悲悯?”
虽然情绪上头,但胥黎川的疑惑却也是货真价实。
在黑鸢尾,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认知——清洁工都是消耗品,是可以供他们随意取乐、发泄情绪的消耗品。
这些频繁补货的清洁工,要么是敌对势力派来监视他们的走狗,要么是议会在E级区骗来的垃圾种——那些被律法和社会放逐的人渣。
他根本不能理解,就算是圣父病发作,平述为何要对一个劣迹斑斑的垃圾种仁慈?
“清醒一点吧,你早就不是神子了,你现在是一个怪物,一个被邪神寄生的容器!”
极度愤怒之下,胥黎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讥讽平述。
如果说对清洁工的蔑视是他们的共识,那么“容器”、“怪物”此类词汇则是他们的共同禁忌。
无论彼此之间有多厌恶、仇恨彼此,他们也默契地避讳用这一话题攻击对方。
因为,他们都是怪物,是注定成为养分的容器。
这是一个被邪神注视的荒诞世界,混乱无序,祂们馈赠异能,又伺机降临,顶级异能者是最好的容器。
而他们,就是那些“容器”。
被打上邪神烙印后,他们终日暴露在不可名状存在的注视之下,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他们是邪神的锚点,无论san值清空还是肉身俱灭,都会导致邪神降临。
为了避免邪神降临世界毁灭,联邦开辟出独立的里世界空间,用以监禁容器。
——这就是黑鸢尾的由来。
“不,她和他们不一样。”
在胥黎川尖锐的恶意之下,平述没有半分动摇。
他冷静地摇头,“我和你也不一样。老师,不要再放任自己的恶念,也不要再针对她了。”
讨厌失控,胥黎川对自己的一切都具有极强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里世界是黑鸢尾每个人的最高隐私,非法闯入的宿柳已经触及他的底线,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如果死在里面,那算她幸运。
要是她敢活着走出来,他一定会用一切残忍的手段,往死里折磨她。
“所以,你要为了她和我作对。”胥黎川抬手,极慢地摘下金丝眼镜,“是吗?平述。”
念在过往的师生情份上,这是他最后的警告。
但平述没有妥协。
哪怕他曾在胥黎川的教导下度过最艰难的少年时期,哪怕他几乎从未忤逆过老师的意愿。
“是的,老师。”
他说。
“哪怕与您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