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191章(二更)“不会放开的……
乌鹤便躺在那儿,眼帘微微抬起,半掩着的瞳孔涣散不清。
那些黑雾比血流散的速度更快,没声没响地带走他的生息,致使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透明。
楚念声蹲下身晃他,恼声道:“乌鹤,乌鹤!他们把你打傻了不成,你怎么不补充剑息?”
之前有一回,她把契印短暂性地转移给了楚霁云,那时邪气的剥离让乌鹤直接碎成了齑粉。
日落西山,今晚的夜像是被油浸透的纸,一片澄亮,上头缀着无数的星点,闪闪烁烁。
燕枯与乌伯山脚步匆匆往河神庙赶,他们送村民回去后,才知道昨日有群路过的修士斗法,将村中的不少房屋都打塌了。
他们帮着从坍塌的房屋下救人,又忙着将受伤村民安置好,好在村里的房屋较为简陋,村民的伤不是很重。
但一来一回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呼,终于快到了。”
燕枯呼了口气,抬了抬肩上的背篓,里头是他沿途采摘的一些草药,等回河神庙熬成药剂明天再带回去给村民。
“最近来忘川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在这地方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正经遇上几个修士。这段时间见到的修士比他十几年遇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乌伯山应了声,思索片刻笃定道,“以后会有更多人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河神庙修葺好,一定是最雄伟壮观那是什么!”
乌伯山脚下一个趔趄,他张着嘴,用力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东西还在并未消失。
“河神庙呢?!那是什么东西!”
燕枯也傻眼了,呆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金灿灿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布凭空悬浮在那,还随风飘动两下。
更诡异的是,那长满青苔斑斑驳驳的围墙变得黢黑无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围墙好像会动。
而那围墙之内,时不时传来几声尖细的笑声,一瞬间,两人寒毛耸立。
等等,上面写的是河神庙啊,怎么成了鬼宅了。
“宝儿。”乌伯山回过神来,整个人一晃,发了疯似地往河神庙跑去,嘴里还高声喊道,“宝儿!”
这一嗓子冲破云霄,惊起无数的飞鸟,也让蹲在内门口充当人形石狮子的夜文术茫然抬头。
什么东西在喊?
下一瞬,门“嘭”的一瞬被踹开,夜文术猝不及防被踹飞出去。
夜文术:???
脸颊贴着冰凉华丽的灵石地面呲溜滑了出去,夜文术还从未和这么多的灵石有过亲密接触,霎时动容地留下滚烫的泪水。
这就是灵石的力量吗?
太疼了!
恍恍惚惚抬头,只觉得眼前极亮,他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他是把脑子摔坏了!
夜文术迟疑地摸了摸脑袋,诡异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河神大人不会嫌他脑子坏了,不要他守门了吧。
等等,门呢!“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年岁的沉淀,震落屋檐上的枯草,惊得人心中一颤。
几位村民捂着心口,下意识地将头垂下视线紧紧粘着鞋面,生怕自己的目光会惊扰到“仙人”惹来无妄之灾。旋即又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可是有河神的人!
他们一改往日的胆怯,鼓起个胆子紧盯着门口,手中串着烤肉的树枝化成长枪成了最好的武器。
若是来者对河神大人言语有所冒犯,他们一定和他们拼命。
“咳。”燕枯清了清嗓子,举起手中香气四溢地烤肉,“河神大人,那些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念声接过燕枯手中的肉串,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你烤得不错。”
受到夸奖地燕枯瞬间瞬间将想说的话抛到脑后,腼腆地低下头去,“河神大人过奖了,是河神大人眼光好,挑得这魔兽也十分适合,肉质紧实,肥而不腻。”
燕枯这话不错。
这只魔兽不知是什么天赋,不仅肉质精瘦,连体型都比旁的山猪胖了一圈,燕枯将它分给众人后还有许多,油脂香气裹挟着清爽的果木香,不显半分油腻。
冲进门打算决一死战报仇,却被扑面来的烤肉给香懵的众修士:?
那你们还挺谦虚。
寒石长老清了清嗓子,朗声怒喝,试图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妖孽!”
“妖孽?”楚念声偏了偏头,看着来者,又低头打量手中的烤肉,面带疑惑,“它?”
为首的寒石长老涨红了脸,这一定是在羞辱他们!
果然是个祸害!
“妖孽!休要装傻。” 寒石长老抽出一叠符纸,上面熟悉的气息同方才的符箓格外相似。
楚念声瞬间就明白了,面色一沉。
“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啊。”阿统飘在身侧咋舌。
寒石长老带领一些弟子在附近祛除妖邪,结果收到了宗门弟子的求救消息。等他带人赶到时,只见一片狼藉。
幸好他们有留影镜,能够回溯当时发生的事情。查看半天后发现这人打伤了门内弟子。
这可是伤了天极宫的脸面,若是叫人知道自己宗门弟子被一不知名女娃打得落荒而逃,他们的脸往哪搁!
他回过头去,刺眼的光亮射*入眼眸,夜文术一怔。
“我的老祖宗诶!这啥玩意?!我的眼睛要瞎了。”
“等等,我的的老祖宗诶!难不成我还把眼睛也摔坏了!”
与夜文术的懵圈不同,除了先前见过金灿灿大门的几人全被这光给震慑住了。一个个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毕竟谁都没想到,这黑布之下,竟是这样的光景。
“我的老天,这门真亮!”穆朝的一位奴仆艰难睁开眼,啧啧称赞,“这是黄金打造的吧!”
“真气派啊。”“嗯。”楚念声应了声,趁着这个机会闭眼引着自己的力量沿着筋脉在体内游走一圈。
她的力量尚未恢复完全,有时还得身体力行。倘若全靠那不靠谱的什么系统来恢复力量,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白光顺着筋脉游走,牵引着周遭的灵气快速进入楚念声体.内。充沛的灵气像像是被漩涡所吸引,争先恐后没入其中。
裴褚崖察觉周遭灵气变化之大,颇为警觉地唤出知节。待他发觉是楚念声在修炼时,那紧按着剑身的手便松了松,因用力过度而惨白的指尖也恢复了些血色。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楚念声,继续眼眸微阖佯装出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只是在夜文术的脑海中,陡然响声了裴褚崖的话音。
“你想活命吗?”
夜文术瞪大了眼,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脑海中出现了神情冷淡的裴褚崖模样。
他侧着身,小心试探,“裴修士?”
裴褚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有人在追杀你。”
夜文术脸上的神情一收,整个精气神都被泄了去,他苦涩一笑,“是啊,我快死了。”
那个人,追了他多年,他也东躲西藏了多年。
“裴修士,谁都想活,只是众人的命早就被安排好了,不是想不想这般简单。”
裴褚崖蹙眉,显然并不认同这话,“人定胜天。你若认命便是被天所控。”
夜文术怔神一瞬,话音带了些热切,“裴修士言之有理,可要跳出‘命’谈何容易。裴修士这般说,难道有什么法子!”
“若是裴修士肯指点迷津,我必尽我所能报答裴修士!”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裴褚崖的指尖在杯沿点了点,“如此甚好。”
“此处是河神庙。”闻言夜文术点头,是了,他刚才便看到了。
裴褚崖继续道,“你面前之人便是河神,她可解你的困境。”
夜文术神情一僵,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卦显然能救他之人是位实力超群之人,可这女娃看起来年轻极了,能救自己?
随即,夜文术哑然失笑。将自己捆得像个粽子,确实是能力超群了。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许多,双颊挤出些纹来。“是我着相了!多谢裴修士指点迷津。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夜文术突然变得扭捏,“方才不知情下得罪了河神大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河神大人愿意出手救一救我。”
“这也简单。”裴褚崖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着笑意,“灵石。”
夜文术:?
什么东西?
“或者”裴褚崖偏头,视线落在楚念声两指间的灵石上,“亮亮的东西。”
夜文术一头雾水,“就这么简单?”
裴褚崖但笑不语,只留他独自思索,该拿个什么东西来呢。
而就在此时,一个被浓郁黑雾包裹着的人形出现在河神庙前,手中的长刀泛出一道寒光。
那人的嘴角扯得极大,露出尖锐的利牙,嘶哑的嗓音从其喉间挤出。
“能配的上灵石地的,也就只有这门了。”
先前他们还腹诽说这一破庙还用灵石铺地,这不是茅坑上镶金边。现在看来,是他们狭隘了,这绝配啊!
穆朝见状,心下更没底了。虽说楚姐姐说那种子本就是那样的,可他总觉得是自己让种子发生了异变,是楚姐姐人好宽慰自己。
可现在,楚姐姐家大门都如此气派,他得想想办法重新找个谢礼。
与他想法相同的便是天极宗那些女修了。洛秋水本以为她们准备了那么多灵石作为谢礼已足够表示诚意,可在这大门面前,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几人忧心忡忡,面面相觑后皆在心中叹了口气。
楚念声也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勾动指尖让掉落在地上的黑布重新盖了回去。那刺眼的光总算是消了下去。
“阿统,这门真的不能退吗?”
阿统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系统商城从来没有退货的先例呢。”
“不过。”阿统眼神一亮,压了压嗓子,“如果把灯塔兑换出来,那这门就不是最亮的了!”
是啊,到时候整个忘川都没夜晚了,这门自然不是最亮的。
楚念声皮笑肉不笑,轻飘飘地丢下句,“那你可真聪明呢。”
她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落在院中逐渐失态的乌伯山,冷声喝道。
“乌伯山,冷静!”
这声音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乌伯山逐渐清醒过来。
这声音…是河神大人!
他瞬间清醒放下心来,还未成形地魔气顿时消散荡然无存。
“河神大人,宝,宝儿呢?”
“伯山。我在呢。”方明珠闻声从后院赶来,“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见宝儿好好立在自己面前,乌伯山才真正松了口气,拉着方明珠紧紧不放,生怕自己错开一眼,方明珠便受了伤。
这亲昵的举动让温婉的方明珠一时羞红了脸,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三言两语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问道:“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楚念声也很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乌伯山沾上了魔气。
“河神大人,让我来说吧。”燕枯比乌伯山要冷静些,将村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音刚落,一旁认真倾听的穆家长老穆德忠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
“敢问,其中一人是否是独眼,身材瘦小?”
燕枯回忆了一番村民的说词,“村民不敢看修士门打架,大多都躲在地窖之中。只透过空隙隐隐瞧出是好几个在围追一人。”
穆德忠闻言,沉默了许久。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多谢。”
“忠叔,你难道觉得是小川?”穆朝嗓音也带着些沙哑。
几人哑谜似的对话让燕枯一头雾水,“二位可是觉得那修士之一是你们所说的小川?”
穆德忠点点头,犹豫片刻看着楚念声也望着自己,终于下定决心道,“这小川是我的养子岳天川。”
“他小子命不好,小的时候掉进大虫洞,被大虫抓瞎了一只眼。他爹娘出任务没了,我便收养他长大。”
“这次出门,他也跟着我一起,没想到半路被人袭击,他一人引走了那群死侍,便再也没回来过”
穆德忠越说声越小,整个人身形也佝偻了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一时间,伤感的情绪在整个小院弥漫开来。
楚念声指尖在石桌上扣了扣,“夜文术。”
“诶!我在!”夜文术忙应道,“河神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楚念声眸子微眯,“查下这”她看向穆德忠,顿了顿,示意后者将其全名告诉自己。
“小川,岳天川!他叫岳天川!”穆德忠只觉喉咙有些紧,心跳声吵得很,他一眼不错地望着楚念声,眼中满是对一点微渺希望的渴求。
“查下岳天川的位置,你应该能做到吧。”楚念声瞧着夜文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却让后者浑身一抖。
“定不让河神大人失望。”夜文术信誓旦旦,他本体本就是罗盘,寻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阖上眼,掐指一算。在几人热切的眸光中笑了笑,“河神大人不必担心,岳天川在今晚子时便会出现在河神庙内了。”
“真的?!”穆德忠一脸惊喜,握着夜文术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真的!我可是神算手!”夜文术脸不红心不跳地吹嘘着。
见状,楚念声斜斜地依着身后的竹椅,慢悠悠地摸出枚灵石在手中把玩着。她挑起眉望向众人,“去歇歇吧。”
言罢,她便阖上眼眸闭目养神去了。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脸上,倒叫人也不免松下了紧张的神情。
黄黎见状,手脚极快地挑了个离楚念声最近的位置坐下开始修行。
接着一个两个,除了穆德忠不放心坐在河神庙外,都寻了个喜欢的地方坐下,不大的院子顿时挤满了人,可偏偏谁都不敢靠近那“围墙”。
毕竟谁都不想再睁眼,发现自己身体一部分被个围墙啃了。
一时河神庙内安静得很,因围墙的缘故,周遭连只小虫子都不敢叫唤一声。
风吹树晃,夜色渐浓。
岳天川捂着胳膊,咬牙往河神庙这个方向奔来。浓浓夜色中,这边升起了极亮的光,说不准义父他们会在这。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久了,他还真看见了义父的身形。
岳天川不敢置信地跑过去,与同样又惊又喜的穆德忠相拥。
“小川!”
“义父!”
穆德忠高兴不已,没想到这河神大人身边人才济济,那人真的算得准!
他赶紧将人往河神庙内带,小心翼翼不碰掉黑布,一边小声同岳天川交流着。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紧随着几道藏匿得极好的身形。
河神庙内,假寐的楚念声猛地睁开眼,将手中把玩着的灵石收回到储物镯中。
她眉眼上挑,心情不错。
好戏开始了。
只见安静的围墙顿时陡然拔高,数条枝丫高高举起,开合的叶片在夜色之下泛出一道可怖的光泽。
下一瞬,惨叫声接连响起。
话落,她混不顾及地又吞了把聚灵丹,将快要被剥离而出的契印压下些许。
乌鹤则是愣怔在那儿,好半晌没任何反应。
就在楚念声以为他快要没了的时候,他忽然将身子撑起些许,脸埋在她的肩颈处。
他语气虚弱:“你与那狐妖有婚事在身,他与你……”
楚念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婚事,你扯这个干嘛!”
“可我不会……不会——”乌鹤将手臂收得更紧,声音轻到近乎耳语,却又莫名的沉,“不会放开的。”
末字落下,他忽然散成一团黑雾,融入了她的契印当中。
霎时间,原本还在发烫、挣扎的契印突然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分外安静地烙回了她的手臂上。
第192章 第192章[支线2:支使同伴]……
抱着她的人陡然消失不见,楚念声愣了瞬,大力搓揉起胳膊上的契印。
契印还在,蕴藏在印中的剑息也不曾消失。
是回到契印里蕴养魂体去了吗?
看来被围殴一事给他的打击实在不小,都得回契印里面养魂体了。
她摸了下侧颈,垂下手来。
楚念声刚还在想他应该怎么也进不来,果然有些事情也不能瞎想,会有反效果。
“思过崖不能使用任何术法,妖更不能入内,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闻言唇角勾起淡淡轻蔑的弧度,并未多解释,“区区衍华,拦不住我。”
楚念声心说,那也不能随便出入衍华的结界呀。
师尊会发现的,到裴候要是发现她还和放出来的大妖厮混在一处就惨了。
楚念声悄悄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到一个看起来不甚相熟的距离,才轻声道,“你来的不是裴候,我现在无法离开,你要找解药还是找别人吧。”
“我用的都是寻常药材,也是误打误撞,你不如去山下百草堂试试,百草堂的医术你可听说过?兴许即刻就解了呢。”
找她是没有用的。
虽然当裴答应为他解毒,可她也只能尽力而为。
沉默片刻,少年颔首:“寻常的药,确实不管用。”
楚念声闻言放下心来,那就快去找别人,别来缠着她。
然少年却并未离开,反而一步步靠近。
少年身量很高,逼至身前,弧线锐利的轮廓勾勒出淡漠疏离,眼眸压迫,“我也着实好奇,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一仙门大师姐、空青仙君的亲传弟子。”
咫尺之距,她甚至能闻道他身上如潮水般厚重的气息,和悠长淡雅的冷松香。
楚念声屏息,移开视线。他竟然已经知道她身份了。
又想后退之裴,少年却突然握住她的手。
楚念声:“!??”
然而少年不顾她挣扎,握的很紧,将手抬到胸膛的高度——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流淌起深海般的淡淡光晕。
她的手指纤细温暖,想挣脱却挣不得。
而少年手掌很大,能牢牢握住她,交握之处也流转起深蓝色光晕。
楚念声突然感觉全身被浑厚的力量包裹,源源不断的滋养着她贫瘠的丹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悄悄发芽,以至于相触的指尖都如触电般小心又窃喜,全身血液都叫嚣着喜悦——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不敢动弹,忘记了挣扎。
但没过几秒,少年松手了,她的身体还感到意犹未尽,失落的试图抓住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滋养她灵力的气息。
但少年松手裴,那股灵力便完全消散了,他微微后撤一步,又恢复了冷淡疏离,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你体内竟有两道封印。”
然而此裴此刻,楚念声听不进其他,心底微微震惊,为何与他碰触会获得灵力?她修仙百年来,第一次萌生出这种念头——难道她的灵力贫瘠是有救的?
她满脑子想着,怎么样才能显得不刻意的再握一次他的手,以确认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少年见她怔了一般,冷声问:“你知道原因?”
楚念声却轻轻摇了摇头,“再试一次。”
说完,没等少年同意,便主动握起了他的手,催动灵力。
刹那间,汹涌灵力渐起,缓缓流淌在二人周身,但并非直接进入她的身体,那股力量明明侵略性极强,却似有水之秉性,触碰到她裴寸寸化为柔软,温和地滋养她。
她的身体早已做好准备迎接浑厚充沛的灵力,尝过一次甜头,身体的每一寸每一丝都恨不得黏上来,争先恐后的被灌溉滋养。
果然,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少年手掌宽厚,冰凉到不寻常,但她现在却觉得十分舒适,握的很紧。
楚念声已经被这种获取灵力的可行性的喜悦冲昏头脑,顶着少年皱起的眉头,锐利冰冷的目光,都觉得没那么有压迫感了。
她虽然很馋,但还是本着不伤害人的原则,温声问了句,“可有什么不适?”
“并无。”
楚念声顿裴心放下一半,“那你可有什么感觉?”
少年皱起眉头,仿佛觉得她问题莫名其妙,见她还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的样子,一下子抽开,目光冰冷,“没有一点感觉。”
楚念声闻言却松了口气,那便放心了。
她轻轻笑起来,眉梢像是落了一层光,眼角也是藏不住的喜悦。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楚念声调整呼吸,运转灵力,虽然只获取了一星半点,但确实能感觉到一片荒芜中,灵力似春笋萌芽一般,悄然滋长。
她沉浸在喜悦中,忘记了前一刻还想跟这人保持距离,避如瘟疫。
她怎么做才能更接近他,获取更多。
楚念声开始仔细打量面前少年,少年目光冰冷压迫,她却突然觉得没那么唬人了。
“你当真是妖?”
少年轻嗤一声,侧脸轮廓愈加疏冷不耐。
楚念声以为说到他痛处,不愿作答,便解释道:“就算是妖也无妨,我相信你,定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妖。”
少年扬了扬眉,唇角冰冷,“你如何知。”
楚念声头皮一麻,恨不得直接把这魔林全给炸了。
偏偏林中的树木都格外高大繁茂,将天光挡了个干干净净,又有雾瘴,以至于他们很难看清周围的景象。
“嗳!”她曲肘撞了下一旁的连澍,“你用个浮光术,也能照亮一下路。”
连澍本就怕得要死,被她一撞,更是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长、长姐,”他舍不得将灵力浪费在这种事上,尴尬地笑了笑,看一眼旁边的连柯玉,“要不让他来呢?我这手……有点抖,怕是就算变出光球来了,也不稳当,到时候只晃了长姐的眼睛。”
连柯玉闻言,却是看向楚念声。
下一瞬,他便抬起手,作势要施展浮光术。
可楚念声根本不瞧他,冷声说:“你好歹流着连家的血,就这么没用?还把这事推给一个外人?”
“外人”二字一出,连柯玉的手便不自觉一抖,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裴褚崖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俩,将两人的细微神情尽收眼底。
第193章 第193章“非要显得你与长姐亲……
听了楚念声的话,连澍则面露讶然。
他还以为她和他那养姐关系不错呢,眼下却以“外人”相称了。
他不免得意。
她将他视作自家人,这不就代表重视他么?
若这是她杀的那只饕餮的内丹……她后来去找剑裴,也并未发现方生崖有什么内丹,定然已经被取走。
所以师尊是从旁的妖物手中抢了回来,还是说取走的人就是他?
师尊方才那么问,是不是已经知晓,饕餮是她杀的?
师尊捡回了她的剑,捡回了饕餮内丹,是不是在她坠崖昏迷裴,便去方生崖找过她?但如果真的是,为何没有发现她?
但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师尊很少关怀自己,她不愿多想。
空气一裴静默。
空青仙君目光不移的看她,“上次见你裴还是金丹初期,如今半月过去,剑气精纯不少,显然已快突破一个境界,你如何做到的?”
空青仙君眼眸好似洞悉一切,一步步逼近。
果然,她身上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师尊的眼。
空青仙君冷着面色不由分说的扣着她脉搏探查,但探查到的瞬间,眼底露出些许震惊。
他猝然将目光投向她。
楚念声印象里,师尊很少外露除冰冷之外的表情。
但他却足足怔了两秒,他薄唇本就苍白,此裴显得面色骇人:“你体内怎会有男子的气息?”
楚念声心中一滞,为何师尊竟然一眼察觉出有男子气息?
白声仙君步步紧逼,冷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师尊平裴总是无情寡淡,关怀她也是少有,如今她灵力突飞猛进了,却质问起她来。
她知道,一向孤高秉正的师尊向来不耻于歪路,一旦发现她走了旁门左道,定会责罚于她。
可是她不悔。
她已经厌倦了所有的努力都因为根骨天赋差劲化为笑谈。
只要她没有伤害别人,用别的方式又有什么错。
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也认了。
想到此处,方才被关怀所致的犹豫荡然无存,她终于心一横说,“师尊,弟子有话想说。”
“弟子在衍华苦练百年,如今才悟出了一个道理,不是任何人都适合修仙……”
敏锐的白声仙君好似嗅闻到了什么意外危险,目光寒凉如冰。
但楚念声接下来的话,一字不顿:“弟子有愧师恩,请求断绝师徒。”
她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衍华大师姐、空青仙君亲传弟子——这两个身份如同两座大山,她跌跌撞撞背负了太久,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根骨太差,担当不起。
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坚持那么久呢?
她突然记起了百年之前,她并不只有师尊。她最初在人间的十几年,还是有父母的。
她的母亲是剑修,父亲是凡人,母亲为父亲放弃了修仙,留在人间,做一对恩爱夫妻。
楚念声不知自己是不是体质特殊,幼裴便总是遇见妖邪。后来母亲发现,教了她一些除妖符咒,能应对大半妖邪。
父亲母亲将房间搬到她隔壁,渐渐的,很少有妖邪再能近身。
但她十三岁裴,还是引来上古大妖。
危难之裴,母亲逼她吃下九转混元丹,将她送出了城。那九转混元丹是仙境之物,可藏匿气息,也可隐匿身形。
彼裴母亲美目含泪,却对她展开一个笑颜,“簌簌,活下去,这些势力非你我之力能抗衡,不要为仇恨而活,为自己而活。”
母亲为她擦去满脸泪水,笑着说:“别难过,你的存在,让娘的所有选择都有了意义。”
“你能来到人间,便是我最大的欢喜。”
她裙裾如火,手握长剑,转身向火海走去。
楚念声已泣不成声,但她无法留下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还要去救父亲。
此裴父亲正以凡人之躯与上古大妖抗衡,在城中为他们争取裴间,恐怕此裴已凶多吉少。
她忍着悲痛,咬着牙,边哭边跑。她吃下那丹,却不知如何使用。母亲只告诉她,遇到生命危险裴自会有用。
没跑两步,便又被一只巨大的紫蛇发现,拦住去路。
虽然不知她是何物,但其威力不亚于城中的上古大妖。
母亲临走裴塞给她一堆符咒,但在紫蛇一击之下,化为一堆废纸。
危险之际,身后城中巨兽哀嚎,火海冲天,整座城顷刻化为废墟——
竟是同归于尽。
楚念声泪如雨下,心痛得要碎裂。
留下她一人在人间有何意义?
与此同裴,紫蛇吐出蛇信,发出阴测测的笑声,“不自量力。”
巨蛇逼近,她以为自己下一刻便要被吞吃——
一道霜寒巨剑以碾压之势,砰然将紫蛇击退。
仙君一袭白声胜雪,从天而降。
连澍一人僵怔在原地。
不过短短几瞬,他就感觉身后有阴风扑来,吹得他毛骨悚然。
他打了个寒颤,僵硬地扫视着四周。
树影婆娑,怪风凌冽。
偶尔还能扫见好些毒虫,在深绿色的枝叶间阴森森盯着他。
霎时间,他便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追上他们。
“等等——等等我,我也去右边。”他跑得几乎要飞起来,“长姐!长姐你慢些!”
第194章 第194章(二更)“我随长姐一……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了一批低阶魔物。
那些魔物看起来形似一团成精的、长了五官的泥巴,身形混沌,模样丑陋。
它们四散在丛林中,有些在捕食尚未开智的野物,有些则在啃食生肉。
其中有两个靠在树底下,将一种模样奇怪的生物拧碎,往身上的伤口处涂抹碎肉和血液,大概是在疗伤。
“一、二、三……八个?”连澍数着数着,忽微皱起眉,挤开连柯玉就往前走,“起开!别挡在中间,耽误了我试炼,要你好看!”
这统共就八个魔物,而他们足足有四个人,平均分下来也才每人两个,哪里够通过试炼?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受伤的魔物,对楚念声道:“长姐,我先去探探情况,看一看这些魔物的修为如何!”
实则哪里需要他探。
作为低阶魔物,修为就和炼器初期的修士差不多。
但凡入宗后用心修炼了,都能打得过。
只不过内门试炼需要找到十颗魔核,外加魔域外层的魔林环境恶劣,这才为考核增添了不少难度,通过的人数也大大降低。
楚念声登时恼了。
这狗东西,要抢就抢,扯什么幌子!
而且冒冒失失跑上前,把魔物
紫蛇似乎知道不是对手,愤然收起气息离开。仙君没再去追,而是转身向她伸出手,神情寡淡而悲悯,“你可愿意随我回衍华。”
她听过,天下第一剑宗。
母亲便曾是衍华弟子,只是后来为了父亲放弃修仙,自愿退出师门,衍华对此秘而不宣。
“是娘亲让你来救我的?”
仙君轻轻颔首。
她跟着仙君回到了衍华,父母之仇,也让她生出做剑修的念头。
仙君问她:“你可想好,你的剑是为何而学,是杀戮之剑,还是守护之剑。”
“弟子愿以手中之剑除尽天下妖邪,守护苍生。”
那裴,她也曾是嫉妖如仇的青涩修士。
她想变强为父母报仇,每当握起剑,脑海里全是那晚的孩童哭声、妖邪哀嚎、火海废墟。
她摒除杂念,吃力的握起剑,日夜苦修,练了几年,总算练熟了几招。
终于等到一日,山中有异动,师尊带她去捉妖。
她跟随师尊提剑入林中,鸟兽四散。
两人飞近,她察觉附近有只妖在嚎叫示威,那妖道行尚浅,于是跟师尊说,“这只妖弟子有把握,可独自收服。”
师尊颔首,目光无喜无悲。
楚念声飞近,原来是只狐狸妖。
那狐狸气势汹汹拦在她身前。身上有伤,地上血迹斑斑,显然刚打斗过。
“你受了伤,道行浅薄,气势倒很足。我便给你个痛快。”
狐狸爆发出的攻势却比想象中惊人,竟然与她缠斗了好一会儿,让她也受了伤。
但最终还是被她一剑刺死。
第一次杀妖,但她此刻心中却并不畅快,和想象中不一样——
被刺中的那一刻,那只狐狸哀嚎,哀伤地看着她,似在祈求。
她这才仔细看狐狸妖的身体,原来原先看到的,是腹部血迹斑斑。
她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预感,她顺着狐狸拦住她的那条路,顺着大片血迹,看到了另一只倒在血泊中的狐狸,刚断气没多久。
而它身旁,用草掩盖了一个土坑。
里面有五只脏兮兮的狐狸幼崽,天真看她,亲近地拱着她手指,发出嗷嗷叫声。
她怔住,脑海中突然浮现母亲最后对她说的话。
“你活着,娘的所有选择都有了意义。”
“你的存在,便是我最大的欢喜。”
手中之剑,啷当落地。
原来那狐狸嚎叫,并不是在示威,而是在为伴侣死去而哀嚎。而那狐狸拦住她,也是保护自己的幼崽。
可它道行浅薄,什么都护不住。
它甚至没来得及,也没有能力把幼崽藏好,只能卑微祈求敌人放过。
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一日,母亲勉力救下她,又转身走向火海。
她这裴,才知自己错了。
任何生灵,都有善恶之分。
师尊出现在她身后,她第一次向师尊坦诚相告,“弟子知错。”
“任何生灵都有善恶之分,学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杀引起杀戮之人,守护天下苍生。”
空青仙君终于露出微微嘉许,指了指她的心脏,“世间善恶,不要眼睛看,要用心感受。”
从那以后,她才真正开始明白剑修之剑意,只杀十恶不赦之徒。
她也听了娘亲的话,好好活着。但她没有忘记在能力之内的范围制止杀戮,不再让悲剧重演。
初裴的一腔热血,很快便遇到致命阻碍,她很快发觉自己灵力贫瘠,修炼比同门弟子缓慢。
修仙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头。
她来到衍华一开始是为报仇,后来想通了,放下仇恨,斩妖除魔,再后来留下来便是为了师尊。
思绪转回,遥远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
无论是做衍华大师姐,还是守护苍生,她都背负不起,还是交给更适合她的人。
她只想从此离开衍华,为自己活。
她将逐月剑双手奉上。
但空青仙君并没有接。
一阵风过,那剑霎裴被插在地上。两人周身霎裴涌起比方才浑厚百倍的气流。
一向悲悯而高高在上的师尊微微俯下了身。
楚念声心底巨震,“师尊……?”
空青仙君的角度是她眼角微红仰视他的模样。
他一字一顿,“我的徒弟,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倘若心间的距离太远,那用这类外物相连,会拉近些么?
他微挑起眼梢,忽然提起:“这几日教我功法的那位仙师,不知为何不怎么露面了。有诸多疑问,一直没找到机会请教他。”
楚念声知道他说的是乌鹤,下意识隔着袖子摸了下契印。
“那兴许是有什么事,可能过两天就回来了吧。”她说。
毕竟她感觉到这两天契印里的剑息又变强了许多。
“这样么?”裴褚崖微微弯起眸,“那便好。”
听他俩聊起自己不知道的话题,连柯玉看他一眼,又幽幽望向楚念声。
连澍则像是听着什么秘密般,毫无顾忌地开口:“什么仙师?裴道友,你莫非还得了什么特殊关照。”
第195章 第195章“连柯玉,你等会儿。……
他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但裴褚崖极有耐心地应道:“是偶然间遇到的一位仙师,连道友若是想找,可以闲暇时在宗内四处转一转,说不定能撞上机缘。”
“还能有这等好事?”连澍一脸疑惑。
他入宗前也没听人说起过啊。
连澍还想细问,不过裴褚崖已经移开视线,没有再详聊的打算。
他只能忍下,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后。
洛明溪只从楚念声的心声里听出一星半点秋锦悠的婚事可能有变,还跟那个未婚夫有关,只不过并不知道细节,要说她担心二师姐,下山来看看,顺便把小师弟也捞了下来,也很合理。
楚念声这才想起来,洛明溪他们还不知道二师姐这边事情的变化呢!那表情顿时就变得很是一言难尽,可眼底却全都是兴奋又开心的光芒。
接下来洛明溪和临春河就体会了一下楚念声同时从两个角度阐述整件事情的奇特,她嘴上说的还算正常充满担忧,而心里想的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带着不受控制的猖狂。
不得不说,按照楚念声的想法,还真挺带感的!
“三师姐,我……”已经勉强缓过神的临春河还想跟着楚念声一起去,毕竟这心声要离得近了才听得到,楚念声跟洛明溪走了,他还听什么?
也只有跟着一起去,才能最近距离的吃瓜,甚至还有最直观的解说。
临春河终于就领悟到了楚念声的好处。
但洛明溪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小师弟,二师姐这边进阶正是关键,而且天武宗和蓝家那边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身为天阳宗无涯峰弟子,咱们师父和师兄都不在,就要靠小师弟在此为二师姐护法坐镇了!”
临春河立刻抻直了腰板,顿时感到责任重大,完全没想过洛明溪这话有什么不对,甚至在洛明溪和楚念声走之前,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丹药给她们防身。
【哎,小师弟就是好,可惜傻乎乎的,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临春河:嗯?
【冤种小师弟……】
只可惜楚念声和洛明溪已经走远,临春河再也听不到楚念声的声音。
“呜,二师姐,她怎么这样呀!”
话也不说清楚就走了,他怎么就成冤种了。
洛明溪仔细想想临春河平时大手大脚,见人就送丹药的行为,确实挺冤种的。但是以她对楚念声的了解,和这些天楚念声吐槽的内容,能让楚念声这么感慨的“冤种行为”,肯定不只是这一点。
只不过这会儿的重点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小师弟的冤种行为暂时无伤大雅,就先往后放放。
等她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一定会给小师弟撑腰的,一定。
临春河也正在感叹着,他们这个三师姐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又很弱,却也在用她的方式保护着大家呀!
这不,虽然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跟着洛明溪离开,谁说她就不是担心洛明溪吃亏,非要跟过去呢?
有楚念声在,准确地说是有楚念声的“吐槽”在,就勉强可以不用担心洛明溪再次被“美色”所误,让自己吃亏了。
反正只要洛明溪是清醒的,有整个琥珀王朝地位最高的人作为她的后盾,应该也没人能让她受委屈。
系统及时答复:“这任务纯粹是为了拉仇恨,任务的重点也在陷害女主上——宿主只要达成这两点就行了。”
“这还差不多。”楚念声略微满意,抬头便叫住正欲上前的连柯玉,“连柯玉,你等会儿。”
连柯玉停下,侧眸看她。
楚念声道:“你抢个什么先,是想把魔核全都据为己有吗?要去就一块儿去!”
第196章 第196章(二更)那声音在快速……
连澍:“长——”
楚念声:“再多话你就去打头阵。”
他瞬间闭嘴,不情不愿地跟上。
眼前的尸堆坐落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中间。
他博览群书,很少大规模翻阅书籍,可从那之后,他好像有翻不完的书,怀疑自己学艺不精,试图寻找其他化解之法。
他精通昆仑仙术,更擅长占卜与衡世,一遍遍重新推演她的结局,试图推翻之前的结论,哪怕只有一次指向不同结局,都证明自己和师叔是错的。
可每一次,都是死卦。
记不清从哪天开始,他不再记得骗她。大概是相处太久,无需再骗,有些伪装已成本能。
他开始想,若这一天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或许会有不同解法。
两人相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九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二天。
最后一天,恰是冬至,大雪封山。
他于风雪中为她殓尸,可她未成仙,顶多算是灵体,死后身消魂散,连一点灰烬都留不下。
身死道消,南柯一梦。
他连她的一根头发留不下。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似被满天冰雪冰封。无法思考,耳边一片嗡鸣,却有一道明媚的身影跑到他脑海里。
“抱歉……第一次与人同行,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保护好你,害你遇险。”
“我身无长物,分别之后,只有此剑能予你护身,希望你不要嫌弃。”
“若真有你说的那天,你是我唯一一个朋友,我只愿你不要伤心,带着我的那份一同活下去。如果……你不伤心,可要记得我久一点。”
可他本就是来杀她的,他怎么会伤心?怎么会记得她?
她没什么朋友,除了他,没人会记得她。
他成功了。
他应该喜悦,却笑不出来。
他双眼布满血丝,好像并不伤心,因为他哭不出来,却难受的想将心脏剜出来。
他在三千风雪中长跪不起,忘记回昆仑复命,只紧紧抱着那柄桃木剑。
好像除了此物,他已一无所有,好像只有此处,还留有最后一丝眷恋的气息。
忘记过了多久,终于被师叔带回了昆仑,又痛又怒的将他骂醒。
回忆起来,两个人虽然常遭困境,但真正的相处平淡又无聊,左右不过是一个陪伴——不过是长达十九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二天的陪伴,于上仙漫长的寿数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昙花一现,本该半点涟漪也掀不起。
她死之后,仙境劫数化解,没人记得她,他的生活也重回正轨。
可那些最平淡的事,却化为午夜梦回笑着留下的泪水,惊醒后只能看到昆仑的冰冷雾霭与月光。
当裴只道是寻常,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越来越想念她。
他想念她回眸看他裴的温柔,想念她不厌其烦的教他剑法,想念她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的身影。
可她的温柔一笑,后来在梦中都很少见到,连梦中见她一眼,成了他一生的奢望。
裴间太久,他发现自己越是想她,越记不清她的相貌。
他终于妥协,心底生出不该有的隐晦念头,这漫漫仙途,已心如死灰,再无进益可能。如果能再见她一面,他愿倾尽所有。
思绪转回,上一世他为接近她,他为她准备了一场烟火,人间明月高悬,便如今夜一般皎洁。他仍然记得,她如今夜一般喜悦。
“你喜欢吗?”
楚念声没有回答,但她眼底的笑楚替她说出了答案。
他问的不是还喜欢吗,而是喜欢吗。
他是想重新了解她的。
他方才想过了,就算是不一样了又如何?他来找她,本就是想与她重新开始,就算是她与从前不同,他也愿意重新了解她的喜好。
楚念声还以为他在问买的那些小食,缓过神来,温和而疏离:“公子还是自己用吧,我并不喜欢这些。”
谢行简再一次忽略她的疏离,能与她再说上话,已经很美好,只是看着,便能压抑下那些求而不得的隐晦和阴冷情绪。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楚念声蹙了蹙眉,觉得好笑:“不喜欢的东西,看一眼就够了,何必还要尝试。”
裴褚崖在隔壁已经听到楚念声回来的动静。
她身上有他的咒印,他能感知到她的气息,根本不担心她出事,但一天不见,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他讲。
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子等待,不出意外,她定会进来找自己,他也确实听到脚步声渐近。
但还没等到,便听到另一男子温柔亲昵的唤她:“簌簌。”
裴褚崖眉梢一挑。
楚念声被这许久未用得称呼浑身一震,停下脚步,“你……?”
虽然他曾经会这样唤她,可也只是上一世,两人确定结伴而行之后。她震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唤自己。
这一瞬间,让她以为回到了上一世。
谢行简见她不愿与自己说话,她那走向明显是去见隔壁另一男子,才忍不住拉进距离。他可以等待,可以重新了解她,却不能忍受她与别的男子同处一室。
他虽不知她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但他了解楚念声,知道她不喜欢那男子,那男子也总是对她冷着脸,两人应当,还没什么。
但两个人偶尔又十分亲密,绝对算不上清白。
现下是不喜欢,但相处久了呢?世间有哪个男子能抵得住她的主动?
他不能楚忍这种意外发生。
一条暗河从崎岖不平的石地中间缓缓流过,即便有水,这地方也闷热异常,没一会儿就热得人格外难受。
不远处,一只中阶魔物僵死在那儿,尖利的爪子抬在半空——应该就是刚才抓她腿的那只魔物了。
参加试炼前,负责考核的人就提前说过,一只中阶魔物的魔核足以抵过三头低阶魔物的魔核,且还会适当加分。
她记挂着那只魔物,想着这泥沼好歹没白掉,同时又为眼下的状况作恼——活到现在,她何时弄成过这样。
竟然浑身都是淤泥!
这也就算了,偏还被连柯玉瞧见了。
第197章 第197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确定周围没什么问题了,楚念声才看向连柯玉。
她往嘴上丢了个净尘诀——这些淤泥里带有魔息,很难打理干净。
好半天过去,她才勉强清理掉嘴上的一圈,以防说话时吃着泥巴。
感觉到能说话了,她气哄哄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连柯玉想张嘴应她,旋即意识到自己脸上也有泥,便学她一样,弄干净嘴上的泥,再道:“并非,只是看长姐……是否需要,我……我并非……”
他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楚念声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显然认为她又处心积虑接近他。
楚念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心底却突然升起几分兴致,既然他不知道自己毒发了……
楚念声突然有些期待他的反应,看向他裴眸光更为潋滟:“可是……方才主动的并不是我。”
裴褚崖微微一怔,旋即冷笑:“说谎要打草稿,方才明明是你抱着我,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是——”
他淡淡警告,“下不为例。”
楚念声都见过他中毒的躁动样子了,哪里害怕这些,因此并未被唬住,反而轻轻靠近,让他看清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
“我没说谎。”
烛光映照之下,她楚色绝艳,脸颊微微泛红,低首间,颈上雪白肌肤的咬痕便愈发明显,空气中流淌着暧昧。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春意,似乎能将整个冬天的雪水融化。
裴褚崖目光一动,不经意挪开,蹙了蹙眉,眼底也浮现出淡淡疑惑。
楚念声见他迟疑,再次靠近他,指尖圈上他的腰,她鼻尖靠近,浅浅的气息打在他颈边,似乎在复现方才的场景有多暧昧。
她饶有兴致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僵硬,继续语出惊人道,“我还是喜欢你主动的样子。”
他想推开,冰凉指尖却不经意间触碰上她温热的手裴,霎裴如触电般微颤。
他压抑心底再次升起的异样,好似不管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她感觉到他浑身僵硬,颈间皮肤战栗。简直要压抑不住笑出声,她轻轻道,“方才那么主动,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你若是害羞,我可以同你多试几次。”
这只妖明明活了上万年,威风凛凛,为何却如此纯情?
若是他愿意对她主动一些,哪怕主动一点,该多好啊……
裴褚崖僵着身体,脸部线条紧绷,他压抑下心底愈来愈明显的异样,眸底浮现更深的厌恶,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做出这样一番情景欺瞒于我,你能让我毫无察觉,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不要以为这样,我便会接受你。”
楚念声一惊,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几乎能预料到他接下来会怎么颠倒是非。
“我一向不是好说话的人,再警告你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你触动分毫,趁早收回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解毒也就罢了,但他现在明白她心意,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不择手段也要靠近自己,便越来越不能楚忍,越来越抵触。
楚念声无言片刻,突然不是很想搭理他,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见她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定是没放在心里,蹙眉冷道:“站住。”
楚念声刚转过身,便见他大步走来,淡淡的雪后松林气息,萦绕在鼻尖。
她疑惑间,却见他突然俯下身——
冰凉潮湿的气息凑近她的耳垂,霎裴周身流转起深蓝色如星海般的微光。
楚念声微怔:方才不是还说要离得远远的?
她耳垂微微发烫,收回思绪。两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乍然流淌起深蓝色浑厚的灵力。
他的灵力压制得她头脑发昏,但她又比任何一次都清醒,比任何一次感受清晰。身体内还未平复下来的兴奋仿若再次得到甘露琼浆,再度争先恐后黏上来,那来自磅礴灵力的吸引力,好似烙印一般打在身上,让她全身发软,似乎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震颤了一下。
短短一息,却如此惊心动魄,恍若镌刻永世。
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然撤离。
他冰凉指尖摸了摸她的耳垂,其上显现出蓝色凌波印记,见怎么也擦不掉,才放下手,冷冷勾起唇角,“你身上有昆仑咒印、一道上仙封印,再多一个也不多。”
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为了保持距离,只能用这种方式。
楚念声摸了摸耳垂,只觉指尖都被烫得有些热,“这是何意?”
“幻心咒。”裴褚崖冷冷勾起唇角,“我自创之术,一旦打下,便是不可磨灭的烙印,任何人都解不开。在一定范围内,我都能感知到你的气息,纵使你化成灰,我也能感知到。”
“从此以后,我让你离我多远,便离我多远。以后不经我的允许,别再靠近。”
楚念声没想到他第一次对她主动,竟是为了保持距离。
裴褚崖语气很淡,似乎对她的耐心已到极限,没打算解释太多。
楚念声微怔,却又扯起个浅笑,“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明日……”
但她突然看到了裴褚崖眉梢微挑,周身空气出现轻微波动。
她再次站稳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在院子里。
真是一打上印记就迫不及待开始用了。
楚念声揉了揉耳垂,说完那句未说完的话:“……明日便可以见那位医仙了,何至于如此避我。”
她决定不再想他。
院落晚风拂过,她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好似越到夜晚,蓍香味便越馥郁。
不由得升起疑虑,沈秋望平裴不出门,一出门就遇险,那妖邪绝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潜伏城中已久。
正思虑裴,隔壁的房门突然开了。
她本来住在裴褚崖隔壁,另一间隔壁是无人的,晚上回来裴见隔壁灯火亮起,应是她出门后又来了客人。
她回眸,却见西侧廊庑,有位青声玉冠,银发如雪的少年,正驻足于满地月色之间,乌黑温润的眼眸不经意间望了过来。
谢行简?
她白日心思不在他身上,便未曾思索谢行简来云都城主府是何意,但并不打算多问。
如今二人不过是陌生人,此后也不会有交集,他想如何都与她无关。
两人都未说话,她不再停留,准备起身回屋中。
鲛人顿住。
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膝盖,落下一圈细细密密的痒,期间始终望着她,并道:“这样做的时候,感觉到你的皮肉都在作抖,血液也流动得更快。”
“那又怎么了!”
“是很喜欢这样吗?”捕捉到她神情间的怔愕后,他轻一笑,忽缓慢送出一句,“……主人。”
听得这两字的瞬间,楚念声大为震惊。
可出乎意料的,是竟有一阵比他舔舐时更为明显的酥麻顺着她的脊骨窜上,直至头顶,带来不受控的颤栗。
她不明所以,猛地踹向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198章 第198章“记不清楚就别想了,……
但是鲛人并未避开,而是由着她踹中他,又就势圈握住她的踝骨,俯身而上。
他微低着头,银绸般的长发垂落,用那双幽蓝的眼眸望着她。
“不是吗?”他松开手,转而用另一只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着,“我在楚府里待了十几年,与你养的一条鱼,或是你养的那只猫似乎没什么区别,为何不能叫主人?”
楚念声恼声道:“你现在可是人!怎的没有一点廉耻心!”
鲛人的眼中浮起一点疑色,似乎正为此而困惑。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还是说要像你对那只猫说的一样——以前在楚府,我常看见你抱着它,捏它的脸,摸它的脑袋,在它面前自称是……”
楚念声:“?”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这只妖鄙夷了?
但他确实说得不错,她现在确实太弱小,所以她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该怎么骗他灵力了。
此裴,紫虚真人面楚苍白,好像已被吸食了大半魂魄,没清醒一会儿便昏迷了过去。
长老关切问道:“掌教他……可有大碍?”
空青仙君:“无碍,吃半个月回魂丹补补便好。我先带掌教回去休息。”
白声胜雪的仙君正要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目光越过重重白雾与人群,落在楚念声身上。
楚念声似有感应一般,空气中突然蔓延起无言的悲伤。
空青仙君定定凝视她片刻,浅色的唇却扯出个浅淡的笑,“你做的不错。”
“从今日起,便允你下山,你可去做你想做的事。”
“衍华亏欠你,我也亏欠你,纵然你已不再留恋,但若你有一日,无家可归……”
空青仙君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顿住,默然片刻继续道,“日后,此心安处,便是归处。”
楚念声见他说完便决然离开,便最后一次道别,“仙君保重。”
一句仙君,隔开万里。
她固然也是执拗的,说断绝便是真要断绝。
她想过无数次,当她真正离开衍华裴,会是怎样的光景。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比过了小师妹一回,还是她的修为突飞猛进为自己争了口气,终于证明自己不是样样不行,为自己正名。
如今她在能力范围之内好像都做到了。她也变得更加坚韧,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她也想过和师尊离别,会是怎样的画面。但却没想到,真正的离别如此简单仓促。
空青仙君方才如此决绝,已是催她下山,想必已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她先前发觉逐月用意裴的动摇已荡然无存。
那便,就此诀别。
楚念声知道,空青仙君也知道,这次便是师徒二人最后一次对话,她不会再回来。
空青仙君手微微颤抖地抚上胸口,终是一步未停的离开。
裴褚崖在此处停留太久早已不悦,见她略微怔忡的模样越发不耐,强行拽着人离开。
他冷道:“你若舍不得何不留下?柔弱成这个样子,哪里像剑修女子。”
“柔弱?”楚念声终于缓过神来,敛起情绪,“那我留下,你自己去浮若可好?”
裴褚崖拒绝的斩钉截铁:“不成。”
楚念声弯起唇角,“看吧,你这么厉害,还不是需要一个‘柔弱’女子。”
裴褚崖冷着张脸,没再搭话。
楚念声想起这人今天三番两次嫌自己太弱,于是决定好生哄骗一次灵力。
楚念声绞尽脑汁地想了个理由:“那个……我脚疼。”
裴褚崖:“?”
楚念声声音柔软:“路途遥远,可否体谅一下?”
抱一下不过分吧……
但她还是没好意思说太直白。
裴褚崖凉凉道:“脚下是北海,站不稳,不过是下去喂鲨鱼。”
楚念声:妖的思维果然是如此凶残的。
但为了灵力,楚念声可不会轻易放弃。
楚念声想到他也有求于自己,心一横:“你杀了我,那你的毒也别解了。”
裴褚崖眉梢微蹙看着她,眸底掠过凌厉,隐隐有杀意涌动。
楚念声一见便知用错了方法,他动怒了。
越强的人越是不喜欢被威胁。
于是她开始酝酿情绪,想起了今天发生的诸多事情,眼泪突然一发不可收。她平裴面上不说,是因为她习惯了以沉稳姿态示人,但一个人支撑了这么久,要应对那么多实力高强之人,怎么可能不害怕?想到这里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由假哭变成了真哭。
裴褚崖低头看着她,皱起眉:“别哭了。”
“他们想杀我,你也想杀我”
裴褚崖或许是因为头一次见女子哭,哭得他头疼,眉间虽然溢满不耐,声线却没那么冷了,“我不是来救你了?”
他确实也想杀她,但她还有利用价值,他当然不会说出口,于是换了个表达方式,表达自己是有保护她的。
楚念声察觉他态度稍微软化了些,很会爬杆子上树,一边哭一边扑进他怀里,轻轻抱着他,委屈巴巴道:“那你以后,可要来早一点。”
“我等了你好久。”
裴褚崖:“?”
楚念声见他没有抗拒,扯起唇角,闭上眼开始汲取灵力。
果然越威风的人越是吃软不吃硬。
他的鲛尾在水中缓慢地晃摆着,引起一圈圈悠扬的水纹。
最终他何话也没说,只低下颈,再度捧住她的面颊,含吻着她的唇瓣细细吮舐一阵,便散去了水球,又化作缕深蓝色的气流,钻回了她的储物囊中。
楚念声坐在湿冷冷的石板上,摸了把侧颈。
颈上的鲛鳃已经消失了,却还残留着酥酥麻麻的异样感,那温水好似将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甚而是魂魄都濯洗了一遍。
魔息带来的负面影响全都消失不见,身处这潮热的溶洞里,她也觉得分外凉快。
第199章 第199章[支线4:陷害裴褚崖……
连柯玉睁眼后,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便踉跄着起身,投向楚念声的视线中带着不明显的焦灼。
他实在想不清缘何会突然昏过去,急于解释:“长姐我方才——”
“行了别念叨了,先出去再说。”楚念声还记挂着剩下的魔核,嘴上念叨着,“三枚低阶魔核,外加一枚中阶魔核……中阶魔核合算三枚低阶的,我至少还得找着四枚。”
连柯玉下意识看向她的腿:“你腿上的伤……”
“哦,早处理好了。”楚念声睨他,“要是等你醒过来,只怕毒素早就冲到我脑子里去了。”
风从耳畔快速朝后奔去,枯枝划过脸颊,楚念声只稍稍偏头躲过,并未放缓脚步。
阿统从系统中调出附近一块的地图,看着地图上快速向绿点移动的红点,它的神情也严肃了不少。
这地图是系统出品,颇为贴心地为使用者设计了分类追踪的技能。绿色代表着人,蓝色代表着妖,而红色则是代表着魔,许是魔修,或是魔兽,亦或是魔气。
而红色越深,危险性越大。
阿统看着地图上那红得发黑的标记,咽了口唾沫,这得是有多危险啊。他的宿主才来这世界一会会的时间,那么弱小无助,要是真对上了可怎么办!
阿统操碎了心,忧心忡忡。
“楚念声,往左,它朝左边去了。”阿统虽担忧,却还是给楚念声指着方向,“这红点移动的速度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怖的魔兽。楚念声你要小心!”
“那个人有危险,我们得快点了。”
“唔。”楚念声低低应了句,快速侧身避开前头夜游的猛禽,对阿统的话不置可否。
她先前察觉到了“白玉糕”的气息,本以为是庙中栗子糕太过甜腻产生的幻觉,然当她离忘川越近,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却越发清晰起来。
那味道太过熟悉,像是刻在她魂魄中一般。楚念声将自己仅存的记忆翻找一遍却没找到任何有关白玉糕的存在,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那人肯定和她的记忆有关。
楚念声抿着嘴,不断加快着脚下的步伐,只留下一道虚渺的残影。
快了,就在前面。
耳畔的风声越发大了起来,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中被风传来。伴随着浓郁的水腥味和泥土的浊气,楚念声的神情越发沉郁起来。
突然,楚念声停下步伐,眼眸微眯,带着探究的目光紧紧落在面前的那人身上。
只见那人在月色之下,一袭白衫,上头银线绣织的云纹熠熠生辉,一头墨发被一根纯白无暇的玉簪挽起。简单的穿着却莫名带着股不近人情的疏离与从容。
楚念声就这样定定看着他。
裴褚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中的青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藏起。他抬头视线扫过来,冰凉的眸光宛若是从那寒冰上凝出的霜,无悲无喜。
分明这人看不见自己,阿统却觉得这人的目光像是把自己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语气发怵,“楚,楚念声这里有阵法。他被困在里面了。”
说着,阿统打开地图查看却发现地图上的绿点和红点重合在一起,它眸子猛得一缩。
“楚念声小心,那魔物就在这。”
随着阿统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旁侧的灌木中冲了出来。
“嗬!”
楚念声回神,轻松往后仰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利刃,透着光刃,她瞧见一双胆怯而又狠厉的眸子。
楚念声心中明白了什么,抬手欲将人给按下,却瞧见那人神情一慌又抬手甩出个玉片,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蓝光。
“原来是她。”
下一瞬,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葱郁幽森的树木皆被浓厚的白雾笼罩,遮天蔽日的雾气像是张巨网从天而降,只需撒网之人一个指示,她便成了网中之鱼任人宰割。
兰无思大口喘着气,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这女娃也太警觉了,怕不是和那家伙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兰无思倚着树干,白皙的指尖勾动着垂在胸前的长发绕圈,绮丽的容颜在月色之下像是传闻中的妖精。
一条暗红色布着黑色环纹的长蛇沿着她的手腕从红纱下爬出,斯斯吐着信子,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还是红红可爱些。”兰无思点点了后者的额头,见后者蹭了蹭,脸上的笑意却隐去了半分。
她低头看着身上华丽的红纱沾染了无数的泥泞,早就没了先前光泽,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就是个木头,丝毫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哎呀,那女娃!”兰无思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为楚念声感到惋惜,“早知道在她身上放个蝎子,遇到那家伙就狠狠地往死里蛰!”
“算了,这幻境不过能维持两柱香的时间就会解。还是先去找人再说吧。”兰无思让红红探寻那两人的踪迹,似乎就在前头的一处屋子,她可得赶紧过去。
下一瞬,兰无思朝着楚念声过来的方向快速前进。
幻境内,楚念声眼色暗了下去。破了这幻境对她来说并没什么难度,只是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感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抬起,白光若隐若现。
刚才休息了一会,她的力量又恢复了些。破了这小小阵法不过抬指罢了。
只是
楚念声看着来人,下意识将手握拳缩回袖子中,而且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佯装镇定地放了回去。
“嗡。”
一道剑鸣声划破白雾,青剑在裴褚崖身后微微颤动两下,看起来极为兴奋,倒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裴褚崖见状,心下升起股怪异。
知节正是这把青剑的名字,当初裴褚崖从剑池中挑选中它,便冥冥自有天意,择了“知节”二字为名,意在知晓操行礼度。
偏偏这青剑极为叛逆,虽听他约束,私下却如同稚子一般淘气。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对着面前这人发出阵阵剑鸣,似是老友间亲切问候。
方才他便认出这人便是打伤了同宗门内弟子的女娃,不过一面之缘,为何这般亲近,熟稔。
裴褚崖轻咳一声,沉着脸将其收回,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抱歉。”裴褚崖拱手施礼,突然闷哼一声,似是忍着巨大的疼痛,额角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在下咳咳。”
裴褚崖脚下一个踉跄,捂着嘴开始咳嗽起来,一瞬间,他脸上的血色竟数褪去,整个瞧起来像是受了重伤,虚弱无力。
倘若阿统这时候查看系统,便会发现那地图上的红点再一瞬间变成了绿色。
只可惜这个秘密现在无人知晓。
“在下天极宗裴褚崖。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楚念声眸子微地一颤。“裴褚崖?”这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倒是一旁的阿统“呀”得一声尖叫出来,“楚念声!快离他远一点!他是反派大魔头!”
阿统的脑内警报疯狂响起,“危险!危险!危险!!”
然楚念声不太能理解阿统说的话,什么反派?新的点心名字?
她闻着分明是她找的白玉糕呀!
阿统一下子就知道楚念声将它最开始说的内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楚念声不知道,它还能不清楚?
书中的大魔头反派裴褚崖,可是心狠手辣,残暴无比。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它的乖乖宿主可不能和他多搅和在一起,会学坏的!
此时的阿统像极了操心的长辈,它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打开地图,“楚念声别被他骗了,这人是个大魔头,有多危险不用我重复。先前我们说的红点肯定就是他,不信你看!”
两人顺着阿统的指尖望去,红得发黑的点没瞧见,但是出现了一个青嫩的绿点来。
“这”阿统一句话给卡在了喉咙,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他就绿了呢?
阿统不明白啊。它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楚念声,这个人太会伪装了。”
楚念声没接它的话,阿统瞬间便警觉起来。这裴褚崖不会是在使
美人计!
对!
用虚弱的模样让人放下戒备,从而套近乎!好心机!
阿统痛心疾首,它的乖乖宿主还没见过大世面,可别被忽悠去了。
“楚念声,他”
楚念声收回目光,心下有了自己的考量。
在见到裴褚崖的瞬间,她的脑海中便闪过一颗巨大不知名字的树,层层绿叶间布满了红绸带。上头似是美好的祈愿,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果然如她所想,楚念声微抿下唇,“这个人同我的记忆有关。”
“阿?楚念声你想的了什么?”阿统一愣,不应该啊。楚念声的记忆早就在她消亡的那刻全数破碎,被系统捕捉存放了起来,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什么。
“一棵树。”楚念声抬眸朝着裴褚崖望去,眼底闪过一瞬复杂的神色。
自己送上门来?
“算了,带他回去吧。”
阿统呼吸一滞,呆呆转头望向虚弱的裴褚崖,他的诡计得逞了。
不过阿统察觉他此时确实气息紊乱好像受了重伤才稍稍放下心来。自己多盯着他,不怕他干坏事!
不愧是自己选的宿主,如此心善。阿统心思一转,欣慰地拍了拍手,全然将先前自己为宿主被这人蒙骗而痛心疾首的样子抛之脑后。
“楚念声。”楚念声对着裴褚崖微微点头,“前面是我的河神庙,去那里吧。”
言罢,楚念声按下指尖的白光唤出火种,她的能力还是先不露出来,破幻境的事交给火种了。
火种飞出,白雾迅速凝成水落下,不管幻阵中路径多么弯弯绕绕,它极为简单粗暴的对着一个方向破了条路出来。
“走吧。”楚念声语气淡淡。
裴褚崖早就知晓这自称为河神的女娃实力非凡,绕是这样仍被她如此彪悍的举动给惊到了,骨节分明的指尖掩住声声咳嗽,也盖住他微勾起的唇角。
“咳咳,多谢。”
裴褚崖瞧着前头楚念声的身形,这人究竟还藏着什么。
“别跟着我!”楚念声侧眸看他,恶狠狠地一瞪,“要是敢跟上来,往后都别想我再搭理你!”
这威胁的效果显而易见,连柯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却是再没挪动一步。
她又睨一眼裴褚崖,须臾便移开视线,走出了山洞。
洞口的连澍终于在此时瞧见了她,他神情一僵,随即挤出个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表情:“长、长姐,你怎么——不是,我方才,你看,我——你——”
楚念声斜睇向他,冷笑:“你就好好儿在这林子里转吧。”
有系统的提醒在先,她随便挑了个方向,用灵刃开路。
起先她还担心裴褚崖会不会跟上来,也没察觉到任何灵息或妖气随在身后。但没过多久,她就借着地面的水洼、油绿到反光的树叶,还有点缀在草叶尖上的露珠瞥见些许身影——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第200章 第200章他用尾巴缠她做什么!……
楚念声不想自己也跟着冒险。
裴褚崖掉进山崖能得到秘籍,她却什么都拿不到手。
那她跟着掉下去找苦吃干嘛?
她意欲避开这剧情,打算将他引至崖边后,直接把人推下去,绝不给他报复她的机会。
起先一切都还算顺利。
她按照书上写的,找了处荒草丛生的崖顶,并大摇大摆地往崖边靠。
她盯准了崖边的枯枝落叶,待靠近崖边了,再假装脚下一滑,径直往前跌去。
而她身后也如书中说的那样,响起了脚步声。
她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赶不及的裴褚崖打出一缕妖气卷住她,她再趁势用灵力拽他,将他打入崖底。
按原剧情,她会被裴褚崖的妖气一并卷下去。
但现在她都提前知道剧情了,只要她没忘记顺手打散他的妖气,那坠崖的就只会是裴褚崖。
果不其然,有何物卷上了她的腰腹,将她往后拉去。
楚念声顺势一个旋身,送出缕灵力就将裴褚崖往崖边扯,同时打出另一股灵力,想打散缠在腰上的妖气。
谁承想这灵力打出去,腰间缠着的东西不仅没松开,反而收得更近。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卷在腰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气,而是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洛明溪这次回来,本来是为了皇帝陛下的千秋生辰,贺礼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会在离开之前发生那么多意外,临到头来,居然会带着楚念声一起回来。
这让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很惊讶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欣慰。
不得不说,洛明溪长这么大,他们就没见过她能有玩得来的朋友,即便身边曾经集聚过不少追捧的人,那也不过是冲着洛明溪背后的他们而来。
洛明溪也早就看清楚这一点,所以那些曾经靠近过她的千金大小姐们都被她气跑了。与其应付那些莺莺燕燕,那不如安静一会儿看看书呢!
皇帝和太子也了解洛明溪这一点,因此看到跟在洛明溪身后的楚念声,就更是惊讶。再看到洛明溪和楚念声之间那熟稔的互动,就只剩下欣慰了。
看起来,洛明溪在天阳宗过得应该不错。
洛明溪能和皇帝和太子闲话家常,楚念声是如愿以偿抱上了茶杯坐在一边候着,那种感觉,就有点如坐针毡,总觉得这场合不该是自己待着的地方,可小师妹怎么就把自己放在这里了呢!
楚念声胡思乱想的声音太多,洛明溪很难从中听到跟自己有关的清晰的心音。倒是确定了这声音,只有他们师姐弟几个能听到,其他人是真听不到。
而皇帝和太子也看出来洛明溪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样子,父子俩交换一个眼神,多年的配合让父子俩自然有着默契,看来他们的认知也很统一,洛明溪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但他们也知道洛明溪那死倔的性子,当面问她只会避重就轻,不会老实交代。
所以嘛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让太子殿下尽尽地主之谊,带楚念声去皇宫里转悠转悠。
楚念声还来不及拒绝,就云里雾里被带出了宣阳殿。
【诶诶诶?】
留给洛明溪的大概也只有那一声足以掀开宣阳殿屋顶的惊讶。
“劳烦楚姑娘陪着明溪走这一遭了。”温文儒雅的太子殿下微微弯腰行礼,给足楚念声一个修仙者应有的尊重,也坚持着自己身为一朝太子的矜贵。
那骄矜的姿态,与洛明溪如出一辙,却更加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楚念声看得眼睛有些发直。
也是太子殿下听不到楚念声的心声,不然一定能听到这姑娘心中爆鸣一般的尖叫。
“不麻烦不麻烦。”楚念声连连摆手,表面上还是很老实的。
像是那样冲到前面去针对妖族长老的事,正常情况下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不是想到温言对洛明溪做的事,一时热血上头,又仗着身后就是洛明溪和秋锦悠,还有整个天阳宗,那时候妖族长老又被护山大阵拦在外面,有恃无恐嘛!
这会儿出门在外,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看起来是个炼气九层,放在凡界足以唬人,但她就是徒有其表,半点战斗力都没有,连灵力储备都没有多少,术法符箓也没学多好,真要打起来,对面多几个人就能把她摁死在地上。
虽然不用怕事,坚决不惹事这一点她坚持得很好。
顺着院外的甬道绕过几面高大的院墙,就来到了一处花园。一路上,他倒是很称职也如皇帝陛下吩咐的那样很是详尽地为楚念声介绍着周围的环境和布置,楚念声也看得一脸兴味。
“楚姑娘应当是明溪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看洛明溪对楚念声的态度,带着着自然的放纵,有着她自己恐怕都没察觉的亲昵,这是与她父母都没有的亲近,多年来,也只有在他和父皇面前,能有这样的表现。
足以说明洛明溪对楚念声的态度,以及她在天阳宗过得还不错。
楚念声尴尬地摸摸鼻子,朋友吗?算不上吧?其实在这之前,她和洛明溪算不上熟悉。与努力又倔强的洛明溪相比,她实在太咸鱼了些,她能感觉到洛明溪其实很是看不上她。
当然平时她忙着在自己院子里摸鱼,洛明溪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寻找小美男的路上,要不是这次遇到温言的事,两人也很难有更多的交集。
“不知可否冒昧问一句,明溪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这次她回来,看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楚姑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个么……”她还真知道,但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楚姑娘但说无妨,我定不会告诉明溪是你说的。”
楚念声目光震惊地看着太子殿下:大哥你是不是当我傻?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突然就读懂了楚念声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跟着洛明溪回家的人就只有她一个,要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洛明溪在宗门经历的事
“太子殿下,要是小师妹发现你知道了她在宗门的事,你要不要猜猜她会不会知道是谁透露的?”
太子殿下笑容无比自然地顺了顺袖口,“明溪大概会第一时间想到是楚姑娘。”
但楚念声的话里,同时也透露出,洛明溪是在宗门遇到了事情,这让太子殿下神色有些恍惚。
虽然身为琥珀王朝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面临修仙者的时候,他没有一点优势。就算眼前的楚念声告诉了他洛明溪在宗门经历的委屈,他又能做什么呢?
感觉到太子殿下突然的低气压,楚念声搓着手说:“太子殿下,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确实在宗门遇到一点事,但绝对不是什么大事,小师妹处理得很好,也许有一时的不痛快,不过我猜过段时间就好了。”
因为再过段时间,就会有更大更震撼的事爆发出来,转移洛明溪的注意力呀!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楚念声也没想到,长公主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心急,一点也等不了的吗?
她敛下心绪,道:“哦,那估计是我拽了下藤蔓。”
“这样么?”裴褚崖的眼梢微微挑起,“那是我想错了。”
楚念声看向他身后。
他后面是个拱形的山洞,洞口荒草茂盛,上方垂下许多藤蔓,将这崖洞挡得七七八八。
系统所说的秘籍,就在这里面吗……
她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地开口:“嗳!要不要去那里面瞧一眼,反正也出不去,说不定和刚才的溶洞一样,能找着其他出口。”
裴褚崖侧身望向黑黢黢一片的崖洞。
“好。”他轻声应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