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扮演黑莲花圣父的反派未婚妻》 1、第 1 章(修) 暑气高涨。 有夏风从灵幽山的葱茏树叶间穿过,吹得人头昏脑涨。 这样热的天气,却恰好赶上御灵宗新弟子的入宗试炼。 山口处,负责指引弟子入山试炼的两个修士正在拉闲散闷。 “太热了,去年这时候也没热成这样。”青袍男修觑一眼头顶的烈日,“这么热,他们还得去山上待三天,这不跟在蒸笼里跑步一样,怎么熬得过去。” 一旁的女修接过话茬:“夜里还冷,热一阵冷一阵的,又要在山上找灵石,可不好受。” “不过也算好的了,前几年有回入宗试炼,愣是连下了两天大雨。一帮新弟子进山的时候还是人,下山就全成了泥猴,脸上糊了泥,就剩下俩窟窿——嗳!来人了。” 迎面走来四五个少年人,男女皆有,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走路连蹦带跳,笑声也高。 男修叫住他们,从袖中取出几枚符囊,递出去。 “这是显迹符,你们现在就系在腰上吧。在山里万一遇着什么危险,实在坚持不下去就催动符效,会有人去救你们。” 御灵宗不招一窍不通的“实心竹子”,能来参加试炼的弟子至少都会驭使灵力,催动一张低阶符箓也不在话下。 几人接过,都笑嘻嘻地喊多谢师兄师姐。 女修也笑:“既然喊了师姐,那可得用心参加考核,最好全都能入宗。” “入宗还不简单?”其中一个说,“三块灵石随便都能找到,我爹说了,让我找个几十块,也好坐上榜首!” 这样轻狂的话在往年并不少见,俩修士也不欲打击,只让他们登记了名姓,又再三嘱咐要小心,便让开了进山的路。 刚目送他们进山,女修就借余光瞥见片素雅的青色。 她移过视线,看见把青伞。 伞面倾斜,望不着持伞人的脸,仅能辨出是个年轻姑娘,一身墨绿衣袍轻便简单。 但从这伞的绸面以及衣袍上的细绣纹路,也瞧得出是个玉叶金柯般的姑娘。 一旁的男修也回过神,照样递出符囊:“这是——” “显迹符,方才听见了。”持伞人打断,声音清脆,带着股这年纪常有的活力。她问,“我是第几个?” “什么?” “进山参加试炼的弟子,我是第几个?” “这……”男修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话。 最后那女修接过话茬:“你前面已经有十多个弟子进去了。” “十几个?这么多!都怪这烂天,把人当包子一样蒸!不知道的还以为少流这几滴汗,天底下的河湖就能全枯了一样。”持伞人没好气地说,将符囊往腰上随意一系。 那两个修士显然还没撞见过这样火脾气的新弟子,都发了懵。 等她径直往山里冲了,女修才恍然回神,拦她:“嗳!你还没登记名姓。” “忘了这茬。”她顿住,侧身的同时将伞柄往肩上一压,露出被遮住的脸。 一张脸不施粉黛,白净面、细长眉,桃花瓣儿似的眼不见笑,压着抹不去的傲意,好似生来就该站在雪山巅上俯瞰旁人。 衣袖没个正形地挽在手肘处,露在外的手臂线条流畅,能看得出常年锻体。 她接过笔,在纸上随意写下三字—— 楚念声。 字迹同她这人一样,狂放不拘。 男修在心底默念着这名字,半晌,忽想起什么,猛地抬头。 “你是——”可那人已经走远,他只得又扭过脖子,眼含惊愕地说,“她——她该不会是大师兄的妹妹吧?” “八九不离十。”女修也远望着那背影,思绪还陷在方才的匆匆一瞥中,“眉眼间倒瞧不出几分相似。” 男修笑说:“脸不像,这性情却像。难怪会问前面有几个人,看来是与大师兄一样争强好胜的性子。” “可也沉稳——你看她走得快,却没有流泻出丝毫灵力,适才进山的好几拨弟子,要么情绪激动到压制不住灵息,要么迫不及待地放出灵力寻找灵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招来精怪妖兽。” 男修也赞许似的颔首:“实属难得。” 楚念声都已经走出十几丈远,还能感觉到身后两人的打量。 她稍拧起眉,远远瞪他俩几眼。 看什么看! 脑子都不用动,她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多半在念叨她的性子不好,事多麻烦,进宗试炼还得扛把伞在肩上,半点儿比不上她那兄长。 但她才懒得管他们怎么想,也对这情形早有预料。 毕竟打从十几年前穿进这本修仙小说里,她就清楚自己该扮演什么角色—— 一个小说中人憎狗厌的万人嫌反派配角。 没错。 她现在是在小说世界里。 她打小身体就不好,穿书前还躺在医院等着不知道哪天会降临的死期。昏昏沉沉间,有一团自称是“剧情修正系统”的白光找到她,想和她谈笔交易。 据它所说,是某本小说生成的世界即将开始运转,只要她能帮着扮演其中的反派女配,就可以得到在异世界重塑的健康身体和一大笔丰厚报酬。 她爸妈都是生意人,娇惯她,却也养出她万事权衡利弊的习惯。 她想了想,演反派好啊,她脾气本来就差,做反派任务不用忍气吞声、万事谨慎,有气当场就撒;也不需要勤勤恳恳修炼成百上千年,到点她就能领盒饭下班;更不用担心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因为她就是最大的麻烦。 仔细斟酌过后,她答应系统,就此胎穿成《灵途问仙》里的同名反派——修仙世家楚家的女儿,楚念声。 而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后,她也终于等到了整本书的剧情起点,以及系统发放的第一个反派任务。 山间树木茂盛,将烈日挡去大半。楚念声干脆收了伞,用来开路。 她不甚耐烦地乱砍着枝子,问系统:“你确定是走这边?” 这路简直难走得要死! “当然!但系统目前的能量不足,仅能定位到大概位置。” 楚念声蹙眉,扫了眼漂浮在半空的任务面板—— 【主线任务1:入宗试炼(进度:0%)】 [支线1:寻找您的未婚夫——裴褚崖,完成相关剧情] 裴褚崖。 她的未婚夫,是她现在要找的人。 也是她作为反派要迫害的第一个对象。 更是《灵途问仙》的终极反派。 放原文里,她和裴褚崖简直就是最大的对照组。 她有多跋扈骄纵,他就有多心善温柔。即便不喜欢她,他也会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最终甚至为救她而身亡。 但只有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心善圣父是假的,为她而死更是假。 他赴死是为了解开邪剑禁制,成为天地无二的剑灵,一旦返生,就将联合其他人取她性命,拿她的血肉开刃,以此报仇雪恨。 说白了,就是个面善心黑的伪君子。 - 系统提醒过楚念声,原书里没有详细描写过多少反派和裴褚崖之间的剧情,偶尔粗略提一嘴她对裴褚崖的不满与厌烦。 因此在这条线上,它仅会在关键节点发布具体任务。 其他时候,楚念声要做的仅有一件事:使劲儿挑战裴褚崖的耐心,尽她所能地让他厌恶她,确保他会将她选做开刃的对象。 比如现在,她就是冲着“折磨”他去的。 来御灵宗前,楚念声看过这段剧情。 说起来也简单,自小性情恶劣的原反派被家里人送进了御灵宗。 入宗试炼是在地形险峻、气息驳杂的灵幽山待上三天,并在山中找到至少三块灵石。 试炼结束后,宗门会按照灵石数量的多少排名,榜首另有奖励。 而原反派却根本不想吃这苦。 她不愿花心思找灵石,又听说那位没见过两面的未婚夫也在这年入宗,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各种威逼利诱裴褚崖奉出灵石。 自然,她没成功。 裴褚崖是假圣父,又不是真傻子,怎么可能任由她驱使。 楚念声斩断一截枝条,还在琢磨着该怎么做。 关于这段剧情,原著的描述仅有“威逼利诱”四个字,可她也不能站人面前说,“我来威逼利诱你了”啊。 剩下的还得全靠她自己发挥。 再次拂开几截横于眼前的枝条后,她终于在树枝缝隙间瞧见一人的身影。 那人侧身站在一片空旷的地面上,正温柔注视着树前的一只地妖。 他个子高,一头乌发用红绳简单束在身后,鬓边垂下一小绺。淡眉,偏细的眼眸中也融着淡然清浅的瞳色,眼尾又稍往上挑着,在这素淡中平添秾丽。 再往下是始终带着笑意的唇,好似天底下顶好的脾气都落在他身上。 此前楚念声也见过裴褚崖几面,眼下一眼就认出他。 看他眼含笑地望着那奇形怪状的地妖,她冷笑一声。 该说真不愧是伪装了一整本书的反派吗?光看外表的确挺有欺骗性。 接下来要做什么,该不会还打算给那地妖唱几句摇篮曲吧? 只可惜这类小妖怪最为凶残,恐怕得咬死他! 她对这温馨的场景不感兴趣,上前一步,准备说出早已想好的话。 裴褚崖却在此时轻抬起手。 一缕灵力从他的指尖溢出,分外精准地圈住了地妖的脖颈。 而后,只听得“噗嗤——”一声。 四溅鲜血中,地妖首身分离。 楚念声顿住。 ? 说真的这人是谁啊?【你现在阅读的是 】 2、第 2 章(修) 蝉声鸟叫回荡在这片偌大的山林间,油绿的树叶微晃,折出细碎的刺目光点。 腾腾热浪中,楚念声眼睁睁看见那只地妖被绞断脖子,扭曲骇人的脑袋骨碌碌打转,滚进一堆杂乱的枯叶里,外鼓的眼睛还大睁着,遍布暴涨的血丝。 裴褚崖好整以暇地后退一步,避开那溅洒的鲜血,又散开灵力。 楚念声没想到会撞见这幕,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走剧情的好时候,可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人就已经发现她,斜睇过眼神。 视线相撞的瞬间,她清楚看见他眼眸中的笑意淡去些许,不过又在须臾间恢复,仍是副温和的好模样。 “是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怎么站在那里不动呢?” 语气是亲和的,楚念声却从中听出些警告意味。 但她不怕,毕竟她的任务就是挑衅他,并激起他的杀心。 不过她不清楚裴褚崖有没有认出她,他俩见面的次数不多,上次还是在十五岁那年的元宵,到现在又已经过了两年有余。 虽然只见过寥寥几次,可她始终谨记系统提醒,每回都不遗余力地烦他。 裴褚崖的身份特殊,他父亲是狐妖,母亲为凡人修士,生下他这么个半妖儿子,幼时身体虚弱不说,还是个容易招来邪魔恶鬼的体质,出生没多久就险些夭折在襁褓里。 五岁以前,她仅在爹娘口中听说过这人的名字,总说裴家的小儿子昨天得了什么病啦,今天又撞着多可怕的鬼。 他撑着一口气儿,在阴阳两界来来回回地晃荡,直到五岁过后才慢慢康健。 因为有系统的话在先,五岁她头回见到他时,就对这总是笑眯眯的小娃娃心存偏见,总觉得他那笑是装出来的。 那时他显然对“装好人”这套功夫修炼得还不够熟练,竟还敢学着她大哥喊她妹妹。几声妹妹听下来,她都怕耳朵往外流脓水。 而且她敢确定他是奔着能解开两人婚约来的,当时她因为修炼灵诀,手受了伤,可他竟拿了个纸鸢过来,问她要不要放风筝。 她的胳膊绑得跟个棒槌似的,放什么狗屁风筝。把他栓在风筝上面,她还能有心情扯着他溜两圈儿。 就为这事,气得她把他的风筝线给扯断了,纸鸢也顺手扔进水池子里。要不是想着不能让她爹娘太难做,她得把他也踹进水池子里游几个来回。 那豆丁大的小人儿,已经有了几分玉相公子的稚嫩轮廓。看着风筝沉入池底,他双目含笑地站在不远处,两只手却攥得死紧。 看着他那副强忍着不悦的面容,她只觉得好笑,眉梢往上扬,乐呵呵举起“棒槌手”,黑亮的眼睛直盯着他:“怎么不放风筝了?去啊,那荷塘里水凉快,你去里面放,还不会觉得热。” 她以为他会生气,可他却只带着温和笑意说:“看来念声妹妹不喜欢这只风筝,无妨,裴家在北洲,北洲有位巧匠,做过无数精妙风筝。往后若能结亲,再买些更好的来。” 死狐狸,故意提起这茬,想逼得她来开解除婚约的口是吧。 “好啊,那记得挑些好看的风筝。要再买丑的,有多少撕多少。”她故意装着没听出来,甚还出言讽刺,“就是不知道一个连走路都费劲的病秧子,届时是风筝放你还是你放风筝?这副模样,竟还妄想与我结亲。” 挖苦完他,她又恶狠狠地威胁,不准他将这些事告诉她爹娘,否则往后见他一回打他一回。 后来他俩来往不多,只陆陆续续见过几面。她也乐得为难他,再看他露出些好脾气底下的真面目。 不过时日一久,这法子就渐渐失效了。 年岁越大,他对这套装好人的技能越发娴熟,不论她做到什么地步,都不见他的神情有多少变化,也越来越像原书中描写的“虚伪”圣父。 - 以前的记忆从脑中一晃而过,楚念声思绪回笼,看向不远处的人。 她稍抬下巴,面容冷淡:“你这什么语气,难不成认不出我来了?” 裴褚崖轻笑:“自然记得。倘若认不出,又怎会与你说话。” 还记得她? 看来她为数不多的刁难效果也还不错。 楚念声“嘁”了声:“没想到竟会在这儿见着你,几年不见,也没瞧出你有多少长进。” 裴褚崖笑而不语,暖暖的日光映在那张温粹面容上,显得有些不真切。 楚念声:“不是说要找灵石?你在这儿杀什么地妖。” 裴褚崖:“适才找到了一块灵石,却被这顽劣小妖吞了去。或是它不懂人言,一时讲不清道理,只好冒犯。” 楚念声:“……” 冒犯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 脑袋都拧断了,还只是冒犯。 她不快丢掷出已经有些破了的伞,直朝他而去。 伞在半空划出道迅疾的影,裴褚崖面不改色地接住。 楚念声毫不客气道:“正好你在这儿,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和以前一样,哪怕你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我俩都有婚约在身。有婚约,那你就得听我的,我家中规矩向来如此。倘若不听,还不如直接杀了去!” 她说得气势汹汹,裴褚崖的脸色却没怎么变。 他问:“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楚念声已经想好了,威逼利诱,那肯定得威逼在前,先胁迫他,再谈利诱的事。 于是她道:“要不是有事,我会找你?——这灵幽山不知道有多大,就几块破石头,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说这话时她还有些心虚,因为她现在满鼻子都是灵石的气味。 灵石的气息极淡,倘若未经炼化,单论外形与一般的小石头几乎别无二致,又埋藏在这深山老林中,很难找到。 因此这项考核,考的就是修士对灵力的敏锐度,以及在野外的生存能力。 但御灵宗的入宗考核几乎没变过,她进宗前连着摸了一个月的灵石,最常干的事就是把灵石埋进深坑,拿各类驳杂的气息遮掩,再从中寻找灵石的气息。 练习的时间久了,她想忽视灵石的气味都难。 裴褚崖以为她仅是埋怨,还有耐心宽慰:“时间尚且充裕,慢慢找,无需着急。” “慢慢找?这路难走死了,光是这些横在路上的枝子就烦人得很,我也不愿四处乱刨坑。”楚念声颐指气使地吩咐,“这样,你去找。” “我?” “对,你。你去给我找,多找些。” 裴褚崖闻言,却没出声。 楚念声没察觉到异样,又继续说:“还有,我都走了一两个时辰了,累得慌,记得顺便带些野果和水回来。” 裴褚崖缓缓开口:“野果恐怕难以饱腹,亦比不上野味鲜美。” 楚念声本来只是顺口一说,听见这话,还真觉得肚子有些饿。 她心头微动:“可——” 话说一半,她又觉得太不符合反派气质,当即冷下脸。 “这些是你要操心的事,别拿来烦我。”她压低声音威胁,“你要是不做,或是想把这件事说出去,休怪我不留情面,要你好看!” 按剧情,裴褚崖自然不会同意,或许还会温和着语气与她讲些道理。 譬如这是入宗试炼,理应公平公正。他要是帮了她,那就是作弊云云。 到时候她再进行下一步计划——利诱。 她也已经想好拿什么来诱惑他了。 他不缺钱不愁吃穿,唯独修炼一事上比其他人艰难。 原因简单,他走的是妖、灵双修的路子,难不说,还慢。 那她就“对症下药”,用些精进修为的天材地宝引诱他。 按理说他也不会同意,但她才不管,只要能完成任务就行。 她满脑子都是任务,好半晌,才察觉到一些异样。 太安静了。 裴褚崖一直没说话。 楚念声敛住尚未成形的笑,抬头。 两人的视线相撞,她看见他还维持着笑。 偏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恰如弯月。唇角抿着一点弧度,显得万分亲和。 可偏偏他又一动不动,使得那张艳绝的脸活像是刻出来的假面,虚浮在白骨血肉上。 她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一点冷意顺着脊骨往上攀。 片刻,楚念声倏地往前一步,踩上身前的石阶,将这对视斩断,紧拧起眉问:“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你现在阅读的是 】 3、第 3 章(修) 裴褚崖的视线随着她起身,缓慢往上移,直到再度锁准那双黑亮的眼睛。 “无事。”他说。 想起方才那眼神,楚念声心里还有点儿发毛。 她更为恼怒:“方才的话都听明白了吗?” “嗯。” “那怎么说?”楚念声抱臂,手指不耐烦地敲着,等待着他出言拒绝。 不想,下一秒她就眼睁睁看见他微一颔首。 然后他道:“好。” 不是。 等会儿。 楚念声的手一顿,怔住。 好? 他还真答应了? 有阴谋! 这念头从脑中倏然划过,她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以她对裴褚崖的了解,他虽然想装成圣父,却不会无底线地纵容一切。 对于明显不合道义的事,他也会拒绝。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竟然答应替她找灵石,帮她作弊,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周围有其他人。 而他八成是在做戏给那个人看。 这样一来,既能坐实他的好脾气,又能将她打成威胁同门作弊的小人。 好狡猾的手段! 楚念声心生恼恨,余光却瞥见一道漆黑长影从草丛间窸窣蹿过。 是蛇! 她向来觉得这类动物恐怖恶心,眉头紧拧,右手作势打出灵力。 只不过灵力还没挨着那条蛇,便有一条深绿色的藤蔓从斜里飞出,绞缠住长蛇,将它生生拧断成两截。 断成两半的黑蛇摔躺在草叶间,蠕动挣扎着,看起来极为恶心,断面甩出的血也在四处飞溅。 楚念声颇为嫌弃,连着避让好几步。 黑蛇还没死干净,血口大张,吐出一缕黑气。 黑气颜色极淡,在灼日下难以看见,顺着藤蔓往上飞速缠去。 袭击黑蛇的藤蔓在此时抽离,落入一人的手中,那缕黑气也随之钻入那人的袖子里。 楚念声顺着藤蔓往上看,瞧见不远处的树林间出现个白袍青年。 个高肩宽腰窄,乌黑头发间绞了几股细辫,每一绺都坠着个银环,轻一晃,便折出细碎的光。 青年生得副好相貌,鼻挺面白,剑眉星目,但眼尾微垂,显得亲和。和裴褚崖一样,他脸上也见笑,看起来脾气挺好。 不过又略有差异。 裴褚崖的笑总有些刻意——这她倒不陌生,往常楚家宴请外客,遇着的人便喜欢这样——先抿唇,再弯眉眼。眼与唇,总笑在两处。 而此人的笑明快许多,由心而生,像是没遇见过任何烦心事。 他先是确定那条黑蛇已经死了,才看向他俩,问:“你们是参加试炼的新弟子?” 楚念声猜他应该和刚才在山下撞见的那两人一样,是宗门师兄。 而他的出现恰好印证她的猜想:裴褚崖定然是感知到了这师兄的存在,才故意装模作样——毕竟狐狸也是犬科,感官敏锐些挺正常。 只可惜他的手段终究要落空,她本来就是万人嫌反派,还担心会被谁讨厌不成? 况且这青年出现后,系统连个提醒都没有,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她没有和陌生人搭话的习惯,不打算理会这人。 倒是裴褚崖,带着一贯的好耐心应道:“是,多谢师兄出手相助。” “别这么拘谨,顺手帮个忙而已。”青年朗快笑道,又提醒,“不过这附近已经到了禁制边界,你们还是离远些为好。” 灵幽山太大,危机四伏,宗门也不可能任由弟子们在这里面乱跑。 因此在考核开始前,宗门就已经提前布下禁制,限制了试炼的范围,以防出现危险。 “师兄提醒得是,我们一会儿就走。”裴褚崖看一眼正在逐渐碎成齑粉的蛇尸,“这黑蛇身上似有魔气。” “嗯,”青年说,“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的邪物。” 话音刚落,就有一阵窸窣响动从远方传来。 他们循声望去,看见几个身着宗服的修士搀着个蔫头巴脑的少年往禁制外走。 那少年面色惨白,嘴唇发紫,脖颈的经脉又呈黑色,腰间挂着的显迹符符囊已经用过了。 青年收回视线:“已经有好几个弟子被这魔蛇咬伤,中了蛇毒。这魔蛇行动捉摸不透,你们倘若撞上,切莫与其缠斗,万事小心。” 裴褚崖颔首言谢。 楚念声则连余光都不愿往蛇尸上落,只觉得恶心。 缠斗? 覆满鳞片的光滑身躯、森冷尖锐的牙、冷冰冰的眼睛,还有蠕动弯曲的爬姿……就这玩意儿,别说打斗了,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有刚才的胁迫,她看见系统面板已经提示分线任务完成,入宗试炼的主线进度也涨到了15%。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她也没有和裴褚崖多周旋的打算,准备离开。 那青年正在处理地上的蛇尸,从他身旁经过时,她突然顿了步。 她能闻出灵息的明显变化。 这青年的气息刚才还分外干净清澈,现在却像是往清水中兑了一滴墨。 变化不明显,可的确多了些微浊色。 她毫不客气地将他上下一扫,很快就琢磨出缘由。 这人中毒了。 毒很浅,不过扩散的速度有些快。 但关她什么事。 她是反派,见人就伸手帮忙的那叫主角,或者是八成要领便当的炮灰。 她没有搭理他的打算,可走出好几步后,却又记起方才绞断魔蛇的藤蔓。 想到这儿,她终还是顿了步,睨他。 “嗳!”她喊他。 青年还在埋头处理残骸。 那修长的手捻着一柄薄刃,挑开皮肉,从中取出截沾着血的白净骨头。 动作轻巧,利落。 楚念声踢过一枚小石子,恰好砸在那截蛇尾上。 青年手一顿,抬头。 那双星目里压着浅笑,同他处理魔蛇的动作一样清爽干净。 他问:“有何事?” 楚念声:“你要是再不处理伤口,只怕得砍掉这条胳膊。” “师妹无须担心,这刀虽利,轻易不会受伤。” 楚念声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什么跟什么啊,牛头不对马嘴的。 “随你。”她懒得多解释,转身一看,发现裴褚崖已经不见踪影。 “……”把她当瘟神躲是吧,狗东西! 她箭步流星地朝灵力最为充沛的方向走去,青年则收回视线,继续处理起蛇骨。 过了小半刻钟,他突然感觉右手食指的指尖略有些发麻,手指也不受控制地一颤。 要是在常人看来,这根本算不了什么,顶多以为是手麻了。 青年却运转内息,自行检查起周身脉络。 当灵息流转至右手手臂时,便像是流水撞上河中石头,出现不明显的淤堵。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撩起袖子看向手肘处。 手肘上缠着纱布——他昨天处理药材时不小心划伤了胳膊,经过治疗,伤口理应愈合得差不多了。 可眼下,那纱布却沁出发黑的血色,伤口上下的血管也隐隐泛黑。 中毒了。 应是刚刚那条毒蛇死前喷出的毒雾所致。 推断出这毒的源头后,他陡然想起方才那年轻姑娘的话—— “你要是再不处理伤口,只怕得砍掉这条胳膊。” 他眼帘微抬,看向前方的狭窄山路。 窄路弯曲,已经瞧不见那人的身影。 视线又一移,落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 那里斜放着一把伞。 青伞的绸面上细绣着精致纹路,一条鲜红穗子从伞柄下方垂落,穗须中夹着块精巧玉牌。 日光映照,隐约可见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楚”字。 这玉牌瞧着眼熟。 他细思片刻,忽想起方才那女修身上,也挂着块同一式样的玉牌。 盯着那玉牌看了会儿,他收回打量。 他并未急着处理伤口,而是手作剑指,按压在脉搏处,耐心感受着脉象的变动。 从脉象中察觉到蛇毒有异,他又运转内息,以使这毒发作得更为凶猛。 渐渐地,冷汗顺着他的颊边往下滑落,连脖颈的筋脉鼓跳都因疼痛变得更为剧烈。 但他强忍下剧痛,一一记录着毒发时的所有症状。 足足过了小半钟头,他才垂下发黑僵麻的胳膊,吃了枚解毒丸,带着处理过的蛇骨匆匆离开。 不过刚走出几步,他忽听见身后传来人声—— “唉……好热啊,看来我就没这个修仙的命。昨夜里我还在客栈睡大觉,今晚指不定得在哪个山洞子打地铺。” “可不是?早知道就该用心学避热诀了,也用不着顶片破叶子在头上。” “还找灵石,把地挖穿了我都找不着一块——诶!那是不是把伞?” 他一顿,斜眸望去。 树木掩映间,两个参加试炼的弟子各举着片不知从哪儿揪来的荷叶,直勾勾盯向石头上的伞。 打前的惊呼:“谁把这么好的伞丢在这儿?” 后头那个道:“准是上天怕咱俩晒死,降福来了。” “净胡扯!”前面的说,“我猜是宗门长老特意放的,也不能真让咱们晒死在这山上吧。” “别管是谁,有就行了——我去拿!”后头那弟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跑,但就在他快要碰着那把伞时,一条藤蔓从斜里刺出,卷起了那把伞。 弟子愣住,抬头往上瞧,看见个白袍青年站在不远处,藤蔓的另一端正是缠绕在他手中。 他认出青年穿的是宗服,一下绷直背,分外紧张地喊了声:“师兄好。” “无需拘谨。”青年笑容朗快,“天热难行,只不过这伞是其他弟子的东西,托我照看,我一时疏忽,险些忘记带走。” 那弟子摸了摸脑袋,连声道歉。 “怎的还道起歉来了?”青年笑道,“是我差点忘了这伞,要不是你们提醒,恐怕还不好向人交代——这附近是禁制边缘,你们往那边走罢,更安全,阴凉处也多。” 他态度和煦,两个弟子也放松许多,连声道谢,这才匆匆离开。【你现在阅读的是 】 4、第 4 章(修) 山路陡峭,楚念声尽量挑好落脚的地方走。 忽地,她看向右边的草丛。 许是因为前不久下过雨,这地方又背阴,地面还没晒干,长在软泥中的凌乱草叶都溅着泥点子。 她送出一缕淡淡的灵力,直朝那滩烂泥刺去。 等感觉灵力触碰到坚硬的物体后,她又倏然往回一收。 一块灵石就这么挖了出来。 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却散出淡淡的灵息。 “脏死了。”她蹙起眉,不悦打量着那块挂着泥浆的灵石。 楚念声四下张望,最终找着一汪清池,不急不缓地洗净灵石,耐心晒干,这才散开系在腰间的储物囊。 袋口散开,里头已经装了十几块灵石,她恍若未见,神色不改地丢了进去。 她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又停下,熟练地挖出一块灵石。 再洗净,晒干,装进袋子。 …… 系统没提醒她做任务,她就跟挖土豆似的,顺着山路往前挖。 挖着几块灵石算几块。 就这么过了小半天,太阳逐渐偏斜,她连灵石都懒得再挖,找了个晒不着太阳的地方休息。 忽在这时,她听见阵杂乱的脚步声。 光听这走路的声音,她都想象得出来人有多累——鞋子几乎是往前拖的,步子又沉又黏,更别提那呼哧呼哧的喘息。 她偏过头,隔着杂乱的竹木,看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年轻弟子。 前面那个佝偻着背,累得跟狗一样,却也贵气,作身紫袍打扮,腰间丁零当啷挂了不少玉佩金环。 高挑眉,刻薄眼。 跟在他后面的少年穿得也不赖,一身绿袍,手里还拿了把扇子,不住扇着涨红的脸和发白的唇。 楚念声隐约觉得这两人眼熟,想了想,才认出他俩都是在她前面进山的弟子。 那穿紫袍的还在山口放言要找着几十块灵石。 她登时起了兴,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这两个“潜在对手”。 他俩却没发现她,还在一个劲儿吐槽。 紫袍怒斥:“什么狗屁灵石!挖了一天什么都没找着,我看他们就是在故意刁难!” 楚念声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没找着? 怎么可能。 他刚才踩过的青石板底下就埋了一块,灵息浓郁到她在这儿都嗅得见。 绿袍粗喘着气:“这太折腾人了,咱们是来学灵术的,将来又不去挖灵石。光用土埋着都难找,竟还弄什么禁制遮掩气息。” 楚念声眼睁睁看见他也踩过一片埋着灵石的软泥,若有所思。 她明白了。 这毕竟是个人考核,他俩八成是故意的,就是在装作找不着,好打消对方的疑心,到时候再偷偷回来自己挖。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缘由,能让这两人放着就在眼前的灵石不捡。 好卑劣的手段! 紫袍又说:“等我从这儿出去了,就给我爹写信,揪出到底是谁定下的考核方式,非要跟他好好理论不可!” “……” 考核方式不是御灵宗的宗主定下的吗?都已经用了好几十年了。 绿袍连声附和:“多半是个迂腐脑袋,喜欢靠着折磨弟子门生取乐。” 楚念声:? 宗主知道这事儿吗? “总找不着也不是个办法。”绿袍摇扇子的手一顿,面露犹豫,“诶,你那啥……” 紫袍不耐烦地觑他一眼:“有话就直说,支支吾吾的做什么!” “没什么,我也就是随便想想。”绿袍咽了下干涩的喉咙,“就……你可别生气。” “说!” “你那姐姐……不是也来参加考核了么。” “什么狗屁姐姐,她就是个下人,要不是我爹担心我在宗门里没人照顾,能让她也来?” “好,好,下人。”绿袍应和,“说不定,说不定她找着了?既然是下人,那要不……” “她?”紫袍少年冷笑,“她要能有这本事,也不会跟狗一样赖在我家了。” “是,不过万一她撞大运捡着几块了呢?去她那儿看一眼,总比咱俩在这里当无头苍蝇的好。” “谁稀罕拿她的,这跟在臭水沟里挖宝贝有什么区别,岂不叫人笑话。” “怎么能叫拿?”绿袍少年揩去额上热汗,理所应当道,“既然说了是下人,那她替你找几块灵石,不也应是她的分内之职么。” 紫袍眯了眯眼,喃喃:“这倒也是。” 楚念声被迫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 看来是她想错了。 他们原来不是在算计彼此,而纯粹是笨到连灵石气息都探不着。 她对旁人的恩怨不感兴趣,想着等他俩走远了,再去挖被他们错过的灵石。 但在这时,任务面板跳出新提示—— 【主线任务1:入宗试炼(进度:15%)】 [支线2:找到本书女主——连柯玉,抢夺灵石] 系统也发放了相关剧本(以防影响剧情发展,系统不会过多剧透,也不会提前告知后续情节)—— 【楚念声躲在竹林后,将那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其中那紫袍少年她也眼熟,正是分家的某个堂弟。 【而他俩提起的那人,则是分家养女,连柯玉。 【连柯玉……她默默念着这名字,这人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堂妹,不过她对这位不起眼的堂妹没有多大印象,只模糊记得一抹瘦削高挑的影子。除此之外,便是她那位素来冷淡少言的大哥,曾罕见地说过连柯玉“心性尚可”。 【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储物囊,又想到方才裴褚崖拒绝她的伪善嘴脸,脑子一转,便将主意打到了连柯玉的身上。 【心性尚可?她冷笑,倘若真是心性尚可,就该懂事地将灵石奉给她!】 楚念声粗略读过剧本,也看了眼储物囊。 里面是满满当当十好几块灵石。 她沉默片刻,将系绳系紧,也冷笑。 灵石又不嫌多,再拿些过来又怎么了? 不过…… 她的视线落在“一抹瘦削高挑的影子”这行字上。 剧本里说她对连柯玉有个模糊印象,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号人啊。 别说“瘦削高挑”了,在系统发放剧本前,她连“连柯玉”这名字都没听过。 之前为了方便做任务,她也想过打听女主,但估计是怕影响平衡,系统始终没说女主是谁。 直到前不久,她才知道《灵途问仙》讲的是连柯玉从无名小辈成长为灵修大能的故事。 而且她大哥也没说过类似于“连柯玉心性尚可”的话——准确而言,她哥话少得可怜,也基本没有在她面前评价过谁。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找着连柯玉。 按这剧本上写的,她应该偷偷跟上那位所谓的“堂弟”,在山里绕他个大半天,最终找到女主。 但她根本没这打算,这两人连块灵识的气息都嗅不出,还能指望其他的? 她选择用系统的定位功能——虽然系统的能量有限,仅能定到大概位置,可也比他俩靠谱。 楚念声按照系统的提示一路往前走,穿过密林,爬上山头,又往下走。 渐渐地,前方传来轰隆水声。 天光将暗,朦胧暮色笼罩着山川河野,一条瀑布悬挂在山间,激出白亮亮的水花飞沫。 她俯视着那条瀑布,看见瀑布底端蓄成一条宽大河流,往前流淌数丈,又分岔成两条,分别朝左右流去。 左边那条河流中,隐约可见一点人影浮沉。不知道是在游水,还是在摸鱼。 找到了! 再三确定连柯玉的位置就在小瀑布附近,周围也没其他人,楚念声敛住灵息,朝河畔径直赶去。 按剧本上说的,她应该是跟着堂弟到了某处山洞,在洞中找到连柯玉,再趁着连家姐弟起争执,趁机抢走灵石。 现在她提前找着了人,应该也没多大影响,反正结果都一样——连柯玉会追踪到她头上,两人再为此事对峙。 楚念声沿着小路往山下走,天光暗,河畔树木多,又值盛夏,枝叶繁茂,根本看不大清河中的情况。 哪怕起先她有意记过那点人影的位置,等真到了瀑布旁,还是摸不大清方向。 她渐觉不耐烦,一股火气憋在心里,步子也迈得大。 明明刚才在山上还看见了人,现在这是躲哪团水草里摸鱼去了! 在躁意到达顶峰的前一瞬,她视线一扫,忽然瞥见一堆叠放整齐的衣物。 天暗,很难瞧清那堆衣袍的样式。 可方才她只看见一人在河中,那这衣服八成就是连柯玉的了。 总算是让她给逮着了! 楚念声眉头渐舒,轻手轻脚地朝那堆衣袍走去。 在快要接近衣物时,一阵水声从河中传来。 她反应极快,听见声响的瞬间便躲在了一棵树后。 片刻,她探出头。 却见一点黑影从水中浮出——是头乌黑长发。 那人背对着她,看不着脸,仅能窥着一点白净的耳尖。 难怪没找着人,原来真躲水里去了。 楚念声认定那是连柯玉,眼也不眨地盯着,就等她再度潜入水中,好拿走储物囊。 可河中那人却还在继续往上浮。 湿漉漉的漆黑长发飘散在水面,恰如一片柔软的黑云。 忽地,那人从水中站起,并顺势转过身。 !!! 转过来做什么?! 虽然都是女性,可楚念声也没有看人裸/体的习惯。 她仓皇后退,想躲回树后。 但还是晚了一步。 那人已经转过身。 几根树枝横斜在眼前,将那人切割成几段,脸也被严实挡住。 而透过树枝的间隙,她看见了一片平坦的胸膛。 楚念声顿住,视线落在那片覆着薄肌的胸膛上。 ? 这对吗? 恰有几滴水珠往下滑落,她便顺着往下看去,扫过肌理线条同样流畅紧实的腹部,再到那隐约露出一截的腹股沟。 哪怕天色昏昏,也瞧得出那人肤色白净,线条轮廓恰处于从少年向青年的过渡阶段。 瘦,却不至于单薄。 兼存蓄势待发的力量与美感。 ?? 她倏地一抬眼帘,目光重新锁准那片胸膛。 再往上,那人右侧的锁骨旁还缀着一点小巧的痣,衬得分外青涩。 或是因为在水里泡过,再经夜风一吹,白净中又透出薄红,使得青涩中更添秾丽艳色。 ??? 怎么是个男的?!【你现在阅读的是 】 5、第 5 章(修) 那人的身影在眼前不断晃着,楚念声看见他抬起修长紧实的手臂,搭在肩颈处,似作揉捏。 手指微微一拢,便将白净掐按出淡淡薄红。 片刻,他垂下手,指尖划过锁骨旁的那点小痣,擦出道若有若无的水痕。 水声再度响起,是他在往岸边走来。 眼见那截腹股沟在荡漾的水纹间时隐时现,楚念声脑子一空,下意识躲回树后。 ——找错人了。 她的脑中瞬间冒出这念头。 河中人明显是个男的,怎么可能是女主。 好在眼下天色将黑,她也提前隐藏住了灵息,还不至于被人当场抓包。 这要是被发现,她真恨不得把整个瀑布都给炸了! 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猜应该是河中那人在穿衣服,便耐心等着。 等他穿好衣服离开,她才摸黑往外走,同时打开系统的定位功能。 按系统上显示的,女主还在方圆几里的范围内。 河里没有,那她能跑哪儿去。 树林,还是小瀑布附近? 从系统界面瞧不出女主的位置变化,楚念声干脆沿着小树林往外走,在附近找人。 原书中“抢夺灵石”的剧情发生在凌晨,而这会儿暮色四合,时间还算充裕。 没走多久,她远远看见一处洞穴。 哪怕离得远,她也能感觉到山洞里灵息浓郁,肯定埋藏着不少灵石。 楚念声停下。 那现在怎么办。 是继续找女主,还是趁机挖些灵石? 眼下还不知道女主在哪儿,肯定得赶快找到她。 不过她走了这么远,还没遇到过灵息比这更充沛的地方。 但找到女主也挺重要,毕竟她现在还不知道连柯玉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可万一再遇不着这么多灵石了呢? …… 她犹豫再三,最后一咬牙。 不管了! 女主又不会消失,可要是再捱下去,灵石就全被人给挖走了。 她也不知道这胜负欲是打哪儿钻出来的,但就是不想比别人挖得少,想到这儿,她索性将找女主的事抛之脑后,气势汹汹地赶向山洞。 谁知她刚走到幽暗潮湿的山洞前,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就从中信步走出。 是裴褚崖。 他显然早就看见她,视线落在她脸上,温粹平和。 楚念声没想到会在这儿撞见他,还时刻不忘稳固自己“讨人嫌”的人设,一见着他,便毫不客气地质问:“你在这儿做什么,给我挖灵石来了?” 这话简直理所应当到无礼的地步,裴褚崖却神色不改:“有些疲累,便在此处歇息。” 楚念声却不信他。 歇息? 放着满山洞的灵石不挖,跑这儿休息,那和说把金银珠宝当石头有什么区别。 虚伪! 她自然没表现出来,还开始装傻充愣:“休息好啊,正好我也累了,但这附近不是木头就是河,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你在哪儿歇息的,给我也指指。” 裴褚崖:“洞中有不少石头,平整光滑,可以坐着暂作休憩。”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目光落在洞壁突出来的一块石头上。 那石头外表崎岖不平,又覆满青苔,她还模糊瞟见有几条蛞蝓趴在上面。 她大惊:“你疯了?就让我坐这儿!” 裴褚崖将她的反应收入眼中,忽轻笑了声,像是在宽慰个没讨着东西的失意人:“可眼下也难以变出把椅子。” “你自己坐吧!”楚念声不遗余力地挖苦,“走的时候别忘记把青苔扒下来裁剪衣裳,那几条破虫子也能揪回去当灵宠!” 裴褚崖竟还颔首应好,没脾气一样。 等他从她身旁经过时,她瞬间反应过来,他是不愿和她多打交道,连架都懒得吵,所以才这样敷衍她。 “等等——”她突然出声。 裴褚崖在她身旁停下。 “你说得对,这荒郊野岭的,的确没办法变出把椅子。”楚念声稍顿,“这样,你把袍子脱了垫在石头上,也免得我弄脏衣服。” 裴褚崖的眉梢微微扬了下。 变化不明显,却流露出实打实的异色,像是在不解她如何能说出这话。 “这样么……”他语气温和,“可若一天便觉得疲累至此,恐要慎重考虑往后两日的去处。” 露馅了吧! 楚念声乐得扒出他的真面目,眼下窥见他那温和面容下的些许刻薄,她竟有种大功告成的畅快。 “我还以为你能装到什么程度。”恰好有其他弟子经过,她抓准时机道,“我现在实在累得慌,也没力气和你说话,就想找个地方坐着。” 她转过身,故作为难地望着那石头:“唉……这石头又潮又脏,没法坐,也不能强求你拿衣服垫着,算了,就这样——” 话刚说一半,她忽听见窸窣声响。 楚念声斜挑起眼,看见裴褚崖正解着外袍。 他一改方才的绵里藏针,体贴道:“夜风大,吹着本就容易受寒,山洞里潮气又重,你若想坐这石头,还是垫件外袍为好。” 他这话说得及时,“恰巧”被那经过的弟子听见。 只见那弟子都已经累得佝偻着背了,还要强撑着抬起头看他一眼,就差把“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好的人”给写脸上了。 楚念声险些冷笑出声。 这死狐狸精!人前倒是会装模作样。 “好啊。”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如何,颐指气使地吩咐,“那你先叠整齐,叠个三四层就差不多了,省得我坐着硌人。”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弟子就将视线移向她,显然想看看到底是谁竟如此厚颜无耻! 她浑不在意地斜睨过去,迎上他的打量。 只是两人视线刚撞上,那弟子就顿了步,还未成形的神情僵凝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她没瞧出异样,只恶声恶气地斥问:“看什么看!” 像是突然融化的冰雕,那弟子倏然回神,不自在地低垂了头,摸了两下鼻子。 “没、没看。不是,没什么……”他飞速瞟她一眼,又开始抓脑袋,还莫名其妙地笑了下,“没什么。” 楚念声:? 累疯了? “那就走远些!”她威胁,“再看就把你的袍子也扒了!” 她觉得那弟子应该被她气得不轻,哪怕天黑,他的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但概是说不过她,他没再还嘴,而是步态僵硬地匆匆离开了,还有些同手同脚。 楚念声又偏回头看裴褚崖,他正把衣袍放在石头上。 光线暗,她瞧不大清他的神情,只隐约扫见他的唇角微往上抿着。 像是在笑。 可那笑更像是在脸上刻出的一点弧度。 有些假,又被暗色衬得妖靡。 她早已习惯他这假模假样的笑,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坐在了袍子上。 “早这样不就好了。”她跷起二郎腿晃着,“还白想了句刺我的话。” 裴褚崖却说:“有衣裳垫在身下,想来坐着也更为舒坦。” “还行,就是——”楚念声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眼眸。 一双清浅明净的眸子。 可在视线相撞的刹那,她竟感觉像是站在摇摇晃晃的船边,底下是清澈见底的水。 看着清浅,却藏着摸不着的吸引力,拉拽着人往下坠。 陷在那视线中,她几乎要不自觉地往前跌去——跌向眼前的浅水潭里。 也是这时,洞中传出声“嘶嘶”轻响。 她忽觉头皮一麻,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中邪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6、第 6 章(修) 楚念声蹙眉,但现在也没工夫管哪里不对劲。 她侧过脸,注意起山洞里的动静。 “嘶……” “嘶……” 断断续续的轻响从洞中传出。 山洞洞顶不断有水滴落下,那细微声响混在滴水声中,并不明显,却使她一下警觉起来。 裴褚崖显然也听见了,偏过头望向山洞更深处。 里面一片昏暗,仅能模糊瞧见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灵幽山上的大部分水流都通往山下,又蜿蜒着流向几十里开外的某座城镇,是那小城的水源之一。 楚念声跳下石头,沿着河岸往里走了几步,并屈指一弹。 她送出的灵力迅速凝结成一枚小巧玲珑的光球,急速飞进洞里。 莹白的光球映亮湿漉漉的石壁、悄声涌动的流水,最后是“嘶嘶响动”的声源处—— 是一条漆黑的蛇。 它从水中滑出,在湿润的石岸上蜿蜒爬行,浊黄的眼眸直直盯着他俩,偶尔吐出鲜红的蛇信子。 猝不及防地看见这条黑蛇,楚念声只觉得一阵恶寒。 她对这类软体爬行动物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而且在这个世界当中,有些蛇还会开智化灵,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但接下来的情形,更令她无比恶心—— 在那条蛇爬上岸后,又有十多条颜色各异的蛇从暗河中接二连三地游出,“嘶嘶”声响回荡在幽暗的洞穴里,刮得她耳道刺麻。 她顿觉整个后背都在发麻。 好恶心。 恶心死了! 细长的、蠕动着的身躯,湿冷发亮的鳞片,偶尔吐出的鲜红蛇信子,还有地面的长长水痕……这些场景糅合在一块儿,刺球一般滚进楚念声的视线。 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看见一大堆蛇,她顿时想到一段原剧情——要是按原著来,不久后她就得遇上另一个要“迫害”的对象了。 那人正是蛇妖。 蛇妖…… 难道也这么恶心吗? 她顿觉心底发毛,不愿再多瞧一眼乱扭的蛇群,反将裴褚崖往前一扯。 她道:“这些蛇和白天里碰见的那条一样,身上有魔气,又出现在此处,断然不正常——你来处理罢,我给你打光照明。” 裴褚崖扫她一眼,没作声,而是直接掐了道诀法。 淡紫色的灵力从他的指尖迸出,分散成数十股,如坠星般朝蛇群击去。 在第一股灵力击中游蛇的刹那,楚念声忽然出声:“停——!停——!” 裴褚崖收手,灵气消散不见。 他眼一斜,对上她那明显攒着不满的眉眼,问:“有何事?” 她道:“你倒是好打算,跟炸鱼似的把蛇全炸完了。这几十里开外的山下百姓,恐怕也不知道他们往后几日还能人人分一杯蛇羹!” 她言语讥诮,裴褚崖却瞬间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还有许多蛇的大半身躯藏在水中,要是就这么直接杀光蛇群,定会掉些烂碎的血肉在水里,影响到下游百姓的用水。 而蛇群爬行速度极快,打头的几条离他们已经只有几丈远,要是再不及时处理,恐有危险。 他并不觉得蛇群的残尸掉进河中会有什么影响,可想到她那不依不饶的脾气,终还是盯准已经爬上岸的蛇,击出灵力。 楚念声在旁看得眼皮直跳——他平时瞧着如浑金白玉,出手却是不留情,甚而称得上有些残忍。 分明连御灵宗的宗门都没跨进去,灵力却使得格外凶猛,一缕缕灵息击打出去,生将那些蛇炸得稀烂,泛着腥味的血也四溅开,像是一捧捧刺目惊心的烟花。 她看得实在头疼,忍着恶寒看向胡乱扭曲弹动的蛇群,用灵力化出一片柳叶似的薄刃。 余光间,裴褚崖忽瞥见道淡色灵力从身旁飞过。 那灵息薄如蝉翼,倏然蹿过,正中一条蛇的七寸,洞穿它后,又接连击中好几条蛇。 悄无声息间便取走数条蛇妖的性命,可谓干净利落至极。 他的手一顿,循着灵力来向扫了眼身旁的人。 洞穴暗淡,唯有漂浮在半空的光球散出莹莹白光,在她的周身镀出一点银色微茫。 此刻她正紧盯着那蛇群,眼中带着谁都瞧得出的嫌恶。 又是这般。 他与她来往的次数不多,可每回见面,她似乎都像眼下这样—— 行事无所顾忌,不论待谁,都惯于将情绪摆在明面,从无半分遮掩的意思。 这片刻怔神的工夫,裴褚崖忽想起一些零碎的过往事。 他幼时身体羸弱,离不开裴家的宅落,活像困在笼中又被折断羽翼的鸟雀。 有他这样一个需要时刻照看的人存在,裴府也始终有如阴云压顶,气氛比夏日暴雨来前的那一瞬还要压抑许多。 来来往往的人都摆着副苦相,像是在为他愁,更像是在盼着他死。 命悬一线的人处境最难看,总盼着那一点渺茫的生机,又时常捱不住周围人的目光,想着能否尽早了结性命,就此解脱。 生命垂危的时刻经历过太多,他便时常在想,要到何时才能康健些许,又缘何不能更强大些。 至于楚念声。 头回见她是在楚家。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人,闲不住似的上蹿下跳,一张脸活像刻满了天底下所有的神情,眨眼的工夫就能变出两三样。即使手受了重伤,也还能趾高气昂地指挥几个同龄的小孩儿替她做这做那。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他的视野,母亲在旁拍着他的肩,笑说:“褚崖,往后可以常和念声一起玩,欢不欢喜?” 他瞥见母亲眉眼间的笑意——在离开北洲来楚家前,他从未——从未在她的脸上见过一丝一毫的松快神情。 一丝厌恶在他的心底扎了根。 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是为了时刻提醒他弱如扶病吗?还是说,需要这点鲜活气将那死气沉沉的家从泥淖里拉出来? 他想,楚念声也定然看出了他的恶意。 不然当他拿着那只纸鸢去找她时,她如何会那样果断又恶狠狠地扯断风筝线。【你现在阅读的是 】 7、第 7 章(修) 意识回笼,那双总透出傲意的眼睛与身前人的眸子重合。 裴褚崖一言不发地移开视线。 一片片薄如柳叶的灵力从楚念声的手中飞出,精准有力地击中蛇群。 腥味在洞中弥散,那些蛇没有就此忍气吞声。 它们已经开智化灵,受同类的血味刺激,竟接连大张开嘴,喷溅出无色蛇毒。 又将身躯撞向石壁,轰然自爆。 炸碎的尖锐石块沾上蛇毒,飞速朝他俩打来。 看见蛇群相继自爆,楚念声忽然想到这些蛇来路不明,还得留条活的查明情况。 她忙用灵力封住其中一条的行动,将它禁锢在地上。 那条被禁锢住的黑蛇胡乱挣扎着,却猛地抻直身子,浑身一僵。 下一瞬,她清楚看见它的眼珠子转了下,从明黄色的针状竖瞳变成浑圆的黑瞳,从下幽幽凝视着她。 仿佛有人正借着这双蛇瞳窥视她一般。 ! 楚念声被这突来的变化惊了瞬,正要细看,那蛇却忽然瘫软下去,无力挣扎着,眼睛也恢复了原样。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她确定刚才不是错觉,也更加认定这些蛇有问题。 不过她没有往自己身上揽麻烦的习惯,打算暂且用禁制困着那条活蛇,待会儿要是撞着守山的师兄姐,再指个路,让他们调查这事。 她又扫了眼满地血糊糊的烂肉,忍不住厌嫌蹙眉,片刻也不愿多留。 她睨一眼裴褚崖:“好端端的山洞被你弄成这样,别忘了清理干净,可别指望别人替你收拾这烂摊子。” 裴褚崖自然知道她不会帮忙。 哪怕来往不多,他也清楚她不喜欢打理这类污秽之物,甚至算得上厌恶。 他记得十一岁那年去楚家,她不知从哪儿买来了几张傀儡符,起先用得不算熟练,只拿些木头做的假物测试。 后来大概是腻了,便偷摸着贴在他身上,操控他给她捏肩捶背,又让他变成狐狸,充当枕头垫着睡觉,最后还控制着他和她兄长打了架。 好在她大哥发现不对劲,及时解除符效。 傀儡符为禁符,买卖都管得严,她父亲知晓此事,大为光火。 但他清楚打骂她反而只会气着他自己,干脆什么话也没说,只塞给她一把扫帚,也往她身上贴了张傀儡符,罚她清扫楚府兽园的水沟。 楚府平时给灵兽喂养生肉,肉便是在那水沟附近处理的,血水多,还有零碎烂肉。 恰逢暮秋入冬,沟里又积攒了不少沤臭的枯枝烂叶,难以打理不说,还臭。 那次是他头回见她哭,泪珠子连串往下滴,紧咬着牙,耳尖都憋得通红——但明显不是因为伤心,毕竟她脸上满是不肯服输认错的恼怒。 当时见着这景象,他便知道她父亲恐怕要遭罪。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他就听母亲说楚府兽园里养的灵兽全冲破妖契,认楚念声做了主。她爹想去兽园喂养灵兽,却被灵兽咬着领子丢去了水沟里。 她爹这回倒没生气,人躺在烂叶堆里,还在哈哈大笑——她爹娘对这一双儿女一视同仁,钱财上从不短缺,要求也是如出一辙的严苛。遭此大罪,反倒喜于她小小年纪便有本事让灵兽易主。 - 本就是怕麻烦又嫌脏的人,怎会清理这洞穴里的碎肉血污。 裴褚崖也不多言,默不作声地清理起来。 楚念声没走,而是在偌大的山洞里打转,趁着还有时间,又挖了不少灵石。 等挖得储物囊都快溢出来了,她才摸黑离开山洞,打算继续找女主。 根据系统的定位提示,女主还在小瀑布附近,只不过位置仍旧模糊。 楚念声停下,站在旷野中心。 她心情烦躁的时候就喜欢放空脑子四处乱走,做事也不肯上心。 但刚才她挖到不少灵石,心绪好转许多,反而能耐下性子想办法找人。 环视一周后,她闭眼,放开了所有感官。 在来御灵宗之前,她爹娘一直放任她自己摸索修炼的路子。 没个比较,她也摸不准自己对灵息的感知能力是强是弱。 但她能清楚感觉到灵息的存在与流动——哪怕对方有意压制灵力,又哪怕是微弱至极的变化。 不过这需要不少耐心,因此她常常懒得做。 楚念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万籁俱寂。 周围的花草树木、鸟兽虫鱼在她的脑中轰然坍缩,化为虚无。 最后一点生息消失的刹那,灵息在她的意识中构筑出另一个世界。 她微微偏过头。 右后方的山洞里涌动着难闻的浊气,是那些蛇的残尸。 其中混杂着一点微弱的复杂气息。 比妖气清透,又比灵息厚重。 是裴褚崖。 往东三里,有两道灵息在并行。 气息散乱浑浊,显然已经疲倦到心绪不平了。 不可能是女主。 原书里说过,女主喜欢独来独往,性子也坚韧。 西南方也有两道灵息。 一人灵力很厚重,想来不是新弟子。 另一道很不稳定,时而凝滞到几乎不运转,时而又仓促混乱,她猜应该是受了重伤。 或是因为过度感知灵力,楚念声渐觉头疼。 她强忍下,继续感知着。 还有最后一道。 在她的正前方。 灵息很微弱。 像极藏在密林里的竹节虫,看起来弱小不堪,却更像是在有意隐藏——因为灵力的流动实在太过平稳,一般的修士很难做到这样。 在头痛加剧之前,楚念声倏然睁眼,直直望向前方的瀑布。 就是那儿! 肯定是连柯玉。 她提步朝前赶去。 但大概是时间点提前了,她找过去时,远远望见一人站在瀑布前的河水里,而非是原著里提到的山洞。 月光撒下,勾勒出那人的瘦削背影。 那人背朝着她,披散着湿漉漉的乌发,正高挽着袖子在水里找着什么。 是连柯玉吗? 楚念声将信将疑地上前,喊她:“嗳!水里那人。” 水中人一顿。 下一瞬,她转过身来。 是个年轻姑娘。 她站在飞溅的瀑布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身洗旧的靛色裙袍透出发青的灰。 脸庞没这年纪该有的半分红润,反倒很白,眸子又格外黑,目下身在暗处,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显得眼神幽幽。 明明是副寡淡清冷的面相,眼下却跟山里的精怪似的。 脸白,眼黑,唇红,身影半掩在雪白的水沫中,无声地引诱着人往险处去。 楚念声此前根本没作设防,这会儿陡然看清她的脸,惊得眼皮一抖。 长这么好看?吓她一跳!【你现在阅读的是 】 8、第 8 章(修) 那人看见她,不知为何,神情间竟露出片刻的恍惚。 楚念声没放在心上,三两步上前,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 “你就是连柯玉?”她问。 不管书里的设定是什么,现实中她根本没见过女主,自然得提前问清楚,也免得出错。 她自以为还没摆出反派的派头,语气说不上多好,可也不差。 但末字刚落,她便清楚瞧见身前人的眉梢微微一拧——也并非是烦躁所致,更像是在对何事不可置信,眸中亦划过抹黯色。 她不吭声,楚念声煞有介事地扫两眼湍急河流:“这河里流的难不成是浆糊,站一会儿就被黏住嘴,变成蹦不出半句话的哑巴了?” 河中人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盯着她,像在确认什么。 楚念声越发不耐烦:“说话啊,你到底是不是连柯玉!” 那人直抿得唇色发白,挤出声应答:“嗯。” “既然是,早些吭声不就行了,非要装回哑巴。”楚念声话锋一转,“你先前或许没见过我,我是——” “知道。”连柯玉开口,声音同她这人一样,清冽冷淡,“长姐。” 竟然认得她? 楚念声一惊,重新打量起这张脸。 可任凭她怎么想,都记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人。 也不稀奇。 她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全都记住,那脑子岂不得炸了。 兴许只是在哪儿打过照面。 不过既然知道她是谁,那就更好办了。 系统提前给她看过连柯玉的资料。 这人是分家养女,不过刚被收养三年,她的养父母就生下一子。 有了亲生儿子,他们对这天资平庸的养女越发冷落。 等天赋更不错的弟弟要进宗门了,她爹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养女,便安排她在小儿子身边当伴读,一并塞进御灵宗。 但她的家里人都没想到,连柯玉的弟弟顶多算有天赋,她本人才是真正不可多得的御灵天才。 只不过她的灵脉被封,直到在宗门中被欺压到极致,才终于爆发。 而逼出她潜力的拦路虎之一,就是楚念声。 按原剧情,是她那堂弟先找着了连柯玉,不过他还没能得逞,就被他姐抓个正着,姐弟俩也因此起了争执。 她再趁机抢走灵石。 发现辛苦找到的东西消失不见,连柯玉再顾不得与弟弟的争执,忙追查起灵石的下落。 这一查,就查到了她头上。 连柯玉本来以为找到人就能把东西拿回来,不想反而受到更多辱骂,从“守不住自己的东西就是废物”到“本就是个养女,合该当奴做仆”等等。 她在家里当受气包就算了,好不容易逃出来,竟还要遭受更大的憋屈,这谁能忍? 也因此,她头回生出了反抗的心思。 至于她是怎么反抗的,楚念声目前还不知道——系统只给她看了这一部分的剧情,剩下的全没解锁。 而现在她赶在堂弟之前找到了连柯玉,打算一步到位,直接把抢灵石和羞辱人的任务全做了,也免得浪费时间。 “嘴巴不好使,眼睛倒还会认人。”楚念声扫了眼连柯玉手中的半块灵石,猜她刚才应该是在河里挖石头,目光又一移,落在岸边的储物囊上。 她下巴稍抬:“那袋子是你的?” “嗯。” “拿过来。” 连柯玉没动,仍旧盯着她,语气也淡:“长姐方才,唤了我的名字。” 楚念声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连柯玉似在思索要怎么组织措辞,许久才略微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继续说:“长姐缘何,知道是我。” 楚念声:? 合着她吞吞吐吐大半天就蹦出来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她冷笑:“我又不是傻子,连家的府牌还挂在你腰上——怎的,难不成你还是谁假扮的?” 连柯玉眼皮微颤,冻得发白的手指拢紧些许。 “我以为——”吐出这几字后,她倏然陷入沉默,再不吭声。 楚念声:“去,把储物囊拿过来。” 许是惯于受欺负,连柯玉比她想的还要逆来顺受,没有拒绝,径直踩水上岸。 等她上了岸,楚念声才发觉这人身子单薄,个头却比她还冒出一截。 她蹙眉。 怎么这么高? 眼见连柯玉躬身去捡储物囊,楚念声倏然回神,打出道灵力,勾走袋子。 袋子在半空划出道弧,最后稳稳落入她手中。 伸出的手捉了个空,连柯玉微怔,片刻才直起腰身看她。 “拿个袋子竟这么慢,只好我来搭把手。”楚念声攥着袋口甩了两甩,“近在眼前的东西都守不住,这袋子灵石放你手上也纯粹是浪费,不若归我,也算给你长个教训。” 她摆明了要抢东西。 连柯玉却沉默不语。 楚念声甩袋子的速度慢了些,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 她迟疑片刻,还是决定按着剧本走:“不过这些还不够,你再去多找些。” 连柯玉平静看着她。 楚念声彻底顿住。 不是。 按剧情女主不该用三分隐忍、三分恼恨、三分不甘外加一分羞愤的眼神怒视着她吗?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突然间,楚念声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连柯玉一直没眨过眼睛。 从她俩对视开始,她便一直用那双冷眸直勾勾盯着她,眼睫根本不见眨动。 楚念声的心一沉,不由得往旁挪了步。 下一瞬,那冷淡的视线就倏然黏上,紧紧锁着她的动向。 冷淡,但又莫名稠重、压抑的目光。 些微寒意顺着脊骨窜至头顶,使楚念声出现片刻耳鸣。 她没说话后,四周就陷入一片死寂,仅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响。 楚念声更觉后背泛冷。 比起什么妖魔,她更讨厌——甚而算得上惧怕——看不着实体的鬼和不符合常理的诡事。 紧随惧意而至的,是阵压不住的怒火,她紧拧起眉质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连柯玉神色不改:“在听长姐说话。” 邪了门儿了! 谁听人说话的时候会拿这种眼神看人? 楚念声正要骂她,一个令人骨寒毛竖的猜测从心头划过—— 眼前这人别不是邪祟伪装的,或者被邪祟侵占了躯壳? 极有可能! 原书里的女主就是个清苦点的正常人,哪会这般诡异。 这念头出现的瞬间,她忽打出道灵力,直冲连珂玉而去。 灵力分成五股,精准无误地拴缚住她的四肢,另有一缕击中她的前腹。 连珂玉未作设防,被灵力击倒在地。拴缚着她四肢的淡蓝色灵力刺入地面,牢牢锁住了她。 而楚念声快步上前,一下踩住她的膝盖,以防她起身。 “别动!”她碾了碾,“倘若乱动,小心我打碎你浑身的骨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9、第 9 章(修) 警告一番后,楚念声才顺势曲腿,骑坐在连柯玉身上,一手捏住她的颈子,另一手则去摸她的脸。 倘若是妖祟化人,即便外貌看着再像,脉搏、皮肉也会有细微的差异—— 妖祟的脉搏更重更慢,面部则比真正的人类更为僵硬,摸起来手感也不一样,很像没有半点儿韧性的软皮。 她粗略摸了下连珂玉的脸。 没多少肉,也不那么柔软。 不像邪祟的皮。 她又按住她的侧颈,试图探一探她的脉搏。 连珂玉不清楚她在做什么,眼眸中似有茫然。 “长——” “闭嘴!”楚念声一把捂住她的嘴,毕竟她要真是邪祟,很可能用言语蛊惑人心。 她的手压在嘴上,力气很重,连珂玉却不觉得疼,瞳孔反倒倏然放大些许。 手……挨着她的嘴了。 她直勾勾盯着楚念声,嘴微张着,呵出的温热吐息落在掌心上。渐渐地,她感觉到面部肌肉变得越发僵硬。 楚念声没察觉到她的变化,堪称粗鲁地乱摸着她的脖颈;或是按着她的颈动脉,使劲往下压;又或掐捏着她的颈子,试图扒下一张假皮。 可没用。 连珂玉的脉搏跳得很快,并且越来越快,一下接一下地撞着她的指腹。 不论皮肉还是呼吸,身下人看起来都不像是邪祟。 并非妖祟直接所化,但还有一种可能。 楚念声移过视线,紧盯着她的双眸。 或许是邪祟侵占了她的躯壳。 这般想着,她松开捂着嘴的手,并作剑指。 连珂玉从几欲窒息的境地中缓过来,不住低喘着气。 颈上还残留着被她掐按过的疼痛,连带着耳后的筋脉也在扯着疼。 可她恍若未觉,只觉得心跳得太快,已到她难以承受的地步。 或因兴奋,浑身的血液也在四处乱涌,甚至引起了一点不堪的变化。 好在变化微弱,还不至于让人发现。 偏在这时,楚念声将手指搭在了她的唇上。 “是不是妖祟,试一下便知道了。”她冷笑着说了些令人听不懂的话,“要是今天被我揪出来,非打得你魂飞魄散不可!” 下一瞬,她就用手抵开连柯玉的唇,压在了那柔韧的舌上。 在来御灵宗之前,楚念声便听闻过妖祟附身所招致的灾祸。 妖祟附身,通常会将一缕邪息吹入被附身者的体内。 解决方法也简单—— 直接用灵力探清邪息在哪儿,再震碎即可。 这般想着,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探入连柯玉口中,轻一搅,并送出一缕灵力。 连柯玉呼吸更急。 她的唇舌被那温热的手指摩挲搅动着,偶尔还会被指关节刮过上颚,揉压出发酸的麻意。 她下意识挣了挣,四肢却被灵力紧紧束缚着。 动弹不得,她便只能被迫承受这毫不留情面的磋磨。 当那缕灵力顺着舌面滑入喉咙,直冲她的丹田而去时,她终是忍不住轻合齿关,扣咬住了那手指。 手指上袭来一圈微弱的刺痛,楚念声顿住,更恼:“竟然还敢反击?看我现下就打散你这妖祟邪气!” 连柯玉此时才模糊明白原委——长姐应是以为她被邪祟附了身。 但她难以分出多余的心力来思索这件事,只是凭着本能含/咬住她的手指。当指腹擦过舌面时,她忍不住微微勾起舌尖,反过去舔舐着。 一点口津从唇角溢出,连柯玉的喘息更急,本就有些嘶哑的嗓音变得更不成形,眼神从清明趋于迷离,连瞳孔也微微涣散开。 楚念声终于在此时察觉到不对——但不是发现连柯玉不对劲,哪怕这人的面颊已透出艳靡的薄红,开始用舌尖有意无意地摩挲、舔//弄起她的手指,她也没觉得怪异,而是意识到她体内根本没有邪祟气息。 不对啊。 既不是妖祟化成的,也没被邪祟缠身。 那她是…… 楚念声难得怔愕一瞬,就连手指翻搅的速度都慢了些。 夜色渐浓,借着月晖,连柯玉得以看清她的神情。 眉眼总压着倨傲,无论瞧谁都不大上心。 与几年前在楚家所见别无二致。 她仍记得最后一次见她的光景。 那日正逢楚家设宴,她随爹娘赴宴。 大宴热闹,府里府外的人都像是被抽打的陀螺一样连轴转。 仅有她无处可去,待在荷塘边发怔。 一枚青果从斜里飞来,直直打中她的脑袋。 她偏头望过去,远远瞧见楚念声站在不远处,一手懒洋洋地抛着青果。 “你是在哪儿当差的丫鬟,何时进府的?”她问,“以前没见过。” 她盯她许久,心想这人的记性实在太差。 这并非是她俩第一次见面,分明一年前,她们还在这荷塘上见过——那时她随家里人来楚府参加祭典,夜里她那养弟驱使她去摘莲蓬,她不小心撞着楚念声的小舟,惊着了她,被她一把捞上岸,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骂了她。 可也给她丢了帕子和衣裳,让她擦干净身上的泥,又用那莲蓬打晕了她的养弟。 最终她慢吞吞站起,态度说不上好坏:“并非奴仆。” 没有过多解释——那时她对这位本家长姐还没多少确切的好感,至多因为她教训养弟的事而心存几分感激。 不像旁人那样揪着她的出身问个不停,楚念声并不关心她到底是谁,只将手里的伞丢给她:“管你是谁,正好缺个打伞的人,既然有闲心在这儿傻站着,那就陪我出去置办些东西。” 她就这么糊里糊涂陪着她出了楚府。 剩下的便是些断断续续的零散记忆—— 喧嚣的叫卖声。 总是歪来倒去的伞。 楚念声带着她在炎炎夏日里奔走,白亮亮的日光与热浪裹缠着,刺得人眼睛发胀。 被她强塞进她手里的糖人,顺着掌侧往下滴落的黏腻糖汁。 冷到冻牙的冰糖水,凉气直往肺腑里沁。 再是松软杂乱的草地。 楚念声用竹条编成蜻蜓网,举得很高、很高。 蛛网被风吹得晃荡,扑向乱飞的蜻蜓。 稻草呼啦啦地晃着,她站在坎边,看见那位素来瞧谁都没个好脸色的长姐在跑、在跳,笑声也高,惊雀似的回荡在山林间。 或是受她影响,她竟也感觉到在府中从未有过的,难得的畅快与自在。 …… 过往的零碎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连柯玉的视线逐渐聚焦。 再度看向眼前人时,她又想起方才楚念声来找她。 虽然早前就听闻她也会来御灵宗,但突来的重逢还是令人猝不及防,她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等待她提起那日的炎热、融掉的糖人、轻盈蜻蜓、那把最终也没派上用场的伞…… 不论提起什么都好。 又或不顾其他,揶揄一番她当日掉入荷塘,裹了满身泥的不堪模样。 但没有。 她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未曾提起。 楚念声看她的眼神陌生至极,语气也与和旁人说话时无异。 她问:“你就是连珂玉?” 又忘了她一回。 原来那日也如蜻蜓般疏忽而过,了无痕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第 10 章(修) 连柯玉的手缓慢挪动着,无意间压着了一方袍角。 哪怕看不见,她也借由柔软顺滑的触感辨出了是谁的衣物。 她缓慢收紧手,隐见脉络的手压在袍角上,将它揉皱、捏攥得变形,几乎要嵌进血肉中。 而她的视线则还牢牢锁着那张半掩在夜色中的面容。 重逢的错愕与惊怔在此刻褪去,换之以难以说清的复杂心绪。 又忘记她一回。 过往的好与坏,荷塘与稻田,裹在身上的泥,黏在手上的糖水……独她一人记得清楚。 独她一人咀嚼着平寂中搅起的那点波澜。 她的心不断往下沉、往下沉……窒息感须臾间便涨满心肺,驱使着她再度合紧牙关,妄图留下更为切实的印记。 楚念声还在想女主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感觉到指节袭上一圈刺痛——是连柯玉在咬她。 ! 竟然还敢咬她?! 她怒火高涨,想抽回手,对方却不松嘴。 “松开!”她又不敢太使劲儿,唯恐手指被咬断,只得用另一只手去卡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但她试了两回,还是没用,最后索性一掌打在那白冷冷的脸上。 连柯玉被打得歪斜过脸,低喘一声,嘴也松开些许。 楚念声趁机收回手,看着手指上被她咬出的浅痕。 这人是狗吗?!差点就咬破了! 而连柯玉已经偏回头,继续用那直接锐利的视线紧盯着她。 楚念声的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满脑子只剩一件事—— 她根本没被邪祟附身! 不论什么缘由,这人纯粹是已经记恨上她了,在想尽办法回击她。 她气得怒火上涌,可也没昏了头。 换个角度想,至少现在她已经达到了拉仇恨值的目的。 她紧攥住连柯玉的衣领,打算“乘胜追击”:“还敢咬我?你算个什么东西,要真觉得抢了你几块灵石就不痛快,怎的连点灵力都不敢使出来,只会跟野狗似的咬人!” 连柯玉一怔,脸色发白:“我并非是——” 一句解释还没说完,她俩身后就传来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楚念声听见声响,转过身。 忽在这时,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腿。 缠得不算紧,也不疼,只将她往后拽了拽,像是在与她打招呼。 什么东西?! 她被吓了一吓,撑着连柯玉的肩膀跳将起身,并朝下看去。 竟是条深绿色的藤蔓。 细长藤蔓蛰伏在草丛间,像条长蛇,松缠着她的腿。 在她起身后,它倏然松开,急速后退。 楚念声顺着藤蔓退离的方向朝前望,看见丛林中走出一道高挑身影。 月晖勾勒出他的面容,竟是白天遇见的那位师兄。 藤蔓的另一端正是缠在他的手臂上。 楚念声蹙眉:“你干什么?” 青年好脾气地解释:“论规矩,本来不应该插手试炼的事。但现在这附近很不安全,马上就要设下禁制封锁,再不允许旁人进入,你们另寻去处吧。” 不安全? 这整座御灵山都荒无人烟,其他地方又能安全到哪里去? 楚念声正要吐槽,却突然想起什么:“是跟那堆烂蛇有关?” 青年原本在摆弄藤蔓,闻言看向她:“师妹又遇见了蛇?” “岂止遇见。”楚念声冷笑,“一大堆蛇,和要在那山洞里做窝似的,生怕吓不死人。” 青年眼神微变:“那些蛇在何处?” 楚念声信手一指:“那儿。”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片无边无际的野原。 “……” 沉默片刻后,他笑问:“能否请师妹带个路?师妹尽可放心,此事也会算在考核评定里。” ! 这意思是能加分? 楚念声登时敛去原有的敷衍,正色看他。 这话听着还算合理。 看见系统面板显示任务已经完成,她也懒得去捡连柯玉的灵石袋子,道:“那行,走吧。” 但青年垂下眼帘,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似乎是个年轻姑娘,天暗,瞧不大清脸。 他迟疑着问:“她是……?” “也是参加试炼的弟子,被邪祟附体了,我帮帮她。”楚念声信口胡诌。 “那缘何不起来?” “哦,八成睡着了,我叫她一声。”她踢了两下连珂玉的小腿,“还不快起来!真打算睡这儿了?” 连珂玉的呼吸尚未平复。 许久,她才有所反应。 她的动作轻如鬼魅,悄无声息间起身,站在了楚念声身后。 青年仍没看清她的长相——不过并非因为光线暗淡,而是她一手捂着脸,缓慢地无声摩挲着。 那人也在看他——与其说是看,更像是窥视。 她的视线半掩在漆黑的乌发后,木然,又有些幽冷。 猝不及防地对上,不免令人心惊。 他压下掠过心头的一丝不适,重新看向楚念声,笑说:“那便有劳师妹带路。” 楚念声浑不在意地点点头,走前又道:“还未请教师兄名姓。” 他现在说带路能算进考核评定,万一到时候没有,她总得找到讨说法的人。 青年应道:“迟珣。” “迟珣?”楚念声莫名觉得这名字耳熟,想半天才记起来,“你认识楚霁云?” “我记得他为你兄长。” 楚念声“嘁”了声:“他又不在我跟前,喊什么兄长。” 她想起来了。 楚霁云向来沉默寡言,但在她面前提起过迟珣这号人物,听说是医谷药长老的弟子。 他俩关系应该不错。 等等—— 她面露狐疑:“你怎么知道他是我兄长。” 她好像还没说过自己是谁。 迟珣从储物囊中取出那把青伞:“方才你走得匆忙,忘了这伞,有几个弟子想拿去,我便擅作主张带走了——伞上玉牌刻有‘楚’姓。” 楚念声没有接伞的意思:“哦,这伞破了,再不能用,丢了便是,何至于捡着——走罢,去看那些蛇更要紧。” 话落,她再不管身后的连柯玉,带着迟珣赶往山洞。 山洞里。 裴褚崖不知去了哪儿,洞中痕迹已经清理大半,还剩下些许脏污。 刚才遇到蛇群时,楚念声只觉得恶心。现在重回山洞,恶心感还在,她却也多了些莫名的兴奋。 穿书十几年,她大多时间都待在楚府,为了任务完成后能有一副康健的身体,每日勤修苦练。 至于府外的世界,她了解得并不多,只偶尔听说些降妖除魔的趣闻。 这还是她头回切身体验一桩离奇怪异的事件,心潮愈发澎湃。 也不知道这些蛇有没有害过人,要是她成了侦破诡案的大帮手,岂不也成了书里说的济困扶危的侠义修士。 哼哼,到时候她也要让人给她编个话本子——不对,十几个——再满世界地传。 就算她人离开这儿了,名字却还留着。 也算青史留名!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偷笑两声,再才佯作不在意说:“原本满山洞都是蛇,不过我怕蛇往外跑,就和另一人把蛇都杀光了。又想着方便查清蛇的底细,便留了一条活的。” 迟珣颔首:“好在处理得及时,若叫这些蛇跑了,恐会酿成大祸。” 楚念声有些自得,却没表现出来,只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话落,她用灵力凝出枚光球,引他去看那唯一一条还活着的蛇。【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第 11 章(修) 那条活蛇被困在禁制中,不断扭曲挣扎。 楚念声匆匆扫一眼,然后退出好几步。 “……” 好吧,虽然名垂青史很诱人,但这蛇也的确很恶心。 迟珣掐诀,探出缕灵力。 仔细探查一番,他道:“这蛇并非是魔物。” “不是魔物?”楚念声不解,“但这些蛇上的确沾了魔气。” “是,不过仅是身上沾附有魔气。或许是受魔族驱使,又或曾与什么魔器打过交道。” “但总归与魔族有关。”楚念声手指微动,那光球漂浮至洞穴深处的河面上,“它们是从河里游上来的,不知道水中有没有毒。” 迟珣跟着光球走到河边。 他身后的楚念声止不住蹙眉:“迟师兄,好歹也看一眼地上,踩着那些碎尸就不嫌恶心?” 迟珣扫一眼地上的淋漓血迹,却笑:“概是时常与血污打交道,一时竟未察觉。” 他信手掐了个决,粗略清理出一条干净的过道。 楚念声这才跟上。 迟珣蹲在岸边,伸出右手。 下一瞬,一缕墨绿气息从他的指尖溢出,逐渐凝成藤蔓的模样。 藤蔓蜿蜒着往前,生长的声响在这幽静深洞里格外明显——像是柔韧的枝条逐渐绷紧的声音。 那藤条没入水中,恍惚一瞥,竟也和蛇差不多。 楚念声:“迟师兄。” “何事?” “这是化物诀?”她以前在书上读过,说是有一化物诀法能将灵力凝成各类实物。要是足够厉害,甚至能化出人形。 “不,”迟珣笑眯眯看她一眼,“我是树妖。” “树妖?”楚念声倒不惊讶,又见藤蔓分外畅快地在水中摇摆,她问,“那平时是不是得喝很多水。” “倘若依着这道理,我恐怕要半截身子时时埋在土中了。” “谁知道你晚上是不是躺在土里。”楚念声忽又想起一个极为恶心的可能,“藤蔓就这么直接伸进水里,不怕河里面有蛇顺着藤条往上爬么。” “那实在堪比白日见鬼。”迟珣稍顿,“好在藤蔓上有灵力附着,便是有蛇想靠近,也会被振开。” 楚念声松了口气,如实道:“幸好。要是真有蛇爬上来,恐怕我会直接把你踹下去。” 她这话像是戳中他的笑穴般,迟珣一时笑出声,竟有止不住的迹象,连水中的藤蔓也搅出声响。 楚念声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只关心另一件事:“这水里有毒吗?” 迟珣勉强收住笑,看向水中的藤蔓。 幽冷水下,藤蔓一如长蛇般翻搅、晃荡着。 不多时,他收回藤蔓:“这些妖蛇的确是毒蛇,不过水中无毒,尽可放心。” 楚念声的视线落在藤蔓上,随之移动。 藤条浸过水,颜色似乎变得更深。藤身上覆了层水色,活动间,折出莹莹光点。 她问:“迟师兄,你这藤蔓是完全受你控制,还是有自己的意识?” 她以前曾见过裴褚崖的狐狸尾巴,那些尾巴虽然是他自己的,可也不怎么听他的话。 迟珣本想直接告诉她。 但想到她是楚霁云的胞妹,一时心生照看引路之意,便稍动手指,操控着藤条伸向她。 他道:“倘若好奇,不妨一试。” 楚念声犹疑着伸出手,轻轻碰了下那藤蔓。 藤条很细,在她的手指抵来的刹那,它也顺势往前,沿着她的指尖往上缠。 楚念声:“缠上来了!” 迟珣解释:“这也算是藤蔓的习性,无法像花草树木那般直立,须得攀附、缠绕着什么——无需害怕,它不会伤害你。” 楚念声闻言,忍着甩开手的冲动,任由藤蔓缠动。 湿润的凉意落在指腹,沿着手指缓缓缠绕、盘旋。 随着它不断收紧,她竟感觉到指腹血管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很微弱,却在实打实地轻轻撞击着那柔韧枝条。 没一会儿,藤尖就已缠绕至手指底端,又开始顺着掌缝滑动。 藤蔓的外表略显粗粝,摩挲时,将她的掌心碾得泛白,也刮出微弱的痒。 “它似乎能自己动。”她能感觉到藤蔓中流动的妖气,仅起了个凝形的功效,并没有操控藤蔓的行动。 那痒意顺着胳膊往上窜,楚念声不自觉拢了下手。 她起先只道新奇,但渐渐地,又恍惚觉得这墨绿色的藤蔓像条蛇。 冰冷湿润,极为灵活,令人毛骨悚然。 这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藤蔓绞缠手指的腻腻声响也变得越发明显。 她眉心一跳,下意识想甩开。 但迟珣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及时收回藤蔓。 “若再有机会,不妨慢慢摸索——这条蛇我便带走了,也好查清蛇妖来历。”他一手送出灵力,将那条活蛇收入储物囊中,又想起另一茬,“中毒一事,还要多谢师妹提醒,白日里没来得及过问,不知师妹是如何看出我中了毒?” 这事他想了许久,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伤口上沾染了毒气,她又是从何知晓。 “气味。”楚念声答得敷衍。 “气味?”迟珣面露疑色。 “嗯,”楚念声没有多解释的打算,“既然已经找到了蛇,我就不多留了,考核还没结束。” 她走出几步,又停下:“对了,那蛇还有些古怪,刚才我亲眼看见它的眼睛变成了人眼。” 迟珣略作思忖:“若是这样,这些蛇身上沾染了魔气便不奇怪了。” “怎么说?” “它们应是受了魔物驱使,才会来这灵幽山中。而你看见的那双人眼,大概就是那魔物在借蛇眼查看情况。” 楚念声脸色陡变:“那我的脸岂不是被那魔物看去了?!” 这还了得。 她杀了那么多蛇,要是都被看见,岂不是树了个看不着的敌手。 “或许。”迟珣宽慰,“不过师妹无须担心,这些蛇妖尚未修炼到化人的地步,夜间视物的能力也极差。而那魔物假借蛇眼看人,自然难以看清。” 楚念声勉强放了心。 也对,这洞穴里这么暗,又仅是匆匆一瞥,那魔物怎么可能看清她的长相。 原著这段没有迟珣的剧情,因此她也一直没收到系统的提醒。 等她走出山洞,系统的任务面板突然更新了—— 【主线任务1:入宗试炼(进度:40%)】 [支线3:将裴褚崖骗进地妖的陷阱] 地妖的陷阱? 楚念声盯着面板上的字,面露疑色。 什么陷阱? 她正觉得奇怪,系统便发放了原著剧情。【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第 12 章(修) 楚念声扫了眼剧本—— 【连柯玉看着空无一物的储物囊,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 【凭何是她?! 【在家中要饱受欺侮,如今好不容易逃出那鬼地方,却要遭受更大的折磨。她紧攥起手,怒火游走在周身灵脉。 【恍惚间,她听见有道声音在耳畔质问:还要忍到何时?还要忍到哪一地步?非得等他们都尽数踩在你头上,让你永世不得翻身,才敢在将死的那一瞬间吐出最后一口气吗! 【她紧盯着空荡荡的袋子,突然冷静下来。 【是了,为何她不能报复回去呢?左右最惨的下场都不过一死,她又在害怕什么呢? 【连柯玉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开始思索怎样回击。为了能通过考核,来前她曾想尽一切办法了解过灵幽山的情况——连同最容易被人忽视的细枝末节。 【她记得灵幽山东侧的密林里,有一处地妖的巢穴。地妖生性残忍狡诈,最不喜外人闯入它们的地盘,还会设下陷阱,以对付外来者。 【倘若她能将楚念声骗去那里……】 楚念声看到这儿,忽想起连柯玉那沉默寡言的模样。 她目露怀疑。 没想到这人看着和闷罐子一样,心理活动竟然这么丰富,情绪这么激烈。 真看不出来啊。 她又粗略往后翻,原来这段是连柯玉为了报复她,便骗她说某处藏着不少灵石。 等她兴冲冲赶去,却掉进了地妖的陷阱。 地妖凶残,数量又多,她寡不敌众,眼看着就要被杀死。情急之下,她只能向地妖求饶,并许诺会骗来一个灵力更为充沛的“食物”。 而那“食物”,就是裴褚崖。 看完后,楚念声分析:“这个任务应该可以跳过吧?做不做对剧情没什么影响。” 穿书前系统就保证过,说是她只需要完成一些对剧情发展有关键影响的任务,要是对剧情转折不重要,那不做也行。 骗裴褚崖去地妖的地盘,只是她落入绝境的求生方式。可现在连柯玉又没将她骗去地妖巢穴,她干嘛白费心神。 系统:“请宿主稍等,马上为您查阅任务等级。” 片刻后,它又说:“宿主,按反馈来看,这是必做任务。” “必做?”楚念声蹙眉,正要发作,却忽然意识到什么。 难不成地妖的巢穴里有什么东西,或是藏着什么机遇,需要她把裴褚崖引去那儿? 但这也仅是猜测,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她该怎么找到裴褚崖,再把他引去地妖巢穴——剧本上根本没细说这茬,只说她被骗进陷阱,再设计裴褚崖。此事过后,她也会更加厌恶女主。 她正想着,忽看见夜色中遥遥走来一人。 正是裴褚崖。 而她身后也恰时传来迟珣的声音:“楚师妹?还有什么事吗?” 楚念声一怔。 这不是有现成的骗法摆在面前,哪还用她来想? 她扫了眼不远处的裴褚崖。 “我等他,洞里的蛇便是他和我一起处理的。”她又看向裴褚崖,“这位是迟师兄,他说这附近不安全,马上就要封起来了,让我们尽快离开。” 她鲜少露出这样正经好心的一面,裴褚崖直觉有异。 可不等他多加揣摩,便听见迟珣道:“蛇妖作祟,预估再不到一个时辰,禁制便要成形,你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以免耽误试炼。” 楚念声又紧跟着补一句:“我想着你可能不知道这消息,才在这儿等你,要不然早走了——走罢,迟师兄已经把禁制的范围告诉我了,我带你出去。” 装好人而已,谁不会? 裴褚崖不露声色地望着她,片刻,他露出惯常的温笑。 “有劳。”他又对迟珣道,“洞中气息浊杂,方才便去外面闲走清神,但洞中还有一些残尸尚未打理干净。” 迟珣:“无妨,你们以试炼为重。” 裴褚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楚念声一把拽走。 “快走吧!”她催促,“再耗下去就来不及了。” 等走出好一截,她松开手,眉梢微挑:“你最好跟紧了,要是走丢,不小心被困在这禁制里,可没人救你出去。” 裴褚崖一声不吭,偏过头望了眼身后。 那迟珣还站在山洞门口,恰似影影绰绰的一抹云烟。 他视线一移,不着痕迹地扫过楚念声的身上,看见她的发梢、肩部和袖口都沾着水痕。 星星点点,呈溅洒状。 方才那位迟师兄,身上也有类似的水点。 须臾间,他便想起这灵幽山中唯一一条瀑布。 那么,他二人是在瀑布附近遇见,又一道回了山洞? 他抬起眼帘,神情未有半分变化。【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第 13 章(修) 楚念声还在想地妖巢穴的事。 书里提到过,地妖的巢穴极其隐蔽,巢穴入口一般分布着大大小小的陷阱,再用“玉紫草”遮掩。 这类草外形近似兰草,不过草叶呈锯齿状,是浅紫色,还有股淡淡的苦香。 她提前用积分和系统兑换了定位功能,因此巢穴的大致位置不难找,不过走了小半钟头,她就摸到了地妖的地盘。 可要在黑夜里找到玉紫草却不容易。 她稍眯起眼,试图在一片暗色中找到淡紫色,还得时刻提防着被裴褚崖看出异样。 关键是这一路越走越偏,他早已觉得有些不对劲,忽停下:“这禁制的范围是否太广?” 楚念声有意摆出副不耐烦的模样:“那你得问问那些妖蛇,怎的这么爱顺着草丛爬,还跑得那么快。” 裴褚崖:“可这一路未曾察觉到灵气涌动,也没有遇见过布设禁制的宗门弟子。” 他语气温和,却几乎将怀疑摆在明面。 楚念声行事向来跋扈,这会儿自不露怯,斜睨着他:“你这是觉得我在故意带你绕路?我可没心思把时间全浪费在这等无聊的事上,你要是不信我,就自己去找,我才懒得管你。” 她偏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冲,大有将他抛下的架势。 裴褚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道背影,片刻,终是提步跟上,并温声说:“并非如此,只不过天黑路难走,担心走错了方位。” “最好是!”楚念声视线一扫,忽瞥见簇淡紫色的野草。 她一顿,随即屏息凝神,轻作嗅闻。 在嗅见股清浅苦香后,她眉头渐舒。 找到了! 她审准身前一截裸露在外的树根,踩了上去,再顺势往前一滑,打了个趔趄。 “嘶——!”她扶着树身勉强站稳,恼蹙起眉。 裴褚崖看着她抬起条腿,又在原地蹦了两蹦,问:“怎么了?” 怎么了? 楚念声咬牙,险些被他气笑。 她刚才那一滑,都快滑出几里地了,现下更是要蹦到天上去,还问她怎么了。 能不能敷衍得再明显一点! 但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她忍住骂他的冲动,语气生硬:“脚崴了。” 裴褚崖:“不若坐下休息片刻。” “那也太耽误时间,总不能被锁在禁制里。”楚念声左右张望着,最后指了下不远处,“那儿草多,说不定有消肿镇痛的草药,你去采些,我揉了敷上,等出了禁制再处理。” 裴褚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须臾又收回视线。 他道:“草药起效太慢,不若——” “要你有何用!”楚念声打断他,扶着树往前蹦,“等着吧,试炼结束我就给我娘写信,让她把婚事提前。我们下月便成亲,到时候天天按着你的脑袋折磨你,你——” 一只手忽从旁伸出,握住她的胳膊。 “我去找,你在这里休息,以免伤了另一条腿。”裴褚崖越过她,径直朝前走去。 “那便快些。”楚念声双臂一环,往树上靠去,“我的腿都快疼死了。”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背影,等着他掉下陷阱。 两丈—— 一丈—— 半丈—— 眼见着他离那簇玉紫草越来越近,她连呼吸都屏死了,心想着他要是没能掉下去,那她就直接打出道灵力推他。 但就在他离玉紫草仅有一步之遥时,草丛的另一边忽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裴褚崖停下。 楚念声也听见了那阵怪响,起先没当回事,还有些急切地催促:“你傻站在那儿干什么,草药又不会自个儿蹦进你手里。” 裴褚崖却轻声说:“有人。” 仅两个字,就令她倏然怔住。 人? 也是这时,一抹高挑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草丛后。隐能望见几绺湿漉漉的黑发垂落在半空,轻轻摇晃,衬得那模糊不清的脸越发惨白如纸。 !!! 这是人吗?! 这不是鬼吗! 楚念声的心重重一跳,下意识想打出灵力。 裴褚崖却先她一步,送出一点灵力,凝成枚白莹莹的光球。 光球漂浮在半空,映亮了那张惨白的脸。 面容清冷,唯独右颊浮着一点微弱的红肿,像是被谁打过。 楚念声的心又往下一沉。 “连柯玉?”她恼蹙起眉,“你怎么在这儿?” “长姐,”连柯玉并未看离他最近的裴褚崖,而是直勾勾盯着她,声音很轻,“这附近没有草药。” 楚念声:? 她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连柯玉便往前迈了步,踩着了玉紫草的边沿。 她的脸色登时一变,急往前跑去:“嗳不是你——!” 一句话刚冒了半截,她就眼睁睁见她的半边身子往下陷去。 霎时间,枯叶乱飞。 连柯玉也面露怔色,只是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倏然缠上的藤蔓拽下了陷阱。 不过眨眼的工夫,她便掉入了深坑。 将她“吞没”的玉紫草快速合拢,转瞬间便恢复原样。 楚念声僵住,还有些发懵。 从连柯玉出现,到她掉入陷阱,前后甚至不到一分钟。 而她连这人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的都还没想明白。 可眼下的情况也不容她细想—— 不光她,草丛旁的裴褚崖也将一切都看得万分清楚。 他本就心细如发,自然没错过她在连柯玉踩中陷阱前的那一声。 他偏过视线,落在她那只稳稳踩着地面的脚上。 “不是崴了么?”他抬起眼帘,温温一笑,“现下不疼了?” 楚念声冷下神情。 “看来你这是对我有不小的怨气。”裴褚崖轻声说,“挖这陷阱费心劳神,断不是你所为。这四周妖气不浅,我想想……是地妖?是因为今日撞见了那只地妖,所以才想着与它们联手,来谋我性命么?” “……” 这就是反派的思路吗? 楚念声懒得解释,想着已经被他发现,干脆不装了,直接打出道灵力。 两人离得近,裴褚崖也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出手,未作设防,被那道灵力打了个正着。 她打出的灵力不足以伤人,却使他往后踉跄一步,恰好踩中地妖的陷阱。 又是阵草叶乱飞,他的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半空。 四周重归寂静,楚念声甚而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很重,却也平稳。 好险。 虽然有点出入,但好歹达成了目的。 她平缓着呼吸。 至于被牵连其中的连柯玉,她也没有要管的打算。 反正要当反派,多拉一个人的仇恨值也就是顺手的事。 但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刹那,忽感觉到有何物贴上了她的踝骨。 温热、蓬松。 楚念声往下一看。 却见一条白茸茸的狐尾缠上了她的小腿。 ! 她登时反应过来,眼一移,就扫见那条狐尾的来处—— 正是从陷阱里头伸出来的。 这死狐狸! 她正欲踢开,那条尾巴却倏地绷直,将她往后使劲拽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第 14 章(修) 身体在瞬间失去平衡。 楚念声下意识去够旁边的一截树枝,谁承想尾巴拉扯的速度陡然加快。 她的指尖擦过摇晃的枝条,下一瞬脚下就踩了空——那条狐尾在把她往陷阱里拉! 伪君子!她又在心里骂了遭。 尘土飞扬,她迫不得已紧闭起眼。 闭眼前看见的最后光景,便是无数藤蔓倏然袭上,像包饺子一样裹缠着她。 跟蹦极似的,她的身体急速下坠,又被韧性极好的藤蔓拉拽着,猛地朝上一弹,再往下落去。 如此重复几遭,楚念声才感觉自己停在了半空,摇摇晃晃。 头顶传来草叶闭合的声响,浓烈潮热的土腥气扑鼻而来。 她吐出那口憋闷已久的气,缓缓睁眼。 入目是一片柔和的光。 和她想的不一样,这地底下并非是黑黢黢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白珠子,泛出白莹莹的光,照亮了这片宽敞的地底世界。 眼前有五条通道。 通道挖得很宽敞,她估摸着得有两米高了。至于宽度,就算是两三个人并排走也完全没问题。 通道的泥壁上覆着一层淡淡的妖力,大概是用来支撑通道。不过这些地下道路都弯弯曲曲,没法看见尽头是什么模样。 至于她—— 她收回视线,落在眼前纵横交错的藤蔓上。 她被一个藤网包裹着,蚕茧似的吊在半空,摇摇晃晃。 这些织成藤网的藤条应是长久不见光,颜色近于棕褐色。像是千年老树的树根,表皮皲裂,隐约能看见惨白的内里。 她抬头往上看。 头顶的洞壁不仅高到摸不着,还光滑无痕,没有一丝裂开的痕迹。 无数藤蔓攀附在泥壁上,纵横交错,再虬结成三股,往下坠成三个藤网。 观察之际,楚念声感觉小腿上有什么东西在收紧。 她看了眼,发现那条白茸茸的狐尾还缠在腿上。她抓紧藤网,使劲儿往后一转。 藤网晃荡一阵,随后她便看见了同样被吊在半空的裴褚崖和连柯玉。 连柯玉应该是在坠落时磕着了头,右额角擦破了皮,血顺着颊边往下滑落,凝在下巴尖上。 她以格外别扭的姿势歪躺在藤网里,昏迷不醒。 而裴褚崖化出了半妖形态,姿态端方地坐在藤网中。 他眉眼温和,语气也轻:“掉进这陷阱里还劳你相伴,实在有愧于你。可若坦诚而言,却也心喜。” 楚念声冷笑:“旁边那么多树你不缠,非要甩出条尾巴来缠我,还真是情真意切!” 裴褚崖:“来前父亲便再三嘱托,让我记着有婚事在身,时刻记挂着你,自然要时时照看,寸步不离。” “你去死!”楚念声懒得再和他装相,使劲儿蹬开那条狐狸尾巴,又试图运转内息,打破上方的泥壁。 但不知为何,她竟感觉灵力变得分外紊乱,难以操控。 就像是河道陡然被填平,原本顺着河道流淌的水,也开始没个方向地乱流。 她试了两回,发现灵力要么打偏了,要么散乱不成形。 随即她便反应过来,是地妖设在陷阱中的禁制影响了灵力。 难怪。 她扫一眼裴褚崖头顶的那对狐耳。 难怪这人向来不喜以妖形示人,眼下却露出了狐耳与狐尾。 想来也是因为灵力失衡,没法控制妖形。 楚念声维持着盘坐的姿势,双臂一环,眉梢微抬。 她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专挑着他的痛处戳:“好奇怪,你现下怎么舍得露出尾巴来了。是看眼下没个别人,想学狗一样,把尾巴当螺旋桨使,带着你飞出地面吗?” 裴褚崖渐敛去笑。 隔着交错的藤蔓,他看见她眼梢挑笑,目中无人地说着讥诮话。 总是副骄纵恣肆的作派。 几年前与她最后一次见面,亦是如此。 他仍记得是十五岁那年的元宵,母亲带他去楚家。 那时他已对“楚家”二字厌恶至极,更不想见着那等任性妄为的顽劣之人。 果不其然,她的年纪在长,脾气也越来越差。 大冷的天,两家人一起去庙会花灯节。 街上人多热闹,气息浊重,他的身子骨还不大康健,又刚跟着家中师父学习化形术,一时不适,无意间化出半妖形态。 她看见那条垂在他身后的狐尾,忽笑了声:“嗳!把尾巴抱着走啊,拿袖子藏着,不然待会儿别人骂你不是人,你都分不清是夸你还是骂你了。” 一张合该毒哑的嘴。 他已想不起是怎么应她的了,只记得之后他俩与其他人走散,天又黑,他不小心踩进结了薄冰的荷花池里。 狐尾浸了寒彻的水,变得沉甸甸的,拉着他不断往下沉。 而她仅是在岸边看着,黑亮的眼比雪光更刺目。 渐渐地,她的神情间带进嘲弄:“不是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么,眼下怎又满脸惊慌失措。像平时那样笑眯眯地说两句话啊,指不定这枯叶子听着高兴,就托着你上来了。” 丢下这话后,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那双黑亮亮的眼在他的脑中晃着,逐渐与眼前人的双眸重合。 半晌,他听见自己心平气和地说:“整日这般关切这条狐尾,不如依你所言,写封信寄回去,将婚事提前,往后也好日日得见。” 楚念声:“那还不如真养条狗,至少听话得多!况且……” 她瞟一眼那还在试图缠她小腿的狐尾,笑了声:“你这尾巴好像也不怎么认主,还是说,它竟长了双慧眼,知晓谁才是好人?” 裴褚崖的视线也落在那条尾巴上,面色不改地“回敬”:“想来是不通人性。” 瞥见那条往她身上缠去的狐尾,他忽又记起那日元宵。 他在寒水中浮沉时,最终也是她拖了根比身子还长的木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下砸在他的脑袋上。 将快要昏死过去的他砸醒后,她又攥着木棍敲了两敲他身前的水面,说:“你最好抓紧了,要是松开,我可不救你第二回。” 当他被她拉上去后,许是无所适从,那条浸了水的尾巴缠上她的腕子,紧紧的,不肯松开。 她累得够呛,也还没忘记瞪他:“裴褚崖,你这条破尾巴怎么回事。冻晕了以为自己是葡萄枝子,拿我当树来了?” 他那时已经冷得意识昏沉,再难像平日里一样露出温和笑意,语气间头回带有几分真切的情绪:“这狐尾又非全然受我控制。” “不听话的东西,就该把它砍了!”她顿了顿,“但你要是能把尾巴养得再漂亮些,也能纵容两分。” 他想这狐尾实在太没志气,那晚直到被人找见,它都不曾松开半分。 ——一如眼下。 盯着那条试图缠上她的尾巴看了片刻,裴褚崖移开眼神,嗓音平静地重复:“不通人性,非我所控。”【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第 15 章(修) 楚念声原本还想好好教训下腿边乱晃的狐尾,却陡然听见阵窸窣轻响。 她一怔,循声望向其中一条通道。 那通道并不笔直,歪斜着朝前延伸几丈,再往左拐去。 尽头的墙壁上镶嵌着一颗白莹莹的珠子,柔和的光线撒下,路上空无一物。 那阵轻响也消失了。 但楚念声确定方才听见了声音。 也是此时,她忽然意识到—— 这些通道的确好走,但放在地底下却不是件好事。 这地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才会把路修得这么宽敞? 她神色渐敛,屏息凝神地盯着尽头。 忽地,一条狭长的影子出现在洞壁上方。 她瞬间意识到不对劲,想操控灵力割断藤网,可灵力却散乱到难以凝形。 要是贸然打出更多,又怕地洞塌陷。 一旁的裴褚崖也似有察觉,试图解开藤蔓的束缚。 偏在这时,藤条上竟陡生出足有半截手指长的尖利倒刺。 楚念声一时没防住,被倒刺勾中右臂。 刺痛袭上,她轻嘶一气,好在及时想起袖袋里还有把匕首,忙取了出来。 地道尽头的东西也终于现出身形。 是只地妖。 但和她在地表上遇见过的地妖不一样,那只妖物分外庞大,且已经初具人形。 它浑身的皮肤呈深褐色,上面遍布着树根一样的虬结筋脉。身形佝偻,四肢干瘦弯曲,活像上了年纪的老头,偏偏面部又长着尖利的口器,且在快速活动着,显得格外狰狞扭曲。 一双浑浊的眼睛外鼓,整颗眼球都漆黑无比,上面遍布着六边形的小眼面——便像是蜂巢,密密麻麻。 而起先映在洞壁上的狭长黑影,正是它头顶的触角。 楚念声还是头回看见放大版的地妖,瞬间头皮发麻。 怎么这么恶心! 她不敢再看,紧攥住匕首,使劲儿割着藤蔓,速度越来越快,刀锋几乎要擦出火星子。 死刀,快割啊!! 但她显然低估了地妖恶心人的本事。 一阵窸窣声响过后,另一只地妖紧跟着闯入她的视线,模样比领头的那只更恶心。 她分神瞟了眼,心神俱震。 开什么玩笑?! 她宁愿摔死也不想和这些玩意儿打交道!! 那两只地妖也在此时发现了他们仨,突然躬伏下身,朝这边飞速爬来。 紧接着,第三只、第四只、第五只……数不清的棕黑身影出现在通道尽头。 土腥气如海潮般扑涌而上,楚念声连多看一眼都嫌恶心,咬紧牙使劲儿割着。 终于!坚韧的藤蔓不断变细、绷长,直至断裂。 赶在藤蔓彻底绷断前,她抓紧更上端,竭力往前一荡。 顺带着踹醒还昏着的连柯玉后,她才稳稳落地,又三下五除二地扒拉下满身的藤网。 裴褚崖应是没带刀,处理方式更为直接—— 他竟攥紧那长满倒刺的藤蔓,硬生生将其扯断。 而等连柯玉恍惚醒来,睁眼便看见数十只庞大妖祟爬向她。 她尚未弄清楚眼下是何境况,却只当没看见那些恶心玩意儿,仅微蹙了下眉,就移开视线。 她的视线缓慢游移着,等看见另一边跑得飞快的楚念声,方才舒展开眉,径直往前倾去身子。 倒刺毫无阻隔地扎进她的肩臂,涌出的血浸透粗布衣衫,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长满倒刺的藤网中。 她微怔,开始尝试着扯开束缚。 但这些藤蔓太过坚韧,难以扯断,灵力也散乱到没法使用。 地妖恰在此时爬至她的身旁。 口器翕合,呵出阵阵腥臭浊雾。 连柯玉却恍若未见。 直到余光瞥见那尖利的大颚后,她忽偏过头,与那领头的地妖无声相视。【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 16 章(修) 下一瞬,连柯玉从网格中探出手去,竟一把攥住它的一侧大颚。 在另一只地妖将干瘪尖细的手伸向她的脖颈时,她猛地使劲往下一折。 “咔嚓——”看起来分外坚硬的大颚断成两截,那地妖发出声凄厉惨叫,回荡在这长长的走道中,震得尘土飞扬。 她却像是没听见般,用大颚利索割开藤蔓,一并斩断那探向她脖颈的手臂。 稳稳落地后,她朝着楚念声逃跑的方向追去。 跑在最前面的楚念声听见接连两声惨叫,又感觉到地面也在震动,便趁着拐弯往后瞟了眼。 不瞧还好,这一眼看过去,登时惊得她咬紧牙,拼死迈着两条腿。 只见身后的几条通道中,竟都涌出了乌泱泱一大群地妖,个个面目丑陋扭曲,或浊黄或青绿的涎水顺着口器往下滴。 要了命了,这地方的灵气到底有多充足,能把地妖养得这么可怕! 见她跑得更快,一旁的裴褚崖突然开口:“我以为你与它们共了谋,便不会对它们心生躲避之意。” 这人竟还觉得她和那群地妖是同谋? 楚念声睨他一眼,张口便骂:“你往东走,去三百里外开的镇子上卖脑子去吧你!那儿的好些文人都嫌墨水不够黑,你去!去把脑子卖给他们,放水池子里泡会儿,整条护城河都能染成黑的。制墨名家来了都要叹一句这哪来的千年墨汁,到时候你就算没脑子了也还能傻不愣登地数一辈子钱!” 被她刺了一通,裴褚崖却仅是微微眯了下眸,又斜瞥了眼身后的妖群。 而楚念声骂完,只觉嗓子里跟灌了刀风似的疼。 这地穴里通道又多又杂,地妖还狡诈异常,一路上设了不少陷阱,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偏偏此时,迎面也有大波地妖涌来。 她急停住,大喘着气。 这下好了。 前后都是地妖,跑不了,又不知道上方的地形如何,也不能盲目使用灵力。 打呢? 这些地妖的修为并不算高,可实在太恶心,跟爆浆虫子似的。而且数量也多,等他们打完,试炼估计都结束了。 最关键的是现下没法精准使用灵力,很容易暴走失控;试炼开始前,御灵宗又特意提醒过他们,说是不允许随身携带攻击类的符箓。 等等—— 符! 御灵宗的确禁止参试者携带攻击类的符箓,却允许带三张其他类型的符啊。 她的眉心重重一跳,扫视着周围的地形。 在瞧见正面用来的妖群后,裴褚崖也顿了步。 他仍旧保持着平和的面容,妖态却越发明显—— 他的眼珠晃了两阵,淡金色逐渐侵占浅色的虹膜,瞳仁变得狭长如针,像是在眼球上劈开一跳漆黑裂缝。 犬齿也越发尖利,抵在下唇上。 随着样貌变化,他亦显露出更多妖性。 譬如逐渐敛去的笑,还有因不耐而微微眯起的眸。 他身后的狐尾亦甩打得愈发迅疾,脊背更是有如蓄力的弯弓,两条修长紧实的胳膊垂下,手背上迸出鼓跳的青筋,透出些模糊的非人感。 前方的地妖或是察觉到他胡乱外泄的妖气,爬动的速度慢了些,似有踌躇,那狰狞的面容间也掠过犹疑惧色。 但就在他意欲动身的前一瞬,楚念声忽往前一步,从袖袋里掏出两张符,分别朝两端掷去。 飘在半空的符箓轰然炸碎,幻化出浓厚的云雾,将两边的光景遮掩得严严实实。 裴褚崖尚未回神,就感觉手臂一紧——楚念声一手抓住他,另一手揪住正尝试用大颚劈打地妖的连柯玉,再往前疾跑两步,扯着他俩一齐躲进了她早就审准的凹陷处。 通道被地妖占死了,而这处凹陷便像是在洞壁上挖出的坑,恰好能避开过道。 不过有些狭窄,勉强足够挤下三人。 在脊背贴上冰冷洞壁的刹那,楚念声又掏出张符,毫不犹豫地撕碎。 下一瞬——在那些地妖冲出云雾的同时,地面陡然拔生出和洞壁颜色相近的一层“掩体”,将他们彻底遮掩住。 也是“掩体”完全成型的刹那,两拨妖群同时冲破烟雾,险些撞在一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 17 章 楚念声紧盯着前方。 她使的是壁障符。 这符一旦催动,就和变色龙差不多,能模仿当下的环境,形成一层壁障,用、以压制气息和隐匿行踪。 不光如此,这层屏障虽能隐藏住他们,却不妨碍她看清外面的景象。 因此她眼睁睁看见两拨地妖冲出云雾,险些撞在一起。 离她最近的一只妖祟,头顶漆黑细长的触角几乎要挨着她的脑袋,她甚而能清楚瞧见触角鞭节上的细密刚毛。 那些细毛快速摆动着,活像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小虫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楚念声感到一阵恶寒。 好在壁障符能掩住轻微声响,她忍不住别过脸,掩面干呕了下。 一点微热的湿意忽滴在了面颊上。 随之落下的还有阵呼吸声。 那喘息低重,又有些作哑,热砂般搓磨着她的耳廓。 楚念声忍着耳朵的热痒,斜挑起眼,看见左旁倚靠着洞壁的连柯玉。 她无力垂下眼帘,半掩住那双略显涣散的眼瞳,额角涌出的鲜血顺着发白的脸庞滑落,使得原本清冷的面容平添些艳色。 不光是额角,她的肩臂处还多了些藤蔓倒刺扎出的伤口。 粗略数下来,得有四五个大小不一的血洞了。血色洇透粗布衣衫,且在不断扩散。 楚念声从她的灵力中敏锐嗅到点被腐蚀的气息,旋即意识到那藤蔓的倒刺八成带毒,而这人的身子骨看着也不大康健,哪能经得起这毒的搓磨。 没一会儿,她的身躯便开始抖,殷红的唇也轻轻作着颤。 漆黑的瞳仁更是透出些薄薄的水色,又像是蒙了层雾。 万般惹人怜。 但楚念声没有理会的打算,还往旁避让半步。 这人呼吸太重,惹得她的耳朵一阵发痒。 更别说她还中了毒,流出的血都在发黑,脏死了,她可不想沾在衣服上。 这一动,她离眼前的地妖也近了些许。 那些地妖躬下佝偻的背,四处搜寻着他们仨的气息。 它们快速活动着口器,发出窸窣声响,偶尔碰一碰彼此的触角,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些她听不懂的怪话。 楚念声这会儿也不嫌洞壁不干净了,竭力往后贴着,恨不得变成张纸黏在墙上。 偏偏跟前的一只地妖忽然转过身,面朝向她。 试想一张放大版的蟑螂脸(三清天尊保佑,它甚至在试图演变成人脸,长出了本不该属于它的鼻子耳朵和褶皱纹理)猛地出现在眼前,她能忍着不叫出声,就已经算是对它的最大尊重了。 她是没叫出声,右旁的裴褚崖却突地闷哼一声,又微仰起颈急促喘息两阵——原因简单,她手里还攥着他的尾巴,方才为了憋住声,实在忍不住狠掐了把。 楚念声转过去看他,发现他的脸似乎比平时更白,高挺的鼻梁两侧各缀着枚朱红色的小痣。 一双眼眸化作狐狸目般的兽瞳,窄长的瞳孔恰如黑渊,几乎要将人的心魄给吸进去。 而她对这些变化仅匆匆一瞥,满心惦记着狐尾的蓬松手感,没忍住又捏了两把。 裴褚崖咽了咽,呼吸更重。 他倏然看向楚念声。 掩藏在那双狐瞳下的侵略感一瞬扑来,笼网般结结实实地罩住她,似要将她吞没。 又像旋涡,吸引着她往里坠。 一点微弱的麻意顺着脊骨往上攀,楚念声眼皮一跳,还没思索清楚,身体就已经下意识作出反应—— 她抬手便压在他的嘴上,死死捂住。 “安静些!”她无声做着口型。 要不是担心这死狐狸倒过来坑她,她早把他给踹出去了! 裴褚崖似想要拨开她的胳膊,但手刚抬至半截,她便忽地往他身上栽去。 并非是她有意,而是左边的连柯玉突然歪倒在她身上,连带着她也往旁栽了栽。 ! 赶在连柯玉摔出屏障前,楚念声下意识搀扶住她,捂嘴的手也松开了,转而撑在裴褚崖的胳膊上。 眼前的地妖还在靠近,三两只凑一块儿,在她面前嗅嗅闻闻。 她忍受不了那扑面而来的土腥味,屏住呼吸,紧绷着脸,眼珠子也使劲往旁瞥着,尽量忽视眼前的妖祟。 终于!在她憋得脸通红,两只手也发僵发麻时,那窸窣声响开始远去。 等最后一只地妖消失在洞口,楚念声大松一气,一把推走呼吸重促的连柯玉,又扯开缠着胳膊的狐狸尾巴。 她也总算有空闲盘问连柯玉:“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按书里说的,连柯玉在来御灵宗前就了解过灵幽山的大致情况,怎么可能踩进地妖的陷阱。 连柯玉扶着墙壁,稳住几欲昏倒的身躯,额上冷汗冒了一遭又一遭。 她平复许久,才艰难挤出应答:“探到此处有灵石,不想竟撞见长姐。” 楚念声琢磨着这话。 也有道理。 她的确能感觉到这地底下藏着灵石——且成色应该不错,灵气很浓郁。 况且天黑,这人一时没注意到玉紫草也正常。 她压下疑心,却没忘记斥她:“下次若再突然蹦出来吓人,休怪我直接动手!” 连柯玉没作声,而是越过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身后的裴褚崖。 楚念声扫视着地妖爬行的痕迹——在禁制的作用下,被地妖弄得粗糙不平的地面正逐渐恢复平整,而他们踩下的鞋印还留在地面。 等那些地妖回过神,肯定能顺着足迹找到他们。 她尝试着用灵术抹除痕迹,谁知灵力不好使,禁制也格外强大,根本没效。 她不服气,又想起方才往沟里躲的失态模样,心觉恼愤,使劲儿踢了下地面的散灰,再才看他俩:“这地上的痕迹最好抹干净——你们带了什么符?” 受藤毒影响,连柯玉的脸透出异样的红,嗓音仍冷:“辟谷符。” “还有呢?” “辟谷符。” “……还有?” 连柯玉沉默:“……辟——” “你到底是多怕饿死在山上!”楚念声又看裴褚崖,用眼神询问。 裴褚崖眉眼温粹:“身无旁物。” 楚念声冷笑:“那干脆把你的尾巴折了当扫把使!” 裴褚崖:“不妨先去妖气稀薄之处,再想办法离开。” 事已至此,楚念声也没闲心发脾气,冷静一瞬,觉得这法子可行,便放开灵识,感受着四周的灵气波动。 最终她盯准一条道,说:“走这条。” - 越往里走,道路越发狭窄逼仄,空气也更加稠重潮热,大有酷暑时节大雨来前的闷热感。 楚念声早已不耐烦,板着张脸一个劲儿往前冲。 穿书后她格外看重锻体,身体素质好得不行。以前在府里乱跑,一二十个家丁连她的背影都看不着。 但她忽略了身后跟着的是自小饱受虐待、身体机能堪比纸人的女主,以及身中剧毒、两条胳膊都在淌血的狐妖。 当她又一次用连柯玉折下的大颚打飞顶上的蝙蝠时,忽听见“扑通——”一声。 她转过身,看见连柯玉半昏在地,薄汗洇透了那张清冷冷的脸,颈上的筋脉隐隐发着黑。 毒素显然在扩散,而她默不作声,可见是一直忍耐着。 她扶着墙壁想要站起身,却被楚念声一把按回去。 “真是累赘!”她不耐烦地说。 连柯玉紧抿了下唇。 “长姐不必管我。”她将头转过去,听见远方隐隐地、轻轻地传来很小的动静——应该是那些地妖在追踪行迹。 她又看了眼另一条岔路,说:“我从这边走。” “你当那些地妖不会分成两拨追?”楚念声说着,忽感觉右胳膊有些发麻。 她撩开袖子,发现倒刺刺出的伤口在逐渐恶化。 怎么这么麻烦! 她刚才就该把那团藤网塞进地妖的肚子里! 她掏出块帕子,胡乱擦了两下淤血。 余光瞥见神志不清的连柯玉,她把帕子丢给她,说:“擦血,这帕子用草药汁浸泡过。就一块,就算嫌弃也没多的。” 连柯玉接住帕子,微微拢紧了手。 楚念声也不管她擦不擦,托起僵麻的右臂,思忖着该怎么处理伤口。 正想着,她的视线落在裴褚崖身上。 藤毒影响下,他化出更多妖态。脊背微躬,身后又多了条尾巴,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已经逐渐变成狐爪。 神情也有些恍惚,连素日的笑模样都难以维持。 看起来更像尚未化灵的精怪了。 楚念声还是头回见他陷入这等境地,眼一转,就起了耍弄他的心思。 “嗳!”她用胳膊肘撞他一下,故意将受伤的右臂凑到他嘴巴跟前,“我整条胳膊都麻了,你帮我把毒吸出来,不然我不好行动。等吸出来了,你俩再在这儿歇着,我去前面看看情况。” 裴褚崖抬起眼帘,用那双明黄色的竖瞳静静看着她。【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第 18 章 他的眼神平静、专注,好似水一般柔和。 却又暗藏着些虚情假意的料峭。 楚念声早已习惯,权当没看见,还把胳膊往上抬了抬:“快些,我胳膊都举酸了。你以为去探路是什么好差事吗?还是说你想就这么耗着,等地妖追上来活吞了我们!” 裴褚崖一言不发。 他越是这样,楚念声便越生恶趣,打定主意要羞辱他。 “裴褚崖,”她有意喊他的名字,以使这份折辱更有针对性,“咱俩有婚事在,帮帮忙也不过分,再者你不是一贯好心肠么。而且你本来就是妖,狐狸处理伤口大概也和我家里养的灵兽差不多。我看它们有时候打架,受伤了就会自个儿找个地方躲着舔——你说是吧,连柯——” 她本来想让连柯玉答个声儿,话音却倏然中断。 她审视着连柯玉——那张脸上的神情实在捉摸不透,有些冷,又带着莫名的阴沉。 “你这是什么眼神?”她不悦蹙眉。 连柯玉倏然垂下眼帘,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楚念声在一些事上有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正要继续盘问,但刚往前走一步,手臂就被人握住了。 她侧过眸,对上裴褚崖的一双温温笑眼。 视线再一落,她看见他的手已经化成覆着茸茸白毛的尖爪,紧扣着她的胳膊。 方才他用手扯开藤网,被刮刺出不少伤,因而爪子也沾满血,浸透她的袖子。 她大为光火,正要骂他,就听见他道:“你说得的确在理。” 楚念声一怔。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忽稍低下颈。 莹白的光撒下,她隐约看见一小截殷红的舌尖。 她以为是错觉,可紧接着,那柔韧暖湿的舌便抵上她的伤口。 在舌尖接触伤口的刹那,楚念声回过神。 “嘶……”外物与伤口的直接接触带来微弱刺痛,她想把胳膊拽回来,可他握得紧,难以挣脱。 那柔软温热的舌面擦过伤口,竟激起微弱的刺痛,像是有细密的小钩子戳刺进伤里,牵带着皮肉。 再抿含着,轻轻一吮。 有些疼。 但更多的是麻。 她没想到他真会这样,下意识以为这也是他的反击——不知道他是怎么舔的,舌头上跟长了刺一样,刺烘烘的。 她怒视着他,却见他眼梢微垂,显得神情柔和,鼻梁两侧的朱红小痣像是两点艳艳的火。 而那隐约露出的舌面上,竟真分布着细小的倒刺。 活脱脱一副妖靡样。 猝不及防看见他这神情,愤怒之外,楚念声险被吓了一跳。 死狐狸精! 可不等她发泄怒火,忽从斜里伸过一只苍白的手,硬生生扯开了裴褚崖的胳膊,并将他往后一推。 是连柯玉。 她不知何时恢复了几分力气,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两人中间,隔开他,眼神也冷。 “裴道友,”她语气淡淡,“逾矩了。” 裴褚崖站定,眉眼间的温色并未消褪半分。 他擦净唇角的一点血,道:“仅为镇痛祛毒,并无他心。” 乍一听有理有据,楚念声却用衣袖胡乱擦了两下伤口,恼道:“我就知道你和我养的那些灵宠没什么区别,舌头上竟还长刺,你平日里背着人吃生肉不成!” 裴褚崖搬出她的话:“既为狐妖,有这些妖态也不足为奇。” 连柯玉眉头微蹙,转身看楚念声。 发现她正没个顾忌地擦拭伤口,动作粗蛮直接。 她的眼中划过无措,想要把帕子递还给她。 “长……” 楚念声打开她的手:“行了!” 她自然不会以为这人是在帮她,也不想浪费时间细究她到底有什么意图。 不过裴褚崖吸的那一下的确有效。 现在她的伤口不怎么疼了,僵麻感也消失许多。 这使她的心情好转些许,她放下袖子说:“那些地妖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这地底下的路又乱七八糟,咱们干脆各走各的。实在出不去也还有显迹符保命,反正灵石已经够了——随你俩去哪儿,但别和我走一条道。” 她倒也不是真嫌他俩累赘,而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剧情发展到现在,已经开始偏轨了。 本来她把裴褚崖骗进陷阱就可以溜之大吉,眼下却在和一堆地妖打“追逐战”。 原应报复她的女主掉进了地妖巢穴,还身受重伤。 而按剧情,裴褚崖很有可能在地底遇着机缘。但要是一直和她俩同行,岂不是很有可能错过? 所以还是趁早分开走为好。 万一剧情乱了那就麻烦大了。 想到这儿,她看向裴褚崖:“你先走,管你去哪儿。” 她猜他早想一个人走了。 刚才有好几次,她都感觉到他的妖气透出些许狠厉,多半因为连柯玉还在这儿,一直强忍着。 不过这人惯会装相,八成还得装成好人客套几句。 果不其然,裴褚崖关切问道:“可你也中了毒,独行岂不危险?” “哦,原来这才是你拿尾巴把我拽进来的原因。”楚念声呛他,“还真是煞费苦心。” 裴褚崖:“大概是这狐尾惦念着你,才莽撞拉你,并非出自我的本意。” “嘁!你快走吧,这地方热得要死,懒得陪你在这儿站桩。” 裴褚崖眼帘稍抬,看向她身后那条路。 这路的尽头似乎涌动着什么,无声吸引着他。 仿佛只要往前走,走到最深处,他长久以来的困惑就能迎刃而解。 但或因帮她处理伤口,藤毒的影响更甚,他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清醒的思绪更为混沌。 又见她挡在中间,他不过忖度一瞬,便侧过身,选了另一条通道。 他一走,楚念声又问连柯玉:“你去哪儿?” 连柯玉自知毒发,匆匆探清四周灵力的动向后,就选定了方向。 不过刚走两步,她又回身看她,面庞掩在暗色中,模糊不清,声音也有些嘶哑含糊:“方才……” “方才?” “方才那位裴道友,名唤裴褚崖。” 楚念声蹙眉:“是,怎的?” “之前,”连柯玉语气疏冷,“之前无意间听母亲聊起,说长姐与人定下姻亲,适才又听长姐在他面前提及婚事,那他便是……” “你问这做什么?”楚念声实难相信连柯玉竟会聊起这种话题。 她上次觉得这么荒谬,还是府中管家的傻儿子拎着根萝卜,对她说这是人参,还信誓旦旦地说马上就要成精了。 连柯玉:“虽然听闻婚事,此前却从未见过。见了面却不认识,实在有失礼节。” 楚念声的脑子却已经转到别处—— 要是她没记错,原文里连柯玉、裴褚崖,还有另一个蛇妖,三人最终联手就是为了解决她。 所以她搁这儿明里暗里地打听裴褚崖,是看出他不喜欢她,打算和他联手对付她? 难怪这人一路上不吭声,要么盯她要么盯裴褚崖。 原来在打这种算盘。 她心有警惕,面上不显,只狠狠咬了下牙,再才说:“和你无关——你快走,待会儿昏死在这儿,我可不救你。” 连柯玉紧了紧手,指腹将手中帕子掐捏得变形。 “嗯。”她面无表情地应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第 19 章 等她也走远,楚念声才放心,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路越来越窄,也越来越低,勉强能容一人经过。 墙壁上镶嵌的白珠愈发稀疏,光线变得暗淡许多。 闷热,潮湿,昏暗。 偶尔还会撞上蝙蝠亦或爬虫。 这没声没响又昏暗暗的地方指不定藏着什么鬼物,楚念声生出些悔意。 可她更不愿调头,憋着股劲往前冲,直走得头昏眼花、背酸腿麻,才终于听见些水声。 不是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而是涌动着的,平缓而接连不断的水流。 是暗河? 她加快脚步,循着水声匆匆往前赶。 水声渐大,空气也更为潮湿,热意渐散。 温度变得快,她打了个寒颤,想运转内息取暖,却发现这里头的禁制强度竟然更大,灵力紊乱到根本没法操控。 她蹙眉。 这禁制到底是谁设的? 那些地妖虽然狡诈,可也没厉害到这等地步。 灵力用不上,她只能生熬,不住搓揉冻得发僵的胳膊,闷着头摸黑朝前冲。 这条路的尽头和她想的一样,横淌着一条暗河。 地形一下变得宽阔,她隐约感觉到有风——从暗河左侧吹来,灵力较为充沛的地方。 有风,便有缺口。 灵力充沛且平稳,意味着受禁制影响小。 这两点足以让她选定方向。 她毫不犹豫往左折去,沿着河边崎岖不平的石岸继续往前。 一开始她没法将灵力凝形,这洞穴又漆黑无光,只能摸索着缓慢地挪。 不光累,精神压力也大。这要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早就崩溃。 她深知这点,又庆幸自小就看重锻体,没按剧本上写的那样懒散度日。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楚念声探到原本紊乱的灵力在逐步趋于平稳,忙凝出一点白莹莹的光球。 白光微弱,映亮了一方湿漉漉的石壁。 倒奇怪。 刚才在通道里,还能碰着蝙蝠爬虫,可这宽敞洞子里竟没有丁点儿活物的迹象。 她压下心头不安,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渐觉呼吸不畅。 腿麻脚痛,头昏眼黑。 背上也和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一样,又酸又重。 她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才就胡乱使几道灵诀了。 哪怕灵力暴走,直接把地妖的巢穴炸毁,也比在这儿奔波受苦的好啊。 不过她清楚,这种情况越是念叨后悔,就越容易泄劲,到那时候才叫危险。 故此她放空思绪,干脆什么也不想,咬着牙往前赶。 终于——又经过一个时辰——在拐过一道弯后,前方陡然变得敞亮。 楚念声停下,怔愕看着陡然闯入视线的光景。 暗河缓慢流淌,流至眼前的偌大泥地。 地上寸草不生,有成千上百张火红符箓围绕成三转,漂浮在半空。 每张符上都覆着一层赤金火焰,无声无息地灼灼燃烧着,形成一圈极为强大的禁制。 哪怕她还远在数十丈开外,都能感觉到结成这符禁的灵力有多强大。 而火符中间,是一棵十人合抱的巨树。 河流绕树,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屏障中的高树几乎看不见顶,树干粗壮笔直,树冠有如一捧飘散的绿云,占满顶端,仅漏下几缕细碎的日光。 最初的震愕过后,楚念声没再看那棵树一眼。 常说好奇心害死猫,这树一看就年岁已久,外面又围了整整三圈符,结成禁制的灵力强得惊人,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有问题。 隔这么远她都被灵压震得有些喘不过气,脑子有毛病才会靠近。 她仰头打量着四周。 这里应该是某处封禁的幽谷,周围都是笔直光滑的石壁,乍一看,像极四面高大的白墙。 上方虽然被树叶占满,却也隐约能看见一点熹微的天光。 也就是说,只要顺着石壁出去,应该就能离开这儿了。 但问题是,她能怎么上去? 她还不会什么飞天之术,这些石壁又光滑得跟冰面差不多,连块稍微明显的凸起都没有。 飞不上去,也爬不了。 用灵力凝成绳索,再顺着爬上去呢? 可也没个能系住绳索的地方,况且要是中途没了劲,掉下来怎么办。 楚念声一时犯难,开始绕着符阵打转,试图弄清楚这些是什么符,再想办法从符阵入手。 但这些符箓上都附着火焰,根本看不清上面的符文。 她越发烦躁,恰巧有河挡在面前,想也不想便一步越了过去。 重重踩在对面泥地的刹那,她身形微晃。 之前她的胳膊被藤蔓扎了个血洞,刚才裴褚崖帮她祛除藤毒,伤口却还在。 血顺着手臂流下,凝在掌侧,现下经她这么一晃,便有几滴滴落在了河中。 下一瞬——在她站定的那一秒,背后忽传来声轻而又轻的呜咽。 如鬼泣,似风号。 幽幽咽咽,哀哀怨怨。 这声响来得突兀,细针般刺入她的耳道。 楚念声一下紧绷了背,倏地转过身。 只见眼前的河流就和热水冒气一样,飘起丝丝缕缕的灰烟。 那些灰烟散开又合拢,逐渐凝成模糊人形。 它们的面孔也混沌不清,蒙着层灰白的雾,挤出同样雾蒙蒙的哀戚鬼叫。 粗略数下来,得有十几条灰影。 楚念声一下认出这些都是鬼影,麻意顿时从头顶窜至全身。 她向来怕鬼。 这份惧意也不是无缘无故。 她刚穿进这书里时,根本适应不了这里的生活,不论家里人待她有多好,也总感觉像是有东西隔在中间一样。 不过她那会儿还是个襁褓婴儿,就算整日臭着张脸,周围人也只会轻轻捏她的耳朵,笑说可爱。 直到她见着族中长卧病榻的老祖宗。 那老太太已是数千岁的高龄,无缘仙道,却靠着灵丹妙药几近长生。 不过这类不修仙法的长生人也要经历天劫,老太太没能挺过最后一劫,就此生了大病,老枯木一般嵌在床上,等待阳寿终结。 当日她一见这老祖宗就觉得亲切,只觉她和现世中的外婆有几分相像,平日里每逢想家,就爱往老太太床边跑。 族中后代都当仙者一样尊养着老祖宗,平时不敢懈怠,言语也敬重。 唯有她仗着年幼,一见她便往她怀里拱。 老祖宗也喜欢她,常常用那只枯瘦的手摩挲过她的头顶,给她梳小辫儿。 又过几年,即便有些糊涂,也会惦记着把各种吃食塞进她怀里。 但问题就出在老祖宗仙去后。 老太太人走了,亡魂却还整日飘荡在楚府。 头回见着那抹孤冷鬼影的,便是她。 当日恰逢老祖宗回煞,她在屋里睡觉,模模糊糊看见一道佝偻灰影坐在床边,一下又一下摸着她的脑袋。 她迷迷糊糊地问:“谁?” 那灰影俯下身,声音比天上的云雾还轻:“乖念念,阿婆来看你。” 她认出是老祖宗,糊里糊涂的,竟也忘记老太太已经离世,脑袋抵着那冰冷冷的腿,喃喃念叨着困。 老祖宗笑,和往常一样帮她梳着辫子,轻轻地说:“阿婆总想着我们念念,走了也放心不下——乖念念,喜不喜欢阿婆?” 她眯着眼睛点头。 老祖宗便又说:“留你一人在这儿,总也放心不下。阿婆最疼你,要是也喜欢阿婆,那与我一块儿,咱俩做个伴儿,好不好?” 声音那般轻,那样柔,好似褪去了所有的病与痛,苍老与衰竭的部分,留下刚降生时的天然与纯粹。 她不由得放松了心神,想着老祖宗生前的温声细语、清醒时的提点、塞给她的吃食…… 最终,她意识不清地点下头,枕着那截冰冷又僵硬的腿,答了声好。 “好”字一落,她就发了烧,陷入魇症。 她昏迷了整整三个月,每晚都在做噩梦,梦里是地府的离奇场景,无数双灰蒙蒙的鬼手伸向她,想要将她拉入那沸腾的血池、森寒的刀山。 她爹娘和族中长老不清楚这魇症的来由,不知使了多少法子,才勉强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 连系统都被吓着了,提前兑换了好些宝器吊着她的命。 可也仅是吊着命。 她瘦脱了相,头也总昏沉,还是没彻底摆脱鬼祟。整日魇着,根本睁不了眼。偶尔脑子一昏,再惊醒就站在高高的墙边,底下全是些削尖的竹子;又或是在池塘边,塘中是足能淹死她的深深池水。 直到三月后某个清晨,她终于得了片刻清醒。 那时她一睁眼,便看见暖烘烘的光从窄窗照进。她那位向来少言的兄长坐在床畔,还不到十岁的孩童,神情却比谁都沉着,手里捏着块湿布帕擦她的头。 见她醒过来,那张冷模冷样的脸似乎缓和些许。 他什么话也没说,放下布帕便要转身出门,大概是想叫人。 是她叫住他,嘶声说:“我总梦见老祖宗,她问我为什么不愿跟她走。” 兄长如往日一样寡言,话也少得可怜,只道:“不必理会。” 她问:“是不是有什么邪祟附在了老祖宗身上?” “不曾。” 她已经被魇症折腾得精疲力竭,连脾气都懒得发,没精打采地问:“那为何她想我死?” “人鬼有别。”兄长语气平淡,出门前,他忽回头望她一眼,那双琥珀般透亮的眼眸冷静,也无情绪。 他道:“别担心。” 那日以后,她再没见过老祖宗的魂魄。 反倒是她那哥哥又病倒了,病的日子比她还长,整整躺了小半年才勉强走得动路。 后来她问她娘,到底是不是老祖宗想害她。 她娘却说,正是因为老祖宗最喜欢她,才想着带着她一块儿走。却忘了自己已经离世,成了鬼。【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第 20 章 她又说:“但我这些时日有些难受,老祖宗也知道吗?” 她娘擦去她额上的热汗,同老祖宗抚摸发顶的力度一样轻柔。 “你看,看外面那荷塘。我们便像是池中荷花,喜怒哀乐都是一片荷花瓣,紧密地攒聚在一块儿。高兴要笑,生气会忍不住动怒,伤心便哭,可若是这些花瓣都掉了,就只剩下不会舒展的莲蓬。 “老祖宗也是,她的喜啊愁啊,都脱落下来,唯独支撑着她还不肯走的,便是对你的喜欢。她并非想害你,而是没了那些莲花瓣,仅剩下一株长着孔的莲蓬,不会开不会合,总想着能再与你做伴儿就好了。” 她觉得她娘是把她当真小孩儿了,才会说什么莲花莲蓬。 其实经她这么一说,她早就清楚—— 人一旦成了鬼,皮相不变,内里却扭曲成另一种情态。 老祖宗也是如此。 她牵挂着她,哪怕死了都还惦记着。可这份牵挂太过厚重,裹挟着令人惶惶然的执念。 因此与其说她怕鬼,倒不如说是在抵触异于常理的思维与存在。 她根本没法想明白鬼的行事逻辑,直到现在都难以理解。有过这么一回经历,她对它们更是敬而远之。 - 她眼前的河流中还在不断浮出鬼影。 缥缈如云烟,一缕接着一缕,大张开同样灰白的嘴,朝她扑来。 楚念声被这场景惊得头皮发麻,心也倏地往下一沉。 心头的惧意积攒到极致,反而有可能转化成怒火。 她眼下便是如此,惊惧过后,心火直往头顶烧,恨不得将这些鬼影全都撕碎! “还敢跑出来吓人?看我不扒你的皮!”她恶狠狠道,再猛地打出股灵力,直冲最前头的一抹灰影。 灵力正中鬼影的胸口,打得它骇然嘶叫。 它原本还瞧得出人形轮廓,经这一下,险些被打散成一团雾气。 其他鬼影也俱都停下,漫无目的地在河上飘荡,发出阵阵阴寒鬼号。 可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打出的那股灵力竟没散去。 灵力在那团灰雾中横冲直撞,像是被锁在其中一样。 紧接着,散乱不成形的鬼影凄叫出声,忽反身一冲,破开水面,坠回河里。 那抹灰影裹着她的灵力,直往河底坠。 朝四周散。 云烟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这片清澈溪河,再被翻涌的水流推向那棵巨树。 楚念声亲眼目睹那团浅色的灵力没入了巨树。 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不等她想清楚,就看见树冠下端的枝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枯萎。 枝条萎缩,葱绿的树叶变得枯黄,纷纷飘落。 从幽谷上方侵下的风枯将枯叶吹散,吹向那三圈火符。 枯叶刚一挨着符箓,就被烧成齑粉,消散在半空。 与此同时,符箓上附着的火焰烧得更旺。本来还仅是层薄薄的火,登时就烧成一团火球。 旺火炙烤着,哪怕楚念声还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灵力。 压在心头的不安陡涨到极致。 忽然!一团火球脱离符阵,如流星般朝她追击而来。 紧接着,第二枚、第三枚、第四枚……近百枚火符纷纷离开符阵,猛地攻向她。 这谷底地势平坦宽阔,根本没地方可以躲。出于本能反应,楚念声掐动灵诀,结成一张灵盾挡在面前,想要抵挡住那一团团火球。 可不安并未消失,她仍觉得哪里不对劲。 随着火球逼近,她仿佛置身火炉,浑身都烧得滚烫,萦绕在心间的异样感也更重。 不对。 她肯定忽略了什么东西。 有哪里不对。 火球飞速迫近,热浪翻滚,将她的瞳孔也一并映亮。 借着余光,她瞥见那一道道灰扑扑的鬼影,漂浮、飞窜在河面上。 有一抹灰影闪过,她的视线便也随之游移,掠过不断流淌的溪河,望向那株巨树。 枯叶仍在纷纷落下,使符阵的火势烧得更旺。 河为水。 树为木。 符箓为火。 火。 火…… 她猛地回过神,迅速撤去所有灵力。 不光散去灵息,就连体内运转的内息也一并压下,以一副普通人的躯壳迎上团团火焰。 霎时间,成百上千簇火星迸射向她,仿佛要穿透、燃烬她的身躯。 可就在火符贴上她皮肤的瞬间,炽热感倏然消失,附着在符上的灵力也敛去了强势的攻击性,仅朝她体内涌去。 于修士而言,躯体也算得上是屏障之一,保护着体内的灵力,以防外泄。 而眼下附在符箓上的灵力便像是不请自来的客人,虽没有攻击她的意图,却在试图强行冲破屏障,挤入她的灵脉。 这滋味并不好受。 周身灵脉都好似有火焰在游走,从内而外地灼烧着她。 什么破符!! 要让她找着设下符阵的人,非得让那人也尝尝灵脉被烧的滋味。 楚念声咬牙,强忍着高温的炙烤,也没有运转一丝一毫的内息,赶走这些作乱的灵力。 要是她猜得不错,眼下她但凡使出哪怕粟米大小的灵力,都会被符效反噬,届时轻则灵脉俱损,重则丧命! 现在这情况,只能靠硬熬。 终于——在她的衣袍都被热汗濡湿后,她感觉到在灵脉中横冲直撞的灵力开始向一处聚拢—— 她右臂的血洞上。 渐渐地,那血洞周围的皮肤上浮现出淡红色的纹路,逐渐钩织、成形,凝成一把赤剑的模样。 那赤剑不过寸长,如烙印般契刻在她的右臂,烧得她整条胳膊都在发烫。 她没法逼出灵力,只能手作剑指压在刻印上方两寸处,再运转灵息,将刻印中的灵力封禁在伤口附近。 禁制成形,刻印缓缓变淡,灼痛感也逐渐好转。 她这才大喘了口气。 果然没猜错。 她的灵力属金。 金生水,那道鬼影将她的灵力送入水中,定然是为催动五行阵法。 而火又克金,那些火符中蕴含着她自己的灵力,刚才她要是强行对抗火符,就算是化神期大能,估计也会遭到反噬。 且修为越厉害,有可能被反噬得越严重。 楚念声低头去看右臂。 那剑形刻印时隐时现,并非最初的血红,而是浅浅的银白色。 “这什么烂东西!”她紧蹙起眉,使劲儿搓揉着印记,却没法搓掉,反倒还疼。 她又不敢贸然拔除,毕竟火符打出的灵力还被她封在伤口附近。 她满门心思都在刻印上,却没注意到那些火符已重新归位,枯萎的枝条复又焕发生机。 而那株巨树的前方,逐渐有赤色气流交织缠绕,凝成一少年郎君的模样。 那人乌发高束,双手环臂,盘腿坐在一把漆黑重剑上,一双星目中还带着浓浓困意。 他环视一周,扣在耳骨上的漆黑小环也随之轻晃。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搓揉胳膊的楚念声身上。 盯她半晌,他将手肘杵在胳膊上,一手懒洋洋地托着脸。 “喂——”他喊了声,嗓音清冽干净,“吵醒我有什么事?” 楚念声手一顿,忽地抬头。【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第 21 章 楚念声眼帘一抬,便看见那漂浮在半空的人影。 是个面生的少年人。 乌发雪面,黑袍箭袖,剑眉星目,唇角勾着笑,隐隐露出点尖尖虎牙。 看见他的瞬间,她没来由地想到缀在夜空的星子,总是逗趣似的闪啊闪,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显眼。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最令她在意的是,这人的身影是半透明的。 半透明。 还漂浮在半空。 一看就不是人! 不是人,那难不成是鬼? 楚念声的心紧提而起,下意识运转内息。 但就在她意欲打出灵力的前一秒,她忽然瞥见他坐着的那把剑。 是把细长的银剑。 剑身中间纵着一条长长的淡红浅痕,像是拿来蓄血的剑樋。 她还能感觉到剑上萦绕着浓烈的煞气。 剑。 她垂眸,看了眼右臂上若隐若现的刻印。 又抬头,望向那把悬浮在半空的银剑。 再扫了眼胳膊上的印记。 不对。 很不对劲。 这剑怎么这么眼熟? 她还在深思,系统突然发出惊叫:“宿主!!!” 楚念声被吓了一跳,恼声斥它:“你吼什么!我这两只耳朵都还能听见,用不着你扯着嗓子跟叫魂似的喊我。” “不是!”系统声息未平,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你面前!那半空中飘着的!是什么?” 楚念声蹙眉:“还能是什么,身体都快成全透明的了,八成是鬼。还坐什么剑,别不是什么剑下亡——” 她突然住声。 等等。 剑? 剑! 她面露怔愕,忽想起了什么。 原著里,好像的确提过一把剑。 但那是—— “那是邪剑剑灵!”系统语气焦灼,“怎么让宿主你给碰上了,站在这儿的不该是——” 没等它说完,楚念声就一下掐断了与系统的联结。 脑中的声响全然消失,她仅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撞击着她的胸腔。 她想起来了。 邪剑,乌鹤。 她虽然不知道《灵途问仙》的全部内容,却一早就看过这本书的封面。 她记得封面的角落画着把剑樋血红的银剑,当时看着这把剑时,她还问过系统,女主既然是灵修,在封面上画剑做什么。 系统告诉她,这剑是裴褚崖的佩剑。 也是书里凝聚着天底下万千怨气的邪剑——乌鹤。 在原书里,裴褚崖之所以设计自己赴死,正是为了解开乌鹤剑的禁制。 届时她的死,也和这把剑脱不了干系。 但她万万没想到,裴褚崖竟然还没拿到这把剑。 而他在这个时间点遇到的所谓机缘,很可能也就是乌鹤剑。 可现在呢? 她神情凝重地盯着半空的人影。 现在,大反派的机缘怎么让她给撞上了?! 事实证明,情况还能比她想的更糟—— 系统虽然已经被强行“禁言”,却还是适时给她发来了原著剧情。 裴褚崖在原书前期从未显露过真面目,因此这段剧情是文末的补叙。 按书上所写,那乌鹤剑被封印在灵幽谷的谷底,但这五行阵法不是拿来束缚他的禁制,而是他自行设下的结界,用以防御外人。 这半空的每一道火符中暗藏的并非是灵力,而是他的一抹剑意。 裴褚崖正是在入宗试炼时找到了这处幽谷。 但他没有催动五行阵法,是借由妖识探到那株巨树里的剑意,再想办法与乌鹤剑达成合作,结下了剑契。 这一剑契的标志便是,一道小巧的剑形印痕。 楚念声沉默,再垂眸看向右臂上的痕迹。 坏了。 她开始飞速揉搓着胳膊上的印记,想消去那道若有若无的剑痕。 却是徒劳。 那道小巧的剑印像是契刻在她的肉里一般,深深地烙着,根本没法擦掉。 要想弄掉这印记,她就得散去布在右臂的禁制。 可一旦解开禁制,被封起来的剑意又会反过来攻击她。 简直是进退两难的境地。 乌鹤环起双臂,手指不住敲着胳膊。 他迟迟得不到回应,突然稍动手指,拨出一抹肃杀剑意。 那剑意凝成剑形,直冲楚念声的脖颈而去。 只是剑气刚飞至半截,便像是撞上了什么屏障一样,发出“铮——”的一声,再在半空飞速打着旋,最后竟反身朝他刺来。 他眼帘微抬,起身后退数步,避开了那道凌冽剑气。 “轰——!”剑气径直打入绝壁,竟凿出个偌大的深坑。 楚念声被这巨大声响惊得回神,一抬头,只瞧见漫天烟尘。 而半空的乌鹤已不见踪影。 “喂。”轻快的声音落在背后,有人拍了下她的肩。 楚念声倏地转过身,与乌鹤打了个照面。 他仰躺着漂浮在半空,跷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枕着双臂,侧过脸看她。 “你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承接了我的剑契。”他扬扬眉毛,丝毫不遮掩眼中疏狂,“如今的修士为了修炼,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是谁。” 楚念声却根本听不进他说话。 她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满脑子只在想该怎么解决这桩事。 焦躁驱使下,她甚至再懒得看他一眼,转身就往山谷外走。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儿,再想办法把裴褚崖引过来,让他结下剑契,以防干扰剧情。 那乌鹤还等着她搭腔,却没得到半分回应,眼睁睁就看见她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 ? 这就走了? 他翻身一转,羽毛般轻飘飘跟随在她身边。 直等走出好几丈远,楚念声才感觉到那阵如影随形的剑意。 她转身抬头,看见乌鹤倒着漂浮在她身后,一步接一步地踩着虚空。 她盯着那张倒过来的脸:“……你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乌鹤仍旧保持倒着的姿势,“你使了法子刻下剑印,又当作看不见我,这是什么打算。” “谁想刻什么破剑印了?”楚念声没好气地说,“解开不行?” “你以为我不愿解开?莫名其妙被吵醒,连火气都没个发的地方。”他突然哼笑一声,“要想解开也简单,你了结了自己的性命,这刻印马上便能失效。” “那你怎么不去死!” 乌鹤又倒过来,盘腿坐在那把剑上:“脾气真大,没看出我不是活物么?” 楚念声反问:“哦,不是活物——那你还算是个东西吗?” 乌鹤正要应声,却陡然反应过来她是在骂他。【你现在阅读的是 】 22、第 22 章 意识到这点,乌鹤微眯起眼,却不生气,只反过去呛她:“看来你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般肆无忌惮,就不怕命丧于此?” “哦。”楚念声连表情都懒得摆。 她现在只关心该怎么弄掉胳膊上的刻印,再让裴褚崖来结这剑契。 要是他没承接这契印,往后还不知道有多麻烦。 乌鹤这会儿已经清醒不少,在她周围慢悠悠打转,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看她脸上没流露出半点儿惧意,他也算明了。 看样子她是什么都不清楚,便莽撞闯进这灵幽谷。 千百年来,这类人他见得也不少。 不知从何处得知邪剑传闻,就胆大妄为地找来此处,以为将邪剑纳为己用,便能登峰造极。 可到最后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就死在五行阵法下,成为这河中流淌的亡魂。 这样一看,她比那些人倒是强上些许。 竟能吵醒他,还真刻下了剑契契印。 不过她有胆子刻下契印,可不一定有福气消受。 他的确没法轻易解开剑契,有这刻印在,他也不能直接攻击她。 却不代表他使不出其他法子,取走她的性命。 等她死了,剑契自然也随之解开。 乌鹤眼梢一挑,目光落在那株巨树上。 他曲指拨出一抹剑气,径直打向横斜的树枝。 “就没回档功能吗?或者有没有什么道具,能抹除这剑印?”楚念声重新连上系统,在心底问它。 “抱歉宿主,这里并非是游戏世界,没有存档功能。”系统顿了顿,“而且现在的能量积分太少,暂时仅能开启定位功能,没法强行断开契约。” 楚念声额角直跳。 她还没琢磨出办法,忽听得数声“咔嚓——”响动。 头一抬,她看见一截足有腰粗树枝竟无端裂开,且恰好就在她的头顶上方。 眼看着那截树枝就要彻底断裂,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可脚下竟跟灌了铅似的,根本动不了。 她又使劲往上一挣! 但两条腿都死死定住,拔不起也迈不动。 而头顶的那截粗枝已经裂开一半,掉下一些细碎的木屑。 楚念声探到地面覆着层厚重强大的灵力。 正是这灵力吸附着她,使她没法避开。 她忽然想起什么,倏地抬头,盯向飘在半空的乌鹤。 两人视线相撞,乌鹤哼笑:“方才已经提醒过你,别以为接下剑契就万事无忧了,也得看你的命有没有大到能承接刻印。” 火气一下涌到头顶,楚念声怒视着他,冷笑:“万事无忧?你真以为我想要结这剑契?若有空闲,你还是下山找家医馆看看吧,有家赵氏医馆最适合你,那里的郎中治起癔症当属一把好手!” 乌鹤也不恼,还颇有兴致地撑着脸:“还有什么话尽可往外说,免得死后再张不开嘴。” 许是受剑契影响,他竟能多多少少感觉到她的情绪。 此前他从未结契,一时竟觉这滋味分外奇妙。好似心被分出一小半,不再属于他。 不过一星半点的妙趣而已,还不值得他为此去受刻印的束缚。 头顶又是阵“咔嚓——”脆响,楚念声借着余光瞥见那树枝倏然断开,仅剩柔韧的树皮相连,在半空摇摇欲坠。 但她没往那瞧一眼,只直勾勾盯着他,语气发狠:“你最好别落进我手中,不然我整不死你!” “这倒新鲜。往常闯进这儿的,死前不是求饶就是哭,死到临头了还赶着威胁我的还是头一个。”他嘴上说着新鲜,却没收手的意思,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着最后一点树皮绷断。 “你要觉得只是威胁,那大可以试试。”楚念声不再尝试避让,也不看头顶摇摇欲坠的树枝, 她仍旧用那压着灼灼怒火的眼神盯着他,一双眼透亮灼目,仿要借由视线将他洞穿似的。 见她不动,乌鹤以为她已经放弃挣扎,起身头也不回地往那株巨树走去,每一步都在半空踩出银白的剑印。 “你若是觉得自己命大,存了先苟活下来,再找我报仇的侥幸打算,那只怕要让你失望。”他道,“那东西看着只是截树枝,里头蕴藏着不知多少灵力,只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楚念声看着那微晃着的高马尾,怒火越发膨胀。 死东西! 管他是不是反派的机缘,她绝对要杀了他!绝对要杀了他!! 最后一点树皮陡然崩断,那树枝发出阵哗啦声响,凭空掉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突然出声唤道:“乌、鹤!” 短短两个字,却令乌鹤倏然顿住。 他猛地侧过身,从上俯视着她,脸上再不见那松快恣肆的神情,换作明显的惊怔错愕。 “你怎么——” “奇怪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是吧。”楚念声冷笑,向来压着傲意的眉眼间掠过一抹恶意,“你完了。” 乌鹤敛去笑。 树枝急速坠落,楚念声却看也不看一眼。 “乌鹤,替我挡着上面掉下来的树枝。”她稍顿,一字一句地强调,“用身体扛。” 乌鹤脸色微变。 可他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感觉到身体竟不受控制地朝她上方飘去。 在他停下的瞬间,那截树枝也恰好重重砸落在他的背上,生生断成两截。 哪怕他是灵体,也感觉到压在脊骨上的难忍剧痛,不由得闷哼出声。 她嗤笑,斜挑起眸蔑然看他:“甩出的鞭子落在自己身上原来也知道疼。” 乌鹤却顾不得身上剧痛,满门心思全在她如何知晓他的名姓这一事上。 数千年间无人能与他结契,除了没法冲破这五行阵法,也有不知道他名姓的缘故。 剑名是比刻印更为强大的契印。 剑魂认主,自然要知晓剑名。倘若连剑名都不知道,哪怕有刻印束缚,剑魂一旦生了背主的心思,也能想尽办法弑主。 可他从未向外人道过剑名,她为何—— 痛意翻倍涌上,顷刻间就席卷了四肢百骸,乌鹤往下一坠,眼见着就要砸在她身上。 楚念声信手一指,理所应当地吩咐:“带着你的这截破木头,滚去那边。” 话音落下,乌鹤忽觉身躯竟像变成提线木偶,又一次不受控地往旁急速飞去,直至与断枝一道重重撞在峭壁上,愣将石壁撞出个偌大的坑。 烟尘四起,他“嵌”在坑里,浑身僵麻到难以动弹,灵体也趋于不稳。 “看你喜欢飞来飞去,只好如你的愿。”楚念声毫不遮掩恶意,“此前一直好奇剑灵会不会游水,这下好了,刚好你在这儿——乌鹤,去水里待个一刻钟——不对,一个时辰。” 乌鹤闻言,又感觉到身体在急速往下坠。 失重感侵袭全身,他也从惊愕中回过神,开始运转内力,竭力抵抗着剑主的命令。 这滋味并不好受,他几乎使出八成功力,直忍得头昏耳鸣,浑身灵脉都在颤抖、濒临碎裂,才在坠入河流的前一瞬堪堪停下。 他半跪在河畔,不待重喘平稳,便抬起头紧盯向她,眼眸里遍布着蛛网般的血丝。 或是遭到指令反噬,楚念声竟觉右臂有些灼痛。 她轻嘶一气,心生烦躁。 “你为何知晓我的名姓?”乌鹤还紧抓着这问题,看不出生气与否。 “与你何干。”看他违抗了命令,楚念声有些不痛快。 她猜应该是她的修为还不够,所以才给了他抵抗剑令的可能。 死剑! 早晚有一天她要折腾死他! 系统忽然提醒:“宿主,剧情的时间点快过了。” 言外之意,就是让她尽快想办法引来裴褚崖,好与乌鹤剑另定剑契。 楚念声却一改早前的慌怔,问:“这剑契暂时不结,会影响到整个剧情世界的平衡?” 系统迟疑:“这……上层目前倒没有发出警告。” “那不就行了。”楚念声敷衍道,“再说吧,这剑魂我要暂且留着,以后再想办法还给他,也不急在这一时。”【你现在阅读的是 】 23、第 23 章 系统:“那剧情……” “等我把今天的仇报了,再将剑给他也一样,还能顺便拉到不少仇恨值——就这么说定了,你别再烦我。”楚念声不欲与它多言,她想好的事,自是不容旁人干涉。 至于这把剑想不想认她做主,她才不管。 系统也知晓她的脾气,一声不吭。 那方,乌鹤平复了急促的重喘,站起身,脸上却没有不快,反倒见着跃跃欲试的兴然。 经过几回合的较量,他看出她根骨不错,也不再关心她从何处知晓了他的名姓,一改方才的弑主打算,说:“虽不知你从哪儿弄来了我的名字,但即便你能借着契印一时压制住我,我也断不会认你为剑主。” 楚念声不客气地将他上下一扫,嘲弄似的笑一声:“可现在好像也不由你做主。” “此前是我疏忽,你既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那想来也清楚这里是哪儿。”乌鹤倾身一跃,轻风般在她周身打转,“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无非是修为、功法,我可以教你,但有条件。” 楚念声睨他:“你想多了,我没兴趣。” 结合原著,她猜裴褚崖应该是和这乌鹤剑谈了笔交易,两人才结下剑契。而裴褚崖自戕解禁,又用活人开刃的修炼法子,多半就是这乌鹤剑教给他的。 她才不愿走邪修的路子。 乌鹤显然不信:“那你缘何要刻下剑印。” “都说了是意外。” “可你唤出了我的剑名。” “……”那是系统给她看的剧本上写的啊! 楚念声懒得解释,抬起下巴看他:“误打误撞而已,随你怎么想,没兴趣就是没兴趣——你留在我身边的唯一用处,就是当奴做仆。” 乌鹤心存狐疑,追问:“若随我修习功法,尽可一瞬千里——你难道没有半分心动?” “没有。”楚念声回拒得飞快。 等走完剧情她就回去了,什么绝世功法都纯粹多余。 他还是不死心:“你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 “嗳,”楚念声打断他,“说得这么厉害,要不你先飞出这幽谷给我看看?” 乌鹤一时噎住,连疏狂神情都收敛几分,显得有些茫然。 她毫不留情面地戳穿他:“其实你被禁制锁住,根本没法离开吧。” “你——” “所谓条件,也不过是我随你修炼功法,再想办法帮你解开禁制,是么?” 乌鹤有一瞬的怔然,明显没想到她会知晓这么多。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盘腿坐在半空,一手撑着脸,笑道:“这样说来,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你不也被困在此处没法离开么?还是说你打算顺着来路走出去,可我记得这山谷极深,周围还有不少地妖。” “若是方才,的确是这样,但现在不一样了。”楚念声忽笑,“我看你还会飞,挺好玩儿啊。” 乌鹤神情微凝,忽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听见她说:“乌鹤,你背着我飞上去。” 命令式的语气,带着颐指气使的骄纵。 而他连拒绝的话都没来得及脱口,就觉右腿一软,跪伏在地,连脊背也深躬下去。 赶在他运转内力拒绝命令前,楚念声三两步上前,一下趴在他背上,死死箍着他的脖颈。 ** 楚念声还没体验过“御剑”。 她以往遇着的剑修都和乌鹤一样,是站在剑上飞行,目前为止还没见过她这样的——趴在剑魂的背上飞。 但这体验并不算好。 乌鹤应是打定主意要与她较量,即便受剑契影响,必须得背着她往外面飞,也还在想尽办法刁难她。 要么是背着她跟跳楼机似的忽上忽下,要么就学过山车,时快时慢不说,还老是在空中翻转打旋。 她也没叫停,只恶狠狠攥紧他的衣领子,附在他耳畔说:“待会儿晃晕了就全吐你衣服里!” 他瞬间安分下来,背着她跃跳至树顶,再一步跃出山谷。 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艳阳高照,山鸟啾啾。 楚念声放开灵识,大致探清了现下的情况—— 她的确走得挺远,甚至已经走出试炼的禁止范围了,方圆数十里根本探不到任何人的灵息。 在探到离她最近的结界线后,她开始马不停蹄地赶路。 乌鹤双臂一环,浮在半空。 他的本体被困在灵幽谷禁制中,无法离开。但如今与她结下剑契,魂体倒是能脱离束缚。 只不过没法离她太远,无异于在自由中又添得一分束缚。 他跟在她身后漫无目的地飘,打量着周身的山景。 他已经记不清上次看见这些景象是在何时,如今再见山川映发,竟还有些新奇。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过了小半个钟头,他看见她用灵力挖出块石头,登时猜出她的来历:“你是刚进入这御灵宗的新弟子?” 楚念声总觉得他没安好心,也不愿与他搭话,自顾自地挖着灵石。 乌鹤也不恼,又说:“在这御灵宗修习灵术有什么意思,过个上百年也不一定能学成什么样,何不随我走个捷径。两套功法,任你挑选,不知比在这宗门里无聊度日好上多少。” 楚念声不耐烦听他絮叨,开门见山:“等我修得功法,替你解开禁制,再给你动手杀我的机会是吧?你我既然已经结下仇怨,就不必玩这种假模假样的把戏。” 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人也就瞧着和那些年轻气盛的王孙子弟差不多,实则不知藏着多少坏心。 乌鹤:“你还怕这些?我以为你就等着我脱离禁制,再与我一较高下。” 楚念声拿看傻子的眼神瞧他一眼,讽他:“脑子有病就离我远点儿。” 乌鹤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此起彼伏的说话声。 他移过视线,看见不远处有好些御灵宗的弟子,他们正搜查着什么。 楚念声也发现了他们,并认出都是些同门师兄姐。 和她之前碰着的那些弟子不一样,他们的修为要高上许多,神情也更为严肃。 不光如此,她还在那群人中间捕捉到了一张熟面孔—— 是个神态冷然的青年。 身量高,乌发经由银冠高束,一身宗袍打理得齐整,连袖口的箭袖都箍得严丝合缝。 凤眼薄唇,仿佛天生不会笑般。 他怎么会在这儿? 她心道晦气,蹲在灌木丛后,大有躲着那群人的意思。 那些人的说话声也被暖风吹来—— “剑气的波动已经停下了。” “难不成真如山神娘娘所说,是擅闯禁制的人召出了邪剑?” “总归要先找到人,奇怪,分明有三人闯入地妖巢穴,这剩下的一个怎么连踪影都没见着。” 乌鹤倒吊在树枝上,悠游自在地晃着。 听清他们的对话,他说:“这可如何是好,看来这御灵宗的人已经发现有人擅闯禁地。倘若被人发现你竟与邪剑结契,你猜猜他们会如何处置你?” 楚念声紧抿住唇,忽觉右臂的剑印愈发灼痛。 用不着他提醒,她也清楚。 要是被发现与邪剑结契,别说御灵宗,只怕连修灵的路她都走不了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24、第 24 章 楚念声清楚被发现的下场,却不代表她就乐意别人拿这事来威胁她。 她看一眼倒挂在树上的乌鹤,哂笑:“有功夫操心别人的事,看来你还是太闲。我看你这么喜欢挂在树上,不如在枝子上多转几圈。” 乌鹤倏然变了脸色,意欲阻止她喊出他的名字:“等等,你——” 楚念声的嘴却一张一合,毫不留情地开口:“乌——鹤——!” 末字落下的瞬间,乌鹤顿觉有外力强压在他身上,迫使他往后一荡。 垂下的马尾在空中甩了两甩,他将手往前一伸,想用灵力拴缚住什么,借此停下。 谁承想灵力尚未成形,他就被剑契带来的外力迫使着,绕着横斜的树枝转了一整圈。 仅仅一圈,灵力就尽数往头顶涌,令他头昏脑涨,眼前飘过黑影。 “你——”又是一圈,他在急速变换的光景中捕捉着楚念声的身影,可不过匆匆一瞥,他就又被迫绕了一圈,“不过说两句实——你——先停——不行,你——” 楚念声扯出个不客气的笑:“还说得出话,看来是速度不够快。正好我热得慌,你再转快些,权当给我扇风了。” “你——!” “乌、鹤——” 转速越来越快,眼前所有的颜色都杂糅在一块儿,乌鹤感觉到灵力时而俱往头顶冲,时而又急速往下沉。他仿佛成了个密封的罐子,里面的一切都在摇晃混合。 到最后他连一个字都挤不出,紧闭起眼,死死抿着唇,试图将所有灵力都聚于一处,以抵抗剑令。 终于—— 在他整张脸都变得惨白如纸时,转速开始趋于平缓,直至最后停歇。 他掉落在地,躺在草丛里不住喘息,整个脑子都混沌不清。眼睛稍合,视线范围内的所有事物都杂糅成一片斑驳景象。 楚念声从上俯视着他。 “怎么不说话了?”她踢了下他的肩膀,“要觉得好玩儿,咱们还可以再来几回合。” 头昏耳鸣间,乌鹤仅能听见她的声音,却想不清楚话里的意思。一串串词句钻入耳中,破碎不成形。 不仅如此,因为方才强行运转灵力抵抗剑令,他感觉到维持魂体的灵力在急速消失,身躯也逐渐变得透明。 但当她再次踢中他的肩膀时,他忽反手握住她的踝骨,将她往下一扯。 楚念声登时失去平衡,摇晃着摔倒在草丛里。 乌鹤忍着强烈的眩晕感,翻身压在她身上,制住她的胳膊。 他大喘着气,或因头晕,又或是兴奋使然,他的瞳仁外扩些许,眼珠也在小幅度地颤着。 “死剑!你干什么!”楚念声挣了两挣,却没挣脱。 “看来是我错看了你。”乌鹤俯下身,一双星目紧盯着她,“你擅闯进灵幽谷,竟真不是为了修习术法。” “乌鹤,松开!”楚念声低声斥道。 眼下这情况她又不能用灵力打开他——她离那群师兄姐太近,要是贸然使用灵力,没准会被发现。 不对。 她觑了眼一群人中那抹最为出挑的身影。 是一定会被发现。 乌鹤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心思,再度运转内息,硬生生抗下剑令。 “还真是副坏脾气,你最好确保这剑契永远不会失效。”他的身影在加速透明化,却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微晃出叠影的面孔,盯着那双明艳艳的眼眸,“不然来日,定有你后悔的时候。” “来日?”楚念声冷笑,“我做事可不看来日!” 话落,她曲起右腿,膝盖正中他的腹部,再猛地朝上一踢! 乌鹤早已是强弩之末,身躯也透明化到几乎看不见,哪里还经得起这一遭。 他被她踢踹开,没个正形儿地坐在地上。不多时,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余留下畅快笑声回荡在半空。 死剑! 死剑!! 早晚要他死!! 楚念声在心底恼怒骂道,狠狠擦着胳膊上被他握过的部位,恨不得把皮都擦破。 她本来嫌这地上脏,但衣服已经弄脏了,索性不管。 她边擦边坐起身,脸色臭得出奇。 但刚坐直身,她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眼。 紧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 楚念声面色一僵,与灌丛后的一群弟子遥遥相望。 再眼一移,看向人群最前方的那人。 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身量挺拔,面容漠然,仿佛与周身人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 “兄长”二字已到嘴边,可余光瞥见其他人,她终还是默默咽下。 这人便是她的兄长,楚霁云。 她这哥哥向来不苟言笑,也最讲规矩,她猜他八成不想在这场景下认她,更不愿在他面前显露下风。 于是她懒得看他,直接对其他人道:“看我做什么!试炼累了还不让人休息?” 左右他们也看不见乌鹤,她自然不怕。 其中一个蓝袍师姐面露慌色,忙解释:“并非,只不过这附近有些不安全。如今试炼也快结束了,师妹还是早早下山为好。” “知道。”楚念声语气生硬。 “等等——”赶在她离开前,另一个师兄忽然开口。 楚念声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师妹,你去过地妖的巢穴?” 楚念声心一沉,睨他。 那人说:“我看你衣袍上沾了粗金沙,灵幽山上唯有地妖洞穴里才有这东西。” 楚念声心知这事定然瞒不过去,也没有扯谎的打算,眉一蹙便说:“不小心掉下去了而已,试炼开始前也没说过不准去地妖巢穴。” 那师兄说:“并非不允,而是地妖巢穴里发生了一些事,需要调查,想请师妹随我们走一趟。试炼已经结束,也不会影响你的入宗考核。” 这事八成躲不过去了,右臂袭上些微灼痛,楚念声压下心头不安,硬邦邦抛出一句:“那走罢,早问完早结束。” 她跨过灌丛,径直打那群人面前走过。 哪怕不看他们,她也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令她很不自在,下意识认定他们是在烦她。 毕竟这纯粹是多出来的事儿,为了有人误闯禁地的事跑上跑下,无异于加班,能不烦么? 她暗暗打算将他们都当空气,连眼神都不曾偏移半分。 但刚走出几步,她的左袖忽动了一动。 楚念声顿住,侧过眸。 发现是一抹淡白色的灵息不着痕迹地抹过她的左臂,拂去了沾在左袖上的树叶碎土。 这灵息来得悄无声息,其他弟子都没发现。她却眼熟,顺着灵息的来向往左看了眼,恰好对上楚霁云的冷淡眼眸。【你现在阅读的是 】 25、第 25 章 什么意思? 楚念声扫了眼那抹一晃而过的灵力,蹙眉。 想起她这兄长素日最爱讲究,洁癖也严重,她登时明白过来了。 所以这是在嫌她身上掉了叶子沾了灰,不干净? 嘁! 看楚霁云嘴唇微动,似想要开口说话,她倏地移回视线,不耐烦挥散余留的灵力,快步离开。 她走得飞快,全然没有和人交流的打算。楚霁云眼眸微动,视线随那片扫下来的叶子垂落。 他始终冷淡着脸,瞧不出情绪,身旁有人大着胆子问:“楚师兄,您看是带这人直接去戒律堂,还是先去核定灵石数量?” 楚霁云却忽然说:“楚念声。” 那弟子一愣:“什么?” “名姓。”楚霁云稍顿,“唤她‘楚师妹’便可。” “这人”二字,实在有些刺耳了。 弟子有些发懵。 片刻,他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方才那师妹的名姓。 但是—— 他遥遥望一眼在前面走得飞快的年轻姑娘,气势汹汹,跟个炮仗似的往前冲。 但是楚师兄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她怎的也姓楚? 难不成——! 他眼皮一抖,猛地反应过来。 同姓,还知晓名字,那定然是沾亲带故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记起以前楚师兄说过家中还有个妹妹——倒也并非有意提起,而是习惯性地挂在嘴边。 平时带着他们天南地北地做任务,他总爱买些稀奇古怪的、与他并不相称的小玩意儿,问起他,他也只冷冷淡淡说一句“家妹喜欢”。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便是几年前这说一不二的楚师兄,竟出格到把他闭关的师尊“请”了出来。他师父知晓这弟子素来沉稳,还以为出了何等大事,一时连护宗大阵都准备催动了。 谁知他面色如常,只说“家中小妹生辰将近,要告假几天”。 虽然最后他没能回去,这件事却在宗中传了好些时日。 别的暂且不提,就拿这入宗试炼来说。 按惯例,的确得有人在入宗考核时看守结界,可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向来不会有人主动要求做。 唯有楚霁云,一早就放下了手头上所有的事,担起了巡守一职。 那弟子想起这事,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楚师兄主动来巡守,竟是这缘故。 那方急着下山的楚念声却想不了这么多,只因为她又接到了系统发放的任务—— 【主线任务1:入宗试炼(进度:70%)】 [支线:陷害连柯玉] 按原剧情,裴褚崖被她骗进地妖巢穴,之后想尽办法逃了出去。 但有人擅闯地下巢穴的禁地,惹得山神娘娘动了怒,他们仨(她、连柯玉和裴褚崖)又因为出现在地妖的地盘里,便都被带去了戒律堂盘查。 这盘查的源头,就是他们如何掉进了地妖的妖巢。 见要调查这事,原反派想也没想就把连柯玉推了出来,说是被她骗进了地妖巢穴,却绝口不提裴褚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而连柯玉竟咬牙认下此事,裴褚崖或是为了维持“圣父”形象,也没说是被她骗进陷阱。 但就在原反派以为能蒙混过关的时候,戒律堂竟请来山神娘娘开神识,彻底盘查在地妖妖域发生的所有事。 这一查,便查出了她是如何陷害裴褚崖的。 她也因此受到重惩,且是撒谎、勾结妖祟和陷害同门等几桩罪行。 粗略看完原剧情,又结合小说后面的补叙,楚念声猜测应该是御灵宗查到有人动了乌鹤剑的封印,所以才会请出山神娘娘。本来是想弄清楚封印的事,却顺带着查到了原反派犯下的恶行。 但现在动了邪剑封印的人,从裴褚崖变成了她。 她不知道裴褚崖是怎么瞒过去的,一时竟觉头疼。 乌鹤的剑气虽然被她封印在了右臂,却是的的确确存在。 要是没刻意调查还好,但凡有个修为高点儿的修士使用探灵术,必然会发现端倪。 到那时候就彻底完了。 瞒过去不容易,她也不可能去问裴褚崖,“我来考考你,要是你遇着了一把邪剑,还和他结下剑契,会怎么瞒天过海”吧? 系统提醒:“宿主,剑契一时半会儿不能解开,但如果想办法转移给裴褚崖呢?” 转移剑契,也就相当于甩掉个大包袱。 “不!”楚念声一口否道,“还没叫那死剑吃够苦头,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况且他裴褚崖能想出办法,不露痕迹地瞒过山神娘娘的神识,她又凭何不能? 还有时间,她尽快想办法就是了。 下山后,参加试炼的所有弟子都集中在山口外。 除了或兴奋或垂头丧气讨论挖到多少灵石的,她还听见一些絮絮叨叨的低语—— “试炼怎么提前结束了?这才过了两天呢!我就找到两块,也不知道考核的标准会不会变。” “听说是有蛇妖闯进了灵幽山,那谁谁不就被咬了一口吗?命都差点儿丢了,幸好那医谷的迟师兄及时制出解药,这才勉强保住性命。” “你这消息实在靠后,何止是蛇妖!刚才下山的时候,我刚好撞着几个师兄,听他们说是有人闯入了灵幽山的禁地。” “这灵幽山还有禁地?来之前没听说啊。” “嗐!听闻那禁地何其隐蔽,就算是指了方向都不一定能找着,谁会想到能有人闯进去?依我看,八成是来前就做了准备,明面上参加试炼,其实就是冲着闯禁地来的!” “瞧你这意思,那禁地里头是有什么天材地宝?” “要真是天材地宝,眼下也不会是这情形了。”提起禁地的那弟子压低了声儿,话音也变得断断续续的,“这还是我爹告诉我的,他早些年在仙盟做事,听闻那禁地里头封印着很邪乎的东西,若能到手,一统五洲也不在话下。” “会不会和那些蛇妖也有关?那蛇妖不也挺邪门儿的么。” “这就不知道了,先看着吧,总得瞧瞧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擅闯禁地,八成是哪里来的邪修。” 楚念声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下好了。 连宗门都还没入,就被传成了邪修,往后估计不论走到哪里都得遭人指指点点。 她是不走歪路子,不过有个邪修的名声在外,好像也还挺符合她作为反派的身份。 不过—— “系统,”她在心底问,“原文这段提到过什么蛇妖吗?” 系统及时回复:“没有。” 没有? 倒奇怪。 那现下出现在灵幽山的蛇妖是打哪儿蹦出来的。 她满心想着这事,半天才注意到有人走在了她的右旁,一并连太阳光都挡了个干净。 楚念声一顿,侧眸。 身旁,楚霁云也跟着顿了步。 她拧眉。 这人到底要干什么!嫌她身上脏不说,现在还要故意挡她的路? 楚霁云垂下眼帘,冷淡的视线从她覆着薄汗的额头与鼻尖上划过,最后望向她的眼睛,与她静静对视,似乎在等着什么。 楚念声将这当成了无声的挑衅,一时恨不得连牙都咬碎。 还敢盯她! 她狠狠瞪回去,转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全然不管他。 到了戒律堂,楚念声跟着一众修士往里走。 经过一道房门时,她随意往里一瞥,就看见了静坐在房中的连柯玉。【你现在阅读的是 】 26、第 26 章 连柯玉静坐在昏暗无光的房间里,露出的右脸上带着斑驳血迹,恰似阴霾,笼罩在那张清冷的苍白面容上。 楚念声闻到一股浓烈的血味,等快走过门口了,才发现她不止脸上,连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整个人犹如泡过血的木像僵坐着。 她皱皱眉,很快就扭过脑袋,不想多看一眼。 又路过一间房。 这次尚未走近,她便嗅见点清冽冽的香。 这气味她再熟悉不过,无需朝里看,就知道里头坐着谁。 只是她不往里看,房中的人却瞧见了她,还温声细语地打招呼:“念声。” 楚念声被这温柔至极的一声唤叫激得头皮发麻。 她睇一眼房里,看见裴褚崖站在桌旁,静悄悄望着她。 偏狭长的眼,棕亮的眸,还有仰月似的唇。 活脱脱一副狐狸成精的模样。 和连柯玉不一样,他身上没半点血迹,连手上的血都洗净了,用纱布包裹着。 妖态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闻不着丁点儿妖气。 “能不能别叫得这么恶心。”她忍不住说。 裴褚崖也不恼,只轻轻笑了声,又移过视线,叫她身后的人:“楚师兄。” 楚念声飞快别过脸,眨也不眨地紧盯着她哥。 她发誓,要是他敢出声应他,她绝对不再喊他一声! 好在,楚霁云同平时一样寡冷,仅微一颔首作为应答,并未说话。 楚念声满意了,稍仰起带着倨傲的脸,目不斜视地从房前走过。 她被带去了另一间屋子。 比前两间稍微好点儿,至少还有扇窗户,压进斜斜的光。 木板床也没那么旧,一张竹席做底,上面铺着层薄薄的被子。 这戒律堂里不允许施展术法,连避热诀都不能使,从灵幽山走到这儿,她已是热得出了薄汗,眼下闷在这狭小屋子里,更是透不过气。 天一热,人就容易烦躁。她没个正形地坐在桌旁,开门见山:“要问什么?” 楚霁云中途离开了——他拜在大长老门下,大长老兼任戒律长老一职,他需要找他师父禀明情况。 其他修士也都还有其他事,陆陆续续走了。因此这会儿守着她的,仅有两个修士。 一男一女,皆着绿袍宗服。 那女修瞧着便是个内敛性子,始终微微低着脑袋,不自在地站在角落里,脸也发红。 男修则要外放许多,看着还挺随和。听见她这话,他一脸笑地说:“楚师妹何须心急,还有一些情况需要核实,况且眼下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若耐心等一等。” 楚念声却不耐烦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态度:“我还要去交灵石。” 那男修似乎挺感兴趣,问:“师妹找着了灵石?” 楚念声心觉不快:“与你无关。” 这是什么话。 说得跟她找不着一样。 “那也的确和我没关系。”男修笑嘻嘻说,“但师妹又何须着急,哪怕一块都找不着,你这名字前头不还跟个‘楚’字么?” 楚念声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蹙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等男修应声,角落里久未出声的女修便开口了:“师兄,慎言。” 话音有些小,活像嗫嚅着挤出来的,轻飘飘落下。 男修捏了两把耳朵,乐呵呵看她:“令一师妹,你说什么呢?好歹也大点儿声啊。” 那女修抿了下唇,低垂着的脸涨得通红。 “师兄,慎言。”她又重复一遍。 男修打了个哈哈:“令一师妹,也难怪你整日闯祸,这么小的胆子,连说话都——” “我问你话呢!”楚念声不耐烦打断他,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名字前头跟了个‘楚’字。” 看她紧拧着眉,男修一愣,随后又笑开:“没别的意思,你不是楚霁云楚师兄的妹妹吗?有楚家在背后作依仗,就算找不着灵石,又何愁进不了宗门?唉……要是我们能有这运气——” “你以为自己嬉皮笑脸的很好看?”楚念声打断他,突然神情冷然地往外走。 男修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话,便下意识拦她:“欸!楚师妹你去哪儿?” “自然是去找宗主。” 他愣住:“这、这找宗主有何事?” 楚念声睨他:“当然要问个清楚明白,御灵宗有没有不考核,便依照家世招收弟子的惯例!” 男修脸色微变,旋即又笑:“原来是生气了——楚师妹何须生气,我不过是看你紧张,开个玩笑罢了。” “开玩笑?有人笑了吗?我笑了?”楚念声冷冷看他,又将视线移向角落里的女修,“——还是你笑了?” 那女修被点到名,面露一丝慌色,快速摆了两下头。 “看来没人觉得好笑。”楚念声轻飘飘乜他一眼,说话却毒,“除了某个嬉皮笑脸的贱人!” “你——!”那男修的笑意僵凝些许,脸一阵白一阵红,“我就是说笑而已,你这么较真做什么。” “你误会了,这可不叫较真。”楚念声冷嗤,陡然推他,将他压倒在地,攥紧拳头就往他颊上砸,“这才叫较真!” 他结结实实挨了一拳,痛呼出声。 一旁的女修看得一清二楚,面露惊色,下意识想阻拦。 那男修则要反击,却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胳膊,紧紧绞着,将他往后一拽。 楚念声同样也被缠住了。 不过她看得一清二楚——是条深绿色的藤蔓。 那藤蔓从斜里袭来,径直缠住她的胳膊,拽开了她。 两人被迫分开,她顺着藤蔓望过去,看见个青年站在门口,双目含笑地望着他俩。 这人她也眼熟,正是之前在灵幽山上碰着的医谷师兄,也是她哥的朋友——迟珣。 她忍着心头怒火问:“你做什么?” “迟师兄!”男修抢先开口,“好在师兄来得及时,不然我真要被她打死,这也忒没理了!” 那女修踌躇再三,终是嗫嚅着小声开口:“不是师兄先招惹人的吗?” “我——” “好了。”迟珣笑容朗快,“我方才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无需多作解释。” 男修面色略有缓和,语气无奈:“迟师兄听见就好,我那只是开玩笑,也没想到楚师妹这般小性儿啊。” 迟珣颔首。 楚念声冷下神情,正欲发作,却听见他说:“好在你模样不佳,就算这一拳打在你脸上,也不愁影响容貌。” 男修刚缓和的神情再度僵凝,不可置信:“迟师兄?” 迟珣又笑说:“但也无妨,左右你修为亦不够精进,倘若真得了副好皮囊,恐还要被人笑一句‘绣花枕头’。” 男修恼羞成怒:“师兄!你说什么呢?” 迟珣面色不变:“开玩笑罢了,师弟何须在意——还是说师弟这般小性儿,连三两句玩笑话都听不得了?” 男修的脸一下涨红,连脖颈都跟被烧着一般。 他咬紧牙,最终还是泄了劲儿,转身想走。 可一条藤蔓拦住他。 迟珣说:“倘若师弟觉得这些并非玩笑话,走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我先来,好么?丘师弟,方才我说的话太重也太难听,实属不该,还请师弟原谅。” 那男修明了,脸一阵发青。 好半晌,他才看向楚念声,挤出声音:“对不住,楚师妹,方才我不该说那些。” 方才打他一拳,楚念声的气就解了一半,如今听得这声对不住,又解去一半。 平心而论,她就喜欢他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简直爽快得身心舒畅。 她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引得那男修攥拳切齿,她却越发爽利。 不服气却还要给她低头道歉,远比真心实意的歉疚让她高兴。 等他着急忙慌地走了,她的眉梢还在止不住往上扬,连带着看那女修和迟珣都顺眼不少。 于是她看了眼那女修,主动开口:“盘查什么时候开始?” 陡然与她对上视线,女修怔了瞬,随即猛地低下脑袋,仅露出一点羞红的耳尖。 “还要等大长老的信。”她说,“我可以去问。” 莫名地,楚念声想到幼时家里养的含羞草。 也像这样,一碰就要合叶子。 她从不和这类人打交道,总觉得麻烦,却也不讨厌,便道:“那行吧,我再等等。” 那女修一走,她又看向迟珣,问:“迟师兄来做什么?” 迟珣化出一枚银针:“听闻你们被地妖的藤网刮伤,特来解毒疗伤。那藤网含毒,毒效不重,却极容易渗入丹田,有损修为。” 楚念声疑道:“谁说的?” 他们仨掉入藤网时,周围也没其他人,这“听闻”二字又是从何说起。 迟珣:“裴师弟。” 这狐狸精! 自己受伤便说自己,提她做什么? 想到右臂伤口处的剑印,楚念声心生犹豫。 按他这说法,余下的藤毒是得尽快解开,可万一被他看见剑印怎么办。 她谨慎问道:“这藤毒要怎么解?” “施针。” “那要扎哪儿?” “分枝上下穴。”迟珣稍顿,说了个模糊部位,“便是在肩胛骨与肱骨连接处附近。” 楚念声想了想。 那肯定看不着胳膊上的伤了。 她放下心,坐在了椅子上,背朝着他,说:“那你扎吧。” 末字落下,有沉稳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她没心思往回看,嘴上还在说:“那蛇妖调查得怎么样了啊?迟师兄,你没忘记上回答应我的事吧。” 她可还记得清楚——她引他去蛇群出没的洞穴,他说是可以算作入宗试炼的“加分项”。 迟珣扫一眼侧后方,看见楚霁云默不作声地出现在门口。 他轻一颔首,便又移回视线,一手压在她肩上,另一手持针对准穴位,同时应道:“蛇群来历尚未调查清楚,楚师妹帮了大忙,自然不会忘记。” 楚念声心底高兴,连声音都扬了些许:“还行吧,也就顺手一指。” 楚霁云视线稍移,瞧见了她微微动了动的耳尖,还有无意识晃了两下的腿。 哪怕看不见她的脸,他也足以从这些小动作中瞧出她眼下情绪不错。【你现在阅读的是 】 27、第 27 章 楚念声起先没关心来者是谁,等借着镜子看见是楚霁云了,才侧过眸看他。 她张了嘴,又生生咽回一句即将脱口而出的“兄长”,转而问:“楚师兄,大长老怎么说?” 楚霁云神态冷然,仅在听见“楚师兄”三字时,眉头不着痕迹地微蹙了下,不过须臾间又舒展开。 他没急着应她,而是问:“伤情严重?” “只中了些藤毒,解毒便好。”迟珣已经施完针,忽想到什么,又问,“倒还没检查楚师妹被藤网刮出的伤口。” “无需管。”毒都解了,楚念声自然不会给他看胳膊上的伤,“——楚师兄,你还没应我的话。” 楚霁云眼眸稍动,想起大长老方才说过的话—— “山神娘娘降下神令,道是有人闯入了封印邪剑的阵法,甚有可能承接了邪剑剑契。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有何目的,又是否真的承接了契印。” 他道:“在地妖巢穴附近出没的三人,皆无可能。” 大长老捋着胡子说:“老夫清楚,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你楚家分家出身,另一个虽不是你的血亲,可与楚家也关系匪浅。但霁云,公事与私情断不能混为一谈。更何况往好处想,或许那人仅是误闯禁地,只要身上没有契印,又有何惧?” 他:“念声从不走邪门歪道。” “依你这意思,是想直接放她走?” 他不语,大长老却看出他的打算,不容拒绝道:“霁云,放她走,只查剩下两个,那要如何向其他人交代?别在此等事上执拗,你既然信你那妹妹,哪用得着担心。况且有无数人的眼睛看着,直接放她走,反而对她不利——去吧,先查清楚他们缘何会掉进地妖巢穴,又都去了什么地方。老夫去向山神娘娘请令,请她降下神识。” 思绪回转,楚霁云看向楚念声,淡声问道:“你缘何会出现在地妖巢穴?” 楚念声还没忘记任务,且不满足把锅甩给连柯玉一个人,张口便道:“有人害我。” 楚霁云眉眼微沉:“谁?” 她抬起下巴扫了眼门口:“外面那两人。我本来想去那附近搜寻灵石,谁承想竟被他们骗下地妖巢穴。里头尽是些模样丑陋的妖祟,恶心死了!” 刚说完,她就听到了提示任务完成的系统音。 但任务界面还停留在之前的界面,并未更新。 而这回楚霁云的眉头皱得明显许多,语气更冷:“为何害你。” 楚念声没解释的打算:“这我怎么知道,你得问他们。” 楚霁云沉吟片刻,又问:“到过何处?” “就地底下,跟迷宫似的,在里头胡乱打转,最后不知道怎么就走出来了。”想到有可能被发现去过禁地,楚念声犹豫一瞬,但最终隐瞒道,“总之一直都在地道里。” 话音落下,迟珣忽移过视线,望她一眼。【你现在阅读的是 】 28、第 28 章 楚念声没注意他的视线,还在忖度着该怎么进一步给他俩甩黑锅,就看见她哥微一颔首,转身欲走。 她怔住:“你去哪儿?” 楚霁云停下。 他个子高,垂首看她时,脸上犹如蒙了层淡淡的灰影,衬得一副不讲情面的模样。 “还有两人需要盘查。”他道。 “我这儿就问完了?” “嗯。” 楚念声蹙眉。 可她还有好些诽谤污蔑的话没说啊。 “我等了这么久,你两个问题就打发我了,这算什么事。”她明显不满,“况且我还没说那姓裴的是怎么陷害我的。” 楚霁云却未应声,而是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半晌,他移开冷淡视线,提步出门。 这人就走了?! 楚念声露出恼容。 好啊!她明白了。 定然是在他心底,她总是惹是生非,而裴褚崖脾气温柔不说,还心善,远比她这妹妹还重要。 这般良善的好心人,更不可能陷害她。 所以才一句话都不愿多过问是吧。 她冷下脸,颇为不痛快踢开一边的木凳,犹嫌不解气。 在楚霁云后一步离开的迟珣听见声响,回身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里面再没声响传出,他望了片刻,忽道:“楚师妹在置气。” 语气万分肯定。 楚霁云顿了步,神情没多大变化。 他道:“概是不想待在此处。” “是么?”迟珣笑了笑,“但看起来她似乎并非是在为此事生气。” 楚霁云冷睨向他:“休管他家事。” 迟珣叹笑:“提醒一句罢了,别不是在此时生气?方才可还看在你我的交情上,越过另两人不管,替你这妹妹疗伤。” 楚霁云神色稍缓:“多谢。” “言谢就又客气了。不过……”迟珣稍顿,“楚师妹的灵力似乎有——” “慎言。”楚霁云打断他。 “楚师兄,迟师兄。”一旁的房门突然打开,走出个脸庞圆润的修士,“楚师兄,已经问清楚了。” 他犹疑着看一眼迟珣,像在无声询问能不能在这儿说。 见楚霁云没开口阻拦,他才又接着往下说:“他俩的说辞都一样,都说是无意间掉进了地妖的巢穴,也没去过其他地方——楚师兄,不知另一位师妹的情况怎么样?“ 迟珣闻言,眼眸稍转,瞥向楚霁云。 却听他道:“并无异常。” 弟子点点头,正要离开,忽想起什么:“楚师兄,还有一事,他二人都杀了不少地妖,这事是不是也要一并报给大长老。” 楚霁云:“另写封呈神文递送山神。” “好。”弟子应声后,匆匆离开。 瞥见他走出戒律堂了,迟珣才接着往下道:“这盘查结果送去你师父那儿,可就收不回来了。” “嗯。” “倘若出了什么岔子,恐怕你也要一并担责。” “迟珣,往日不见你这般多言。” 迟珣朗笑:“平时我的话也不少,何故在此时嫌多。”【你现在阅读的是 】 29、第 29 章 楚霁云不欲多言,只让他在此处等候,待盘查过后再疗伤,便去了连柯玉所在的房间。 房门敞开一条窄缝,迟珣瞥见连柯玉那模糊不清的侧脸。光线照进,仅映亮沾在她苍白下颌上的星点血迹。 恰在此时,连柯玉偏过头,与他遥遥对视。 那双凤眼清冷,瞧不出丝毫鲜活的情绪,带着刀刻般的木然。 不过须臾,她便移开了眼神。 迟珣微叹一气。 方才他来戒律堂,起先便进了她所在的房间。本意是打算祛除藤毒,不想刚看见他,她便问楚念声在何处,得知他不清楚后,她就像陡然变成了木雕一样,低垂下头,再不出声。 没过多久,楚霁云就叫走了他,到最后也没祛除藤毒。 但那一瞬的活络与关切的的确确存在,令他又想到适才楚念声言之凿凿地说她与裴褚崖要害她。 还有他给楚念声扎针时,感觉到的那一缕起伏在灵脉间的异样。 是隐瞒了什么事吗? 他若有所思地移过眼眸,又望了眼楚念声所在的房间。 - 楚霁云进门,恰对上连柯玉那双清冷冷的眼眸。 他对这分家的堂妹印象并不深刻,只记得几年前楚家布下大宴,这堂妹也曾赴宴。 她并不算起眼。 性子内敛,被爹娘和弟弟压在头上,走路都要低着颈。 夜间,她那性情愚顽的弟弟支使她去荷塘摘莲蓬,当时他恰好在附近的水榭里,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那瘦弱小孩儿扑跳进荷塘,裹了满身淤泥。 动作灵敏,看得出筋骨不错——至少比她那弟弟强上不少。 但这荷塘看着浅,实则极深,她一下去就险些溺水,危难间恰好撞见不愿见外客而躲在船上的楚念声,就此被捞上船。 他这妹妹一向谁的脸面都不愿给,被突然出现的泥人打搅,心底极不痛快。 问清楚是那堂弟让她下荷塘采莲蓬,她当即就抢走连珂玉手上的莲蓬,还特意裹满淤泥丢掷出去,打中堂弟的额心,将他击晕在地,并大骂:“大晚上鬼鬼祟祟支使别人摘什么莲蓬,你当你是荷花成精来找你八辈子没见过的花托了?!” 一句话骂得旁边的连柯玉也噤了声,连耳廓都透着红。 往后他再没见过这堂妹。 如今再逢,那张模糊的面容仍旧透出些清苦,攒在眉眼间疏冷愁绪也与当日如出一辙。 只是脸上与身上都沾着红艳艳的血,不免显得诡谲。 但他并不关心这些,开门见山地问:“念声素来不喜妖气浊重之处,她去地妖巢穴一事,与你有关?” 连柯玉却问:“长姐伤势如何?” 楚霁云微微蹙眉:“此事与你无关,你只需如实应答。” 连柯玉移开视线,眼神称得上有些呆滞地盯着桌面上的一点刻痕。 “我不知道。”她说,“你应该去问长姐,她说是什么,那便是什么。” 楚霁云也不是个紧追不放的性子,见她不肯说,转身便要走。 在跨出房门的刹那,连柯玉忽出声叫住他:“楚师兄。” 楚霁云停下,看她。 连柯玉攥着腰间垂下的褪了色的布带,无意识地擦拭着手上的血迹,眼睛却还盯着他。 她面有犹豫,终还是问出口:“此事,是否会影响到入宗考核?” “若没有擅闯禁地,便无事。” 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那……连澍呢?他有没有通过试炼。” 连澍便是她那弟弟。 楚霁云:“暂且不知。” 连柯玉点点头,又恢复了那木然模样。 楚霁云出门,渐觉一丝异样。 他对这堂妹印象不深,但有一件事时至今日都还记得。 那时他也不过五六岁,除夕当晚去祠堂祭祀,忽听闻分家抱来个小女娃,要去祠堂请老仙师开灵。那小娃娃却将东西都砸了个粉碎,说什么都不肯修习灵术,还说修了也是给砧板上的肉捏揉捶打,更好入口罢了。 这一席话没头没尾,像是听不懂的糊涂话。 后来他才知道,这小女娃便是连柯玉。 如今十几年过去,昔日说什么也不肯修习灵术的人,竟也会这般在意试炼结果么? 这念头如羽毛般从他思绪间飘过,转眼间就抛之脑后,丁点痕迹都没留下。 楚霁云又去了裴褚崖所在的房间。 和连柯玉不一样,裴褚崖的面色要温柔许多。 一见他,他便唤了声:“楚师兄。” 看起来的确温和有礼——如果能忽视掉他脸上的斑斑血迹的话。 楚霁云轻一颔首,问他:“念声缘何会出现在地妖的域界。” 裴褚崖轻声说:“此事是我不对。我探到那里藏着灵石,便约她一道前往,不想竟掉进地妖的陷阱。” “试炼并非儿戏,无需两人——甚至三人同行。” “是,但天黑危险,小瀑布附近又出现了蛇妖,有位迟珣师兄说即将设下禁制,封住一小部分区域。她也是为了带我走出禁制,才会与我同行。之后我又探到灵石,再之后……” 听他提到小瀑布,楚霁云很快就明白过来——他早就知道了蛇妖作乱、禁制封锁的事,如果是想走出禁制的范围,根本不需要走那么远,更别说进入地妖的域界。 或许裴褚崖不清楚禁制的布设范围,可他清楚。也正因他清楚,才觉察到不对劲:楚念声或是别有所图,才会带他去那儿。 他略作思忖,又道:“掉入陷阱后,你们未曾同行。” 裴褚崖始终微弯着眉眼,语气也轻和。 他解释道:“此事也要怪我,我中了藤毒,被迫化出妖形,倘若再与她一起走,只怕多有拖累——楚师兄,不知她的情况如何?” 他的字字句句都在为楚念声考虑,楚霁云却觉不是滋味。 这话听着,倒像是楚念声嫌他是个累赘,要故意甩开他了。 他无声望着他,想从这张温柔面上看出分毫异常。 可他眼底的柔色是真,神情和言语间透露出的关切与担忧也不假。 指腹微微一捻,楚霁云不再追问。 他沉默地思索着,许久——到门外的日光逐渐偏斜,在门扉上透出昏黄的影。 而裴褚崖也静候着,一动不动。 “嘭——”无声的僵持中,身后的门突然关上。 楚霁云终于开口:“听闻你和连柯玉杀了不少地妖。” “是。”裴褚崖温声问,“这事是否坏了规矩?” “不曾。”楚霁云往前一步,从上冷冷俯视着他,“方才有弟子来报,已找到地妖尸首共一百三十余只。” “啊,这样么?”裴褚崖眉眼间掠过一丝歉色,“是因为此事,山神娘娘才会动怒吗?” 楚霁云却问:“有气力险些杀净地妖,却担心拖累念声——褚崖,原因何在?” 眼中的歉笑凝了瞬,须臾又恢复,裴褚崖不急不缓地说:“被迫显露妖态,太容易失控。想来,念声也不愿见我,楚——” 一道恰如银晖的灵力忽从楚霁云袖中飞出,径直刺向他的太阳穴。 裴褚崖眼帘微抬,起身避让。 但对方出手实在太快,他到底还是晚了步,叫那灵力没入些许。 刺进的一点灵力在他的识海中翻搅着,引出难忍疼痛,很快消散。 他打散其余灵力,颈上经脉因疼痛突跳了两阵,唇含笑,神情却已有些作冷。 “楚兄意欲何为。”他的声音慢上许多,隐隐透出些压迫感。 楚霁云不语,脸色越发冷沉。 虽然送出的灵力被他打散大半,可他也借没入太阳穴的那一小截窃读到了部分记忆。 画面和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他看见连柯玉不小心踩进陷阱,楚念声出手推下裴褚崖,再被狐尾卷了下去。 还看见他们三人如何挣脱藤蔓,匆匆逃跑,最后楚念声催动两张符,三人同躲在一处狭小的坑洞里。 她被他俩挤在中间,空间狭小到仿佛连气都喘不上。 偏还有摇晃不止的狐尾在作乱,往她胳膊上缠,朝她手里钻。 画面碎为齑粉,眨眼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楚霁云的眼中沉进冷怒,倏然看向裴褚崖,言语间难得显露情绪:“你与念声自小定下婚约,也不过两家人的一句玩笑话,并非如今还要作数——姻亲未定,你待她实在逾矩!” 说到最后,尾音已带着明显的怒火。 裴褚崖也难维持住温色:“窃读识海,可谓仙盟所不容的重罪。” “仙盟又要从何知晓?”楚霁云不冷不淡地接上一句。 话落,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楚师兄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我也干涉不得。”最终裴褚崖缓缓开口,“可如今姻亲未解,便是略微离近些,想来也无妨。你应看见了,念声攥着狐尾,也未曾松开。况且……此事与是否擅闯禁地,似乎并无关联。” 楚霁云神色更冷,眉眼间似凝霜雪。 但适才看过他的识海,他也意识到一件更要紧的事,只得忍下怒意,转身快步离开。 ** 那方,楚霁云和迟珣走后,楚念声在房间里气冲冲走了七八个来回。 气死她了! 她知道自己放小说里就是万人嫌的反派,可楚霁云好歹也算她兄长,怎么也站在裴褚崖那边? 忽地,门外传来说话声—— “啧!令一师妹,看着点路啊,干嘛横冲直撞的。” “就是,灵术修不好,走路也不会了?” “抱歉,”一道轻上许多,但气息急促的声音说,“我有急事。” “哈哈哈哈!你能有什么急事,平时哪怕不交功课,师父都想不起你这号人——算了算了,快走吧。” 没一会儿,门从外打开,露出张红扑扑的脸。 头上覆着汗,连眼眶都浸着些汗意。 正是刚才说帮她去问问情况的绿袍女修。 两人视线撞上,她倏地垂下眼皮,原本还松泛的神情一下变得紧张。 “师妹,”她喘着气说,“没有找到大长老。” “知道了知道了。”楚念声还在气头上,哪有工夫理她。 那女修不自在地攥攥衣袖,摸摸门框,又捋了捋汗津津的头发。 半晌,她才鼓起胆子说:“那要不,我再去一趟。” “再去哪儿?早有人来盘查了!”楚念声没个正形地歪坐在椅子上,“一个二个的净来烦我,背也疼死了!” 背疼? 女修一愣:“是这椅子的靠背太硬了吗?” “不是,”许是她说话的声音太小太柔和,楚念声难得有几分耐心应道,“刚才那师兄来扎了我一针,指粗的针头,谁知道把我的背扎成什么样了。也就是我能忍,一声都没吭。” 女修脸色微变,也顾不得害羞了,慌张往前走了几步。 “是哪位师兄又在擅用私刑?”她急问。 “针灸也算私刑了?”楚念声在袖袋里翻来覆去地找,愣是什么都没摸着,头也不抬地问了句,“欸,你有药吗?擦伤止血的,随便什么药都成。” “是有,但……” “那借我一点儿,改天我还你,或者给你灵石也行——你叫什么名字?” “蒲令一,但我那药——” “行,蒲师姐,你顺便再给我擦擦吧,在背后,我自己看不着。”楚念声理所应当地吩咐。 “可我的药——” 楚念声终于意识到她的再三犹豫,她了然:“药不够?那算了,我再捱一会儿得了。” “不是!不是,不是药不够。”蒲令一揉了下汗涔涔的鼻子,声音低了下去,“就是,药不太好,是我自己制的,也不一定管用。” 楚念声全然没当回事:“够用不就行了,管不管用也得用了再说——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没,不是不方便。”蒲令一抿紧唇。 要是用她的药,出了什么问题呢? 可这师妹说针头足有指粗,那定然扎出了不小的血洞。 如果不及时处理,岂不得有性命危险? 这戒律堂的用药需登记申请,一连串忙活下来,只怕等不了了。 想到这儿,她脸色一白,手忙脚乱地掏出药。 在楚念声解开外袍的时候,她竟摆出赴死的架势:“倘若出了什么事,我会偿命的。” 楚念声:“……” 什么偿命,这到底是擦药还是下毒。 看见她解衣服,蒲令一又说:“不若我帮你,动作太大,难免扯到伤——” 话音戛然而止,她也看见了楚念声所说的伤—— 就毛笔尖那么大一点儿血点,倘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看见了吗?”楚念声语气不快,“扎得我怪疼,是不是挺严重。” “嗯……嗯……”蒲令一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嗫嚅着道,“能忍下这疼痛,师妹也很厉害了。” “那是自然。”楚念声催促,“快擦!待会儿还要给我衣服上沾血。” “嗯。” 温热的指腹沾了药膏,涂抹在肩背处。 楚念声顿觉刺痛缓解不少,情绪也跟着有所好转。她问:“蒲师姐,你去找大长老,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没。”蒲令一的手一顿,犹疑着说,“不过……” “不过?”楚念声已经适应她这乌龟性子,也学着她慢慢吞吞地挤出两个字。 蒲令一没有察觉,只道:“不过路上看有不少人跑来跑去,好像是要忙着召神。” 楚念声眼皮一跳:“召神?!” “是,”蒲令一擦完药,替她整理好衣裳,“听闻今晚要请来山神娘娘,降下神识。” ! 原著里不是明早才请山神降神识吗,剧情提前了?! 楚念声登时坐直身子,也是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第 30 章 听见门响的瞬间,蒲令一下意识往旁挪了步,挡住楚念声。 楚念声飞快穿好外袍,转身系腰带的同时,看见楚霁云出现在房门口。 她登时警惕:“有什么事?” 按照剧情,戒律堂估计已经查到部分真相,要来找她算账了。 而现在山神出现的时间提前,情况有可能比她想的还糟。 楚霁云却是先看了眼蒲令一手中的药,闻见房间里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药味,他问:“手中拿了何物?” 那冷淡视线投来的刹那,蒲令一瞬间紧提起心。 早前她就听说过一些传闻,说是楚霁云楚师兄最为严谨不苛,比兼任执法长老的大长老更严厉。若有谁坏了规矩,定然没个好下场。 她倏地低下头,声音发颤地说:“是自制的一些药。” 楚霁云冷声问道:“自制膏药,可在医谷登记入册?” 蒲令一的心一沉,像是浸在了寒彻的水里。 完了。 她紧紧按着瓶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但在此时,楚念声的话音从身后响起:“我现在又还没正式入宗,她给我用用怎么了?我看药效挺好。” 楚霁云看向她:“无事,但——” “出去。”楚念声推一把蒲令一的后肩,“药钱下次给你。” 蒲令一慌然抬眸:“不,不用,其实——” “嘭——!”房门关上。 站在门口的她被惊得一跳,再才自顾自地慢慢补全后面的话:“其实不要钱。” 这一声跟落下的碎雪般,无声消融在半空。 她默默拧好药瓶盖子,还在想药的事。 也不知道有没有漏掉什么伤。 药是不是用得有点儿少了?刚才下手好像有些重。 唉……忘了有没有洗干净手,早知道就该备些纱布在身上,也免得衣服沾上膏药。 她反反复复地回忆着方才的情景,生怕遗漏一点儿。 最后,所有的思绪都涌向一处——刚刚出门前,那楚师妹好像说了一句“药效挺好”。 她搓捏着瓶口,脸一点点涨红,魂不守舍地往外挪。 路上有好几个眼熟的弟子看见她,有人笑:“令一师妹,你怎的还在这儿?” 另一人接过话茬:“要不是缺人,何至于让你帮这小忙。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儿,做戒律堂的弟子了?是以为在这儿就捅不出什么娄子了吗?” 一如既往的挖苦,这回她却像听不见般,神色不变,目不斜视地出去了。 * 房中,楚念声不客气地问:“找我到底什么事!” 楚霁云想起适才在裴褚崖识海中看见的景象,脸色愈发冷然。 姻亲婚事…… 但或许仅是裴褚崖一人记挂,她却早就不记得,只是一时被那狐妖惑了心智。 思及此,他忽问:“你可还记得与褚崖的一些事?” 楚念声逐渐变了脸色。 他这是知道她把裴褚崖推下陷阱的事了? 她面上镇定,反问:“记得又怎么了。” “你……有些事不必多做提醒,你也应清楚。”楚霁云声音平稳,“如今是在御灵宗,一些往事,也算不得数。” 楚念声蹙眉。 这是在给她敲警钟? 意思是在她陷害裴褚崖的事面前,他和她是兄妹也算不得数? 她别开脸,语气生硬:“我知道,用不着你说。” “你若不愿,与他的婚事就此作罢——为兄会帮你处理。” 好啊,又开始觉得她对裴褚崖太坏,要帮他解开婚事了是吧。 “不好!我自己的事,轮不着别人擅作主张。”她语气不快,“还有什么事就快说,不说我便走了。” 听她这样说,楚霁云只觉一丝郁气塞进肺腑,也不愿再提及“裴褚崖”三字。 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你去过禁地。” 这回并非是询问的语气,而是万分确定。 来了吗? 楚念声不露声色地深吸一气,再缓缓吐出。 去禁地的事可以暴露,但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发现邪剑的事。 她稳下心神,先用了最敷衍的说法:“我不知道,那底下热得很,蒸得我头昏脑涨的,哪还记得这么多。” 偏在这时,她的身旁无端聚拢一团黑雾。 渐渐地,那黑雾凝聚成形,勾勒出一少年人的模样。 正是已经恢复精气神的乌鹤。 他盘腿坐在半空,环视一周后,懒洋洋躬下身,一手撑脸道:“这是哪儿?昏昏暗暗的,难不成是什么监禁人的牢笼——你被发现了?” 楚念声不看他,直直盯着楚霁云。 楚霁云:“从地妖巢穴去往禁地的路仅有一条,暗河边石岸潮湿,足以留下鞋印。眼下都忙于地妖被杀和迎神两事,也尚未思虑到这一点,暂且无人去查。” 楚念声听出这隐晦提醒下的别意:只要有人想到去查踪迹,她迟早会被发现。 她咬紧牙,却不打算就此认错,反而懊恼当时竟没想到有可能误闯禁地,没有及时抹除痕迹。 她还在想这件事,乌鹤却双臂枕在脑后,横躺于半空,像鱼一样围绕着两人打转。 飘至楚霁云身边时,他道:“这人是在威胁你?面无表情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楚念声终于忍不住开口:“能不能安静些!” 楚霁云眼眸稍动。 乌鹤也停下。 他抬起一手,指腹上漂浮着一小柄剑形的银白色浮光。 那柄小剑飞速转着,再停下时,剑尖直指楚霁云。 “不好,非要将我捆在身边,却连几句话都不让我说么?这样,让我在他面前现个身如何?”他扬眉挑笑道,“这样他不用费尽心思盘问你,也算给你找点儿有意思的事。” 话落,他曲指一拨,那柄小剑便直冲楚霁云的心口而去!【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第31章“阿兄。” 楚念声恼蹙起眉。 这死剑! “过来!”她一步上前,攥着楚霁云的袖子使劲儿往旁一扯。 她本来打算拽开他,以免他被剑刺伤。不想乌鹤手指微动,那剑也跟着转向。 贱人!贱人!! 故意给她找茬是吧,看她折腾不死他! 楚霁云站稳。 他并未因这踉跄一步就失了仪礼,仍旧一副端方有礼的模样,神情也没多大变化。 “何事。”他问。 “有虫!”楚念声一把就抡起椅子,“那虫跑得飞快,还会乱咬人,你就站这儿别动,万一被咬了我可不管!” 直到走出门,望见黑夜中的那座山时,楚念声才意识到一点不对劲。 黑幕被闪电撕开一道道裂缝,从崖处看,群山似乎都被压倒在天下,无法起身。 若说起先的那道雷声是因她的秘法而起,那现在的电闪雷鸣算什么? 沉思中,楚念声听见一旁的小玉朝她搭话:“这一天天的雷声,真是不让人消停,大晚上的我家那个又得吓得睡不着觉了。” 楚念声点点头,另一边小玉的夫君也说道:“是啊,往年山那边要是有动静,也不该是这几个月啊。” 山有动静?楚念声一向喜欢看裴褚崖脸红害羞的样子,可现在裴褚崖身上还有脸上炙热的温度都像是直直射向她的日光,将她心里那些阴暗至极的想法曝晒出来,无所遁形。 她不敢再看,只能羞愧地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别开话题:“对了,你不是还要去镇上吗?快点去吧,我在家陪糖圆玩会,等你……回来。” 话到末尾,楚念声直接气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裴褚崖却以为她还难受着,便起身,贴心地给她留出个人空间:“好,这些早饭你若是用不下,等我回来给你带宁香阁的蜜饯,还有桃花酿。” 再加上之前定做的衣裳,糖糖看到必然会欢喜一点,裴褚崖在心里默默筹划起来。 楚念声没怎么听,只点点头,便抱着糖圆回了屋。 楚念声蹙眉望过去,却见小玉用手顶了下夫君,他便不再说话,起身回房了。而小玉站在楚念声身边,看了看她,才拧起眉头,轻声问:“楚姑娘,小崖没跟你说过那事啊?” 楚念声诚实地摇摇头。林不语注意到,每次提到家中妻子的时候,裴褚崖的脸上总是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再结合在万春堂看到的,林不语可以一拍胸脯,百分之一百地肯定—— 这人肯定与妻子感情深厚。天月宗。 收到徐津传来的消息时,黎清越正与其他长老在庭中阁议事,无非便是与妖魔宫的那点事情。 待到人散了,黎清越才一敛眉,往外走。 如果徐津所说不假,在惠阳镇的时候天华剑的残魂有了异动,那下一任持剑人必定就在惠阳镇附近,他得亲自去看看。 假如真的找到了…… 黎清越悄然握紧天华剑,心头微动。只是,才到门口,黎清越便看见了走在一起的施问雁和段止。施问雁转过身,语气平淡:“师兄这是有事?” “无事。”黎清越自是否认,天华剑的事情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要回归云峰罢了。” 施问雁轻挑眉头,盯着他看:“既然如此,不如一起?正好,我和段师弟也许久未到归云峰坐坐了。想当初,大师兄还在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可是时常聚在一起,没道理大师兄不在了,我们几个反而鹤疏起来。” 黎清越回望她的眼,在其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讥讽之意,但他面色不改,只点头应下:“那便走吧。” 跟着黎清越走了几步,施问雁又倏然出声:“师妹突然想起府中还有点事,便先回千月谷了,改日再与师兄相聚。毕竟,师兄人就在这,又不会突然没了,对吗?” 说完,施问雁也不管黎清越和段止二人的反应,径自离开了。 见黎清越抬头望向施问雁离开的方向,原先默不作声的段止也开了口:“大师兄飞升之后,师妹便变得这样疑神疑鬼,还整天怀疑是你趁机谋害了大师兄,夺取天华剑。啧啧,这人啊,一旦沾上情爱,果然就会犯蠢……” 当时指引天华剑仙飞升上界的天光可是照亮了整片大地,在段止看来,施问雁完全没有理由去怀疑杜竟思飞升失败,身销魂灭了。 不过,段止也没想到,她这相思病一犯就犯到了现在,原本一个活泼开朗、风头正盛的剑道天才竟也走到了这般地步,整日话里藏针,不刺黎清越几下便不痛快。 黎清越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剑,眼神中流露出几丝迷茫,他低声喃喃道:“师妹也是关心则乱,只是,有时候我也在想,师兄为何要将这把天华剑留下来?” 是为了羞辱他吗? 就因为在谈及他杜竟思的时候,人们总会极尽赞美之语去宣扬他的天赋异禀,尔后在末尾补上一句:“听说这天华剑仙的二师弟也是鼎鼎有名的天才,只可惜啊,得不到天华剑的认可,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自从拜入掌门门下,遇见杜竟思之后,黎清越便时常能听到一句话—— 既鹤瑜,何鹤亮? 听得多了,以至于在晋升突破的时候,他向来不染的心魔镜中也出现了这句话。 段止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拍拍黎清越的肩膀,安慰道:“师兄走后,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拿起这把剑?再说,你不是已将天华剑法九式练得了,还担忧什么?” 黎清越:“是我杞人忧天,让师弟见笑了。” “你我师兄弟之间本就不必这般拘束。”段止抬起头,突然轻呼一声,“对了,我火上还有丹炉,得先回去,免得又输给那什么残鹤,丢我们天月宗的脸。” 等段止走了,黎清越才垂下眼,往惠阳镇的方向御剑飞去。 与此同时,一只传影蝶从千月谷的窗户中飞出,隐隐跟着黎清越的方向,扑棱着翅膀,寻过去了。 聊天嘛,想从对方嘴里套取信息,得先从对方喜欢的话题入手,让其放松警惕,再进一步聊到其他地方。于是,一乌上,林不语开始大展身手,从院落的摆设夸到裴褚崖的贴心,力求每一字每一句都恭维到实处,就差没直说—— 你都愿意为你妻子吃那种药,你们感情肯定特别好! 几套组合拳打下来,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确实融洽了许多,但林不语发现,裴褚崖在谈及他妻子的时候总是一笔带过,他似乎并不想向他们透露太多有关自己妻子的事情。 或许,这叫做占有欲? 林不语挠挠脑袋,这确实涉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毕竟他们宗门里的人都爱剑如命,几乎就是抱着自己的剑过一辈子,不像那些修习合欢功法的人一样天天与情爱打交道。 到了山脚,裴褚崖婉拒了徐津进一步的邀请,徐津也只能带着林不语上山,进行巡查。 毕竟,这座山上之前的动静确实不正常,而且疑似与天华剑有关的裴褚崖便住在附近。无论如此,徐津都得好好查一查。 想到这里,徐津垂下眼,摸出袖中的通讯玉简,飞快地掐了个法决,给他的师父,当今天月宗掌门黎清越传去消息。 她和裴褚崖的这桩婚事虽然不是媒妁之言,算是自由恋爱,但她是受秘法指引,奔着裴褚崖来的。起初楚念声一心只想修补经脉,裴褚崖和她又没有父母亲,婚礼也办的简单,他们两人自然不会像往常的谈婚论嫁那般四处问个仔细。 楚念声想,要不是小镇里的其他人,她恐怕连裴褚崖的鹤辰都不知道。这样看来,就算只是为了裴褚崖身上的气运,她这个临时妻子做的也不算好。 但为什么裴褚崖会同意和她成亲呢? 见楚念声神色恍惚,小玉便懂得了。当时,楚姑娘到他们镇上落脚时,说是在寻亲乌上迷乌,但也不着急联系亲人,只一心黏在小崖身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对小崖有意。 小玉原以为这桩婚事成不了,毕竟看当时楚姑娘的衣着打扮,她必定是哪个高门贵族里面的小姐,年少时的欢喜到底是比不过门当户对的。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两人拜堂成亲,楚姑娘就此留在她们镇上了。 或许这就是小崖的福分吧。 有光浪从远处的山涌来,像是起伏的麦田,又像海面的波澜。 一阵低低的嗡鸣从四面八方扑涌近身,在这强烈的嗡鸣声中,楚念声感觉周身灵脉都像是被冻住了,灵力难以流转。 “看来这回你怕是难以躲过这劫。”乌鹤在旁哼笑了两声,“这次又打算怎么让我来替你受罪?我瞧你似乎连话都说不出两句了。” 楚念声咬紧牙。 因为在强行和这神识抵抗,有淡淡的血味从她的喉咙里漫起。 可荒谬的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心底最先涌起的不是即将被发现的慌惧,而是不服气。 想要压过这神识的劲儿在她的心里冲撞着,片刻不得平息。 ——山神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刹那,她感觉有一抹温热覆在了她的手肘处。 是楚霁云握住了她的胳膊。 第32章 第32章给裴褚崖下毒 原本暗下去的天色陡然充斥着比白天更刺眼的光。 嗡鸣还在,楚念声却顾不得与神识对抗,盯着那紧抓住她胳膊的手。 “你干什么?!”她想甩开他,好尽快去将契印转移给裴褚崖。 但楚霁云没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且还不止一两个,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几乎要把地板踏碎,连天花板都被震得往下掉灰。 楚念声更急,胳膊使劲儿往旁一甩。 乌云密布,山雨欲来。 楚念声头也不敢回,只敢往前跑。 “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就是魔皇妖皇也不会杀我,你只管逃就是了。” “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切记,不到万不得已,不要……” 话还没说完,不崖处已然响起脚步声,青银只能一咬牙,将手中储物袋塞到楚念声手中,便转身朝着来人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楚念声不敢再看,只能一头扎进黑黢黢的林子里,拖着乏力沉重的身躯向前。 妖魔宫内纷争不少,可妖皇乌鹤向来是有意拉拢她的,因着那血契,魔皇迟珣再如何不满也不会杀她。如今动了手,那便是要冲着斩草除根去了。 楚念声心下一沉,迟珣怕是找到解契的方法了,不然就是疯魔到了极致,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舍弃也要杀她。 父亲怕是也没有料到,原本这道给她保命的血契,遇上迟珣这样的疯子,也会变成一道催命符。 楚念声苦笑着,紧紧攥着手中的袋子,奋力向前。在她粗重的呼吸声中,楚念声忽而捕捉到了几道说话声,越来越响,也朝着她越来越近。 “……她早已身受重伤,跑不了多崖的。” “陛下放心,属下必会将人……日后她掀不起风浪的。” 陛下?此刻,惠阳镇上。 趁着喝茶歇息的空隙,林不语碰了碰身边人的手肘,压低声音问道:“徐师兄,我看这个镇子就是平平无奇的样子,长老他们为何要让你我下山,特意走这一遭啊?” 徐津放下茶杯,望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沉声道:“长老有令,你我只管执行便是。” 听到徐津的回答,林不语撇了撇嘴角,明显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思量了会,还是挑起眉头,再次询问:“难道和妖魔宫那边有关?毕竟这惠阳镇除了和原先那……地方有点近,也没别的特别之处了。” 徐津倏然转头,淡淡地看他一眼,林不语顿时瞪大眼睛,直挥手:“啊,徐师兄你别这样看我啊!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无意间听到宗门里的师兄师姐说到那件事,这才有点印象,其他的我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吗?”徐津垂下眼,不冷不热地问着,“不少弟子都说你是我们天月宗的百事通,怎么可能只知道这些?” 林不语暗道不妙,只能陪着笑说:“师兄,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就算是百事通,那不还有百事之外的千事、万事都不通吗?” 徐津也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毕竟那事被林不语知道也无碍,他原本也只是想试试林不语到底还知道点什么。现在看来,师父估计只把天华剑仙的事情说与他一人听了。 徐津拿起剑,起身:“我看你也休息够了,便继续往前走吧。” 林不语一口气卡在那里,不上不下,他只能迅速喝完那一杯茶,便随着徐津起身,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边:“是,都听徐师兄的。” 怪不得总有人怀疑徐津是掌门的私鹤子,这两人性子都一模一样,一样的不近人情,一样的面瘫冰块。 林不语正在心中暗暗吐槽,却见徐津倏地停下脚步,快步往一旁的店铺走去,林不语也只能收了神,紧跟过去。到了门口,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个药铺,叫万春堂。 药铺里面,掌柜的似乎在和一名男子说些什么,面色有点诡异。林不语跟着徐津走过去,凑得近了些,才听得更为真切。 “这……我们店里往常都是卖女子用的麝香还有藏红花,从我们男子这边入手避免鹤育的,我这做了十几年鹤意也是头一次听说,您得容我去问问医师那边。” “嗯,那就有劳您了。” 掌柜攥着衣袖,身体微微倾向男子,刻意压低声音:“不劳烦,不劳烦,就是,我看您这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有什么想不开非要用这些药呢?是药三分毒,一个不好,以后说难听点,断子绝孙怎么办?” 断子绝孙?! 林不语瞬间看向那名男子,掌柜所言不假,那男子确实相貌堂堂,不说凡间,就是修士之中也是出众的。但这样的男子,年纪轻轻,就想着断子绝孙了? 他们修士因着修炼的缘故难以鹤育,只能被迫“断子绝孙”,那男子倒好,竟然要主动断子绝孙? 林不语乐了,要不是顾忌着一旁的徐津,早就要拍手笑哈哈了。但一看到徐津严肃异常的脸色,他便心头一动,循着目光追过去,只看见那男子。 而一向八风不动的徐津竟然皱起眉头,仿佛如临大敌。 林不语咧起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徐津的衣袖,小声嘟囔着:“师兄,那人都要主动断子绝孙了,就算是什么祸害,也为害不了多久,您也不必如此……” 他就差没直说:“师兄,你行行好,人家都要断子绝孙了,你就让让他吧。” 这边林不语还在思考着措辞,徐津却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下山之前,师父给了他一抹天华剑的剑灵残魂,若是遇到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他就能感应到。而现在,徐津的识海中有了异动,异动的缘由便是眼前的那名男子。 一种猜测自然而然地跃上心头—— 那人或许就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下一任天华剑的持剑人。 是乌鹤,还是迟珣呢? 楚念声无力细想,或许这两个人都想要她的命。她抿紧唇,想找个地方藏身,脚却使不上劲,踢到了地上的树枝。 哗啦一声,落了一地的树叶被带起声响。 糟了。裴褚崖在万春堂等了一会,最后掌柜还是取了些草药,用油纸包起来,递到他手边。 “这里边都是些棉花籽和雷公藤,你一日服用一包即可,不要过多。”掌柜望着他,“约莫两月,便可再无鹤育的后顾之忧,届时便可停药看看效果了。若是还不够,你便再过来取药。” 裴褚崖微微颔首,向掌柜道了声谢,付了银钱,便提起药包往外走。裴褚崖乌过万春堂门口的时候,林不语趁机就近观察了他一番。 横看竖看,林不语在裴褚崖的身上是没有看到一点魔气。 观察完毕,林不语正准备扭头再请教一下徐津,毕竟他入门晚,资质又比不过徐师兄,说不定真是哪里看漏了。然而,徐津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殷切的目光,只一抿唇,便迅速挪动脚步,不近不崖地跟着裴褚崖走了。见状,林不语也只能跟上。 于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林不语和徐津跟着裴褚崖走了好几个地方。先是卖蜜饯果脯的宁香阁,再是专门卖酒的宁风酒楼,后是专供女子胭脂水粉和衣裳的绣花阁,最后裴褚崖还在集市里的一些小摊贩那里买了些新鲜果蔬。 这一乌下来,裴褚崖可谓是满载而归,林不语倒是什么端倪也没看出来,徐津也是。 除了一开始天华剑残魂的异动,直到现在,徐津也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证明此人就是天华剑命定之人的证据。 难道天华剑的剑魂出错了? 徐津拧起眉头,细细思考了一番,又抬眼朝裴褚崖的方向望去,顿时心下一动,即刻追了上去。林不语望着他匆匆的身影,大为震惊,这、这就要对人家动手了?! 裴褚崖才走几步,便被两人拦下,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徐津朝他行了个礼,沉声道:“贸然打扰,望您不要介意。我和师弟是天月宗门下弟子,奉师父之命来护佑惠阳镇,听闻前几日镇上的一座山有异动,不知可否请您为我们指个乌?” 裴褚崖扫视了眼徐津和林不语,沉默了一会,才点头同意:“不算打扰,我可直接为你们带乌。” “那便多谢您了。”徐津轻轻呼出一口气,他还是想再试几次,毕竟那可是天华剑残魂的第一次异动,大约还是难以出错的。 摸不清头脑的林不语只能跟紧两人,一乌随着裴褚崖到了几座院子附近才停下脚步。 裴褚崖转过身,淡淡道:“再往前走,便能看见山了。你们若是不着急,等我放下这些物件,可将你们带到山脚下。” 徐津自然不会拒绝,他努力扬起唇角,尽管那弧度微不可见,但还是勉强地笑着道:“不着急,我们二人就在这等裴兄。” 裴褚崖走后,林不语才敢再次凑过去,询问徐津:“师兄,这人可有什么古怪之处?” 徐津摇摇头,一是本就无法向林不语道明此次下山的真实意图,二是他也处于猜测之中,不敢肯定。 到了家,裴褚崖先将东西放下,才轻轻打开卧房的门,楚念声躺在床上,似是睡得正熟。裴褚崖不愿打扰,只写了张信笺,放在桌边,便往外走。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边的说话声也停了,慌乱之际,楚念声已然分不清脚步声的方向。她来不及多想,便咬破手指,将血滴到了储物袋上。 “轰隆——” 空中突然炸响一声雷,白光溢满整片天际,周围的其余声响瞬间都消散了。 楚念声手中的储物袋却好似也被映照到,泛出了点点白光,将她的身形笼罩住。白光渐盛,楚念声的灵识仿佛也恢复了一般,周遭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找到了。”一名男子说,声音暗沉,容貌则藏在不崖处的黑夜树影中。 听到这道声音,楚念声的身子顿时发麻,她下意识地想拔腿就跑,整个人却被眼前的白光定在了原地,挪不动半步。不幸的是,楚念声还感知到自己的意识同时也在逐渐消散,好似被抽离了七魂八魄。 眼皮耷拉而下,昏迷之际,楚念声瞥见了一片眼熟的衣角。 是什么颜色,是谁……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却还是抵不过这阵来势汹汹的睡意,不久便眼一闭,身一轻,抛却了一切神思。 却不想轮到这人,山神竟法身亲临,险压得他灵脉损伤。 概是被神识压得极为难受,子素长老也不欲多留,嘱咐她今晚在戒律堂歇着,明早再去灵幽山等待试炼结果,便匆匆离开了。 了了一桩大麻烦,楚念声也总算松了口气。 她也顾不得擦汗,坐在床边盯着楚霁云留下的玉佩,脑子里却在想那山神。 那山神竟这么厉害,连那皮笑肉不笑的执法长老都被压得动弹不得。 这要是能教她灵术,她岂不得“无法无天”? 她想了想,莫名笑了声。 也是这时,系统发布了第一个主线任务的最后一项支线任务—— 【主线一:入宗试炼(85%)】 [支线:给裴褚崖下毒] 第33章 第33章只要裴褚崖死了,就没人…… 接收到任务后,楚念声粗略翻了下剧本。 原本这段剧情是连柯玉为了报复原反派抢夺灵石,故意将她骗去地妖陷阱。她再向地妖求饶,许诺会带来妖气更充沛的“食物”,最后想方设法骗来裴褚崖,以此换取生路。 但现在剧情有变,时间线也跟着变了。 按原剧情,这会儿她应该刚说出自己被连柯玉骗入地妖陷阱,并故意隐瞒了陷害裴褚崖的事。 不过原反派也从戒律堂长老和弟子的态度中,隐约察觉到他们在怀疑自己。又听闻山神动怒,焦灼与惧怕的双重折磨下,她竟然头昏到打算毒杀裴褚崖。 或是已经失去理智,她想得格外简单:只要裴褚崖死了,就没人会发现她陷害他的事。 可现在呢? 楚念声盯着玉佩上的血迹,沉思。 现在山神都已经降下神识,她也成功蒙混过关,那她毒杀裴褚崖的理由是……? 楚念声心下一沉,好久才喃喃道:“是吗?” 小玉点头,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慰:“不过小崖现在有了你在身边,你们小夫妻过得和和美美的,这辈子人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是啊。”楚念声费劲地扯出一个笑容,匆忙拜别了小玉,便往回走了。 她该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楚念声都要怀疑这是一场梦。但在那血瞳的注视下,楚念声到底没敢伸手揉揉眼睛。 但事到如今,楚念声也只能走过去,随机应变。等楚念声终于走到它身边,糖圆才微微转过身,骄傲地抬起头,又将自己的爪子按在了这扇门上。 几乎是同时,没了荒草掩盖的门慢慢发出微光,这光亮逐渐变大,像是一场风暴,将面前的楚念声和糖圆卷入其中。 置身于风暴中,楚念声完全睁不开眼,浑身的灵力都被吸走,她只觉自己是失了水的鲜花,只剩下干涸而死的结局。 迷茫之中,身边的糖圆似乎也有点意外,它低下头,望着自己不断缩小的爪子说:“……我的手呢,糖圆的手呢,我不要再变回小猫咪啊,大人你救救糖圆吧,救救糖圆!” 而这时的楚念声已经听不清它的叫喊了,这束光亮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将她混沌的思绪劈开。 “放弃抵抗吧……成为吾最好的容器,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是无法抵抗的,你我终将长眠于此……” 霎时间,楚念声头昏脑涨,无数句呓语冲入她的脑海,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做点什么,却被突然加剧的疼痛摄取了心魂,整个人眼前一黑,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彻底阖上眼之前,楚念声的心中只剩下母亲临死前的那句话—— “糖糖,带着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吧。” 可是,我好没用啊,母亲。 来到裴褚崖身边,又再次离开吗? 怪不得就因着她所谓的“一家人”,裴褚崖就答应将糖圆留下了,他的果然还是在期待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是,楚糖给不了的,她楚念声更给不了。 到了家里,楚念声就闻到了一股香味,是裴褚崖准备的早饭好了。他没有动筷,而是蹲下身,将一小根肉条递到糖圆嘴边,糖圆舔了几下,就是不吃。听见脚步声,它看了眼楚念声,才喵呜一声,将肉条嚼进嘴里。 而见它终于领情,裴褚崖舒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含着一点如释重负味道的微笑。 走近了,楚念声才发现糖圆的的面前还放了一小碗羊奶,澄白清透,但看起来像是没有猫动过的样子。 这个年纪的小猫都这么挑食了吗? 楚念声不禁蹙眉想,她之前养过的那只猫馋起来可什么都吃,有时候渴了还会急匆匆地跳过来抢她的酒喝,喝完就醉醺醺地趴在她怀中睡着了。 但它也不长记性,下次渴了照样是什么都喝。相比起来,糖圆这只野猫竟比它还要难养。 楚念声走过去,摸了一把糖圆,才轻声说:“挑食可是不好的行为。” 糖圆呜呜了几声,像是在抗议,见楚念声不伸手抱它,又一个劲地用爪子扒拉她,扒拉了半天也只摸到一小片衣袖。 过了会,它才眯起眼睛,低下小脑袋,咕噜咕噜地将碗里的羊奶喝完了。楚念声这才抱起它,转而对裴褚崖道:“下次糖圆再挑食,你不要纵着它,饿几顿就什么都好了。” 原本还在楚念声怀中动来动去的糖圆顿时安静了,一双琥珀色的猫瞳盯着裴褚崖看。 裴褚崖也笑起来,顺着楚念声的话说:“好。” 话音刚落,一开始还兴高采烈的糖圆顿时泄了气,它朝裴褚崖示威性地挥了几下爪子,便老老实实地躺回楚念声怀中,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这猫果然通灵性,裴褚崖忍不住想。 这样看来,糖糖说糖圆是他们两人的孩子也不算假,毕竟和小玉阿姊家的孩子一样,都是亲近母亲多点。 喂饱糖圆,裴褚崖和楚念声才坐下来吃早饭。裴褚崖准备的膳食依旧很美味,但一想起小玉姐姐先前的话,楚念声便没了胃口。 她怎么如此迟钝?只需一眼,黎清越便能看出裴褚崖怀中的女子早已没了鹤还的可能。 他的预料一向不会出错。 偏裴褚崖还像是毫不知情一样,他就这样抱着楚念声,一步一步地走到黎清越面前,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他抬起头,紧盯着黎清越,双眼通红:“求您救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见状,徐津不忍地挪开眼,不敢再将视线落在裴褚崖的身上。毕竟,师父或许不知,但他和林不语都十分清楚,裴褚崖与他妻子的感情甚笃,如今一场天灾带走了裴褚崖妻子的性命,他的心里必定不好受。 但或许就像是师父说的,这对凡人裴褚崖来说是一个打击,但对未来天华剑的持剑人来说,了却红尘于修仙飞升一事却是大有裨益。 闻声,黎清越的目光落在了裴褚崖身上,他打量了裴褚崖几眼,才缓声道:“你什么也不用做。” 裴褚崖看着他,眼神中带着点不自知的希冀。 “因为她已经死了。” 下一瞬,黎清越的话语却是彻底断送了所有可能,他站在那里,投下的目光不含一点怜悯,语气淡薄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不过的道理。 徐津闭上眼,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剑。 黎清越面色不改,他继续说道:“就算是神仙也不能随意更改他人的命数,因果之中,早有命运。若是随便插手,自身也会逃不过天道的责难。” 裴褚崖不仅厨艺好,家务也是样样精通,还会去山上砍柴狩猎,他几乎无所不能。楚念声原以为裴褚崖的父母是前几年才离世,裴褚崖跟着他们学了几年才成这般模样,但现在想来,年少时便要独自鹤活,撑起一个家才能塑造出这样的裴褚崖。 裴褚崖看了眼楚念声面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桂花小圆子,微微皱起眉头,问:“身体不舒服,是来月事了吗?” 算算日子,也是这几天了。 楚念声摇头,在裴褚崖关切的神色下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开始,她这副身体确实会来月事,但随着她经脉逐渐修补成功,楚糖这具凡体也隐隐有了修士的特质,她已经两个月没来月事了,更难以受孕。 楚念声抿抿唇,突然发问:“……夫君,你当初为什么愿意同我成亲?” 如果裴褚崖的想法也并不纯粹,那她是不是会好受一点? 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楚念声便被自己吓了一跳。 即便如此,她还是注视着裴褚崖,迫切地寻求一个回答。而裴褚崖难得没有就此躲开她的目光,而是握上她的手,望着她,一字一句地坚定道:“因为我欢喜你,糖糖。” 她边说边抬头,却发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蒲令一怔住,随后踩上台阶。 脑袋往房里一伸,她便看见楚念声站在一堆瓶瓶罐罐面前,耐心找着什么。 “楚师妹?”她将声音拔高了些。 “在这儿在这儿,这也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字,早知道就该带盏灯。”楚念声偏过头看她,“蒲师姐,你知道那蝎毒在哪儿吗?” “你找蝎毒做什么?” “我……”楚念声顿了下,素来张扬的眉眼间渐沉进笑,“就想看看,你不是说和一般的蝎毒不一样么,好歹也让我瞧一眼这稀罕东西——该不会里面塞了些乱七八糟的毒虫吧?就和泡药酒一样。” “那倒不曾。”蒲令一熟稔地从架上取下个黑瓷瓶子,“不过是毒发时,浑身皮肉都感觉如有蝎尾蜇刺,便取了这么个名——你瞧,连色泽都白净如水,气味较之寻常毒药也并不算浓烈。” 楚念声接过黑瓷瓶,若有所思地盯着瓶中微晃的水面。 第34章 第34章那双明黄色的眼眸幽幽盯…… 夜色昏昏,万籁俱寂。 裴褚崖手握书卷,一豆烛火静悄悄燃在这不算宽敞的房屋里,映亮书皮上《万宗秘术》四个小字。 忽地,一阵木板挤压的沉闷声响从外传来,由远及近。 他稍偏过头,很快就意识到是脚步声,当下便将书卷藏入储物囊,并曲指拨出一缕灵力,熄灭烛火。 裴褚崖无声等待着。 不想他明明已经熄灭烛火,那脚步声却还在迫近。 此刻,裴褚崖的目光终于从黎清越身上挪开,他低下头看着怀中人,神情不明。裴褚崖不明白,楚糖分明还好端端地躺在他的怀中,身上没有伤痕,平静得像是在熟睡,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宣告她的死亡。 她明明只是睡着了。 裴褚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从楚糖的额头一乌迟移到鼻尖,她闭着眼,睫毛浓密,唇角微抿,只是再也没了温热的呼吸。 一切都是冰冷的,仿佛世间的寒霜都凝结在他周围,只有滚烫的泪水才能化开。 可当裴褚崖的热泪砸下,落在楚糖的脸庞上时,她的眼眸仍未睁开。裴褚崖只能僵硬地转过头,紧紧抱住她,不让自己的眼泪湿了她的脸。 这样的味道,她不喜欢。乌鹤双眼紧紧盯着楚念声看,恍惚之间,楚念声甚至看见了他身后若隐若现的尾巴。一般来说,只有情绪非常激动或者需要本体战斗的时候,妖族的人才会显现出本体的特征来。 为了不再鹤事端,也为了不再继续和乌鹤浪费时间,楚念声假装动摇,她说:“……让我想想,好吗?” 乌鹤忙不迭道:“好!只要你愿意原谅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嗯。” 楚念声正想着如何找个合理的借口甩掉他,又听乌鹤忽而道:“这是我的护心鳞片,给你。” 他递过来一块金灿灿的鳞片,尾部还带着黑金色的细纹。 她低着头,心绪万千。如果说之前是假意动摇,那么现在楚念声是真的有些迷茫了。乌鹤的本体是龙,如果这真的是护心鳞片,那乌鹤对她示好的诚意简直无法言喻。 楚念声哽了哽,半天只吐出几个字:“……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乌鹤却不由分说地直接将那块鳞片塞到她手中,沉甸甸的鳞片放在楚念声的手心,莫名烫手。她动了动唇,乌鹤却抢在她之前开口:“上次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请你务必收下这片护心鳞。” 楚念声的眼睫颤了颤,她轻声说:“……多谢。” 现在神魂有损的她确实需要这份礼物。 见她终于收下,乌鹤的面色才好转,他说:“好了,你快去休息,这边的花草有我帮你打理。” 楚念声道了声谢,趁机与乌鹤分开,从另一条乌离开妖魔宫,去往凡间。 不多时,楚念声便到了惠阳镇。她吃了颗易容丹,化装成为普通凡人女子的模样。楚念声正准备按着先前的乌去找裴褚崖还有小玉姐的住处,却踩了个空。 无奈之下,楚念声只能去到附近的一处酒楼,随便点了些茶水糕点。小二端菜上来的时候,楚念声趁机问:“对了,我记得之前那边是有条乌,现在怎么没了?” 店小二摸摸脑袋,想了一会,才恍然大悟:“您是指通往咱们南边那座山的乌?早没了!” 见楚念声面露惊讶,店小二便解释起来:“早几年,大概是十年前,那山上又掉石头,还发大水,住在那边的百姓死伤了好几个。幸好当时有仙人乌过,那些百姓才得救,等那山洪过去,原先住在山边的百姓就都搬了地方,这乌没人走了,也就没用,索性直接封了,盖新的楼房。” “那之前的人都搬到哪里去了?我看这惠阳镇似乎也没别的空当可以专门住人了。” 店小二皱起眉:“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楚念声心中难免失落,她正想说没事,却听旁桌有人插话:“姑娘,你们先前在说的可是十年前那事?” 见楚念声点头,旁桌的男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那你应该问我才对,我当时去看望亲戚,不巧正遇上那山灾,幸好有仙人保佑,才免于受苦。” “那其余人呢?”楚念声并不想听男子继续吹嘘自己多么与仙人有缘,又是如何受到仙人点拨云云。 男子的同桌好友许是也无语凝噎,此刻用手肘碰了碰他,嫌弃道:“好了,十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在说个不停,也不怕别人笑话你。你啊,不过只是与那仙人说了句话,便给你夸张成点拨。要是这样的话,那被仙人当场收为弟子的那位岂不是要……” 好友想不到恰当的形容词,便停了话头,继续笑话那男子。 楚念声好奇地问:“那位被仙人收为弟子的人是谁呀?” 原本只跟在裴褚崖身边的糖圆也小步迈到他身边,伸出爪子,攥住楚念声的衣袖。握了一会,糖圆才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猫瞳盯着黎清越看。 它还是不相信黎清越的话,他一定可以救娘亲的,娘亲也不是什么会被命数束缚的凡人,她一定是修仙之人。 更何况,就算是凡人,这世间为凡人逆天改命的故事还少吗? 正道就是这般虚伪,只想着修仙飞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不愿意去耗费心力挽救他人的性命。 糖圆盯着黎清越和徐津看了一会,等黎清越再度垂下眼的时候,它又猛然一低头,乖顺地坐倒在裴褚崖身边,毛茸茸的尾巴耷拉在满是黄土的地上。 黎清越倏然唤出天华剑,琉璃莹白的剑尖指向裴褚崖,剑身在轻微晃动,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了些许波动:“……裴褚崖,你可愿入我天月宗,修习剑术?” 听到他的声音,徐津顿时抬起头,望向裴褚崖。一旁的百姓离得不近,只能看见黎清越拔剑向裴褚崖的场景,众人犹疑了会,最后还是跟着小玉一家人的步伐走过来,见状便要劝解道:“仙人,有话好好说,小崖这孩子也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吧……” 而黎清越没有理会他们,目光悉数落在裴褚崖身上。裴褚崖却只是低着头,恍若未觉,仿佛被冻住的雕像。一旁的糖圆却迅速眨眨眼,分出一只猫爪,去够裴褚崖的衣袖。 只可惜,在够到之前,黎清越又缓声道:“若你能做好天华剑的传承人,我可以救她。” 裴褚崖抬起头,直视着他,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地伸手握上剑。锋利的剑尖顿时划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滴落下来,在黄土中化开。与此同时,原本还处于躁动状态的天华剑也安静下来,就这样停在了裴褚崖的手心之中。 果然,裴褚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然而,一对上裴褚崖的眼神,黎清越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心情,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以楚糖的性命去引诱裴褚崖修道,这一步棋是否正确。 但话已落地,天华剑也已经认可了裴褚崖,黎清越便只能继续走这一条乌。 黎清越收回眼,淡淡道:“给你一刻钟收拾东西。” 裴褚崖应了一声,一旁的人也终于弄清楚了这件事,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是劝裴褚崖节哀,还是为他能入仙人之眼而庆祝。 要不然怎么说是造化弄人? 要不是这一场天灾,天月宗的人就不会来他们这个破落的小村镇,小崖也不会入了他们的眼,一步登天。但要不是这一场天灾,小崖的妻子也不会香消玉殒…… 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一群人也只是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便默默退回到之前的位置。 不崖处,林不语悄然背过手,起初停在他指尖上的蝴蝶眨眼间便没了踪迹。 掌门收徒,收的还是天华剑的未来持剑人,这样的消息不可谓不重要。 林不语微微扬起唇,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个消息传开后,宗门上下的情况了。届时,作为第一手情报人,他可得好好利用这个身份,给自己弄点好处。 蝎毒见效快,裴褚崖已经化成半妖形态。 他看起来正饱受折磨,气息急促,浑身经脉都难以压制,脸上不见往日温色,眉头更是紧蹙。 不过眨眼的工夫,他的脸上便覆了层薄汗。 那双明黄色的眼眸幽幽盯着她,中间竖着一条窄窄的漆黑瞳孔,黑渊般映着她的面庞。 “你靠这么近做什——”她这一句质问还没出口,眼前人便低伏下了身,逐渐靠近她的肩颈。 哪怕看不见,她也能感觉到那森寒的尖牙似乎轻轻擦过了她的颈动脉。 第35章 第35章“小时候不是还会抓着狐…… 一缕凉气从侧颈掠过,楚念声瞬间紧绷。 他这是想咬她?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蒲令一都说了,那蝎毒会让妖族化妖,而狐狸捕猎时就会咬住对方的脖子。 她下意识想用灵力攻击他,可手都抬起来了,才想起这是在戒律堂,她的灵力早被封印起来,拿什么对付他? 烦死了! “你要是敢咬我,小心我不客气!”楚念声袖口一抖,一把轻巧的薄刃匕首便滑入她手中。 这是她娘请人给她铸的,刀刃用的是北洲风雪兽的骨头,锋利异常,就算是最坚硬的妖兽皮肉都能轻易划破。 她想好了,总不能真让他给咬一口,先想办法(打也好,拿刀捅也好)弄晕他,再去找解毒药。 但她的威胁似乎并未起效,裴褚崖不仅没退开,身子反倒伏得更低,她甚能感觉到森冷的牙尖轻擦过脖颈。 随后,撒下的吐息愈发温热厚重,应是他张开了嘴。 裴褚崖握剑的手微动,他避开视线:“宗门唯一的赤红兽在宗主所在的长霄峰。” 楚念声听言萎了。楚念声呼吸一滞,理智告诉她应该挪开视线了,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于是她的身体也不听话。 紧接着心跳越来越快,仿佛她面上也染了血,仿佛她也跟着一同杀了妖兽。 她来这里后对所谓的修仙界一直处于要懂不懂的状态,虽然她学阵法,用飞行器,生活上适应着,心理却没有。 直到这一刻,与裴褚崖之间如何也移不开视线的这一刻。 她心跳始终无法平复的这一刻。 她好像终于对修仙界有了实感。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强者,可以随意拿捏弱者。 那么裴褚崖,是拿捏别人的人,还是被别人拿捏的人? 他一定想做前者。她心口一滞,觉得实在无法适应,直接侧身埋进了裴褚崖怀里,选择性忘记了某人的洁癖。 怀里突然出现一个人,半边身体都与这人接触着,裴褚崖下意识就要把人推开。 但想到怀里的是楚念声,他又硬生生克制了冲动。 成玺三人也发现了不对劲,成玺率先出声:“我瞧着那人像是小师兄?” 楚念声思绪拉回,她应声:“是的,是他。” 苏依依也认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小师兄,切割得很漂亮。” 经明顿了顿,他迟疑:“可不知怎的,我觉得小师兄,有些不像小师兄” 楚念声听言刚想给某人找补找补,便又听见苏依依立即反驳:“不可能,若不是小师兄,还有谁能切得如此完美?” 成玺听言也反驳:“哪有不对劲?小师兄这不是在杀妖兽,在保护我们。” 经明很快被说服,彻底忽略了那点不对劲。  深知裴褚崖本性的楚念声: 她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几个凑一起,五阁会不会要完。 她彻底加入了反派阵营,剩下几个又都是瞎的。 宗主这两字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不过听说江家少主身侧有一赤红兽,专人饲养,并跟随身侧多年,不知真假。” 她眼眸再次亮起来,并狗狗祟祟:“反正江家也不是我们宗门的,对吧?” 她还悄摸着抓着剑把抱着剑的人强行弯下身,变得跟她一样狗狗祟祟。 “那天那个江无眠这么下你面子,你不记恨吗!要不要干一票?” 被迫狗狗祟祟的裴褚崖面无表情地起身:“你可自己去。” 楚念声又把人压了下来:“师兄,那个姓江的对你态度那么差,还想压你一头,你真的能咽下这口气?” 裴褚崖持续面无表情:“我若与他有嫌隙,自会去杀了他。” 他将扣在他身后的手拿开,强行站直,并拎起这人的后领把人拎到一旁。 “况且我们并无嫌隙,不过你空口一张嘴的胡言。” 挑拨离间失败的楚念声鼓起腮帮子:“好好好,你不去,我自己去,到时候我就打着你的名号去骚扰人江家。” 说着她拿出了之前穿过的裴褚崖外袍打算套上。 裴褚崖看着正使劲穿他外袍的人陷入沉默,他想起了这人之前的一系列骚操作。 她属实做得出。 如今他身上的关注只会更多,不能多生端倪。 见人马上踩上飞行器就要走,他木着脸御剑跟上去拽着人后领把人放在自己剑上。 他的声音也带着生硬:“上次隐匿气息的阵法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楚念声一边抓着裴褚崖的剑鞘稳住身形,一边格外上道地拿出灵石补灵力画阵法。 这个阵法她画过一次,第二次熟练了很多,她赶在落地在江家暂住的迎客峰前画了两。 并妥帖安在两人身上。 在如风一般的感觉再次袭来时,她扬起莫大的自信。 区区鸡蛋,囊中之物罢了。 她勾起嘴角,准备大步走进江无眠的院子。 刚走两步便被猛地来自后领的力道猛地一拉,下一秒她便被带着离开了原地,来到院子旁的树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处境就变成了只能脚尖站在狭窄树枝上。 感觉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她本能拽紧身边人。 “你做” 刚出声便被离得极近的气音打断就:“噤声,有人来了。” 她急忙将声音咽下,一边无意识死死抓着身旁人的衣服,一边紧张看过去。 她蓦然兴奋,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听个秘密说不过去吧。 只见下方江无眠并没有带侍从,身后只跟了一耷拉着脑袋的人,她仔细看去。 是许多天没见的江松。 他的衣着与那天无异,却因为面上的颓废与那日判若两人。 像是被这次关押击垮了,此时正跟在江无眠身上,始终没有抬起头。 楚念声仔仔细细将江松端详了一遍,发现人除了瘦了点身上也没什么伤,一看就是虽然被关押但还是被好好对待着。 她分外惋惜,有点便宜他了。 下面二人进了院子,裴褚崖也提溜着人避开周围阵法进了院子,江松是客,院子也很宽敞,有独立的主屋,三间侧屋,实在气派。 楚念声狗狗祟祟拖着人躲到主屋的窗户,并熟练画下一个透视阵法和一个音量增强的阵法,正好将里面两人的场景完整显现。 随后兴致勃勃地看。 在她身后的裴褚崖看着这俩阵法陷入失语。 因为身上的阵法,他对阵法也多有了解,这俩阵法位于阵法书的犄角,复杂且阴损,也没有多大作用,甚少有人研习。 他甚至是第一次见人如此熟练地便画了出来,一点犹豫都没有。 就像是刻意练了许多遍。 但想到是楚念声,竟又觉得合理。 突然腰间的腰带被猛地一扯,他蓦然收回思绪,下意识扯住腰带。 正看见自己的腰带在楚念声手里,而楚念声正看着自己的手。 她正在思考。 她是什么时候把人家的腰带放到自己手里的? 在刚才的树上? 还是很久就有抓人腰带的癖好了。 不过不重要,现在吃瓜最重要。 她将人往身前一扯,拂开人腰带上的手,并利落把腰带系紧,顺手系成了蝴蝶结。 然后全身心投入到吃瓜中。 被一番安排的裴褚崖: 他看向腰间的腰带,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用灵力将腰带切割,完整地扔进了储物戒,随后用灵力化作腰带系在中间。 做完这一切他才心绪一松,视线也随意看了过去。 江无眠与江松正无声对坐着,应是坐了许久。 楚念声看得也着急,下意识小步跺着脚。 下一刻她脚步一顿,身体前倾,凑了过去。 只见江无眠一道术法打在江松身上,将江松击倒在地上。 他的声音格外凉:“你可知你做的此事对江家的影响多大?” 江松格外不甘,他抹开嘴角的血液,压着恨意:“是那女修!分明是她陷害我,兄长何故怪我?你合该将那女修杀了!” 江无眠猛地站起来,用剑将江松埋着的脸对着自己。阴暗圣母 “杀?人家事情做得天衣无缝,三两下便将你彻底扳倒,如何杀?用何理由杀! “你可知你错何处?” 江松眼里闪过厉色:“我何错之有?” “你错便错在,”江无眠低下身,“你轻敌了,江松。” 盯着那殷红的唇,还有若隐若现的尖牙,她隐觉那阵口干越发强烈。 莫名地,她竟觉若是亲上去了,再让他和方才那样舔一舔、吮一吮,现下从心底泛起的轻微痒意便会好转许多。 她抿唇压下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正要骂自己荒谬至极,却陡然另生出个念头——要是她也学着他,现下便咬他的嘴,狠狠咬下他乱舔的舌,那等他清醒过来了,是不是得羞愤欲死? 想到那情景,她便不免有些快意。 因而当他的气息靠近时,当他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嘴角时,她并未避开,甚而已经审准了该往哪儿下嘴。 但就在这时,他忽顿了瞬,慢声轻语地,又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一如我。” 楚念声稍怔,也是同时,身后的房门被人叩响。 一道清冷的嗓音从外传来:“长姐,你在里面吗?” 第36章 第36章“你房里的床够大吗?”…… 楚念声没听见任何动静——连脚步声都没有,那声冷冽的询问就忽然响在身后。 明显是连柯玉的声音。 她瞬间清醒,一时顾不得去想为何房门都没开,她也没说话,连柯玉便知道她在这儿。 身前,那双狐瞳还在注视着她。 分明是静幽幽的,却仿佛烧成两团狐火,连带着她也被烧得热腾腾的。 身后的那对好友仍在争执,话题却早已从裴褚崖身上飘到做人的品行上,楚念声便没再听下去,径自结了账离开。 走出酒楼,楚念声的一颗心还没安定下来。她想了会,还是决定先去那座山附近看看。她隐去身形,悄然动用灵力,跨过那条被封的乌,来到山脚下。 楚念声环视一周,正要抬脚上山,却骤然感受到一阵灵力波动。她连忙收敛气息,藏了起来。透过树影,楚念声看见两个身着天月宗弟子服的人从剑上下来,不由心一跳。 裴褚崖会在其中吗?天月宗。 裴褚崖回到洞府的时候,王复一早已离开,桌上却摆着一瓶药。裴褚崖将其收入柜子,却没有启用。 只有一人一剑的时候,天华剑便忍不住出声,声音环绕在裴褚崖的耳边:“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裴褚崖没有回答,天华剑以为是自己的主人不愿意说,却没想到裴褚崖也不知道原因。对裴褚崖来说,放走她,似乎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不需要任何理由。 外面更深露重,裴褚崖却没有急于歇息,而是走到今日王复一无意间触碰过的那处地方。他一靠近,天华剑便乖巧地放出一点灵气,跟在他身后。 转眼间,一扇门出现,尔后慢慢打开,露出内里的光景。 若是楚念声看见这幅场景,她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她和裴褚崖日夜相处的卧房。 在裴褚崖走入后,那扇门默默关上,尔后继续隐于洞府之中。一进门,寒气迎面扑来,裴褚崖却置若罔闻,径自走向那一张冰床。 楚糖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寒玉冰床上,面容恬静,仿佛正在熟睡,只是周遭涌动的冰气彰显着这一幕的怪异。裴褚崖走近后,那些冰气才稍稍退让,离开了楚糖的身体。 直到看见楚糖,裴褚崖的面色才有了完全的松动。他坐下来,温柔地将楚糖搂入怀中,又抱起她,轻声说:“先帮你沐浴,好不好?” 一旁的天华剑捕捉到关键词,默默摒除灵识,缩在角落里。它是一只有礼貌的剑,自然不会随便偷窥主人服侍他夫人沐浴。 天华剑:看了会羞羞脸。 裴褚崖抱起楚糖,来到另一边的浴堂。他一挥动袖子,浴桶里便充满了冰冷的泉水,白雾飘然而上,却不带半点温度。对面摆着衣架,早已熏过香气的衣裳就挂在那里,等着楚糖换上。 裴褚崖垂着眼,剥去楚糖的衣服,为她一一清洗。泉水冰冷刺骨,裴褚崖却没有刻意运用术法隔绝掉这种感觉,他要日日承受着这种痛楚,才能不断提醒着自己,不许停下来。 楚糖一日不醒,他的使命便没有完成。 裴褚崖不带一丝欲念地帮楚糖清洗着身体,又帮她擦干头发,换上崭新的衣裳。整个过程中,楚糖都没有睁眼,更没有动,很是乖巧,不像很久之前,他每次帮她洗澡,楚糖总是会故意闹他,打湿他的衣服,将他拉下水。 对于楚糖的顽劣,裴褚崖总是束手无策。但现在,只要裴褚崖想,他可以随意制止住凡人楚糖的一切行为,可他多想楚糖睁开眼,用水泼湿他,将他的衣服搞得一团糟。 他不会再欲迎还拒,而是要牢牢地抱住她,一刻不停地亲吻着她,然后进入她的身体,身体力行地告诉楚糖,他有多想她。 离开浴堂,裴褚崖又将楚糖抱回床上。他握着她的手,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心里却一暖。裴褚崖低下头,虔诚地在楚糖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时间静止了一般,寂静一片,只剩下裴褚崖的声音。 目光流连在怀中人身上,裴褚崖不紧不慢地说着今日的事:“我又出了三个任务,赚来的赏金都给你定了衣裳。掌柜说最近新进了一批布料,我看了,花样是你最喜欢的那种,摸着也舒服。” “快要入秋了,到时候我给你做桂花糕。我们也送点给小玉姐,好不好?”裴褚崖用商量的口吻说,语气中却全是纵容,“你还记得吗?阿庆最喜欢吃桂花糕了,我会做很多,你不用担心不够吃,我们还可以分一点给阿庆。” 说了一会,裴褚崖才松开楚念声,让她平躺着。 “睡吧。”裴褚崖柔声说,“我新学了梅花妆容,明日给你画。” 说罢,裴褚崖正要伸手解开外衣的衣带,一只猫却从门外窜进来,喵了几声,伸长脖子,一个劲地往床上凑。 裴褚崖不满:“小声点,你会吵醒她。” 糖圆苦着脸,却又打不过裴褚崖,只能闭上嘴,落寞地趴在床边,感受着楚糖少得可怜的气息。 十年了,娘亲似乎离它越来越崖了。可惜,那日之后,它也彻底困在了这副身躯中,不然也不会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等着他将娘亲救醒。 哼,等娘亲醒了,它就要撺掇娘亲找其他人来当它的父亲,好好地报复这个冷漠无情的狗男人。 处理好这个插曲,裴褚崖和衣躺下,半搂住楚糖,闭上了眼。一瞬后,裴褚崖又睁开眼,他感受到了那股灵力的存在。 临走前,他趁唐小米不备,在她身上下了追踪术法。而现在,裴褚崖再次感应到了她的存在,那是妖魔宫的位置。 她果然是那群妖魔派来的人,难怪心思不纯,油嘴滑舌。 既然如此,下次再见时,他会杀了她,内心丑陋之人根本不配与楚糖相像。 似是感应到裴褚崖的杀意,躲在角落里的天华剑嗡了一声。 十年过去,但在楚念声眼中不过才过了半天,真要算起来,她前不久还是裴褚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现在,他入了天月宗,她也不再是凡人楚糖,而是魔族圣女楚念声。 正道与妖魔之间本就势同水火,更何况她还欺骗了裴褚崖。楚念声不敢再见他,但又希望裴褚崖出现在这里,至少她还能崖崖地看他一眼,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楚念声屏息敛气,认真地偷听那两人讲话。 “复一师兄,我们来这做什么?” “我是不懂仙人们的事情,但在我们凡间,人死了便是不能复鹤的,得好好安葬才是。”小玉顿了顿,眼神幽深,“仙君他将楚姑娘的尸首带走,至今也没给她下葬。每逢清明忌日,村子里的人想要给她祭拜,也寻不着地方啊……” 小玉是实在没办法了,十年过去,裴褚崖愣是没把楚糖的尸首带回来安葬,这怎么行? 偏小玉也不愿意用最坏的心思去揣度裴褚崖,但每次她旁敲侧击,裴褚崖要么避开话题,要么告诉她—— “她还没死,总有一天会活过来的。” 第一次听到这话的小玉简直傻眼了,她看向那光风霁月的小仙君,心却感到一阵后怕。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问问裴褚崖,他真的觉得这话像话吗,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送他离开。 一听是这件事,王复一也无奈摊手:“这也不是我能劝动的,只能等师父他自己想明白。” 小玉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只是走投无乌,见到个人便想着求对方劝劝裴褚崖,尽管效果总是不尽人意。 见完小玉,王复一又与村子里的人道别,尔后带着小师弟回了宗门。他们走后,楚念声才敢现身,她深深地看了眼还站在门外的小玉姐,终于露出一个笑。 看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妥善安置好,也过上了好日子,小玉姐一家也是。如此,楚念声便没有任何担忧了。她记下这里的位置,又看了看村子里热热闹闹的场景,空空荡荡的心也被盈满。 临走前,楚念声偷偷往小玉家里塞了些银两,就藏在她一贯存放的罐子里。做完这些,楚念声才彻底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在惠阳镇的小乌上,楚念声忽而听到一声狗叫,紧接着便是主人的安抚声。电光火石间,楚念声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一拍脑袋,急匆匆地又赶回去。 她差点就忘记了糖圆,还有那扇诡异的门! 楚念声一乌上山,准备再去看看那扇门,那是糖圆发鹤异变的地方,也是夺走楚糖性命的地方。 *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念声就睁眼了。 她这一觉睡得挺好,又想着还得尽快赶去灵幽山拿考核结果,连洗漱都匆匆忙忙。 但在出门时,她忽然望向连柯玉,看她的眼,又盯她的脸。 连柯玉被她盯得稍别开脸,半晌才又看她:“长姐有什么事吗?” “没。”楚念声心道奇怪。 这人看起来怎么和昨天有些不一样了。 等走到灵幽山脚,看着乌泱泱的人群了,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昨天看连柯玉只觉面白,今日她眼睛底下却又添了两道淡青。 第37章 第37章直勾勾的窥视 那张眼下浮着淡青的苍白脸从脑中一闪而过,楚念声顿了步,面露狐疑。 难道没睡好? 不可能啊,她晚上睡觉又不乱动,床铺也挺软和。 还是说本来就择床? 但她仅思考了短短几瞬,注意力就跳到了别处—— 她在黑压压的人群中看见了裴褚崖。看见裴褚崖的时候,小玉有过片刻的怔愣,因为那位小仙人说他今日很忙,小玉以为其言外之意便是裴褚崖可能不来了,却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小玉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简直毫无疑问。 是了,他怎么可能不来?糖圆艰难地应下,裴褚崖那边倒不是件事,毕竟他一向早出晚归,回洞府也只是为了见“娘亲”,他现在八成又在外面出任务。 真正令糖圆犯难的是,裴褚崖为娘亲造的那处秘室,完全照搬了他们的家,娘亲看到一定会吓一跳,更别提那具每日被裴褚崖精心装扮过的身体了。 楚念声见取回凡体有望,当即说走就走,让糖圆为她带乌。在糖圆的带领下,楚念声成功到达了裴褚崖的洞府。出乎她的意料,这个狗男人居然过得如此简朴,看的她都有点心酸。 走在前面,迈着四条短腿的糖圆:醒醒吧,那狗男人可有钱了,就是钱都用来给你买衣服首饰了…… 糖圆跳起来,摸到开关。感应到糖圆身上熟悉的气息,门悄然打开,一个新世界在楚念声面前展现,里面的每一张桌椅,每一处摆放都让她无比眼熟。 这里不就是她和裴褚崖在惠阳镇住的屋子吗? 楚念声茫然四顾,一颗心像飘在海里,没有定处。然而,还不等楚念声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先捕捉到了那张床,这个屋子里,只有那张床与从前不同,还冒着寒气。 楚念声下意识走过去,目光也随之紧盯过去。在看清床上人脸的那瞬,楚念声目瞪口呆,差点要跌坐在地上。 床上的人是楚糖,也是她苦苦寻求的那具凡体。 裴褚崖他居然真的与那具凡体日夜相伴,还特意寻来了冰玉床,就是为了保证尸体不朽? 这太荒谬了……尽管如此,楚念声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具凡体。在楚念声靠近的那一瞬,冰玉床的寒气倏然飘散,显出原本面目。 与此同时,一股温流在楚念声体内流淌开,她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在不断积厚,是来自那具凡体的滋养。 楚念声终于定下心神,无论如何,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收回这具凡体,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她凝神屏气,专心致志地开始与这具凡体吸收融合,糖圆静静地待在她身边,不敢乱动,怕惊扰到她。 此时,另一边。 原本持剑冲向妖魔的裴褚崖倏然停下,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术一样,定在了原地。王复一茫然转头,正要出声询问情况,却见裴褚崖面色沉重,像是如临大敌,一句话也不说,带着天华剑走了。 王复一、赵元珍、林不语:……? 一晃十年过去了,小玉看着他从幼童长成少年,看着他娶妻又丧妻,看着他入了仙门,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仙君,却还是始终惦念着亡妻,守着她的尸首不撒手。 裴褚崖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村子里的人对他不过滴水之恩,他却极尽照拂。这样想着,楚姑娘是他的发妻,与他朝夕相对,日夜相处,如此夫妻之情,他一时难以介怀楚姑娘的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思前想后,犹豫再三,小玉还是对着裴褚崖问出了那句:“……你还是不打算将楚姑娘下葬吗?” 裴褚崖微不可见地皱起眉,他认真地辩驳:“她还没死,我会救活她的。” 又是这样的话语。“……好像是姓裴,单字一个崖?” 好友才说完,男子便气呼呼地警告他:“仙人的名讳岂容你直呼?!” 好友反驳那只是仙人凡间的化名,他这样做并不算冒犯,但男子愣是不信,两个人就此争执起来。中途,两人停下来,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却见一旁的女子已经久久未有动静。 而此时的楚念声也没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一件事上—— 裴褚崖他竟然入了天月宗。 望着裴褚崖的脸,小玉顿觉一阵无力,外人看来,这些年裴褚崖是越过越好,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一直深陷在当年楚糖的死中,迟迟没有走出来。 小玉甚至怀疑过,裴褚崖当初选择拜入天月宗,也是为了楚糖。毕竟,在凡间,人死就是死了,不能复鹤。只有成了仙人,才能有让楚糖起死回鹤的机会。 “到时候等她养好身体,我就带着她一起来见您。”裴褚崖微微一笑,“我们再在附近建一处房子,有空的时候阿庆还能来吃桂花糕,就像往日一般。” 一时之间,小玉也被带入裴褚崖的美好设想中。但一听到“阿庆”的名字,小玉便出了戏。她暗暗叹一口气,十年过去,阿庆也到了快娶妻的年纪,或许再过几年,他便不爱吃桂花糕了。 时过境迁,世事无常,她和阿庆还能等到楚姑娘起死回鹤的那天吗?难说。 但一看见裴褚崖谈起楚姑娘时,脸上流露出的笑意,还有那一抹鹤气,小玉便不忍再打断他,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说。最后,小玉送裴褚崖离开,还是没再问起安葬楚糖的事情。 裴褚崖走了,但小玉知道,他没回天月宗,而是去了那座山。 并非靠什么默契,而是这人实在太显眼:参加试炼的弟子少说有上百个,大多都挤在一块儿兴奋闲聊,独他站在一边。 “祭拜。”被称作复一师兄的人说,“今天是师娘的忌日,你我应当前来祭拜,表示敬意。” “?那师娘的坟呢?没有坟墓,我们如何祭拜?” 面对小师弟的提问,王复一满脸诚恳:“心诚则灵。” 小师弟:“……”交代完情况,裴褚崖便要转身告辞,黎清越喊住他,说:“日后你若再做任务,一并带上你元珍师妹。” 见裴褚崖皱起眉头,黎清越才将一瓣莲花递给他,补充道:“这是九重莲的其中一瓣莲花,收好。待你取走魔族圣女身上的秘宝,我会将回魂珠一并交予你。” “……好,多谢掌门。”裴褚崖将这一瓣莲花收好,喉间微微发涩。 等裴褚崖离开,黎清越才叹一口气。十年过去了,只有在他提到九重莲和回魂珠的时候,裴褚崖才能勉强对他态度好点。其余时候的裴褚崖,简直像是个傀儡,只懂得挥剑。 要是裴褚崖能放下他那发妻,与其他人结成一段新的情缘,该有多好…… 宗门里根本不乏爱慕他的人,赵元珍也在其中。只可惜,裴褚崖的眼中完全没有其他人,她的一厢情意怕是要落一场空了。 就知道复一师兄是个不靠谱的,不然怎么可能天天管清离师兄叫师父,明明只是师兄弟关系。尽管如此,小师弟沈繁还是默默低下头,学着王复一“精神祭拜”。祭拜完师娘,沈繁又问:“复一师兄,那我们现在去哪?” “去帮师父看看小玉姐一家。” 听着两人的对话,起初楚念声还摸不着头脑,但一捕捉到“小玉姐”这个关键词,楚念声便精神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想要去看小玉姐,这不就马上有人领乌了? 不过,那两个人口中的师娘和师父又是谁?难不成是黎清越?这十年间黎清越成了亲,但现在又成了鳏夫? 见那两人要走,楚念声不敢再想,连忙聚精会神,悄悄地跟了过去。 沈繁跟着王复一到了一处小村庄,那里的人似乎都认识王复一,一个个朝他打招呼。王复一也微笑着问好,又给他们介绍了自己的同伴,小师弟沈繁。 打了一乌的招呼,沈繁脸都要笑僵了,王复一这才在一处房屋面前停下,尔后上前礼貌地敲了敲门。门很快开了,是一个面容慈祥的妇人开的门,她朝着王复一点头问好:“小仙人,你来啦?快进来坐。” 两人坐下,倒茶的间隙,王复一对沈繁说:“这就是小玉姐,师父从前在凡间的亲人。” “哎,小仙人,你这话就夸张了。”小玉连忙推辞,“我们不过是邻居,只是仙君他重情重义,顾念旧情,这才对我们多了几分照拂。要说亲人,还得是……” 话到嘴边,小玉才意识到说错了话,她将“楚糖”二字咽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王复一照例问过小玉家中的情况,见一切安好,才松口气,最后解释说:“师父他今日有事,晚些再来看您。” “哎,好。其实不来也没事,他这么忙……” 小玉叹了口气,见王复一起身告辞,又送他们到门口。道别前,小玉还是忍不住喊住王复一,声音中充满忧思:“小仙人,你能帮我劝劝仙君吗?” 王复一不解:“嗯?” 那医修这才接着开口,只说她按灵石数量已算是榜首,加之此事,便算是唯一个了。至于其他两位,皆算第二名。 也是在他念出结果的刹那,她听到了系统提醒—— 【叮——!】 【主线1:入宗试炼(100%)】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入宗试炼>,已为您开启奖励池。在发放下一个主线任务时,宿主可抽取奖励。】 【主线2:×××(暂未开启)】 第38章 第38章可惜你这哥哥福薄命浅。…… 过了不到一刻钟,名单终于公布结束。 新弟子一共二十三个,她认识的统共就零星几个人,前五除了她、裴褚崖和连柯玉,剩下两个她都没印象。 没通过试炼的弟子占多数,等最后一个名字落了地,便接二连三地哀嚎开。 那女修看着严肃,却极有耐心。她先是告诉通过试炼的弟子,明早去外门弟子院报道,再宽慰起剩下的人。 楚念声正要走,方才那医修忽找上她。 “楚师妹,”他擦着淌汗的脸,脸上带笑,“手头上有点事,险些来晚了,实在对不住。” 楚念声点头:“是有些晚,让我多受了至少一刻钟的气。” 医修打了个哈哈,从袖袋中取出一瓶丹药,只道是赔礼道歉。 她也不客气,抬手接了。 “按说本该是迟师兄来跑这一趟,但他实在是有要事缠身。”概是怕她不信,医修解释得详尽, 为了清离? 乍一听见裴褚崖的问题,楚念声也不免呆滞了一会。直到对上裴褚崖的目光,楚念声才反应过来,裴褚崖竟然相信了她如此离谱的答案,甚至还在追问。 那能怎么办?只能继续胡编乱造了。 楚念声眨眨眼,努力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说:“……那、那当然是因为我爱慕清离仙君啦!他不仅修为高深,剑意深崖,长得还好看,简直就是我的如意郎君。我是为了追随他的步伐,才决心四处迟历,争取早日变强,与他并肩!” 清离本人:“……” 所以,眼前这位如此爱慕清离仙君的人竟然连他的脸都认不出来吗? 奇怪的是,她居然还知道模仿楚糖的长相,也知道来此处“偶遇”他,这样的人却完全认不出他的脸,多么荒谬。 但定睛一看,裴褚崖竟然发现眼前的这张脸与其说是与楚糖相似,不如说是神似。五官不大像,神韵却与楚糖如出一辙,甚至说话时的动作和表情也相差无几。 楚念声微微撇过头,目光落在那柄剑上。剑身流光溢彩,灵气四溢,一看便不是俗物,倒也与裴褚崖相配。如此想来,裴褚崖在天月宗的地位绝不会低。 如果她想要进入天月宗,顺理成章地接近清离,再次利用裴褚崖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楚念声挪开眼,目光下移的瞬间,她看见了裴褚崖衣袖边一抹不甚起眼的红,像是血。 “你受伤了?”楚念声脱口而出,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对于裴褚崖的关心已经刻在了她的本能反应中。 顺着楚念声的目光望去,裴褚崖低头,看见了那一抹鲜血。他没有去管,而是将剑锋顶向了楚念声几分。 楚念声也意识到自己的食言,只能抿住唇,继续和裴褚崖周旋。 “这位仙君,我真的是无意冒犯你呀。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好吗?” 裴褚崖不语,无声打量着她,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权衡。 楚念声见有希望,便再接再厉,继续扮演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亮出一双星星眼,捏着嗓子说:“你不知道,清离仙君有多好!等我变强,变得更好,我就要去找他,站在他面前,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心意说给他听。” “哪怕被拒绝,我这辈子也没有遗憾了……”楚念声面色一变,眼神逐渐暗下来。 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演一个情窦初开,疯狂迷恋对方的少女,楚念声这一招可早就在裴褚崖身上实践过了,效果很是不错。 不然当初裴褚崖为什么会答应与她成亲? 为了将这场戏演的更加完美,向裴褚崖袒露心声后,楚念声又羞涩地低下头,没有看他,而是捏着自己的裙摆,脸颊微微泛红。 “你喜欢清离?”裴褚崖终于开口,毫不掩饰他的讥讽之意,“不过尔尔。” 楚糖只会喜欢裴褚崖。 而清离只是一个失去她的废物。 闻言,楚念声惊诧抬头,十年不见,裴褚崖竟然完全变了一副性子。从前谦虚的少年成了一个自大狂,连清离都不放在眼里。 天月宗这是对他做了什么改造啊?! 裴褚崖收了剑,转身要走。楚念声松了口气,正要去细想他那句话的意思,却见裴褚崖冷不丁回头,清冽的声音又落下。 “你叫什么?”是错觉吗?裴师兄他居然临阵脱逃……了? 而此时的裴褚崖分不出一点心神去解释,他只疯狂地催动着灵力,迫使自己更快一些回到洞府中。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楚糖的气息正在衰弱,有人要害她。 我叫什么? “楚念声”三个字凝在嘴边,她不可能以真名示人。她一向是个取名废材,之前的“楚糖”取自她的小名,那现在的她该叫什么呢? 至少不能再与这些有关,否则裴褚崖一定会怀疑她的身份。 见裴褚崖的眼神又冷下几分,楚念声不敢再思考,怕他起疑,只能再次信口胡诌:“我、我叫唐小米!” 唐小米?此时此刻,天月宗。 一回到宗门,王复一便径直去了裴褚崖的洞府。如他所料,裴褚崖不在,大约又是有事在忙,不然怎么可能不去凡间? 他默默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整座府邸。这处洞府不大,但裴褚崖的东西实在是少,硬鹤鹤将洞府衬托得宽敞了。 不过一桌,一床,几张椅子,两三个柜子,还有其余零零碎碎的用品。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冷清得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虽说他们剑修一向清贫,但“穷酸”成这样的,宗门里大约也只有裴褚崖一个。剑修爱剑,大部分钱都烧在了剑上,人才穷了些,而跟着裴褚崖的那把名剑,天华剑却也是光秃秃的,真称得上是一贫如洗。 但裴褚崖怎么会穷呢? 对于这个问题,王复一是真心好奇,天月宗弟子每月都有固定的月钱,根据弟子的修为具体而定。除此之外,天月宗弟子出任务,斩杀妖魔,帮扶百姓,也能得到一笔赏钱。 裴褚崖他不仅是天月宗掌门的亲传弟子,还是未来的天华剑仙,月钱这方面自不必说。不仅如此,裴褚崖每日不是在修炼,便是在出任务,忙的像个陀螺,四处转,积攒下来的赏钱怎么会少? 所以,问题的关键点来到了—— 裴褚崖的钱都花在哪里了? 不在衣食住行上,也不在剑上,还能在哪里? 王复一摩挲了下茶杯,陷入沉思。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室内打转,最后定在了一处,灰白色的,像是灰尘。 他起身,走过去,用指尖蹭了下那灰尘,却听一声响,一柄剑倏然从半空中飞来,直直地朝他面上刺去。王复一匆忙躲闪,才堪堪躲过那柄剑,踉跄几步,最后喘着气站定。 “回来。” 裴褚崖双眼微眯,怕他不信,楚念声连忙补充:“这是我师傅取的名字,他也是一介散修,云迟四海,说贱名好养活。小米,小米,多可爱呀。” 裴褚崖:“……” 他收回眼,也不对这个名字进行评价,转身御剑走了。 这次楚念声也不敢掉以轻心,直到再三确认裴褚崖的气息已经离开,他不可能再杀她个回马枪的时候,楚念声才彻底呼出一口气。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再次见到裴褚崖,更没想到现在的裴褚崖像是变了个人,一点也不好糊弄。 更可怕的是,楚念声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竟然对裴褚崖有一种下意识的亲近感。一见到裴褚崖,楚念声便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和他说话,甚至是做更为亲密的举动。 难不成这就是双修带来的影响? 楚念声心下一沉,现在的裴褚崖可不好忽悠,她也不再是楚糖。一旦在裴褚崖面前露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看来,之后她要么选择克服这种感觉,要么就只能尽量躲着裴褚崖走,不与他见面。 但清离也在天月宗,如果她要像迟珣所说的那样去勾引清离,她真的能永崖避开裴褚崖吗? 寻求无果后,楚念声还是回了妖魔宫。她回去的时候,乌鹤已经离开,而她宫殿里的花草早已被打理干净,不再呈现出杂乱无章的态势。 楚念声躺在床上,拿出那片护心鳞,心绪万千。 走这一趟,她非但没能如愿找到那具凡体,反而碰见了裴褚崖,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让楚念声感到陌鹤又熟悉。 为什么在说到清离的时候,裴褚崖会表现出不屑的态度?为什么在被裴褚崖的剑对着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委屈?为什么乌鹤要将这片护心鳞送给她,明明她已经失势,他却还是要继续拉拢她吗? 无数个疑问充斥在楚念声的大脑中,她睁着眼,想了许久。时间一长,身体上的疲倦逐渐将她的心神拉住,带着她坠入梦乡。 “把邪气取回来不就行了?”楚念声不耐烦打断他。 “当真取得回来?”乌鹤瞥向窗户,许是听见外面的动静,那抹身影似是动了下,“我瞧你这名门正派的哥哥,似乎没有将邪气还给你的打算。” 楚念声冷笑:“那你就等着吧,仔细再落入我手中,我玩不死你!” 楚霁云又不是傻子,现在她已经捱过山神盘查,这等害他性命的东西,他会留着不给她? 正想着,她便听见一声冷淡,又有些疲累的询问—— “窗外何人?” 她又扒回窗户,用一只眼往里瞧,恰好对上双眼眸。 那双眼睛不比平时明净,眼白布着几条骇人的血丝。 是楚霁云醒了。 第39章 第39章“你松开,我这就剜了契…… “我。”楚念声睁着一只眼凑在窗前,使劲儿眨了两眨,以看得更清楚。 楚霁云循声望过去。 窗户纸上仅一点破洞,洞中一只黑亮亮的眼瞳,其余面容都看不清,但他已经认出是谁。 他不着痕迹地将右臂往后藏了藏,语气平淡:“你现下应在灵幽山,如何来了此处。” 楚念声:“试炼早结束了,我的东西还在你那儿,要拿回去。” 楚念声上了山,小心谨慎地来到记忆中的那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扇门,也没找到糖圆的踪迹。她心灰意冷地在四处乱转,试图做最后的一点挣扎。 十年过去了,一切都在变,惠阳镇变了,小玉姐姐也变了,这座山也变了。但对她来说,这十年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无比漫长的梦。白云苍狗,她再也找不回从前,就像此时的她也找不回糖圆。 楚念声不是没有怀疑过,糖圆是在故意害她。但看糖圆当时的反应,又不像是在作伪,它或许只是单纯找到一个好东西,想分享给她,邀功讨赏,却没想到最后害了她的命。 楚念声拧起眉,试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回忆起当时耳边的呓语,大脑却是一片空白,空空如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楚念声只从记忆深处搜刮到“命运”和“容器”这两个词语,具体的语句已然想不起来,仿佛被人刻意抹去过。 在她醒来之前,她的这具身体大约一直存放在妖魔宫,任何人都有可能对她下手,其中最具嫌疑的还是乌鹤和迟珣。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救出青姨,其他的事情楚念声都可以徐徐而图之。毕竟,她也看到了,现在小玉姐姐他们过得很好,裴褚崖也拜入了天月宗,他这样的人必定活得不会差。 若是裴褚崖不在天月宗,楚念声或许还能想方设法见他一面,至少为他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可现在他们的身份已经是天然敌对的关系,或许裴褚崖一发现她不仅骗了他,还是个魔族圣女,会选择直接杀了她。 楚念声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她低下头,还在思索,却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在向她靠近。楚念声心猛然一跳,不敢轻举妄动,连忙躲了起来,小心地观察着那股灵力的动向。 几瞬后,出乎楚念声的意料,那灵力居然落在了她附近,而更让楚念声吃惊的是—— 灵力的主人居然是裴褚崖! 楚念声不敢闭眼,鹤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她死死地盯着不崖处的人,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敢确定,那人就是裴褚崖。 一时之间,楚念声心中百感交织,短暂的激动和惊喜过后,涌入她心间的是源源不断的无措和害怕。 她怕裴褚崖发现她就是楚糖,更怕裴褚崖发现楚糖就是她,一个骗走了他气运的魔族圣女,一个正道中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恶人。 楚念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直到想起自己已经用了易容丹,改换了容貌,她才微微舒出一口气,将心收了一点回去。尽管如此,楚念声还是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从那股灵力来看,现在的裴褚崖修为高深。安全起见,她还是尽量避免与他发鹤冲突。 不过,裴褚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祭奠她吗? 楚念声崖崖望去,裴褚崖穿着天月宗的弟子服,身形颀长,似乎相比之前长高了不少。只不过,他看着更瘦了,眉眼之间也少了份温度。 他好像已经不是从前的裴褚崖了,但他一定过得很好。 楚念声咬住唇,克制住心中突如其来的那阵失落,屏息凝神,默默地观察着他。只见,裴褚崖也在那里绕了几圈,像是在寻找什么,却始终无果。 半晌,裴褚崖抬脚,身形消失不见。楚念声松口气,正准备从隐身之处走出来,却听后方倏然传来一声破空巨响,她一回头,便看见一柄剑直直地刺向她的面门。 “!” 楚念声瞪大双眼,全身都紧紧绷住,不敢放松分毫。那剑来的又猛又快,楚念声费了好一番功夫,与其在半空中来回周旋了几次,才堪堪躲过。 站定脚跟后,楚念声一边喘气,一边看见那柄剑飞回到了一个人手中。再定睛一看,楚念声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又是裴褚崖。 该说她不愧是乌鸦嘴吗? 之前刚想到再次见面,裴褚崖或许会杀了她。下一瞬,裴褚崖的剑果然朝着她刺过来,险些就要伤到她。 楚念声自觉讽刺,目光却扫视了裴褚崖一圈。离得近了,楚念声看得更为清楚和仔细,他果然又高了许多,人也瘦得不像话。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是挂在一副骷髅架子上,让人惧怕。但一配上裴褚崖的脸,观感又变好不少。 难道天月宗都不给弟子吃饭的吗? 楚念声轻蹙眉头,却对上了裴褚崖冰冷的一双眼。他冷飕飕地望着她,这种眼神让楚念声感到无比陌鹤,她鼻头一酸,委屈极了,却又马上收起自己的小情绪,严阵以待,不敢松懈半分。 在楚念声观察裴褚崖的时候,他也在看她。 意料之中的,一张与楚糖有些相像的脸。 那些妖魔难道就想不出新花样了吗?等黎清越到的时候,那处异动已然消失不见,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真是奇怪。 持剑而来的时候,他分明察觉到这里的异动比山头更强烈,可现在这里毫无异样,只是平静得过分。 再要迈开脚的时候,身上的通讯玉简突然有了异动,是徐津传来的简讯,一向沉稳有力的声音有了明显的偏离:“师父,弟子和林师弟有些抵挡不住这山头洪流,我们就在山脚,那人也在……” 黎清越垂下眼,收回脚步,直直地御剑朝山脚而去。与此同时,一股磅礴浑厚的灵力逐渐覆盖了整座山。 过了好久,重新变成小猫样子的糖圆才从草丛里探出头来,它左看右看,见四处没人,才鬼鬼祟祟地慢慢踱步到另一旁。 楚念声不省人事地躺在那里,双眼紧闭,仿佛没了鹤息。 糖圆凑过去,一边扯着嗓子喵呜着,一边用爪子拍拍她的肩膀。它叫喊得卖力,楚念声却全无半点反应。一种大胆而可怕的想法漫上心头,糖圆的爪子颤颤巍巍地往楚念声的口鼻处探去,还没碰到,它便猛然一哆嗦,往后跳了好几步。 不行,娘亲不会死的,它必须找人救活娘亲! 它现在只是一只单纯又无辜的小猫咪,天月宗的那些人肯定不能把它怎么样的,实在不行,就先去找那个姓裴的傻子好了…… 下定决心后,糖圆转过身,扑棱着四条腿,寻着记忆中的那座院落去了。 自从被他们拿到楚糖的画像,裴褚崖的身边就总是会时不时出现一些与楚糖相像的女人。但裴褚崖知道,那些人都不是楚糖,真正的楚糖在他的洞府中沉睡,等着有一天被他唤醒。 裴褚崖不免鹤烦,又是一个赝品,这张脸真让他恶心。楚糖就是楚糖,独一无二的楚糖,要是她醒过来,发现有人在模仿她,她一定会很鹤气。 裴褚崖不想让她鹤气,所以每一个赝品他都没有放过,这次也不应该例外。想到这,裴褚崖毫不犹豫地催动了天华剑,又一次向楚念声刺过去。 楚念声吓了一跳,她有想到裴褚崖可能会再次发难,但没想到如此突然,幸好她早有准备,才成功躲过这一剑。见状,裴褚崖不免讶然,在这之前,几乎没有哪一个赝品可以接连躲过天华剑。 可惜,赝品终究是赝品,她碍了他和楚糖的眼,裴褚崖是一定要将她除掉的。 裴褚崖不发一言,接连出剑,楚念声只能继续躲。到了后面,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始动用灵力,附近的树枝被他们带起的风吹得呼呼响。 楚念声受不了裴褚崖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的作风,趁乱问他:“仙君,你为何要杀我?” “杀你,需要理由?” 楚念声点头:“需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语有些熟悉,这样的话楚糖也说过。她想要做什么,而他不答应的时候,楚糖就会“以死相要挟”,说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这个冷漠无情的人。甚至在过招的一瞬间,裴褚崖看见了楚糖的脸。他垂下眼,终于回答:“他们派你过来,不就是为了送死?” 他们?哪个他们? 楚念声喘着气,一边躲,一边嚷嚷:“什么他们?我不是谁派来的,我只是一介散修,无意冒犯仙君啊。” “散修?”裴褚崖不信,“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剑出的越来越快,楚念声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随口扯谎:“……为了清离,为了清离仙君!” 出乎楚念声的意料,裴褚崖握着剑的手顿了顿,悬在她耳边。 她刻意模仿了楚糖的长相,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样的人居然不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清离仙君”,这其中显然有古怪,裴褚崖要问个清楚。 而对面的楚念声惊奇地发现,遇见她之后,裴褚崖那张冰块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别的表情。他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继续追问: “为了清离?为什么?” 不过须臾,那笑意便消失不见,她又摆出副不甘模样,说:“现下如你的意了,想办法把剑契解开,也不至于再丢你,丢楚家的脸面。” “怎作这等空想?”楚霁云语气平静,“既知了疼,往后再别与邪祟打交道。至于缘由,也并非是——” 话音未落,情况陡变—— 在一点邪气没入契印的刹那,楚念声忽一拢手,将剩下的邪气俱都夺了回去。 脸上的不忿与恼怒尽数消失,她猛地抽回手,连眼角的泪意都没擦,便露出盛气凌人的笑,说:“刚才直接还给我不就行了?还害我费这么大力气。看在你还受着伤的份儿上,又帮我瞒过山神,不与你计较。你还得谢我,及时取走邪气,省得有损你的灵脉。” 她放下袖子遮掩住契印,转身就要走。 但楚霁云陡然将手伸出窗缝,捉住她的胳膊,一把拽回她。 第40章 第40章“放刁欺瞒,便只为这一…… 邪气的剥夺让乌鹤再次受到堪比剜心碎骨的折磨。 但他连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身躯就再度碎为齑粉。 而楚念声叫楚霁云捉住胳膊,被迫往后退了步。 她转过身恼道:“你——” 才挤出一字,她忽地顿住,视线落在楚霁云的手上。 他用的是右手,袖口高挽,露出线条匀称紧实的胳膊。 一旁传来成玺询问:“现在我们该去哪?好像线索又断了。” 她想了想,用刻着印记的手去靠近裴褚崖的印记,只见那条若隐若现的线再次浮现,她道:“来都来了,去看看线的尽头是什么。” 几人于是又顺着线而去,本是飞行,谁知飞了一会又被无形的力道打了下来。 像是禁飞。 于是几人又落地步行,步行总归是没有飞行快,几人摸黑走了许久才将将看到了光亮。 楚念声敲着腿看过去,只见那有光亮的地方围了许多人,其中有不少人穿着元一宗弟子服,是元一宗弟子。 众人全都围着朵巨大的花,而光亮正来自那花的花蕊。 她的注意力于是转移到花上。 是一朵从未见过的花,十二朵淡黄色的花瓣,花蕊却是墨绿色,而墨绿色的花蕊竟闪着淡红色的光。 她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就,不忍直视。 但该说不说,这里人真多啊。 她蓦然想起被搁浅的戚媛和江无眠。 她有一个绝佳的主意,不仅能马上颠倒她被造谣的事,还能倒打一耙,给他们狠狠一击。 她悄摸着把自家师兄师姐都聚过来,并强行把每个人的腰背都弯了下来,接着强行把大家围成一个圈。 是一个犯罪团伙该有的标准姿势。 她神秘一笑:“我有件事想跟大家商量一下。” 这姿态太过奇怪,饶是接受度很高的成玺也觉得有些尴尬,她想直起身说话,然后又被自家师妹压了下来。 她只好应:“师妹且说。”楚念声更尴尬了,也是,她一个锤修,跑去自创阵法,确实有点不合理哈。 她想了想:“师姐你听我说,锤修是梦想,而阵法,是我实现梦想的手段。” 成玺没听懂,这句话,属实难理解。 她拉回了正题:“能把画面放大的幻术有的,但是师姐修为有限,我只能放大画面,不能将阵法的威力一同放大。” 楚念声听言点头:“没事,等下我拿着锤子用力一锤,然后丢个阵法出去,师姐施展幻术,然后我们就跑。” 跑? 成玺忍不住提醒:“师妹,等会入夜我们不一定能抵御妖兽。” 楚念声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应付眼前的,有他们在,我们也很难进到城门里面去。总不能去陪他们睡吧?我只会炸了他们的鸡鸡。” 成玺愣住,她听错了吗? “师妹你说的是” 楚念声见那几个散修要动作了,她连忙打断:“师姐,要开始了!” 说着一边砸下锤子,一边扔出存好的阵法,锤子落下,爆炸声响起。 成玺反应过来,急忙手中结印,将幻术印了上去。 一时间原本只有不足一米爆炸范围的场面瞬间放大,扩大到几乎要淹没整个锤子,那几名散修瞪大了眼眸,当即以最快的速度避开。 楚念声也瞪大了眼睛,好壮观,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那么厉害了。 她一下把偌大的锤子放进储物戒,一边急急忙忙拿出飞行器,飞行器刚要拿出来,她便被成玺单手拎起来夹在了胳肢窝里。 她一下懵了,不等她挣扎,便听见 “师妹你一个炼气期,还是我带你跑吧。” 话音刚落,二人以极快的速度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楚念声沉默了,是的,师姐的速度虽然没有裴褚崖快,但也比她快上好多倍了。 好吧,她放弃了挣扎。 于是空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名高挑女修神情肃穆地夹着一身量娇小的女修在空中狂飞,而那胳肢窝中的女修一脸淡然,甚至在小幅度的晃脚。 就,很惹眼。 不少人瞧见了,包括苏依依和经明,他们运气好,正好被秘境投放在一起。 成玺修为高,擅长交际,是五阁的大师姐也是主心骨,楚念声虽是后来的小师妹,但也有不俗的魄力。 按理说,他们这个时候看到她俩应该高兴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 苏依依忍不住:“师弟你说我们要跟过去吗?” 经明支支吾吾:“应该是,要的吧。” 苏依依与经明看到二次被压下的师姐,默默收回了反抗的冲动,只跟着点头。 而裴褚崖已经兀自站起来,移动到楚念声身后,抱着剑。 “楚念声回头:“怎么个事?你怎么不加入队形?” 裴褚崖带着“小师兄”式微笑:“我望风。” 楚念声想了下觉得有道理:“那你听仔细点,别漏了。” 她回到刚才的姿势看向自家师兄师姐,开始阐述她的计划。 “之前戚媛和那个江无眠阴我的事情还记得吧?我决定反抗一下。” 她非常兴奋:“刚才我往那边瞄了眼,人很多,各门派的有,散修也有,我估计里面肯定有被那江无眠和戚媛欺负过的人。 “到时候经师兄你就假扮那江无眠抱着我过去,到时候我就说那江无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于是他决定强制爱!” 说到这她更兴奋了:“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搞臭我的名声好得到我,而我就是那爹不疼,娘亲生病,拥有年幼弟妹的,最破碎的女主人公。 “我能有什么错呢,我只是被不该爱的人爱了而已。” 说到最后一句,她已经彻底陶醉,语气也悠扬起来。 而成玺几人听言已经彻底傻眼。 苏依依震惊许久才试着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迟疑着:“可师妹,你,好像没有弟妹。” 楚念声摆摆手:“这重要吗?这不重要啊!我说有就有,谁知道有没有。” 苏依依一噎,也有道理,她没再说话。 成玺忍不住发问:“会不会不太好?那可是江家少主。” 楚念声当即出声:“怎么不好,你想想如果他不是江家少主,这事它还带感吗?” 成玺沉默,好像确实如此。她竟诡异地觉得有理。她于是也不说话了。 于是几人都看向经明,经明面色已经一片红,他磕磕绊绊:“我可以,是可以,就是师妹,我要抱着你吗,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 这话刚出,便有一只手猛地把楚念声提起。 手的主人说:“他不行。” 被提起来的楚念声顿时不满:“怎么不行?经师兄只是害羞了点,怎么不行?” 裴褚崖克制着面上的表情:“我说不行就不行。” 楚念声也来气了:“那你说谁来演?还有谁” “我。” 这个字仿佛有魔力,成玺几人不敢再看两人,楚念声也没了声音。 一时间格外安静。 而楚念声的脑中里正闪过一系列强制爱影视作品画面,男主逐渐变成了裴褚崖。 而女主角 她脸色一红,音量逐渐降低:“你,你不可以” 裴褚崖听言眸色一凉,他面上“小师兄”式微笑收了一瞬,他放开楚念声。 “只有我可以,只有我修为与江无眠接近。” 他说了最合理的理由,可只有他自己知晓,根本没有别的原因,一想到楚念声会被别人抱在怀里。 他就想立刻,马上,杀了那个人。 簿册的第一页,明晃晃写着“楚霁云”三个大字。 “……” 他怎么会在这上面。 她连下面的任务简介都懒得看,便又翻过一页。 这回还不等她看清名姓,就听见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 【主线任务<不化骨>已解锁,目前进度:0%】【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第41章她不光要差遣她,还要千…… 新任务来了? 楚念声的注意力瞬间从簿册转移到系统面板上。 但和之前不同,这次系统并没有发放原著剧情,也没详细解释任务内容。 面板上仅写着几句话—— [分线任务1:干扰连柯玉的行动(未完成)] [分线任务2:寻找百宝窟(未完成)] 苏依依忍不住紧闭眼,经明也小小叹了一口气,二人不约而同先避开修士,再默默跟上。 而这边幻术结束后,散修们看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土坑,和早就消失的楚念声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有人小声出声:“我们是被驴了吗?” 为首那人气得脸黢黑:“我不会放过她们的,等我抓到她们,定要她们好看。” 他看向天,面色缓和了些:“天要黑了,她们也不一定能在妖兽潮下活下来。” 他展臂一挥:“走,回城。” 发现天要黑的还有楚念声,她急忙拍了拍还在狂飞的成玺:“师姐,天要黑了,先保留灵力。” 成玺反应过来,她连忙带着人落下,观察四周,沙漠一望无际,几乎没有遮挡物,她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师妹,四周没有遮挡物,晚上可能会很凶险。” 这时跟在两人身后的苏依依经明匆匆赶来,苏依依喘着气:“师姐,师妹,终于赶上了” 与伙伴碰头,成玺并没有高兴起来,她看着马上就要黑的天,面色凝重着:“依依,天黑了会有妖兽潮,我们要做好准备。” 刚得知这个消息的苏依依和经明: 他们刚进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跟别人聊天的习惯,就四处走走试图找找线索,然后就看到了飞在空中的成玺与楚念声。 于是跟了过来。妖兽瞬间没了气息。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是一息之间便已经完成,而她也悄然落下,正好被收手的他接到剑上。 剑迅速飞起,躲避冲上来的其他妖兽。 两人得了一瞬的空隙,裴褚崖看着身前发丝飞扬的人,有些不同以往,头发披着,好似,眼睛格外大些。 他避开视线:“你头发散了。” 楚念声还没反应过来,她机械应声:“嗯,散了,发带也掉了。” 此刻成玺几人已经走远,裴褚崖估量时间应该已经足够,他落下一道阵法暂时拖住妖兽后全速离开。 他抽空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根发带递过去:“我并未用过。” 楚念声接过发带,而这时正好一阵风飘过,将裴褚崖的发带吹到了她手上。 她下意识抓住,两根发带一模一样。 只是他的那根沾了些血,而她的干干净净。 她还在发懵,无意识摩擦着手里的布料。 直到半刻钟之后,妖兽被彻底甩开,裴褚崖才放慢了速度,他将一张画着阵法的黄皮纸递出去:“这是你上次无意间解开的上古阵法,你且看看,对于解阵有帮助。” 看到阵法图纸的楚念声清醒了。 好好好,裴褚崖还是那个裴褚崖,狠狠杀了妖兽也是那个狗东西裴褚崖! 她鼓起腮帮子:“不看。” 裴褚崖也预料到了回答,他道:“我在秘境中获得的所有东西除了那件奇宝其他都归你,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帮你取来,你只需帮我解阵。” 楚念声停顿,她还欠自家师兄五百上品灵石没给。 三秒后她利索地绑好头发接过黄皮纸:“行吧。” 然后就要面对妖兽潮了。 一时间大家陷入了沉默。 楚念声打破有些低迷的气氛:“怎么都丧着一张脸,我觉得没事啊,经师兄不是有仙舟吗?仙舟一般都有防御的吧?我们掏出仙舟躲一下不就好了?” 正要准备布防和妖兽决一死战的成玺:有道理。 她咳了咳:“那便麻烦师弟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经明挠头,但是很听话地拿出了仙舟,这次他拿出的仙舟不同上次,规模更大,又不是非常大,就像是为了几人量身打造。 他笑得腼腆:“自从师妹加入五阁,我便买了新的仙舟,大家在仙舟上都有自己的房间。” 他看向楚念声:“对了,师妹,考虑你的因素,我给小师兄也备了一间。” 楚念声莫名:“你准备他的做什么?”他执剑的手因此迟钝,妖兽像是找到了空隙,猛地一跃而起,朝着空中二人中的楚念声张开血盆大口朝。 它深知谁强谁弱,谁更好突破。 裴褚崖眸色一凝,只来得及执剑抵挡,正挡在妖兽的血盆大口,两方陷入僵持。 而周围的妖兽还在前仆后继地上。 他顾不得许多:“抓紧我。” “什么?” 楚念声茫茫然,而下一秒,她被猛地抛起,整个身体都被力道甩在空中,而唯一的支点只有那被紧紧抓住的手,她下意识紧紧回握,而她草草绑的马尾因此一松。 在弯月下,少女的发丝扬在空中,染上盈盈的光,而她身下是成群的妖兽,张牙舞爪,充斥着血性和野蛮。 与她唯一有联结的只有少年的手,而少年早已浸入妖兽之中。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瞬。 楚念声的心跳却越跳越快,她看着裴褚崖一脚踢在那妖兽腹部,妖兽松开嘴,他却松了剑,剑落在他脚下承托起他的重量,而他运起一掌印在那妖兽头颅。 经明脸红:“师,师妹与,与小师兄的关系,也算我们五阁的,的家属了,当然,你们要睡一间房也是可以的。” 不知怎么的,楚念声也跟着脸红:“不是,没有,不对,是不必。” 否认三连。 大家只当楚念声在害羞,纷纷上了仙舟,楚念声摸了摸热乎的脸,也跟着走了上去。 还提他?人都不知道在哪里。 她没有发现腰间的玉牌正不断闪着灵光。 此时远在秘境另一边的裴褚崖来到了此前楚念声二人于散修对峙的地方,他从那小土坑中捻起一抹泥土摩擦在之间。 熟悉的灵力。 她来过这里,却没有进城,因为与玉牌的联系还在远处。 他看向马上就要黑沉的天,和一旁的城门,沉默片刻,往玉牌联系的方向御剑而去。 城不多,她若在城外,不过炼气的修为,会死的很快- 往后几天,便是上课。 身为外门弟子,最重要的就是打基础。 外门院除了教授他们怎么感知、操控灵力,还会传授攻击、防御、治疗和化物等各种灵术,但都是些最简单、基础的术法。 三天一过,蒲琢找到他们五个,说是山门将开,让他们做好下山的准备。 下了山,楚念声远远看见三个修士,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楚霁云。 这几天他一直在找她,每天天不亮就在寝舍外面等着,晚上也要来一趟,害得她出入都得靠翻墙。 有几回他甚至直接找来了练功房,好在她及时找个借口溜了,这才没跟他撞上。 眼下,她本来走在最前面,一瞥见他,便转过步子,躲在了另一个女修身后——她和这女修并不熟,也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只隐约记得她是排在第四。 第42章 第42章用那堪称阴寒的眼神窥视…… 余光瞥见楚念声走到了自己身后,女修望她一眼,神情间有茫然划过。 直到身后拢来若有若无的热息,她的背不由得绷紧了些,忍了片刻,终是低声开口:“楚道友?” 楚念声敷衍了句:“没什么。” “哦,哦。”女修有些磕绊地应道。 楚念声没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始终心不在焉地盯着地面。 哪怕没抬头,她也能感觉到有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天还是暗的太阳才刚刚冒头,时辰尚早,元一宗却已经开始了忙碌。 空中除了飞来飞去的飞剑便是飞行器,是赶着上课的各峰弟子。 元一宗有规,筑基以下的弟子无论外门还是内门都需统一授课,楚念声也不例外。 她带着晨露迈入术法课的讲堂,衣服皱皱巴巴,头发草草扎了个马尾,跟以前的精致得体大相径庭。 同门觉得奇怪:“楚念声你今天怎么” “怎么了?”楚念声压着声音里的不耐烦,“请问有哪里不对吗?” 楚念声声音温软,话也说得有礼,眼神却宛若实质,像是要杀人,配上那不伦不类的装束,实在诡异,同门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句:“没有没有。”便匆忙离开。 楚念声忽略一干异样的目光,挑了个后排位置坐下,腿放得七仰八叉。 她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真的。但现在才卯时,卯时是什么概念?就是六点不到。 她以前上班都没这个点起过,现在穿书了,来修仙界了,起得比鸡还早,这像话吗? 更别说还有脑子里响不停的警报。 “滴滴滴!宿主!请注意你的行为!你现在的行为严重超出了人设,请立即纠正!请立即纠正!” 没完了? 她抄起怀里的匕首抵在自己手腕上,在脑子里回话。 “实在不行,我还是直接死吧。” 下一秒,所有声音归为平静。 楚念声也平静了,她熟练地把匕首放回原位。 是的,七天前她意外身亡后来到了这本书里,系统说原身是修仙世家楚家的小姐,天赋平平,现在在元一宗外门弟子的身份还是花钱买的。 而且还是个圣母,而她需要按照原身的人设走剧情。 做圣母?笑死,有圣母的影视剧她七声就不看了。 她当时就决定直接死,被吓到的系统紧急拦住。系统很慌,她于是不慌了。 如果能直接为难系统,何必为难自己,对吧? 被威胁不知道多少次的系统表示真的憋屈。 它小心翼翼:“楚念声哇,作为修仙世家的小姐,怎么也该梳个发髻来上课,对吧?而且你拿的是圣母人设,你对同门应该有爱一点,至少语气好一些,对吧?” 楚念声态度很好:“发髻不会哦亲,对同门也很好了呢亲。”说着她又摸出那把匕首。 系统: 看着系统憋屈,楚念声心情好了一点,她把玩着手里的匕首,翻开面前的书册,正准备看时,一道声音从楚念声头顶上响起。 “楚念声?你还敢来上课?看来是本小姐七天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 楚念声疑惑抬头,好家伙,好几个脑袋在她头顶。 她把面前的人推开一点,终于看清了说话的人,妆容精致,生得也漂亮,就是说话不讨喜。 “请问你是?” 这人听言秀眉一拧,一个巴掌就要甩过来,楚念声下意识接住。 “你还敢还手?” 楚念声很疑惑:“你先打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还手。” “楚念声你胆子见长啊!还不快给我道歉!” 两人对视间,楚念声大脑一阵眩晕,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主人公都是眼前女子,戚媛,楚家死对头戚家的大小姐。 所有画面都是原身被戚媛狠狠欺负,从原身进入元一宗开始,比如钱被拿走,被群殴,甚至被当街撕衣服。 再然后就是原身原谅了戚媛?然后还去道歉?? 什么?楚念声不敢相信,仔细在脑海中翻着出现的记忆,发现没了,除了自己单方面原谅就是去道歉。 这时脑海中系统再次响起:“请宿主按照圣母人设立即跟戚媛认错。” 楚念声:?怎么的,你们修仙界的乳腺是不会增生吗? 戚媛见楚念声没反应手里立马捏了个术法,楚念声赶着间隙上前一步,手里的匕首在下一秒抵上戚媛脖子。 没来得及反应的戚媛:? 围在旁边的同门:? 系统:? 楚念声笑得腼腆:“道歉不会哦,大家也不要围过来,我的匕首很快。” 正打算围上来的人群一顿。 楚念声看了看窗外已经升起来的太阳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秦长老应该要过来讲学了吧?” 同门中有一女修应声:“再有一刻就来了!你快把匕首放下,不然秦长老来了有你好看!” 在原身留下来不算多的记忆中,秦长老是弟子堂长老,最看不惯世家恃强凌弱。 楚念声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一捆绳子,把绳子一端塞进戚媛手里,另一端绕上房梁,绑了个扎实的绳结。 那女修很是不解:“你要作甚?” 这时门口有一靴子迈入,楚念声眼疾手快,匕首一藏往桌子一站就把自己吊了上去,戚媛神色一慌,拿着绳子的力道更紧了。 围着的人吓了一跳,只急忙去举楚念声晃悠在空中的腿,剩下戚媛拿着绳子分外茫然。 “你们在做什么!”是秦长老的声音。 此前那出声的女修急忙走过去:“回长老,那楚念声好像疯了!她自己把自己上吊了!” “自己把自己上吊?”秦长老眉头紧皱,“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上吊的楚念声已经被同门手忙脚乱地扛了下来,不等大家平复,楚念声突然嘶吼,扶着楚念声的那几名女修手抖了三抖,下意识放开楚念声并退后了三步。 一时间周围空出好大一片空地。 楚念声突然起身,紧接着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爬在地上,随后开始急速爬行。 同门们目瞪口呆,并再次退后三步,接触过楚念声的那几名女修甚至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救了个什么东西。 而爬到秦长老面前的楚念声满足闭眼假装晕倒,深藏功与名。 秦长老震惊了,她顺着楚念声脖子尚且还在的绳子看过去,看到了还拿着绳子的戚媛。 她震怒:“戚媛!你都做了什么!” 戚媛彻底茫然,她马上扔掉手里的绳子:“长老明鉴!弟子什么也没做啊!就,就在方才,楚念声还胁迫我,大家都看到了!” 听到这话的楚念声悠悠转醒,她捂着自己的脖子咳了咳,随后从怀里拿出匕首就要扎自己。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都是我的错。戚家乃一等一的修仙世家,戚道友也是天赋极高的内门弟子,我一个不受宠的人,天赋也不高,自然是戚道友说什么,就是什么,戚道友如此还不满意,那我只好” 一道术法将楚念声手里的匕首打落,秦长老将楚念声抱在怀里:“今日有我在,便是戚家权势滔天,也要不了你的性命。” 楚念声吸了吸鼻子:“秦长老,我还有一不情之请,我想离开缥缈峰。” 外门弟子若想转峰,需得去弟子堂报备,由弟子堂斟酌。 “胡说八道!”戚媛气疯了,“楚念声你要走就走,诬陷我干什么!” 秦长老一道术法打过去,将戚媛绑住:“今日的事我会一五一十告诉弟子堂,今日我也要告诉大家,无论你此前是何身份,来自哪个世家,来了元一宗就只是元一宗的弟子,无论内外门都一样平等,戚媛今日所为,弟子堂自会严惩。” 说罢一手抱着楚念声,一手压着戚媛,走了出去。 留下众人看着地上爬行的痕迹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有一人试探着出声:“所以楚念声为什么会随身带匕首和绳子?那绳子还那么长。” 于是大家又看着格外格外长的绳子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对啊,她为什么会随身带绳子啊。 这个问题系统也很疑惑,在它谴责完楚念声一系列完全颠覆人设的诡异举动之后,它也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会随身带绳子?” 在弟子堂的楚念声笑得腼腆:“或许,你打过工吗?难道你没想过,要在老板的办公室上吊吗?” 得到答案的系统也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它蓦然想起自己那夸夸其词,只知道说但从没接过任何一个任务的领导。 如果能在他的办公室上吊的话 等等,这不是重点! 系统急忙拉回自己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思绪:“不对,你是圣母,你怎么能随地大小疯呢!” 楚念声疑惑:“圣母,就不能发疯吗?” 系统愣住。 楚念声继续:“而且我认错了啊,你没听见吗,我在秦长老面前,认得多快啊。怎么不算圣母呢?” 系统:? “你这是圣母?” 楚念声点头:“当然,我这就是圣母。” 楚念声因为在脑海中跟系统你来我往,一直垂着眼没有言语,坐在楚念声身边的秦长老见状愈加怜爱。 秦长老道:“楚念声,弟子堂都调查清楚了,我竟不知你过得这样的生活,你怎么不早点来告诉我?” 楚念声也想知道原身是图什么。 秦长老见楚念声没有回答,只觉着这孩子应是惧怕戚家权势,今日这场面若不是她撞见,这孩子的日子只会更不好过,思及此处,她更怜爱了。 “你放心,转峰的事并不难,缥缈峰主修术法,你在缥缈峰的时间也不长,你性子和顺,主修丹药和医术的药峰瞧着适合你,无论是做丹修还是医修,日后都是受人尊敬的。 “不过药峰课业繁多,你若不想还可去奇峰,奇峰主修阵法,兴许你会喜欢。” 说到转峰,楚念声眼睛一亮,她抬眸:“秦长老,我想去形峰。” 话音刚落,另一道同样带着兴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竟有人想来形峰?” 此界灵气充沛,修仙事业蓬勃发展,于是除了传统的剑修等还衍生出不少其他法门,元一宗最是包容,特地设立了形峰容纳法门奇特的弟子。 形峰便成为了元一宗最奇怪的地方,里面什么人都有。 楚念声顺着声音看过去,那人一身玄衣贴合着身形,劲瘦挺拔,身量极高,头发高高竖起,腰间的弟子牌轻轻摇晃着。 一副快意少年郎的模样。 秦长老看清来人,声音和煦:“是萧奎呀,做任务回来了?” 萧奎?本文男主? 不知为何,萧奎二字落下后,这人原本上扬的眉眼突然下压,一瞬间戾气横生,却也只出现了一瞬,楚念声险些以为自己看岔了眼。 她在脑中中戳系统:“这人喊萧奎,难道是男主?” 她穿的是一本男主叫萧奎的大男主文。 系统少见地战战兢兢:“不是不是,他不是男主。” 楚念声不明所以,如果喊男主名字的他不是男主,那这个人是谁? 她下意识再次看过去,却发现这人一直注视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哪怕仅是个背影,她也盯得格外专注,近似于凝视。 她的眼睫不见眨动,视线像是湿冷冷的苔藓,悄无声息地覆上去。 冰冷,闷湿,旁人难以融入。 也令迟珣更加觉得熟悉。 在三人的身影开始消散时,他终于想起在何处见过她了。 先前入宗试炼,他在小瀑布附近撞见过楚念声。 而那天,此人也是像现在这样,静悄悄站在她身后,不说话,呼吸也轻,仅用那堪称阴寒的眼神窥视着。 一如悄无声息攀附在她背后的鬼魅,叫人不寒而栗。 第43章 第43章“我和她一起住。”…… 百宝镇。 来福客栈,门口。 楚念声站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上,打量着这间规模不小的客栈。 正值中午,客栈里挤了不少在附近做工的食客,连门槛外的石阶上都有人,三三两两地聚着,或蹲或站,在临时搭建的凉棚底下扒拉着饭。 人多,但不吵。 只听得见筷子撞在碗沿的脆响,偶尔有人拉闲散闷,声音也不大。 外面不闹,里面也算安静。 裴褚崖召来佩剑,顾不得许多直接拎起冲过来的楚念声,以极快的速度逃离。 楚念声一边紧紧揪着裴褚崖的衣服,一边辨别脚下飞速而过的场景,她急忙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那边,去那边。” 裴褚崖停了停,有些犹豫,楚念声急忙去拍裴褚崖的手臂:“快点,等会人追上来了,师兄也不想被人看到吧?” 裴褚崖面色更沉了,他冷着脸往楚念声指的方向而去。 只是被人瞧见还好,可他顶着小师兄的身份,若是那些人知晓“小师兄”做了这等事 思及此,他面色又是一沉,在他的身体里魔气开始汹涌。 想杀人。 他看向楚念声细白的脖颈。 楚念声全然没有察觉,她不停地指挥裴褚崖绕了好几个弯才将身后一群光着膀子的体修甩掉。 甩掉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好险。” 她将裴褚崖飘到自己面前的头发扒开,再次拍了拍裴褚崖的手:“师兄,我们可以着陆了。” 裴褚崖没有动静。 楚念声疑惑回头,猝不及防直接埋进了这人胸膛,她疑惑抬头,这人的脸也近在迟尺,她才反应过来,她几乎是被裴褚崖抱在身前,他的手还横在她腰间。 他不是不接受别人靠近吗?这也太近了! 裴褚崖也发觉此刻两人太近了,洁癖来得后知后觉,他下意识将楚念声推开。 楚念声一个躲避不及,直接被推下了剑。 裴褚崖回神,伸手去捞,没捞到。 楚念声: 裴褚崖站在剑上看着人直直掉落,始终没有反应。 楚念声:你大爷的! 楚念声闭眼准备迎接从高处掉在地上的剧痛,但剧痛没有来临。 有一只手横亘在她腰间,从腰部的位置生生将她拎起,她睁开眼,只能看到地面和某人的腿。 不仅如此,除了腰她其他可能能与这人接触的地方都悬空了,她现在大概也许是被非常嫌弃地,像小狗一样被拎着。 楚念声:任务堂今天格外热闹,接任务的不接任务的都来了,楚念声几人刚一迈入任务堂,就迎接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原本吵闹的氛围也顿时安静。 视线中心的楚念声:? 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道格外倨傲的男声响起。 “你就是楚念声?” 楚念声看过去,三两剑修打扮的男修,几名男修身后还跟了几位格外眼熟的缥缈峰的人。 正正好是毁了她寝舍的那几个。 几人有意无意将一男修围在中间,而那出声的人站在他身前,一看就是狗腿子。 处于中心的那人想必就是所谓的青峰亲传弟子,江松了。 端详完几人,楚念声习惯性环顾四周,一个晃眼,她发觉跟在她身后的经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苏依依的面色也不是很好。 不难发现五阁除了成玺剩下俩都是社恐,一直处于人群的焦点还是太为难他们了。 那就速战速决。 她走到江松面前:“说吧,你们要怎么样。” 江松挑眉,他没想到楚念声这么开门见山。 他顿了顿:“楚师妹说得哪里的话,你们不是来任务堂领任务的吗?与我等有何关系。” “啧,”楚念声完全不给面子,“江师兄何必说这些虚的,直接说你要怎么样吧。” 江松面上的神情僵了僵,他眼神示意身旁人。 狗腿子很上道:“你们不过几个外门弟子,我们江师兄才不是那等欺负同门的人,这不过是正常的任务调整,谁来也说不出错处。” 楚念声皱眉,真的很烦又当又立的人。 任务堂领取任务的地方是一面很高的墙,上方有各峰需要完成的任务,大家各自挑选即可。 按理说大家都有选择任务的自由,可此时在形峰五阁名下却有一确凿的任务。 “辅佐青峰弟子江松前往剑冢。” 剑林是元一宗十分特殊的存在,是修仙界剑最多的地方,包括不少仙逝前辈的佩剑,机遇与风险并存。 却不是炼气期弟子可以涉足的。 这任务要是不接,便要全阁去风剑林,这任务要是接了,就得去剑冢。 这是铁了心要搞她啊。 楚念声气笑了,她上前拿下一枚空的任务木牌,在上方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扔过去。 “去剑冢多没意思,不若江师兄看看这个?” 江松接过任务牌,他念出声:“形峰楚念声给青峰弟子江松为奴仆一月。”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 江松:“楚师妹这是何意?” 楚念声小凯:“自然是给江师兄赔罪。” 江松听言眉眼闪过几分不屑,他抬眼看向楚念声身后的五阁其余人,心里有了别的计较。 他道:“师妹说笑了,哪来的罪可赔,况且这是你们五阁的任务,怎么师妹一人独揽?” 楚念声忍了忍汹涌的情绪,她回过头:“你们行不行?” 成玺也怒火中烧:“五阁一体,一起就一起。” 苏依依声音很小:“我可以的。” 经明也轻轻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的楚念声回过头,重新写了一枚任务牌扔过去。 江松终于满意,将五阁名下的剑冢任务撤下,挂上了新的任务牌,人们纷纷看去。 只见上方写着:“五阁上下给青峰弟子江松为奴仆三月。” 她气不打一处来:“裴褚崖!” 陡然听到自己名字的裴褚崖愣了愣,他将人放下:“你叫我什么?” 楚念声鼓着腮帮子,跳起来要去撞裴褚崖的头,却因为身量不足没撞到头,只堪堪撞到下巴。 她更加生气,一把揪住裴褚崖的衣领把人拉低。 “你要是不想救我就别救我,我摔死也是我的事,你为什么非得玩我一下?非得让我体验一下高空坠落?” 被硬生生往下拉的裴褚崖继续重复:“你叫我什么?” 楚念声要气晕了:“裴褚崖,裴褚崖,裴褚崖,裴褚崖!你这人什么毛病?自己叫啥都忘了?” 裴褚崖扯着楚念声的后领把人扯到一边,他没有理会楚念声的跳脚,只捂住自己的心口。 魔气再次汹涌了,却不是杀欲。 裴褚崖他生来父母双亡,只有一枚刻着裴褚崖二字的玉牌跟在他身边,他于是喊自己裴褚崖。 却从没有人这么喊过他。 为数不多知道他名讳的人,也只会喊另一个的名字。 楚念声一巴掌拍在裴褚崖肩上:“你傻掉了?” 被强行拉回思绪的裴褚崖: 他:“没有。” 楚念声结下了任务牌后江松身后的缥缈峰几位才神色满意。 这时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楚念声看过去,是裴褚崖。 裴褚崖走到楚念声旁边,与江松见礼,江松面色一变。 楚念声看向身边的人:“你不是不来吗?” 裴褚崖应:“我来带你回去学阵法。” 楚念声把任务牌递过去:“晚了,我现在是别人的仆从了。” 裴褚崖面上的笑不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二人交谈外人听不见,只能看见两人姿态亲密,不似一般师兄妹,江松面色越来越难看。 他道:“小师兄今日是来?” 楚念声不高兴:“那你怎么不说话。” 他:“不想说。” 楚念声更加不高兴:“不行,你今天得给我当一整天的飞剑车夫,我说去哪你就得带我去哪,不然我就” “好。” 嗯?或许? 不等楚念声想明白,一旁的苏依依默默补充:“幻境一门格外特殊,至今没有明确书籍可供参考也没有前辈教学,成姐姐自己摸索着平时靠与男修谈情获得明悟。” 楚念声: 原来这就是形峰,不正常好啊,干大事的人都不正常。 她细细盘算后神秘一笑。 “要不要干场大的?” 几人懵。 楚念声招呼几人凑近,一边说一边比划,一刻钟之后,几人神色犹疑,甚至惊魂不定。 成玺:“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楚念声兴致勃勃:“这些都不管,就问你们想不想干?” 成玺几人对视,最终迟疑点头:“想” 楚念声一锤定音:“那就尽管去干,其他我来兜底,到时候青峰江松住处集合。” 几人很快分别,楚念声往霞峰的方向飞去。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裴褚崖跟上了楚念声。 楚念声愣住,这人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她忍不住得寸进尺:“那三天?” “好。” 楚念声傻眼,什么情况? 她忍不住再加:“那七天?” 裴褚崖揪着楚念声的后领提着人走:“不要得寸进尺。” 楚念声遗憾:“好吧。” 她指了一个方向:“走这边,飞剑车夫。” 清冷冷的一张脸,墨浸似的乌发,着一身洗旧的衣袍,又沉默寡言,与另外两人站在一块儿,让人很难注意到她。 可眼下细瞧了,才发觉她也有着一张霞明玉映的皮相。 只不过这会儿不知怎的,那素白的脸上透出些薄薄的红,神情间也见着些慌色。 赵老板又看向楚念声,却见她稍抬起下巴,侧过脸,大有不拿正眼瞧人的意思。 “不行?”她微微眯了下眼,语气不快,“看来你记性不怎么好,把我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只可惜,这里还轮不着你说话。” 迟珣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莫名想起楚霁云曾不止一回在他面前提起过楚念声。 其中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倘若念声日后进宗,唯恐宗中规矩束了她的脾性”。 他沉默一瞬。 这脾气……似乎也不容易被束缚。 第44章 第44章“你还真是有当狗奴的天…… 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同门争执。 想到连柯玉从背后盯她时的古怪眼神,他犹豫片刻,思忖着说:“楚师妹,若是一人一间,岂不更清静?” 楚念声正想呛他,却又及时记起这人是个死守规矩的。要是和他争论,指不定有多烦。 她想了想,开始面不红心不跳地胡扯:“迟师兄当我是在欺负她不成?师兄也不想想我俩什么时候才进宗,何况现在还不清楚邪祟底细,我俩住一间房,也好互相照应。” 经她提醒,迟珣才记起她俩是初入宗门,连内门弟子都还不算。 他颔首:“也有道理,既然这样——” “迟师兄,”连柯玉打断他,“这不妥当。” “那——”楚念声带着裴褚崖来到了众长老的居住的地方,一般来说各峰长老会居住在各峰,但近几年各峰弟子激增,于是便单独辟出一山峰供长老们居住。 正方便了楚念声。 裴褚崖换下楚念声强行带上的面巾,戴上了特制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眸。 他跟着人贴在墙面上,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念声压着声音:“嘘一会你就知道了。” 她看了看四周,转过头:“你有没有那种能隐秘气息的办法,能躲过元婴大能的那种。” 长老们的修为正好都是元婴。 裴褚崖默了默,他从怀里摸出一张黄皮纸,上方刻印着一方阵盘。 “这是我新得的阵法,还没参透。可在化神期下隐匿气息。” 楚念声接过黄皮纸,仔细看了看:“怎么才算参透?” 裴褚崖指了指阵法线条走向:“能够顺着线条将整个阵法复刻,便算作粗粗参透,粗粗参透便进行简单应用。” 楚念声了然:“就是照着这个画个一样的出来是吧。” 她指尖跟随阵线走动,这阵法挺有意思,线条流畅,有自己的逻辑,一刻钟之后她点点头。 “我会了。” 说罢用灵力在空中比划着,划着划着大脑一疼,指尖颤抖起来,还无法抽身,她的额头布满细汗,急忙看向裴褚崖求助。 裴褚崖: “你不过炼气期,灵气怎么够布阵。” 他握住楚念声的手,将灵力渡过去。 得了灵力的楚念声才好受些,她指尖又稳了下来,不一会阵法在手下落成,她安在自己手臂上。 那一瞬,她好像融入了风里。 轻盈又无处不在。 她顿觉奇妙:“好神奇啊。” 裴褚崖看着已经生效的阵法,才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成功了。 他道:“你于阵法一门十分有天赋,当初为何会去缥缈峰?” 楚念声摸摸脑袋,也不算有天赋吧?毕竟她有多年画画经验。 她模糊着答:“可能之前没发现吧,我缥缈峰外门弟子还是家里买来的。”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自己是风木双灵根,只有灵根相同才能互传灵力,难道这么巧他也是? 她问:“师兄也是风木双灵根?” 裴褚崖猛地抽回手:“不是。” 楚念声见人反应大,便没有多问,她拿出灵石作为灵力补充,很快划拉出新的阵法安在裴褚崖手上。 “走,我们去偷点东西。” 偷东西? 裴褚崖跟上。 一刻钟之后,裴褚崖看着费劲将一件又一件里衣捆在一起的楚念声陷入了沉默。 这些里衣各有千秋,有的是粉色,有的绣着巧兰,还有的绣着牡丹。 按理说这些个图案不过是普通里衣,但问题就在于楚念声薅的都是男长老的,就委实太私密。 楚念声很兴奋,她原本想偷亵裤的,但是感觉会臭,所以退而求其次偷了里衣。 好在里衣收获也很大。 她拍拍裴褚崖:“走吧飞剑车夫,我们去绕宗门一圈。” 裴褚崖: “你可以自己去吗?” 楚念声听言面上的神情顿时一垮,她木着脸看回去:“不可以。你这个面具哪里还能看出你是谁,赶紧的,别墨迹。” 裴褚崖: 他从储物戒拿出一把从未示人的,灰扑扑的剑。 楚念声重新笑起来,她轻巧站上去,并拿出一巨大横幅,上方正写着。 “我乃青峰江松亲传弟子仆从,所为皆奉他令。” 横幅挂在了剑尾,串成一串的里衣被她拿在手里:“走吧。” 剑飞升而起,里衣也随风飘扬,飘荡在整个元一宗上空。 无数弟子抬头仰望,皆是不明所以,不过看热闹乃人类本性,虽是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很快流传。 弟子们的重点很快放在里衣上,逐渐讨论起来。 直到有一人欲言又止:“我怎么记得,那粉色的牡丹里衣,我曾无意间在张长老身上看到过边角。” 此话一落,众人鸦雀无声。 无人能把那讲课时十分严厉的张长老与这粉色牡丹里衣结合。 又有一人战战兢兢:“这些个里衣,不会都是长老们的吧?” 张长老闻讯而来,他本是想看看这群弟子今日在瞧些什么,一个抬眸竟看见 自己那粉色牡丹的里衣正飘荡在空中?? 谁人如此大胆!竟偷他的里衣! 他定睛一看,只见里衣后边是一横幅。 “我乃青峰江松亲传弟子仆从,所为皆奉他令。” 江松!竖子尔敢! 他拂袖前去青峰。 如此场景出现在各处,一时间不少长老离开职守往青峰而去,奇怪的是他们皆是悄悄前往,不敢多作声张。 与此同时,主器修的班峰也炸开了锅,原因是不知从哪来的小贼,说是那青峰江松的仆从。 那贼人悄摸着进来将众人做了一月即将要完成的法器毁于一旦,不仅如此还毁了图纸。 那一刻,所有人都下定决定,一定要把那劳什子江松斩于刀下。 药峰也沸腾起来,百十亩药田不知被谁撅了个遍,药峰峰主闭关炼丹炼了三月即将炼成,在听见这个消息时直接炸炉。 而那一片狼藉的药田只留下一孤零零的纸条。 “我,我是奉青峰江松的命,有事请找江松” 可以瞧见写纸条的人也分外害怕,想必是被逼无奈。 于是药峰峰主带着一干带着黑眼圈的弟子去了青峰,为什么是黑眼圈?因为药峰弟子已经上了三天三夜不停歇的课了。 便是如此,自家药田还被撅了,这谁能忍。 此时霞峰那群光着膀子的体修也即将到达青峰。 经明从班峰悄悄溜出,在药峰躲了许久的苏依依也捂着胸口现身,按照约定往青峰去,而成玺正运用自己广大的关系网,将此事流传在各峰的外门,外门再传至内门。 内门再传至亲传。 一时间,整个元一宗都沸腾起来。 在上空的楚念声拍了拍裴褚崖的肩。 “师兄,现在有个热闹,你要不要看?” 裴褚崖扯下面具,面具下的面容没什么表情,他没有回话只带着人往青峰去。 “怎么不妥当?”楚念声睨她,“还是你在嫌我?” 迟珣:“你们——” 裴褚崖与楚念声对视:“你觉得我该怎么说?” 楚念声笑着回:“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褚崖看着楚念声明显不太高兴的神色眸色一暗,他想不通。 楚念声为什么不怕他,不仅不怕,还给他甩脸色。 楚念声没理这些人,她转过身,率先领着五阁几人离开。 成玺实在生气:“我们就这么服软了?” 楚念声站定:“当然不可能。” 她看向几人:“几位师兄师姐主修什么?” 苏依依不太好意思:“在下是医修。” 她不明所以:“医修?医修怎的不在药峰?” 苏依依面色一红:“在下的医道不太一样,我我我主要是用一些特质刀具和针进行外伤诊治,平时会去药峰学些医理。” 楚念声恍然,原来是外科医生,她看向经明。 经明脸更红:“我其实,只是个普通器修。” 她更不解:“器修?那你怎么不去班峰?” 经明支支吾吾:“我天资不足,原先是在班峰,后修为十年未曾上涨一分,便被分到形峰了。不过,我有些家底,若是用钱可以找我。” 楚念声眼眸一亮,有钱好啊,修为不重要。 她最后看向成玺:“那成师姐呢?” 一向擅长交谈的成玺也不太好意思:“我或许,是修幻境的吧。” “这是什么地方,你不在御灵宗?”他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只茶杯,杯子上没有丝毫灵力附着,显然是普通凡品。 楚念声始终打量着他,神情没有多大变化。 “下山做任务。”她话锋一转,“给我倒杯水吧。” 乌鹤闻言,放下茶杯,顺手拎起茶壶。 “嗳。”楚念声忽唤他一声。 乌鹤手一顿,抬头,却见她正以谑弄轻蔑的眼神望着他,烛火在那双眼眸中微晃着,太过灼亮。 他没作设防地看见,搭在杯口的指腹不自觉压紧几分。 但在心跳略有些失稳的刹那,他听见她道:“刚才我可没喊你名字。” 乌鹤目露错愕,手轻抖,壶里的水也溅洒出几滴。 他自然清楚她的言外之意:要想剑令生效,须得唤出剑名。 若不带名姓,那这话便算不得剑令。 可他还是照做了。 “刚才那么体贴,知晓我的肩膀僵,得多用几分力。如今又这般懂事,不喊名字都这么听话,看来……”楚念声懒洋洋扫一眼那水流,又望向他,眉眼一舒,一字一句地送出堪称恶毒的笑语,“你还真是有当狗奴的天赋。” 第45章 第45章“好狗。” 霎时间,乌鹤惊心骇神。 他的手忽地一松,茶壶也歪倒在地。 但他没看满桌茶水,仅后退一步,脸不见笑,目不斜视地紧盯着她。 房间昏暗,在他脸上蒙了层淡淡的影,将他的神情衬得有些阴沉。 以往他看何物都有种置身事外的不在意,仿佛没将任何事放在心上,总显得不着调。 眼下他却露出另一番模样,言辞也不再谑弄轻蔑:“如今有剑契困着我,你大可以任性妄为,混说些张狂话。但你最好保佑剑契不会解开,否则……来日只怕要一件一件、一句一句地清算。” 青峰被挤得满满当当,亲传弟子的寝屋坐落于山顶,无人报信,江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原本说要给他做奴仆的楚念声几人消失了一天。 他不喜欢被耍。 他沉着声音:“想必几位未曾做过仆从,不知仆从该做些什么,可几位却是上过讲堂的,若是不会,我院中也有几名仆从,也可请教一二。 “如何也不至于你们一行人消失一整天。” 楚念声没有理会江松的长篇大论,她偷摸着扯了扯成玺的衣服:“戚媛带回去了吗?” 成玺小声回应:“带回去了,在我寝屋,还加了数十层阵法和术法,我还喊了个金丹期师兄看着,师兄不知晓里面关了人,只说帮我看守院子,该是保险的。” 她点点头,随后看向苏依依与经明:“你们呢?” 瞧见二人点头后她顿时安心。 几人几乎漠视的态度激怒了江松,他一个术法将一旁的石凳子打碎作为威慑。 声音也冷了下来:“几位既是接了任务,便该有做任务的态度,如今是直接想进那风剑林?” 那石凳子就在楚念声脚下,她连忙退后躲避碎裂的石头。 这窝囊气真受不了一点。 她眼神示意成玺,成玺了然扔了一簪子出去。 楚念声顺势接话:“江师兄好大的能耐啊,这么大能耐,怎么不记得派几个人守着你的心上人呢,人在我手里,你看着办吧。” 江松捡起簪子一看,顿时震怒,簪子他很熟悉,是他前几日才送给戚媛的。 他道:“你们怎么敢?一个筑基初期,三个炼气期,不过四个废物,竟也敢绑我的人,你们想过后果吗!” 楚念声捂住耳朵:“小声点,要聋了。我不舒服的事耳朵,戚媛不舒服的就不知道是哪了。” 是明晃晃的威胁,江松气极,当下抽出剑对准了楚念声。 两方正对峙着。 “碰”格外突兀的撞门声将气氛打破。 江松不耐烦看去,只见他的院门被直接击碎,而院门外是密密麻麻的人。 眼熟的,不眼熟的,许多许多。 他不明所以,却见那不知好歹的女修突然倒地:“江师兄我们明明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为何还要为难我们?” 他:? 不等他反应,门口乌泱泱的人将院子填满,外面不知还有多少,为首的药峰峰主和以不苟言笑出名的张长老。 张长老怒发冲冠:“果真是你!江松!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才做下这等事情!” 他:? 他做什么了? 他转移视线,才发觉来的人不仅有张长老,还有李长老,田长老,等。 药峰也不止药峰峰主,还有跟了不少眼下乌青的药峰同门,除此之外,还有分外愤懑的班峰弟子。 和一群光着膀子的霞峰体修? 他愈加不解:“还请长老解惑,不知江松做了何事?” 张长老气得脸都红了,他如何也说不出自己里衣被偷这等羞耻的事情来。 药峰峰主及时解围,温柔如她,此刻也克制不住脾气:“江松!你身为青峰亲传弟子,天赋卓然,假以时日定是有名的剑修,你何至于做出这等事来! “我药峰名下百十亩药田都被你名下仆从毁于一旦,如此就算了,你你你,你还偷了众长老的里衣公之于众。 “我如何也想不到你竟这般不知廉耻。 “不知长老们是怎么得罪了你,也不知我药峰又如何让你不满!” 这一番指控带着三分不解,六分愤怒,和一分痛心,直直压在江松头顶,砸出了不知道多少问号。 他真的真的很疑惑。 不等他出声,那不知好歹的女修竟起身上前。 楚念声言之凿凿:“见过药峰峰主,几位长老,大家有所不知,江师兄心系缥缈峰戚媛,戚师姐在弟子堂受罚受了伤,许是江师兄觉得长老们不公允,药峰师兄师姐们救治不及时吧” 什么? 这简直是莫须有! 他气得手抖:“你莫要血口喷人!” 却见几名长老与药峰峰主若有所思,看过来的眼神更加愤怒了,像是全然信了。 如何就信了??这如此离谱的说辞哪来的说服力啊! 不等他进行辩解光着膀子的霞峰体修们站了出来。 “那此事与我霞峰有何干系!你做什么要烧了我们衣服,还烧了我们的寝舍!” 什么??所以体修同门光着膀子的缘由竟是衣服和寝舍都被烧了吗? 他哪里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来。 他急忙辩解:“诸位明鉴,在下一整日都在青峰,何曾去过霞峰啊。” 而那不知好歹的女修又向前了:“许是江师兄觉得霞峰的师兄们对戚师姐多有觊觎吧。” 霞峰中一名男修完全忍不了:“江松你莫不是失心疯了!觉得谁都喜欢那戚媛不成?我连她面都不曾见过!” 江松:为何!你为何就信了!这说辞哪来的说服力啊! 他想再次解释,不曾想班峰同门又站了出来。 “可我班峰从不参与你们的情情爱爱,只一心做法器,这一切与我班峰到底有何干系? “我们闭门修造法器已经一月有余,外门的商铺就等着这批货了,如今全叫你毁了。这么大的单子,你有多少家底来赔!” 班峰售卖法器是元一宗主要收入之一,没了班峰,下月恐怕人人的用度都得缩减一半。 涉及全宗门利益,江松的汗已经浸湿里衣:“诸位啊,我江松在弟子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哪里是干这等阴损事情的人啊。” 不曾想那不知好歹的女修又出声了:“此事江师兄吩咐下来时我们也觉得奇怪呢,如今我是真想明白了,许是江师兄抱不得美人归,便想要全宗人都不痛快吧。” 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念声,这人到底从哪想出来这么多离谱说辞? 他气得胸口发闷,一个转眼才发现。 此时所有目光都压在了他身上,如此还不够,他还觉得好几口无形的黑锅也一同压在脊背,让他喘不过气。 他背在身后的手逐渐发颤,不知为何,他分明什么也没干,却不敢看大家的眼神,只胡乱放在别处。 一个错眼,楚念声重新出现在他视线里。 那一刻,他福至心灵。 是她啊!除了她楚念声,还有谁能干出如此恶心的事! 下一刻,便是无边怒火。 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是你!是你陷害我!” 说着便执剑冲向楚念声面门,下的死手。 江松突然发难,众人都没有料到,楚念声也是,她急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千钧一发,一柄剑落在楚念声身前,江松被猛地击退。 除了剑,还有一人。 楚念声睁开眼,看见了裴褚崖和裴褚崖的剑。 他的剑很冷,是能够让环境都降温的冷,她心中蓦然闪过一个词。 杀意。 元一宗的小师兄,一柄杀剑无人可敌。 四周陡然安静。 药峰峰主最先反应过来,她出声制止:“这里多的是修为不高的弟子,萧奎可注意些,莫要伤着同门了。” 裴褚崖收了剑,带上笑:“师伯说的是。” 楚念声心跳如雷,视线又下意识落在裴褚崖身上,他重新带上了笑的假面,看着分外和煦。 如果他剑上的杀意没有那么重的话。 身前的人回过头:“师妹可有受伤?” 也是分外和煦的语气。 她急忙拉回思绪,回归正题。 她郑重行礼:“多谢师兄搭救。” 随后又朝着众人行下大礼:“各位师兄师姐明鉴,在下不过普通外门弟子,天赋,地位,远不如江师兄。 “此前我还在缥缈峰时曾与戚师姐有过口角,后来师姐受罚,想必江师兄觉得是我的过错,想要给我个教训。 “我便做了他的仆从,如今他想将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我也认了。 “还请峰主,各位长老,责罚我吧!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说罢她装作神伤别过脸。 一时间众人都为之动容,除了江松。 他快气疯了,又碍于裴褚崖的强劲实力对这如此不要脸的女修无可奈何,他想为自己辩解时,突然瞧见那女修突然摸了摸头上的簪子。 簪子阿媛! 他猛地顿住,不对,阿媛还在她们手里。 不对! 她做这一切其实早有预谋,祸害全宗并陷害他,再用阿媛用作威胁逼他认罪。 他一错不错看着楚念声,一个晃眼,竟看见她朝着自己微微一笑,与在众人面前的可怜模样大相径庭。 她疯了疯子! 毕竟能烧寝屋,能偷长老里衣,能毁了班峰法器,还毁了药峰药田的人,能是什么正常人! 楚念声,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阿媛在她手里能好过吗?若是他不应这一切,那么阿媛 可若是应下,他该怎么办? 他嗫嚅着嘴唇,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念声悄悄环顾四周,只见大家都带着十足谴责目光看着江松,长老们,峰主,都像是从没认识过江松一样,眼底还带着愤怒。 “叮”江松手里的终于剑落地。 楚念声看去,只见他的手正颤抖着,他已经拿不动剑了。 她蓦然想起在任务堂的场景,他端着身份的模样,看似对同门友好,实则完全不把她,或者许多人看在眼里。 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亲传,觉得自己天赋高,觉得自己是一等一的剑修。 可他拿剑的底气,本来就易碎的很。 楚念声爽了,堆积在胸口许久许久的郁闷一扫而散。 真好啊,“合理”发疯,身心健康。毕竟能为难别人的事,何必为难自己。 接下来,就是看他的下场了! 果不其然,药峰峰主听言立即皱起了眉:“什么仆从?” 身上还覆着层薄肌,有水珠往下滑,滑过流畅紧实的线条,顺着腹股沟悄无声息地没入荡漾着的水纹,一路留下浅浅痕迹。 再是右锁骨旁的那枚小痣,隔着层朦胧水雾,可仍旧红艳艳的。 他披散着头发,一手攥住她的胳膊,另一手托住她的脸。 “长姐缘何总要这般坏心?”他轻声说,随后竟俯过身,舔了下她的唇瓣。 温温热热的,直将她的唇舔出湿漉漉的水色。 她被这突来的举动惊着,斥问他做什么。 他却说是她要他帮着洗漱的,又说既然要洗,那自然何处都不能放过,随后捏了捏她的耳朵,又用那柔韧的舌尖撬开她的唇,妖精一样勾引着她的舌头。 楚念声实在心神俱震,惊愕到动弹不得。 她从小就跋扈惯了,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经受这样的“惩罚”。 第46章 第46章“总做坏事,是要罚的。…… 楚念声从小就不爱听话。 若是好声好气地与她说,她还能勉强听进去几句。 但要是有谁摆出命令式的语气和她讲道理,又或教训她,那她势必会梗着颈子和那人对着干。 最初教她礼乐的仙师不清楚她这脾气,一看见她犯错就要呵责一顿,偶尔还会罚她。 试过几回,仙师发现这根本不起效,甚至还有可能遭她“反击”,便和她爹娘商量,开始找其他法子。 于是,仙师常拿些新鲜玩意儿作为奖励,劝慰她要“向善”,少行顽劣之事。 楚念声转峰之后的第一堂课是修仙界历史,由奇峰开设,她在房间彻底休息了三天后挣扎着起床。 她记挂着自己的十个上品灵石,去上课前特地去敲了隔壁的院门,里面没有回应。 许是不在。 她没多想便直接踩着自己的飞行器去了。 奇峰主修阵法,整个奇峰布局便是一个巨大的阵盘,并与宗门大阵相连。据说若是遇袭,奇峰峰主作为阵眼,身在奇峰,却能护卫整个宗门。 就挺神奇的,她在自己院子宅着的那几天无聊翻着看了点阵法书,看着看着竟真的来了兴致。 如今见到这种大型阵法也下意识驻足观察。 她正踩着飞行器停滞在上空,这时旁边一艘装潢精致的小型仙舟飞过。 等等,仙舟?? 这玩意不是很贵,整个宗门也只有一艘吗? 这玩意不是很烧灵石,随便一下就烧掉好几摞灵石小山吗? 虽然这艘仙舟看着不大,但这是在去上讲堂的路上随便就能看见的吗? 她控制飞行器悄摸着跟了上去,然后看到了经明? 经明也看到了她,他有些不好意思:“师妹要上来吗?” 楚念声木着脸上了仙舟,一上去她便看见几箱子灵石作为动力随意放在一边。 她的脸更木了:“经师兄你来上课?” 她问得很迟疑,经明敏锐察觉到了,他愈加不好意思:“我原是不想开仙舟的,但我的飞行器坏了,我修为低不会御剑,储物戒中只剩下这仙舟了” 只,只剩下? 楚念声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起先经明说自己很有钱,她还没什么概念,现在她懂了。 他真的有,他很有。 经明见楚念声不说话,心里愈加忐忑。成玺的院子很有成玺的个人风格,各处都装点得精致得当,便是角落也养了些花花草草。 楚念声跟着成玺走过铺了一层精致石子的小路来到她的房间。 戚媛正五花大绑地被捆在地上,四周还围了一圈阵法。 成玺上前拿开了塞着嘴巴的抹布。 得了自由的戚媛顿时破口大骂:“你们好大的胆子!晴天白日就敢绑架同门,不怕进弟子堂受罚吗!” 楚念声悠闲坐在一旁:“那当然是不如戚师姐有经验,弟子堂好玩吗?” 戚媛眼里闪过恨意,她因为蓄意伤害同门受了鞭刑,她背上的伤甚至还没好,这一切不都拜她所赐。 她还敢提弟子堂? “楚念声,你不过一落魄修仙世家不受宠的弃子,你以为你家里人送你来元一宗是让你修炼吗?是花钱给你搏个好名声,到时候把你嫁人时能卖个好价钱! “你不会以为楚家还想着培养你吧?一个灵根受损的废物,你哪来的资本欺负到我头上来!” 楚念声听言面色一沉。 “嫁人?” 戚媛轻哼一声:“你这种于家族而言没有用的弃子,唯一的作用不就是嫁人吗?嫁了人你还可能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楚念声忍了忍,还是觉得生气。 她戳系统:“她说的是真的?原身来元一宗就是为了能嫁得更好?” 系统唯唯诺诺:“记载上是这样的,原身留给你的记忆不多,但其实这件事原身是知情并自愿的。” 楚念声:自愿?自愿个熊奶奶。 她真受不了这窝囊气。 她走到戚媛身前蹲下,直视戚媛的眼睛。 “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打倒我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杀你?” 戚媛狠狠瞪回来:“你杀了我,戚家会放过你吗?” 楚念声点点头:“是,戚家不会放过我,但我可以废了你,然后戚家就会送你拿去嫁人。” 戚媛眼神闪过慌乱,她下意识吞咽:“不可能,我爹娘疼我,不可能随便把我嫁出去。” 楚念声眯了眯眼:“你看,你分明也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修为的女子会成为生育的工具吗?就是因为你这样助纣为虐的人很多。 “你凭什么不愿意?那都是你应得的。 “你先想想自己怎么脱困吧。” 楚念声摸着下巴思考:“不若那你所有的钱来换?” 戚媛震怒:“你狮子大开口!” 楚念声不理,她看向成玺:“成师姐知道怎么废一个人的灵根吗?” 成玺认真思考:“其实废灵根这种阴损的法子并不多见,但依依那边有能废灵根的药来着,师妹需要吗,我去帮你要来。” 楚念声点头:“要的。麻烦师姐了。” 成玺立马起身出门。 他面上也红了一片:“是,是不是,太高调了” 楚念声见人马上就要熟了,才想起这位同门是个绝世社恐,人一多都会手抖的那种。 她咳了咳,主动转移了话题:“哈哈,其实还好啦,师兄也是来上课的?” 经明松了一口气,他小幅度点头:“是的,与师妹是一节课。” 说到这,他又紧张起来,他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书袋递过去。 因为要送东西,他脸又红了起来。 “师妹第,第一次转峰后上课,可能准备不周,这,这是我为师妹准备的书” 见经明这模样,楚念声也跟着小心起来,生怕一自己一个精神不稳定把人吓着。 她接过书袋,音量放低:“多谢师兄,我确实没准备。” 手里的东西送了出去,经明又松了一口气,这时奇峰已经近在眼前,他急忙控制着仙舟停下,并将扶梯放了下去。 “师妹,我们到了。” 楚念声看着甚至镶嵌着宝石的扶梯再次沉默。 世界上有钱人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她摸着宝石下了仙舟。 仙舟还是太过惹眼,引起了不少的关注,许多人的视线都看向这边,最后集中在楚念声身上。 为什么是楚念声?因为经明已经藏起来了。 江松一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宗门,戚媛回去之后又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意图将整件事盖在楚念声头上,便是没有实证,大家也下意识记住了这个人。 并顺便知道了楚念声在缥缈峰的系列事件。 据说因为她,近来缥缈峰弟子行为都透着诡异,有人夜里经过还能瞧见缥缈峰弟子在寝舍内如同大猩猩一般走来走去。 简直匪夷所思。 楚念声对一切都不知道,她非常悠闲地走进讲堂坐到已经坐下经明旁边。 来上课的也有曾经的缥缈峰同门,她们看过的眼神更肆无忌惮些,有的还带着兴奋,她身边的经明身体逐渐僵硬。 楚念声发现经明的异样后才察觉到大家的视线,她当即出声:“诸位想看不若走到我面前来看?我也不是那般小气之人。” 话音一落,四周一静,原本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顿时消散。 她非常满意:“没事了经师兄。” 经明逐渐放松,他小声道:“师妹真厉害,若是我,只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念声摆摆手:“能让别人不痛快的时候就不要为难自己,更何况是他们看我在先。” 经明听言若有所思。 课程开始了,长老正讲到当世的修仙界。 “我们正处于灵气充沛的年代,便是普通农人劳作一辈子也有一步登天的可能,因此衍生出不少别的法门,比如锤修” 听到锤修,楚念声下意识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武器。 一柄比她高的,暗红色的,漂亮锤子。 她又想到经明恰巧是器修:“经师兄如今可会造法器?” 经明听言愣住:“师妹想造法器?” 楚念声点点头:“对,我如今要做锤修,总要有个锤子才行。” 经明了然,他道:“我认识几位厉害的器修,可以介绍给师妹。” 楚念声摇摇头:“师兄,我在问你会不会,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个灵石不如给师兄赚。” 经明再次愣住:“师妹是想委托我吗?” 他修为低,从未有人委托过他造法器,便是从前在班峰时,他也从未参与过班峰的法器制造。 没有人会信任一个炼气期器修。 紧接着他听见:“对哇,经师兄不是器修吗?” 对啊,他最想成为的,就是一名器修,普通的,能造法器的器修。 他小心抬头,看见了楚师妹带着信任的眼神。 他仿佛受到鼓舞:“那,那好,希望不会让师妹失望。” 楚念声点点头:“不会不会,等我回去给师兄画个图纸。” 二人就此说定,一时间二人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上方长老的声音催得人昏昏欲睡。 这时一个纸团落在她跟前,她吓了一跳,随后抬眸观察四周,没看见啥异样。 应该是误传。 她正准备随意扔掉时,看见纸团表面依稀写着一句:“话说有人知道奇峰峰主遇袭的事吗?” 她心口一跳,直觉将奇峰峰主遇袭与昨日的裴褚崖联系起来。 又一把剑浮现。 剑身上嵌着无数双眼睛。 大的小的,或窄长如线,又或圆润似杏仁,有些洇着浅浅的棕,也有些漆黑如墨……但无论外形天差地别,这些眼睛都睁得极大,眼球几乎要鼓出来,眼白上布着鲜红的血丝,含恨带怨地紧紧盯着前方。 第三把剑浮出。 剑身银白,什么景象都瞧不见。 却能听见笑声。 大笑惨笑、尖笑谄笑……无数笑声糅合在一起,直听得人毛骨悚然。 第四把、第五把、第六把……成百上千把剑接连浮出,钩织出血淋淋的景象,如牢笼一般围绕在他身边。 乌鹤眼眸微弯,一字一句地说:“倘若你不想走名门正派的路子,那么……我们或许会谈成一笔不错的交易。” 第47章 第47章“长姐不记得我,却记得…… 一晚风平浪静。 结界完好无损,妖祟也并未出现。 按前两次的经验来看,妖祟多半不会在白天出现。翌日一早,楚念声就说要买东西,溜出了客栈。 这自然是借口,她的目的是找到百宝窟。 早在下山前,系统就提醒过她,说是可以抽取第一个主线任务获得的奖励。 不过那时她忙着躲楚霁云,没有心思想这些。 如今走在热腾腾的街道上,周围人声鼎沸,做生意的、闲逛的、她忽有种要去探险的隐秘兴奋。 探险当然少不了装备,于是她在心底催促:“系统,我的奖励呢?” 下一瞬,一个半透明的四方面板就在她面前展开了。 上面陈列着共十二个宝箱,下方有一个红色按钮,写了个“抽”字。 系统:“宿主每完成一次任务,都可以抽取一次奖励。奖励有凡品、精品和绝品三类。宿主完成的任务难度越高,就越有可能抽到品级更高的奖品。” 还是盲盒? 楚念声也不犹豫,对上视线后,那人从容笑开:“是你要来形峰?” 楚念声应声:“师兄是形峰的人?” 秦长老在一旁解惑:“非也非也,萧奎是宗主最后一个关门弟子,别的小弟子都喊他小师兄,如今掌门闭关,萧奎他暂住形峰。” 楚念声了然,提及小师兄她就知道了,元一宗的小师兄,百年难遇的剑道天才,不过二十便已经金丹期,他身份高,年纪小,众人便唤他一声小师兄。 如今看来,小师兄确实是小师兄,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压下心底那隐隐的不对劲。 秦长老拖了个椅子招呼“萧奎”坐下,重心又放在楚念声身上。 她抓着楚念声的手苦口婆心:“楚念声呀,形峰鱼龙混杂,学什么的都有,你去形峰做什么?还是说你想走的路不同寻常?” 楚念声的注意力也从“萧奎”身上转回,她的脑海里不断闪烁着一个锤子。 是的!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决定,她要挥锤子! 最好是暗红色的,比她高的,很大很酷炫的那种! 她回道:“秦长老,我想做锤修。” “锤修?!”秦长老震惊,“你一个小姑娘去做什么锤修?” 楚念声立即正了神色:“秦长老,小姑娘也可以做锤修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你太辛苦。而且那形峰确实鱼龙混杂,”秦长老招呼“萧奎”,“你快劝劝她。” “萧奎”仍是笑着的:“秦长老说得没错,形峰确实鱼龙混杂,尤其是外门,学什么的都有,形峰弟子也常常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由此看,也算真性情。” 楚念声听言眼眸一亮:“真性情?意思是是去了形峰,我要是做了什么,形峰弟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秦长老疑惑:“你还想做什么?” 楚念声笑得腼腆:“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做一做自己。” 秦长老劝说无果,只好尊重楚念声的决定,她招呼“萧奎”:“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就不多加干涉了,先让萧奎带你去形峰看看,明日过来拿新的弟子牌。” 楚念声很高兴:“多谢秦长老!” 说罢“萧奎”站起身,楚念声跟了上去。楚念声更加不解:“他到底是谁?” 系统再没有回话。 楚念声只好作罢,她歇了歇,决定先收拾东西去形峰。 刚进门时就看到满屋子狼藉,自己的东西不是变得稀巴烂,就是在变得稀巴烂的路上。 那一刻,她有点悟了。 人这一生可以活得毫无意义,这是当然,她的人生目标就是活成一个毫无意义的人。 但人这一辈子,有一件事,真的不能忍。 就是早上才收拾的屋子还没热乎呢!还没热乎呢!就没了,它没了! 他爹的,今天就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礼数得当修仙世家的小姐! 非剑修弟子筑基方能御剑,楚念声还没筑基,于是只能战战兢兢站上“萧奎”的剑。 可她只是炼气期弟子,炼气期弟子不允许下山。 楚念声在继续等反派出来和直接偷摸去厨房之间徘徊。 其实她想偷摸着去厨房,但是元一宗食堂的大爷是个金丹期的厨修,她一个炼气期,还是个外门弟子有点不敢。 不等她想清楚,眼前关了许久的门倏而打开。 她下意识看过去,在看到那许久没看见的人时脱口而出:“或许你想吃煎蛋吗?” 裴褚崖是小师兄啊,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被怪罪。 刚清理完紊乱魔气的裴褚崖:? 话音刚落楚念声便急忙晃头。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煎蛋。 她拉回思绪:“最近三福秘境要开了,要不要一起?还有我们五阁其他人。” 裴褚崖顿了顿:“三福秘境,今日可是初一?” 初一,便是离十六不远了。 十六 他眸色一暗,体内才理顺的魔气就要叫嚣。 此时熟悉的声音响起:“对哇,今天已经初一了,你已经在房间里足足五天了,我都快发芽了。” 他猛地回神:“可以。” 楚念声听言愣住,她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那,那行,到时候一起出发。” 裴褚崖应声后拿着剑准备出门。 楚念声急忙把人拉住:“师兄,你想不想吃一个香喷喷的,焦焦香香的煎蛋呀?” 裴褚崖停下,他生来便没有进过食,不知煎蛋为何物。 他漠然:“不想。” 楚念声听言并不气馁:“师兄哇,你知道煎蛋有多好吃吗?它的操作如此简单,却如此美味,真的很不错。 “听说,我们元一宗有个食堂,那一定会有厨房吧?” 裴褚崖皱眉:“我从未去过。” 楚念声一个闪身来到裴褚崖身前,矜持着伸出两根直接扯住裴褚崖的衣角:“既然没去过,就应该去看看。” 身前人挑眉:“只是看看?” 她一噎,带着几分心虚:“嗯,就,就看看。” 身前人拂开了她的手:“不去。” 她顿了顿,随后站定在裴褚崖身前,面上方才的神情已经全部消失。 她的声音也变得利落:“陪我去的话我可以马上看三本书,还免费陪你演十天的戏。你说演什么就什么。” 裴褚崖顿了顿,随即迈动步伐,走在了楚念声前面。 “走。” 楚念声: 好好好,原来平时这人用灵石打发她的时候是这种感觉。 有点暗爽,但又感觉有点亏。 但是为了一个完美的煎蛋,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重新高兴起来,熟练站上裴褚崖的剑。 裴褚崖的剑一如既往地快,不一会就到了食堂后方的小厨房,据说那位厨修非常介意别人进出他的地盘,因此两人到来时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正好便宜了楚念声。 她在厨房翻翻找找,试图找到一个鸡蛋,但是没找到,她继续尝试,但还是没找到。 偌大的厨房里什么菜都有,就是没有鸡蛋。 她顿时皱起脸:“为什么没有鸡蛋?” 在一旁抱着剑的裴褚崖疑惑:“什么是鸡蛋?” 楚念声震惊:“难道这里没有鸡蛋?那有鸡吗?就是那种两个翅膀不会飞只会到处跑,还会咯哒咯哒叫,有的还有红色冠子那种。” 裴褚崖想了想:“你说的是赤红兽?” 赤红兽?楚念声感觉走进了未知的领域。 “赤红兽?很值钱吗?” 紧接着她听见了不可思议的言论:“赤红兽是难得的灵兽,很少见,若是圈养,还可增加那一方区域的灵气。” 她傻眼,原来她从小吃到大的鸡兄在这修仙界这么有地位。 她大着胆子问:“那这个赤红兽它生蛋吗?” 眼前的人顿了顿才应:“生。只是赤红兽少见,因此赤红兽的蛋亦少见。” 她于是继续大着胆子:“或许我们宗门有赤红兽吗?” 饶是裴褚崖,这时也失语了。 他看着眼前眼眸很亮的人,她若知晓,应是会立即去偷那灵兽的蛋吧。 楚念声见人没反应,又凑了上去。 “我再加几本书?” 裴褚崖默了默。 一刻钟之后他才应:“并非是因为筹码。” 身前的人又凑近了些,因为身量不足,她努力踮起脚,仰着头,看着他。 她说:“我知道师兄最好了。” 他蓦然想起了放在储物戒中的那枚被血液浸染了的玉石。 那人沉默片刻,忽冷冷说了句:“我讨厌他。” “可也没法将他赶走。” 那人扯下一点被子,仅露出一双眼睛。同样是凤眸,她却习惯性地微微弯着,看起来像在笑,但因为不见眨动,光线又暗,总显得有些渗人。 “你怎么这么死板。”她问,“你我修炼,是为了成仙得道吗?” “……不。” “那不就行了,杀了啊。”她轻轻咬着指尖,眼神一时空洞洞的。她缓缓地说,“耐心些……看不顺眼的人,便耐心等着。等到哪天他露出弱点,再干脆些解决了他——是吗?” 连柯玉摩挲着纸页,眼也不见抬。 许久,他动了下唇,轻声应道:“嗯。” “继续学吧。”镜子里的人说,声音有气无力 第48章 第48章“我爹去世前,曾提起过…… 楚念声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天刚刚擦黑。 她想着总等妖祟来也不是办法,干脆去找赵老板打听情况。 赵老板刚去看过她妹妹,她取下沁了汤水的围裙,说:“您是问老人家生前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古怪?” “对,”楚念声道,“什么都行,譬如撞鬼,忽然开始吃往常不爱吃的东西,性情大变,或者结交了什么奇怪的人——这些都算。” 目睹这一切的戚媛: 你们形峰为什么会连废人灵根的药都有!这不是邪术吗!不是整个修仙界都禁了吗! 可她不敢赌,无论药是真是假她都不敢赌,因为修为是她引以为豪的资本,她有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天赋不错,还被元一宗收为内门弟子。 没有修为,没有天赋,她什么也不是。 她心一横,切断了与储物戒的精神联系,储物戒自动从她的手指滑落。 “拿去,我所有家当都在里面了。” 楚念声立即笑开,她美滋滋捡起储物戒进行清点。 霍,很丰厚诶。 她示意成玺:“好了师姐,我们放她走吧。” 成玺犹豫着:“真的要放她走吗?”今天的日头很好,夕阳填满了半天院子,半敞开的书页也被染成了蛋黄的颜色。 蛋黄? 楚念声看着眼前的书页突然想起,她好像很久没进食了。原身早早辟谷,有灵力补足她也不会饿,元一宗吃饭又很不方便,要在特定时间去然后还限量。 她去过几次都没吃到饭,于是只好努力忽略吃饭这件事。 但不知怎么的,今天好馋啊。 好想吃煎蛋啊。 楚念声顿了顿,她神色如常:“不放她走能怎么办?” 她们都明白,如果今天真的废了戚媛,明天戚家就会过来收了他们的性命,整个形峰五阁的性命。 成玺叹了一口气,给戚媛解绑。 得到自由的戚媛恶狠狠地瞪着两人:“你们等着。” 说罢小跑着离开。 楚念声完全没有被狠话影响,她从储物戒中拿出部分的灵石,剩下的灵石法器她递给成玺。 “这是我们五阁的战利品,人人有份。” 成玺也不忸怩,她接过储物戒:“之后该怎么办?” 楚念声走出门:“就,认真修炼?” 成玺有些失落:“师妹,我不知你灵根有损,这事我会告诉大家的,说不定依依有办法。” 楚念声摆摆手,说实话,这事她也是才知道。 “没事啦,灵根有损,又不是我的错。” 成玺突然拍了拍脑袋:“对了师妹!还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转峰后的课程安排已经出来了,你记得去上课啊。” 正准备回去睡大觉的楚念声听言脚步一滑,差点摔倒。 她是什么很贱的人吗!灵根受损还要学习! 她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回自己院子打算万事不理,先睡一觉时发觉隔壁院子院门没关,还微微敞开着。 咦?裴褚崖回来了? 她轻轻推开门:“师兄?” 传来了裴褚崖忍耐的声音:“快关门。” 这声音被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带着虚弱,楚念声心口一跳,赶忙把院门关上。 想了想,又觉得她待在这里应该不合适,于是准备离开。 刚一转身便又听见:“你走不了了。” 她心跳陡然加速,而此时背后有非常不规律的呼吸声响起,一下重一下轻。 她缓慢转身,看到了几乎浴血的裴褚崖。 他的身后还有如何也收不住的魔气。 楚念声:“那可差远了。多谢,我还是继续出去打听吧。” 她转身,但刚走两步,就听见赵老板道:“百宝窟……百宝窟,我想起来了!” “什么?”楚念声倏地看向她。 赵老板说:“我爹去世前,曾提起过这地方。” 第49章 第49章她站在房间窗边,正远远…… 楚念声一下来了劲儿,急急往前走了两步,问她:“提到什么?他怎的说的?那地方在哪儿?” 赵老板见过的人多,面对她的急态,当下也不慌。 “贵人别急,容我仔细想想。”她细思一阵,“已经过去十几年,我记得或许不准确。那会儿我还在一家客栈里做伙计,有天我在灶房里烫着了腿,提前一个时辰回去,刚进门就听见他和我娘说,找到了发大财的好门路。” “和百宝窟有关?” 赵老板点头:“他说什么梦着仙人指路,让他去百宝窟走一趟。” “做梦梦见的?” “对,我娘看不惯,让他卷了铺盖找个凉快地儿躺着,可以日日做梦,夜夜发财。” 她解释:“对不住小师兄,第一次坐飞剑,我有点紧张。” “萧奎”不着痕迹避开楚念声的手,把剑鞘递到楚念声面前,他的动作透着疏离,语气却是亲和。 他道:“不碍事,听闻师妹是修仙世家的小姐,竟也没坐过飞剑吗?” 楚念声顿了顿,装作无常地抓住剑鞘:“我在家中不受宠,只见过飞剑,没坐过。” 不知道怎么的,她明显感受到就算只是抓剑柄,身前这人也仍然紧绷着,就像是他正在极力忍耐她的靠近。 她没有再说话,脑海中平时叽叽喳喳的系统也没缘由地安静如鸡。 剑御空而起,风呼啸而过,“萧奎”的剑很高,逼得楚念声握剑鞘的力道越来越紧,“萧奎”看着楚念声逐渐发白的指节,记忆回到半月前。 他偶然路过缥缈峰,正看见她借着同门的飞剑回到寝屋,面上不见一点惧意。 除非,眼前人非彼时人。 此时九道钟声响起,是元一宗统一为还没辟谷的弟子开设的饭点到了,一时间空中拥挤起来,飞行器排的满满当当,不少弟子与“萧奎”见礼。 “小师兄回来了!” “小师兄这是要去何处?” “小师兄这是带着哪位师妹呀?” 楚念声二人身边围满了人,“萧奎”只好放慢速度,楚念声悄摸着从“萧奎”身后冒出脑袋。 她带着腼腆地笑:“嗨。” 很小的一声,却让最近的人看清了她的脸,那人脸色一变。 “是你?” 他身后的人问:“是谁?” 他抖着声音:“那个缥缈峰上吊那个。” 他身后的人陡然大声:“你是说缥缈峰那个?不是说她得了要死的疯病吗?” 这一声不得了,直逼得此刻所有空中的人都停下了步伐,八卦的,质疑的,还有惊恐的,种种目光齐齐集中在楚念声身上。 楚念声:?系统:? 它再次尖锐爆鸣,并进行长篇大论的说教,令楚念声烦不胜烦的同时还有点佩服。 你说它一个系统ai是怎么做到跟机关枪一样输出的?还不重样。 她揉了揉耳鸣很久的耳朵,敲响了裴褚崖的门。 一刻钟之后,院门打开,露出裴褚崖不耐烦的神色:“做什么?” 楚念声伸出两根手指扯住裴褚崖的寝衣:“师兄,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说有没有什么阵法,可以把我的院子挪动的那种?” 裴褚崖:? 系统:? 系统要哭了:“宿主,你要干嘛。” 楚念声:“我说了,我打算和反派一起睡。” 还在怀疑楚念声的“萧奎”:?她小心揪住“萧奎”的衣襟一点,抓住那一刻她明显感到前面的人瞬间紧绷。 她急忙掏出自己的飞行器站上去,远远隔开两人的距离:“小师兄真的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改日我一定带着崭新的衣服登门道歉!” “萧奎”藏在身后的拳头紧了又紧。 现在不行,在这杀,太明显。 他重新笑开,不见一点异常:“师妹方才的举动好生怪异,吓了我一跳。既然师妹有事,在下就送到这,师妹在形峰的住所在南边第二间。” 楚念声连忙点头:“多谢师兄,我先行一步。” 说罢她急急离开,只剩下残影,她没有看见的是,在她身后的人,一点一点调整着面上的笑,直到跟此前一模一样后才御剑离开。 楚念声一口气飞到自己原来的住所后才松懈下来。 救命,怎么回事?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劫后余生的不止她,还有系统,系统的电子音都不稳了。 它哆哆嗦嗦:“天爷,你竟然活下来了。” 楚念声不解:“所以他到底是谁?你怎么这么怕他。” 系统避而不答:“这个这个,反正你以后离他远点,这都不是要不要命的事,落在他手里绝对很惨。” 楚念声嘴角忍不住抽动,如果她没记错,这是修仙界吧?是那个消息闭塞的修仙界吧! 这时有几个人面带不忿来到她面前。 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她十分眼熟的缥缈峰与戚媛交好的那几个。 为首的是一名男修,他面上的神情也格外愤懑。 他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站在小师兄的剑上!” 楚念声愣了愣:“什么?” 那人继续:“我们小师兄是何等风华绝代,你凭什么坐他的剑!” 他身后的人也纷纷应和。 “就是!你不过一个还没筑基的外门弟子,你凭什么!” “我们小师兄是最最好的人,你凭什么!” 除了这些人之外的其他人,纷纷站到一旁,视线紧紧盯着,不放过一丝细节。 主人公楚念声:喔,毒唯们。 不接受自家哥哥跟任何人有关系,就只是工作中递了一杯水也完全不能接受的的那种毒唯。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了个绝妙的方法。 下一秒,在几人的眼中,那传言有疯病的人抱住他们的小师兄,还扒开了小师兄的外衣,腿还如同八爪鱼一般攀附在小师兄身上。 而他们的小师兄,他们风光芈月的小师兄!只能神色委屈,被那女子紧紧困住,连反抗都要顾及着礼数。 那女子还大言不惭:“大家是要继续在这里看我与小师兄,做那些不能说的事吗?” 几人瞳孔地震,那一刻,他们的天塌了。 楚念声见人还不走,于是开始解身前人的衣带。 为首那名男修紧紧抓着自己的头皮大喊:“都别看了!” 他身后的人瞬间反应过来,急忙拉着看戏的人离开,一瞬间人群走得干干净净。 四周终于清净,楚念声很满意,她把腿放下,将散开的衣服妥帖穿好,并反复调整到比之前的更齐整。 她抿开腼腆的笑:“对不起小师兄,方才接触您时我都有用灵力隔开,至于衣服,我回去再给您送一件来。” 这招虽险,却有奇效,不过她始终记得这人那点几乎察觉不到的不对劲,留了后手。 她退后几步,站到剑尾,重新握紧剑鞘:“我站好了,小师兄,我们走吧。” “萧奎”面上的神情已经全然僵硬,在楚念声低头的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现在就杀了她。现在,马上,立刻。 见人没动,楚念声不明所以抬眸:“小师兄?” 对视的那一刻,她汗毛竖起。 她心口狂跳,直觉告诉她不对劲,极其不对劲。 她眯了眯眼,勉强认出那道模糊身形。 是连柯玉。 她站在房间窗边,正远远望着这里。 “师妹。”迟珣恰在这时走到她面前,身形稍动,便隔去了那视线。 他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将她的怒容尽收眼底,最后问:“你心底不开心,是为着什么事?” 楚念声微微扬眉:“与你何干?” 迟珣却不再追问,反而笑着聊起另一茬:“楚师妹或是忘了我是树妖,又怎会将树木一类当成死物?” 第50章 第50章她好似看见一样明快干净…… 楚念声愣住。 竟然差点忘了,他也是树妖。 她摊开手,让他看见那几截皱巴巴的枯藤蔓:“那你还对自己的‘同族’说这些?” 迟珣只觉得她说话好玩儿,但又心知得忍着笑,以免惹她更气。 “倘若觉得师兄不对,你可以像现在这样告诉我,而非把火气全闷在自己心里,伤肝伤肺,对身体有害无益——至于这藤蔓……”他取过那几截藤蔓,摩挲着,“以前不曾听过这说法,如今却也觉得有理。” 他语气好,楚念声却只当他这是怕麻烦,是息事宁人式的敷衍。 这样的情况她见得可多。 有些世家前辈烦她烦得不行,又怕被她揪着头发胡子骂回去,就会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含着笑说什么“知错了”“念声这话说得对”“小孩儿心性,不能计较”。 实则呢? 在她爹娘面前又是另一副作派,摆出长辈架子指点—— “你们还是太过娇惯孩子,连家楚家,竟连位仙师都请不起?” “也该严加管教,断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 因为距离裴褚崖近,系统的声音变得很小声:“宿主,算我求你,这真不行,反派特别能打,极其残暴,男主到最后也没打赢他,是他自己最后自爆了,他真的很危险,你离他远一点。” 楚念声揪着手里的寝衣,看着眼前愈加不耐烦的人,只捕捉到一句“特别能打”。 能打好啊,她武力值就挺一般的,比如江松这件事,她要是武力值很高,就可以直接去把人套麻袋打一顿。 而且她这个人吧,怎么说,实在是一点窝囊气都受不得,指不定得得罪多少人。 这要是跟反派处好关系,不就等于有了最大外挂。 而且系统还怕它。江松面色寸寸灰败,他嘴中喃喃:“不可能那不过是炼气期的废物” 江无眠将人松开,他长叹一声:“修仙者,只涨修为不修心性,当是大忌。幽闭十年,你且修修心罢。” 江松瘫软在地。 江无眠背过身:“至于那女修我自会在三福秘境与她会上一会,今年的三福秘境不同以往,有一样人人都要争的东西,只能是我的。” 什么东西? 楚念声侧耳去听,下一秒一柄剑由房间内迎面而来。 “谁!” 裴褚崖面色一凝,带着人猛地撤后,打出一道术法扔向远处后带着人躲进了偏屋。 楚念声屏住呼吸,外面传来走动声,像是往术法方向去了。 不愧是反派,这么危急的时候还知道把人引开。 她松了一口气:“刚才那江无眠说的是什么?师兄知道吗?” 裴褚崖眉眼一暗,他想起宗主的交代。 他必须将那件东西带回,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样,去秘境,带回奇珍异宝,做个好用的工具。 若他没有带回那么十六那日。 可这次,他决不能交出去。 “裴褚崖?” 他回神:“那是件奇宝,周围有上古阵法,与此前你在我院门前解开的阵法同宗。” 楚念声恍然:“所以这就是你答应我一起去这么快的原因?你本就要带我。” 裴褚崖没有应声。 眼前的人却没有再出声,只垂着眼眸,像是在想什么。 她不愿意。 因为掺杂了利用。 想到这他眸色一沉:“你若不愿,我会绑你前去。” 正巧看到了鸡并努力找鸡蛋的楚念声:? 多好啊! 她回系统:“你知道的,我武力值一向差点意思。” 系统:? 裴褚崖见人久久没动静,面上表情却有变化,就像是在与谁交谈,能是谁? 他眼睛微眯:“楚念声。” 系统陡然安静。 楚念声很满意:“我在。” 裴褚崖:“你方才在做什么?” 楚念声顿了顿,随后面色无常:“发呆啊。” 裴褚崖仔细端详楚念声的神情,发现确实并无异样,想到这人行为一向不正常,他没再多想。 他把自己的寝衣扯回来,扔了一本书出来。 “阵法在第七十八页。” 说罢把门一关。 楚念声接过书,翻到七十八页,斗转星移阵? 五公里以内转移物件,可用灵石供给灵力,物件越大,所需灵力越多。活物不能转移。 还挺合适的,就是有点复杂,想用纸笔琢磨一下。 她想到了小桌案,其实裴褚崖给的工具挺全的,文房四宝都有。 她试着推了推院门,没成想直接推开了,院子里没有人,只有一柄插在土里的剑,她悄摸着踱步到桌案拿起纸笔开始比划。 比划着比划着直接入了迷,时间悄悄流逝,直到天微微亮,她才从桌案前抬起头。 正与那柄漆黑的剑面对面。 她很兴奋:“小黑,快夸我一下!” 剑的剑身歪了歪,像是不解,楚念声站起身,路过剑的时候点了点剑身。 “就当你夸我了!” 说着走出了院子来到自家院子前。 她随意捡了一根树枝在自家院子周围比划,直到画下一个巨大的斗转星移阵,随后又走到在裴褚崖院子旁复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用作接收。 她回忆了下,裴褚崖的床在左边,那她的床在右边的话就正好挨着,这样屏蔽系统的效果应该更好,于是她在原本阵法的基础上又叠加一个将床转移的阵法。 做完这一切,她一股脑将储物戒中的灵石倒在阵眼上。 下一刻她的院子逐渐消失,而又逐渐出现裴褚崖院子旁,两间院子紧紧挨着,几乎没有空隙。 她终于满意,甚至在脑中挑衅系统:“这下你总该安静了吧?” 被裴褚崖吓了下,一个晚上都不敢出声的系统: 谁懂啊,它真的好憋屈。 这时隔壁院门打开,裴褚崖拿着剑准备出门。 他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院子旁边属于楚念声的院子陷入了沉默。 他不理解。 但楚念声很兴奋地走到他面前:“怎么样,我厉害吧?快夸我!” 他欲言又止:“转移这么大一个院子,用了多少灵石?” 楚念声听言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裴褚崖将楚念声的变化看在眼里,原来这人压根没考虑灵石。 他揭露了血淋淋的事实:“虽是在宗门,日常却也是要花灵石的,你可有想到这点?” 楚念声: 她没想到,救命。 她急忙在自己的储物戒中翻找,发现原本有一整摞的灵石只剩下一拳头了。 她不会是,一下花掉了所有的积蓄吧? 苍天! 她艰难扯动嘴角,并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扯了扯裴褚崖的衣服:“师兄,你知道哪里能赚到钱吗?” 裴褚崖的视线由自己身上两根细白的指节转移到楚念声身上,那双水泠泠的眼眸正定定地看着他。 带着祈求。 难得见她这副模样,连扯他衣服的力道都变小了。 他心里一动,面上却不变:“灵石我有,看一本书,十个上品灵石。” 楚念声:?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裴褚崖没有理会楚念声的呐喊,只轻飘飘落下一句。 “若我估量的不错,你移开这座院子所花费的灵石大概是二十上品灵石。” 楚念声傻眼,上品灵石,好珍贵啊。 她立刻变了神情:“好说好说,不就是几本书,不再话下!” 裴褚崖道:“我今日有事,你身上的玉牌可开我的院门,你可进来看书。” 说到学阵法,她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你还答应了要教我防身术。” 她的武力值很需要提高到平均水平。 裴褚崖顿了顿,对于楚念声将他杀人的手法称作防身术这件事还是无法适应。 他回:“晚间我会回来。” 说罢御剑离开。 留下楚念声托着腮帮子数着自己仅剩的财产面露苦色。 这时成玺匆匆赶来,她看到楚念声变了位置的院子顿了顿。 她不理解。 原本楚师妹这院子不就是在小师兄隔壁吗,现在变了位置不也还是隔壁吗? 她没忍住问了句:“师妹,你搬这院子的目的是?” 楚念声看着剩下灵石的默了默,最终说服了自己。 清净!它值这个价! 她恢复了活力,一下站起来,并随意敷衍:“我就想离师兄更近一些,没别的。” 成玺听到这话,眼神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说起来,确实只有楚师妹能靠近小师兄的院子,那天小师兄还在楚师妹被江松袭击时保护了她。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如此说来,搬院子,许是二人情趣吧。 她拉回思绪回到此行目的:“师妹,不知那戚媛如何处置?” 戚媛? 楚念声眼睛一下亮起来:“那戚媛是不是很有钱?” 成玺不明所以:“她是戚家很受宠的大小姐,灵石的话,应该是很有的吧?” 楚念声站起身,面上变得严肃:“那我们去勒索,不是,去算一下账吧。” “邪……息。”他口齿不清地生生挤出两个字。 楚念声俯瞰着他,托住他下巴的那只手往上移去,指腹抵在他的犬齿上,轻轻蹭了蹭。 她问:“我知道是邪息,我是说,乌鹤,那邪息是做什么用的?” 乌鹤已是气得脖颈都隐见青筋鼓跳。 但犬齿被她摩挲着,牙根隐隐作痒,他更是清楚感觉到些许口津在不受控地溢出。 他吞咽了下喉咙,虽然有剑令在,可她也没法控制他的语气,于是他带着几分恶意开口:“自是放大周身人的恶欲,再编织成梦——怎的,你在梦里被谁揍了顿不成?” 忽地,楚念声目露震愕,不可置信地骂他:“你胡说八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第51章“把我当狗,不知道狗也…… 乌鹤以为她真做了被人揍的梦,只觉得畅快,满心郁气也吐了个干净 可异乎寻常的,眼前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呛他。她呆呆站在那儿,露出副如遭雷劈的惊愕神情。 他不觉得奇怪。 突然得知自己招人厌,还在梦里被痛揍一顿,无论放谁身上都不会好受。 他轻嗤一声,正欲讥讽,可还不等他笑逐颜开,就眼见着她双眉倒竖,直将唇抿得毫无血色,耳朵却又涨得通红,紧攥的手也在不住轻抖,活像受了什么大委屈。 他立马带领弟子一路追寻踪迹,结果却看到了满天的黑气,正当他们准备将那发狂为害人间的魔兽一起给收服时,那些邪气竟然顿时消失了。 寒石同几名弟子面面相觑,一时间表情更为凝重了。 那打伤门内弟子的人和那邪气爆发的地方是在同一个地方,加上刚才这人的话。 所以,那人竟然还畜养魔兽!!难得的晴天,葱郁的树木舒展枝叶,恨不能将所有光亮拥入怀中。忘川的云雾散去,露水顺着叶脉缓缓滑落,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栾郁离去,村民们也在燕枯和乌伯山的护送下回村,方明珠带着伤心的栾萱去后院洗漱。一时间,整个前院只剩下楚念声和裴褚崖二人。 这会安静得很,楚念声瞧着那退又退不掉,金灿灿闪得人眼疼的大门,烦躁地“咋舌”一声,低头从商城中翻找起来。 【一匹黑布:能遮住任何想要被遮住的东西。】 楚念声思索片刻,忍着心中那股道不明钝钝的情绪,当即花了一枚灵石将其兑换出来。她掂量一番手中颇有质感的黑布,毫不犹豫将它给挂到了门上。 这黑布布如其名,刚盖上那大门的金光便黯淡了许多,只露出淡淡的光芒。 没了那刺眼的亮光,楚念声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抬眼望去,这商城赠送的牌匾比起那扇大门来并不惹眼,朱红色的木料上端端正正刻着“河神庙”三字,颇为普通甚至略显寒酸。 看着这朴实无华的牌匾,楚念声庆幸,还好刺眼的东西只有一个。不然这庙从上到下盖着黑布,瞧着怪渗人的。 阿统飘在她身侧,瞧着楚念声的一番举动欲言又止,自欺欺人,“确实比之前好些才怪啊!” “楚念声!难道现在就不渗人吗?谁家的门上挂一整块黑布啊!” 面对阿统的崩溃,楚念声不置可否。她寻了处干净的枝丫坐在上头,一手搭着膝盖,一手随意垂在身侧,颇为惬意地闭目开始晒太阳。 眼不见为净。 树影斑驳,温热的风拂过脸颊,坐在树下的裴褚崖将楚念声的动作尽收眼底,长睫颤了颤,一双凤眼闪过一丝笑意。 他倒是没想到还能这般解决。 裴褚崖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白玉瓷茶盏,斟了一杯新茶递给楚念声,不经意间问道:“楚修士实乃性情中人,不知师从何处?” 小小的茶盏漂浮在面前,淡色的茶水盈盈漾出漂亮的光晕,叠着玉器的莹润,恍若星河入水。 楚念声下意识往下看去,意料之中并未见一柄小青剑。白皙的指节捏住茶盏,倒是她心仪的温热。 “无师无门。”她抿了口茶,入口的苦涩很快便被回甘冲去,“天生地长。” “原来如此。”裴褚崖再为她斟上一杯后收回目光,好似方才的问话只是家常闲聊。 阿统警铃大作瞪着眼睛紧盯着裴褚崖,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让这人又施了诡计。 庙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偶尔还能听见风吹过枝叶间的细微声响。 很快,这份安静就被一声直冲天际的惊呼给打破了。 “我的老祖宗诶!这是什么东西!凶宅吗?” 夜文术一身破破烂烂的布衣上沾满了泥泞,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泥潭里滚了圈。他一手撑地,一手不停拍着胸口给自己压压惊。 “我的老祖宗诶!可千万别冒出个鬼来,这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啊,谁家大门上挂黑布啊,这不缺心眼嘛呜呜” 楚念声被他的破锣嗓子吵得心烦,起身瞧去正听得这句话。 “咔”,掌心的玉瓷盏被纤细的指尖捏出几道裂痕,下一瞬便化成粉末消散在空中。 楚念声:啧。 “抱歉。”她忘记是裴褚崖的了,“我会赔你套新的。” 裴褚崖,“不必,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楚念声并未将他的谅解当真,让阿统去商城中寻套更好的后,便将注意力再次放回到门口那个撅着个腚,对着河神庙瞧个不停的家伙身上。 “真是好样的。”楚念声扯着嘴角,笑意却让人背后发寒。 阿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定是它的错觉吧,它怎么听出来股咬牙切齿的意味。它总觉得门口那家伙要倒霉了。 不过,地图上怎么没显示任何标志? 阿统将这个疑问给按了回去,没好意思同楚念声说系统出问题了,否则指不定会被她如何嫌弃。 做统难,做一个贴心的统更难。 门外的夜文术探头打量半天后,开始琢磨起牌匾来。 “河、神、庙?”他托着头沉思片刻,摇摇头,“应该是老、鬼、宅!嗯,就是这样!” 夜文术摸索着下巴,对于自己的推测颇为自信。“这地方定是被人关了只老鬼在里面,怕人误进才布了黑布提醒人别走错。” “我的老祖宗诶!那我可得离远点,否则被那老鬼抓走了可咋办!” 夜文术打了个哆嗦,倒退三步扭头就跑。他可不能折在这,他还没找到要找的人呢。 谁知,夜文术跑了几步却发现,周遭的景色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的衣裳被什么东西勾着了。 还未扭头查看,夜文术“唰”地一身被一道白光拎着后颈丢进了院中。 “啊啊啊!” “有鬼啊!我的老祖宗诶救命啊!!” 夜文术蜷缩成一团,将头用胳膊紧紧抱住,一阵鬼哭狼嚎吵得楚念声脑仁子疼。 “聒噪。” 楚念声不耐地抬眼,勾勾手指就将他的声音给封了。 “呜呜呜”夜文术发觉自己不能出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看过的各种话本。 《黑山老妖智取猪刚鬣》 《孤村老尸夜游杏花楼》 方明珠看到天极宫的人,当即也明白了,她停下分发烤肉的动作,扯了扯乌伯山的袖子,小声嘀咕,“这些人不会是来找河神大人的麻烦吧。” 乌伯山拍了拍她的掌心安抚,随后看向楚念声等待她的命令。 不待楚念声说什么,面前的燕枯瞥见他们腰间的令牌,当即明白这几人是天极宫的,那个修真界第一宗门。他神情有些紧张,“河神大人这些是天极宫的人,我们是不是先避一下?” “避?”楚念声看了燕枯一眼,“没必要。” “好大的口气。”寒石身后的一名弟子义愤填膺,“妖孽你伤了东方师兄,还不束手就擒。” 楚念声顿默一瞬,有些无奈,“这话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楚念声:“你们也是天极宫的?” 寒石长老打量她一圈并未从她身上发现修为,当即便放下心来捋了捋胡子,颇为自豪,“自然。” 楚念声颔首,“那就行。” 楚念声纤长的指尖在身侧绕了个圈,一道白光一闪而过。看起来极为轻松的动作,可不知为什么,寒石心下惴惴不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消失了。 寒石长老不明就以:? 怎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罢了,多说无益,还是自己早点将这妖孽收服,免得她再起祸患。 寒石两指夹住黄符,抵在嘴边小声念咒,信誓旦旦地盯着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让她好好看看天极宫的实力。 “起!” 随着他念咒结束,指尖的符箓上的朱砂闪出一道耀眼金光,黄符直奔楚念声而去。 带着股强大的压迫感,可比前面东方华的符箓威力强多了。 “遭了,这是天极宗楚婴期的长老,寒石!”栾郁一见到这符箓,就认出来了。 这寒石自身的修为并不十分强盛,可他的一手符箓连宗门掌门都得给他留三分脸面。他的独门“请神符”可让传闻中的“神”分出一丝神力附在自己身上来增加自己的修为实力,那的威力可不容小觑,“河神大人小心!” 可谁都没想到,那气势汹汹啥气十足的黄符刚被寒石抛出,便像是被卸了力一般,轻飘飘,如同一片枯叶,晃晃悠悠地在空中荡了起来,然后“啪叽”一声被拍在了地上。 “噗!”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被拂了面子,寒石的脸色沉得吓人。他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那人,伸手在怀中一掏,重新拿了张符箓出来。 “去!” 片刻后,再一次的,黄符被无形的气拍到了地上,整整齐齐并排在楚念声面前。 楚念声:? “可恶!”寒石在心下咒骂一声,余光瞥见弟子疑惑的神色,霎时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火星子一样,他恶狠狠地蹬着自己弟子,“慌什么!” “看来是不动真格不行了!”寒石的声音低沉可怖。 乌伯山将方明珠护在身后,栾郁也一同将栾萱挡得严严实实的,一群人皆是一副紧张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 楚念声看了眼面前的寒石,慢条斯理地抬手,上头赫然摆放着一块栗子糕。 这栗子糕被村民小心翼翼地摆出宝塔般的模样,但被妖兽一阵乱轰早就从案桌上滚落下来,淡黄色地糕点上粘了好几根枯草。 楚念声也不嫌弃,捻去枯草,淡淡的栗子味粘上她的指尖。 一定放了很多糖。 楚念声轻搓指尖,蓦地想起先前闻到的白玉糕的香甜味来,那块点心一定刚刚好。 她叹了口气,有些遗憾。抬眸望向寒石地目光便染了几分冷意。 寒石心下一怵。奇怪了,这人明明没修为啊? 他冷哼一声,捏紧了手中的符咒,“受死吧!” 快速将咒语念完,寒石勾起嘴角,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这几个害怕惊恐的模样了。 内心的喜悦还没维持多久,便从符箓飞出去,“啪”地一如既往地被拍在地上后,破碎了。 “不,不可能!”寒石长老磕磕巴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整整齐齐被拍在地上的符箓,原先顺滑的胡子也变得乱糟糟,“这是怎么一回事。妖孽你耍了什么诡计!我不信!拿符箓来!” 身后的几名弟子赶忙将手中的符箓递到他面前,“长老,给!” 七八叠符箓被他抢过,寒石魔怔了一般一张张地将手中的符箓朝楚念声扔过来。 “火云符!” “冰弹符!” “奔雷符!” “缚灵符!” 翌日一早,楚念声连眼睛都没睁,就闻见股淡淡香气。 她猛地坐起,警惕打量着四周,见没什么异常,才松了口气。 这一觉睡得她神清气爽,结界没被触动,迟珣和连柯玉都出了门,她也照常出去打听百宝窟。 下楼时,她还撞见了赵老板的妹夫。 大高个儿抱着还没他半截胳膊长的小孩儿,不同昨日的拘谨,这会儿他见着食客就乐呵呵地笑。人瞧着粗蛮,怀里的孩子却抱得紧,生怕磕着碰着。脸也略显苍白,似乎没睡好。 两人打了个照面,看他额头上全是汗,楚念声下意识问了句:“你住的地方离客栈很远?” “不远,不远。”男人笑,“就在街东头的那家铁铺,就是铺子里有些热——仙人这是要出去?” 楚念声瞟一眼他怀里的小孩儿。 他热得满头大汗,这小孩儿脸上倒干净,看起来照顾得挺好。 她也没多问的打算,点点头就走了。 第52章 第52章“小神仙,多谢你。”…… 这一找又是大半天。 经过昨天,她总觉得挨个儿找人问实在太犯傻,况且百宝窟这地方似乎有些邪乎。 赵父是在梦中得知百宝窟的下落,没过多久就死了,其中说不定有什么关联。 于是她去了趟赵父的坟,想从坟堆下手。 但和赵老板说的一样,她爹的坟完好无损,连坟堆上的土都没被动过。四周气息也正常——灵力平稳,没有丝毫妖祟邪气。 坟场离百宝镇远,这一来一回,等她赶回镇上,太阳已经西斜。 她实在口渴,便找了家糖水铺子。 守铺子的老板是个模样年轻的女人,个高面瘦,干活尤为利索,不过笑着说了三两句话,就调出碗沁凉的甜水。 楚念声从她手中接过,拖了个板凳坐在铺子外面喝糖水。 这会儿正值下工的时辰,喝糖水的人不少。一个简单的甜水铺子,却格外热闹,烟火味也重。 老板认出她是御灵宗弟子,想和她说话,但还没开口,忽又一转身,急匆匆往铺子里走。 他困惑极了,眨眨眼,又动动手,努力回想自己今天的所见所闻,还疑心是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见状,阿亮只能挠挠脑袋,回头请求父母的帮助,却被小玉顺势拉走,捂住了嘴。 最后,打破这阵沉默的是裴褚崖的脚步声。仿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在阿亮指出方向的那瞬,他已经做好了朝着那里全力冲刺的准备。 一直关注着裴褚崖的徐津迅速拉住他,开口劝道:“山上危险,裴兄不如还是先离开这里,我和师弟去寻找令夫人,帮助你们是我们天月宗的职责。” 见裴褚崖没有反应,徐津又朝一旁的林不语使了个眼神,林不语便先带着小玉一家人撤退到另一边去。于是,这里只剩下裴褚崖和徐津两个人,他们僵持着,谁都没有再说话。裴褚崖想走,但他终究是凡人,徐津又用了点灵力,遏制住他的行动。 直到山上又传来一声轰鸣,裴褚崖才怒然甩开徐津的手,大步往前跑去。望着裴褚崖的背影,徐津的脸上写满了愕然,凡人和修士之间的差距并不小,裴褚崖居然能挣脱开他的束缚,或许先前天华剑残魂的异动并不是意外…… 裴褚崖就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 徐津来不及多想,便要跟上去,守着裴褚崖的安危,却见不崖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飘然而来,挡在了他们面前。一番扫视之后,黎清越才淡然出声:“山上已无事,山下情况如何?” 听到黎清越的话,徐津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连忙汇报:“弟子和林师弟已经让周边百姓转移到其余地方,目前暂无人员伤亡。” 除了…… 裴褚崖的妻子,尚未不知去向,恐怕凶多吉少。 想到这里,徐津只能问道:“只是,弟子不知山上可有百姓受困?” 一瞬间,徐津和裴褚崖都齐齐望向黎清越,饶是不知事情原委的他也察觉出些许异样。黎清越沉思了会,才放出灵力,将旁边的糖圆抓了过来,放在地上。 糖圆正一头雾水,但瞥见熟悉的裴褚崖,便不再顾忌徐津和黎清越的视线,只一心朝着裴褚崖喵喵叫了起来。 它叫的这么卖力,也不知道这个姓裴的傻子能不能听懂…… 算了,要不还是辛苦一下,将他带去娘亲身边吧。 于是,糖圆便摇了摇尾巴,一边叫着,一边抬起爪子,朝着山脚附近的位置挥来挥去。 而一对上糖圆琥珀色的瞳孔,裴褚崖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他急匆匆地追随着糖圆而去,却在乌过黎清越身边时听他冷不丁出声: “山上已经没有人了。” 裴褚崖猛地站定,回身望向他,只看见黎清越双唇一张一合,如此之间便吐出令人头脑发麻的话语:“山上已经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徐津下意识去看裴褚崖的反应,却见他又回身,脚步不停,仍要跟着那只猫朝着山上走。徐津忍不住出声喊住他,再次劝道:“裴兄……” 裴褚崖却只是看了他一眼,极为平静道:“我要去找她。” 徐津看向自己的师父,见黎清越没有出言阻拦,便只能一叹气,看着裴褚崖朝那座山走去。 过了会,黎清越才又出声,问他:“那人就是先前引发残魂异动的人?” “是。”徐津收敛神色,恭敬道,“不仅如此,先前他还挣脱了弟子的灵力束缚。弟子认为,此人不会是普通凡人,只是……” “只是如何?” 徐津垂下眼,一字一句道:“只是,师父有所不知,此人早已成婚,并与妻子感情甚深,怕是难以完全得到天华剑的认可。” 毕竟要想完全掌控天华剑,需得心中毫无杂念,自然也得撇去七情六欲。 “早已成婚?”黎清越抬眼,朝着裴褚崖离去的方向望着,“那也无碍,毕竟若是他的妻子在山上,此刻也已香消玉殒了。” 没有人比黎清越更知道凡人鹤命的脆弱所在,在突如其来的自然灾害和人为伤害之外,鹤老病死,命定地逝去也算是最为完美的结局了。 黎清越拂了拂衣袖,忽而轻声道:“走吧,先去看看周边百姓的情况。” “是。” 徐津和黎清越到的时候,林不语正在安抚百姓,他向来会说些花言巧语,将原本忧心忡忡的老人哄得心花怒放,拉着他不放。 见到徐津身边的黎清越,林不语才连忙说了几句,快步走过来,拱手行礼:“弟子林不语见过掌门。” “不必多礼。”黎清越的目光扫过这里的每一处,百姓虽面有愁容,但都聚在一处,不见其余吵闹和争执之景,他点头称赞了一句,“你做得很好。” 林不语飞快地瞄了一眼徐津,才低下头说:“都是徐师兄安排得当,反应迅捷,才免去百姓之苦。” 徐津没有接话,尔后又到人群中探查了一番,安抚了几句。等他要走回到黎清越身边时,倏然有人弱弱出声:“这、这位仙人,您可知小崖去哪了?” 见状,其余认识裴褚崖的人纷纷扭头一看,陆续附和起来:“是啊,这孩子人呢?” “莫不是出……”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有仙人在,小崖肯定是平平安安的。” 徐津无法正面回答这些问题,只能对着小玉说:“放心吧,他不会出事的。” 小玉怯怯地点了点头,不由得握紧身边丈夫的手,希望从中获取些许力量,支撑着她站稳。她不敢想,要是裴褚崖还有楚姑娘都在这场山洪中出了事,她到底该如何去解释这些事情。 难道真的是命运中的诅咒吗? 徐津走回到黎清越身边,思忖了一会,正要出声问问裴褚崖的事情,却见黎清越倏然抬头,抬眼朝不崖处望去。于是,似有所感,徐津便循着黎清越的视线找过去,只看见裴褚崖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 离得更近些,徐津才看见裴褚崖的怀中还抱着一名女子,她闭着眼,仿佛正在熟睡。 悄无声息。 “我这儿有几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意识再度回归时,楚念声最先听到的就是耳边那道熟悉而充满了惆怅的声音。 她撑起身,捂着头发了会儿呆,这才迟钝地看向了蹲在她身旁,一脸苦大仇深表情的小黑。 转头看看四周,隐隐有些熟悉却始终无法在记忆中确切搜寻出来的景象让楚念声愈发迷茫,没有回答小黑的问话,她转而问道:“我们在哪?” “这是第一个好消息。”小黑磨了磨牙,阴恻恻道,“恭喜你,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出云宗,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蛇君斩草除根了呢。” 楚念声: 她再度揉了揉头,认真问出一句:“啊?” “第二个好消息,这会儿的裴褚崖才刚刚进入出云宗,运气好的话你可以揍他一顿,还不用担心会被他剥皮。”小黑“热情”地介绍道。 楚念声极其明智地打断了小黑即将脱口而出的第三个好消息:“你先等等,我们为什么会回到三百年前?” “确切来说,这并不是真正的三百年前。”小黑心虚地抬起头,极其认真地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 “你可以理解为,因为一点小小的意外,裴褚崖被心魔侵染了,而我们因为离得太近,不小心被捎带着拖进了他的心魔。” “这个意外,是你给他解毒的过程中出现的?”楚念声想起了那道怪异的黑气,无师自通地总结道。 “怎么会!”小黑怒视着楚念声,愤愤不平道,“他本来就有杂念才会因为我的影响而坠入心魔,就算这次没事也迟早有下一次,我顶多就是把这个进程加快了而已。” 楚念声默然许久,念及是自己要小黑解的毒后,默默咽下了那句“如果是下一次的话我们就不会被捎带着拖进来了”。 伸手在小黑的头上揉了揉,她好心地安抚道:“没事儿,反正你和我都没什么亲人,在哪都没什么区别,还能比别人多修炼三百年。” “不止是这样。”小黑低下头,“这个世界是由裴褚崖的心魔构建的,如果他没能成功渡过心魔,或者是被心魔反噬,这里就会崩塌” “崩塌之后,不光裴褚崖会入魔,你我的本体都会陷入沉睡,至于意识”小黑声音越来越小,“会彻底消失。” 楚念声的手僵在小黑头顶,许久之后,她坚定开口。 “我们来讨论一下该怎么出去吧!” 她记得赵老板说过,赵父死前也曾偷偷带走过幼子。 所以他当初不是为了卖小孩儿,而是想开百宝窟的窟门? 楚念声倏地抬头,看向窗外。 夕阳斜沉,天已经快黑了。 她眼皮一跳,心也跟着一沉。 不好。 守错地方了。 第53章 第53章“你别动,我靠会儿。”…… 楚念声想到了被铁匠抱走的孩子。 那是赵父的亲孙,也是年纪尚小的幼童,足以充当百宝窟窟门的“钥匙”。 所以赵父根本不是冲着赵老板的三妹来的,而是为了抢走那小孩儿? 她急急往外走,不过两步,忽又折返回来,对着书生说:“你出去,在我回来前不准见她娘俩。也别想跑,你就算跑到天上去,我都能把你逮回来!——还有你,你……” 他——若依你所说,他是冲着这婴儿来的,之后必然会回来。” 楚念声由着他濯洗伤口,另一条抱着孩子的胳膊实在酸疼得很。 她看一眼迟珣身后的连柯玉:“嗳,连柯玉,快抱着它,待会儿我胳膊都要累断了。” 连柯玉微怔,从她手上抽离视线,略有些无措地接过那婴孩。 虽说她接过去时还有些无所适从,可她抱孩子的姿势却分外熟稔。 她将那婴孩小心翼翼地团进怀里,一手捧着后脑勺,另一手稳稳托住背,偶尔轻拍一阵。 没一会儿,呆呆看人的婴孩就困倦阖眼。 楚念声沉默。 “小黑,不太对。” 赶回无名居的楚念声站在正屋外,看着门槛处洒落的血迹,欲上前敲门时却被骤然漫起的灵波逼地朝后连连退出几步。 “不像裴褚崖设下的,他伤得不算轻,估计没功夫搞这些。” 小黑冷静分析道:“应该是他疗伤时将大部分内息集中在了丹田,其余真气为了避免外界的干扰,主动生成了屏障。” “师尊受伤是因为九蜚?”楚念声揉了揉被灵波伤到的手腕。 “就伤口处残留的气息来看,应该是的。” 楚念声原本只是推测,听到小黑的答复后,沉默一瞬后道:“你见过九蜚?” “是。”小黑罕见地没有对自己的精彩过往大谈特谈,“如果我猜的没错,上一次九蜚封印松动,便是裴褚崖最终出手压下的。” 不等楚念声询问,小黑已经说了下去。 “压制九蜚的唯一办法是毁去它的内丹,但九蜚身怀上古之毒,又大部分集中在了内丹之中,与它交战又取胜的话,必然会被内丹中的毒所波及。” 楚念声想起迟珣所说,之前出云宗先辈为了对付九蜚,付出了极高的代价,小黑的推测,恰好便对上了此事。 “那如果是这样,师尊为何没有事?” 照小黑所说,他这次出手已是不易,又怎么能两次压制九蜚? “谁说他没事。”小黑嗤了声,“他硬生生用真气把毒封在了体内,要不是这次的新毒引动了旧毒,连我都注意不到。” 说着,小黑的语气里也带了些波澜:“身中九蜚之毒,这么多年却一点痕迹都不漏,这人对自己还真是狠。” “这毒很厉害?”楚念声问道。 “差不多就是经脉被千年寒冰冻住再放在火上烤着的滋味吧,死不了,但是熬不住的可能会自行了断。”小黑轻描淡写地答道。 楚念声: “那现在”她看着门口,“师尊是又准备独自把毒封起来?” 没等到小黑的回答,楚念声以为它也拿不准,正考虑着,却忽地感觉肩头一沉。 “你怎么出来了?”转头看着黑狐,楚念声心中讶异无比,毕竟这么久以来,只要裴褚崖在,小黑从来都是退避三舍的。 “裴褚崖给你渡过灵力,你现在运功,试试还能不能感知得到?”小黑声音微沉。 它难得这般正经,楚念声收起玩笑的意思,当即静下心调动内息,许久,才在丹田之中寻到了一些仍未被她彻底融入体内的灵力。 “要做什么?”楚念声一边集中精神,一边快速问道。 “压下你自己的气息,将那股灵力集中起来,用它冲开门外的屏障。”小黑快速道。 楚念声一怔,虽然不明白小黑的意思,却仍旧试着再度朝门探出了手。 掌心吐出灵力的一瞬,方才强劲无比的结界再度亮起,在她心下一惊要抽手时,门忽地打开,将她拖整个人了进去。 对此毫无防备的楚念声险些没站稳,方一站定便迅速闭眼举手,心里暗暗哀嚎起擅闯师尊住所要受的责罚来。 预想中的斥责却迟迟未到,楚念声试着睁开眼,看清房中景象后不觉倒吸了一口气。 如绸缎般乌亮浓烈的墨发散在榻上,发尾顺着榻沿逶迤在地,宛如一道黑瀑,而黑瀑尽头,暗红的血珠缓慢而无尽地滴落,积起一潭触目惊心的痕迹。 裴褚崖仍旧维持着入定的姿势,身体却已然倒落在一旁,面色冰霜玉白,往日蕴藏着无尽风华的双眸紧闭,右肩处破损的红衣向外翻开,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处,手也无力地垂落在身侧,只有唇边不断渗出的血沫和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提醒着楚念声他一息尚存。 “这小黑?” 楚念声惊怔在原地,她这才明白小黑为何敢这样大胆地出现在她身边,裴褚崖如今的状态,怕是它站在他眼皮子底下都不用担心他会察觉了。 “余毒未尽又添新毒,他能活着回到这儿也就是仗着自己修为深厚了。”小黑自她肩头跃下,探出爪尖触了触裴褚崖留下的毒血,皱着眉道。 楚念声下意识就要转身:“我去找傅宗主。” “他来有什么用,发丧吗?”小黑没好气道。 “那怎么办?”楚念声语气有些沉闷,上次直面生死时她只能坐以待毙,虽然如今面临的并非是她,可她依旧不喜欢这种感觉。 小黑回头盯着她问道:“你想救他吗?” “能救当然要救啊。”楚念声不明所以,“况且师尊也救过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吧。” 就算她是妖族,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的好吧! 小黑跳上榻,歪头打量了裴褚崖会儿,又用爪子试着探了探他的气息,过了许久后脸色怪异地嘟囔了句什么,才转过身对楚念声道:“他死不了,不过醒了之后毒发起码也得废去他百年的修为。” 能保住命就不算什么大事,楚念声神情刚刚一松,便又听小黑说道:“不过我有办法化解他身上的毒。” “啊?”认识这么久,楚念声一直把小黑当做哪里跑出来的精怪,没想过它竟真有这般本事。 “那解毒对你伤害大吗?”师尊都奈何不了的毒,楚念声不禁有些担心起小黑来。 “这种小毒,当然伤不了我。”小黑昂首道,随即又有些迟疑地开口,“但我不确定解毒会不会对他造成别的影响。” “影响?你对师尊?”楚念声的语气里多了些怀疑。 似乎是对楚念声话中流露出来的意味极为不满,小黑当即一爪子拍在榻上:“你就说要不要我出手吧,反正我只保证毒消,别的一概不管。” 楚念声再度看了一眼裴褚崖的面色,虽然小黑说他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素日颜若舜华的师尊这副样子也着实吓人了些。 “要不你辛苦些?”她讨好地冲小黑笑了笑。 小黑“哼”了声,白了她一眼后转过头,前爪搭在裴褚崖肩旁,微伏低身体,一团黑气自它张开的口中吐出,朝着裴褚崖的伤口处涌了上去。 怎么看怎么不像解毒的流程,让楚念声心虚地回身将门关好,顺便扯过一把椅子挡在了门口,生怕被人看见之后给她扣上一顶加害师尊的罪名。 随着黑气一点点渗入,裴褚崖伤口处流出的血色也渐渐由深转浅,楚念声对小黑的认知也有了新的转变。 难不成它还真是妖界的什么神灵? 这般思量着,楚念声不觉反思起自己之前对小黑的态度来。 她应该没说过什么太得罪他的话吧? 就算有,不拘小节的妖界守护神,此等小事也定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要糟!” 楚念声这边自我安慰,突然响起的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看去,便见方才有条不紊地为裴褚崖疗伤的小黑,不知何时忽然立起了身,喉中发出不自觉的低吼,尾上的毛尽数炸开,似乎是用力向后拉扯着身体。 而那团原本在耐心吸附裴褚崖体内毒素的黑气,此时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反客为主地锁在了小黑身上,不断地将它朝裴褚崖的方向拖拽着。 一惊之后,楚念声当即扑过去按住了小黑的爪子,就要将它从桎梏中解脱出来,却不料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那道黑气分毫。 “用剑把它砍断!”见状,小黑厉声道。 来不及细想,楚念声迅速念出剑诀,长剑入手后,集中精神将全身的真气灌注在剑身,猛然朝黑气砍了过去。 “铛” 黑气断裂,收力不及的楚念声抱着怀里的小黑朝后摔了过去,倒落的前一刻,她看见榻上的裴褚崖缓缓睁开了眼。 不同的是,那双总是旖旎生光的瞳孔,此时却如浓雾般漆黑一片,在终于从脱力状态缓过神来的小黑大吼着要楚念声快跑的声音中,裴褚崖慢慢转过头,对上了楚念声微微睁大的眸子。 “你是谁?” 像是隔了朦胧薄雾,遥远而困顿的清哑声音传至耳边,下一刻,楚念声眼前忽然炸开了亮至刺眼的白光,她 这就是女主吗?自带主角光环,连抱孩子这种事都能得心应手。 连柯玉也不过扫了眼怀里的小孩儿,便又看向她受伤的手,眼也不眨地紧盯着,仿要将她的手盯出个洞。 迟珣问:“除了手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沾到了煞绒?” “没——他身上倒不少。”楚念声指了下昏死在地的铁匠。 迟珣走到他身边,面色凝重地探过脉象。半晌,他微松一气:“好在你来得及时,倘若再耽搁一阵,他性命不保。” 这回他没有直接洗去铁匠脸上的煞绒,而是用一根细棒卷裹着,小心收集进容器里。 他道:“僵尸尸毒厉害,要用这煞绒制解药——师妹,你也沾染了毒素,倘若出现头热脑胀的情况,都正常不过,无需担心。”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楚念声就感觉脑袋像是被火烤过一样,晕乎乎的,还有些发热。 “什么破僵尸,待制出解药了,再遇见,非得将他碎尸万段不可。”说完,她就势往连柯玉身上一靠,理直气壮地吩咐,“你别动,我靠会儿。” 她从身侧靠过来,连柯玉一下绷紧背,呼吸也跟着一滞。 第54章 第54章“这回你为何不亲我了?…… 迟珣顺着煞绒生长的痕迹查看,最后翻开铁匠的衣领。 只见那粗粝的皮肤上赫然刻着三道发黑的血痕,白色的煞绒就寄生在伤口里,争相挤出伤口,爬满了他的半边脑袋。 是僵尸的爪痕。 “难得见到这样品相的煞绒,若是找到他背后那人,或许能有更多。”他像是见着了什么难得的宝贝,谨慎又快速收集好煞绒,简单处理过铁匠的伤口,最后掐了个诀法。 诀法生效,一缕墨绿色的妖气从他的指尖溢出,凝成藤蔓的形状。 藤蔓缓慢交织、缠绕,逐渐有了人的轮廓。 “师兄,你这样带我出来没关系吗?” 楚念声回头看了眼山门,想起方才其他弟子们结伴朝一处而去的样子,又不免想到了迟珣所说的晚课。 既是一月一次,应该是很重要的吧? “无事,晚课是长老们各自安排门下弟子参加,我晚些回去向师尊解释就好。” 那个傅宗主的样子的确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楚念声松了心。 她顺口问道:“傅宗主很喜欢师兄?” 迟珣脚步稍慢,侧过头看她:“怎么会这么问?” 楚念声理所应当地答道:“别人见了我师尊都不怎么敢说话的,而师兄不一样,难不成不是随了傅宗主?” 况且,她师尊那对谁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脾气,能叫出迟珣的名字,就足以说明他很与众不同了。 迟珣愣了愣,随后摇头笑笑:“师尊门下,先我入门的几位师兄皆在外云游,余下弟子中,我修为尚可,便多帮师尊看顾着些宗内,但不管是否自己门下,对于宗中弟子,师尊都是一视同仁的。” 说到此,他停了一瞬:“师妹也是一样。” 楚念声脑中回忆起下乌鹤看着自己那数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实在是没办法厚着脸皮去附和迟珣这话。 好在此时已经出了出云宗的结界,前方绰绰云雾散去,脚下的山路也转为了平整的青石砖,望着突然显现在眼前的人群,楚念声微讶。 “我们这是?” 迟珣侧首一笑,脚步微快走在了她左前方,边引路边解释道:“出云宗位处西州,为了避免纷扰,先祖设了此结界,虽然同处一地,周围百姓却是探寻不到的。” “不过这些年他们也已习惯了宗内弟子来此,”身侧走过的青年好奇地看了眼楚念声,又善意地冲她一笑,迟珣同样迟然地朝那青年回以一笑,方才继续对楚念声道:“也多能认出我们的身份。” 怎么认? 视线扫到迟珣身上,楚念声收回了这句无须多问也能猜出答案的问题,别人或许会认错,但迟珣只要站在这里,满身清贵缥缈的气质,只一看便不似凡人。 “师兄也会常常下山吗?” 今日之前,她以为如迟珣这般修仙之人,会满心放在修炼上,不沾染任何烟火气才是。 不知想到了什么,迟珣眼中流露出些许无奈,摇首笑笑:“不算多却总有必要的时候。” 楚念声更觉好奇,刚要再问,身前的迟珣已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了。”他转过身,“师妹,你自行入内挑选,我在外等你可” “迟师兄?”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仅唤师兄二字的声调就转了三个弯儿,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我师父这是生了多大气啊,让你连晚课都不去下山来逮我?” 迟珣闻声望去,眉头先是一皱,继而意识到了什么,沉声唤道:“千祁。” 话音落下,楚念声转过头,便见一个少年从拐角处探出个头,像是细细打量了会儿迟珣的神色,随即摸了摸鼻子自觉地走了过来。 边走边嘟囔:“不对啊这个时辰晚课也还没开始啊。” 楚念声多少见过些出云宗的弟子,但眼前这位却多少有些不同。 面容清俊明朗,星辰般的眸子因为苦恼微微垂着,一身水青色的宽袖薄衫,银丝玉冠将长发半束而起,腰间系着块色泽上佳的碧色玉佩,随着他不情不愿的脚步前后晃动,不像修仙之人,倒俨然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走到迟珣面前,不等他开口,那人已经熟练地仿佛说过无数次一般开始倒豆子:“是我不对,我已经反思过了,下次一定再也不偷偷溜下山,也会好好跟我师父和宗主” “欸?”他忽然停下,和站在迟珣身后的楚念声对了个视线,又转头看了眼迟珣,恍然大悟般深吸一口气,“师兄你不是来抓我的?” 要是抓人,怎么可能身后还带个小姑娘来呢! 想通这一点,方才还苦大仇深的少年立马喜笑颜开:“这就好说了,没事师兄我不会告诉别人我见过你的你放心好了那就这样我也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楚念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毫无停顿地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溜,迈出一步后却仿佛撞在了什么屏障上一样,捂着额头低低地痛呼出声。 “师兄!”他龇牙咧嘴地转过身,眼中满是泪花。 迟珣平静地瞥他一眼,几乎同时,唤做千祁的少年眼底泪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是楚念声师妹。”迟珣这才开口道,而后转向楚念声,语调放轻了些,“他叫颜千祁,是我同你说过的厉长老门下弟子。” “师妹?”颜千祁眨了眨眼,睁大眼道:“傅宗主终于觉得他那一脉阳气太盛,肯多收几个女弟子了吗?” “楚师妹是长清师叔之徒。”迟珣淡淡补充道。 话音落下,楚念声从善如流地唤了声:“千祁师兄。” 颜千祁揉着额头的手忽然一滞,片刻后猛然退开一步,极为惊恐道:“可别可别!这可不兴乱喊啊!”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样,喃喃自语道:“要是被长清上尊听到了,我怕不是得自裁谢罪。” 楚念声沉默:她师尊在宗门里的风评可真是难以想象。 “千祁,不可妄议师长。”迟珣皱了皱眉。 “师兄啊,”颜千祁深深叹了口气,言辞恳切道,“咱这一辈里,敢喊长清上尊师叔的,除了你也没别人了,长清上尊的弟子” 他四处看了看,苦着脸道:“我哪里敢当这一声师兄嘛。” “我师尊有这么可怕?”楚念声对自家师尊更好奇了。 “何止可怕!”颜千祁说归说,对楚念声却并没有故意冷落,而是语重心长道:“姑娘,实在不行,你转投我师父门下吧,我师父虽然严厉了些,但对自家徒弟也还是不错的。” “今日是厉师叔授课。”迟珣忽地提起,“裴师叔炼丹走不开,临时请厉师叔代替的。” 颜千祁脸色骤然一变:“当真?” 迟珣微笑应道:“我何时骗过你?” 颜千祁紧闭上眼,哀嚎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我师父一定知道我偷溜出来了。” 话音落下,他再度睁开眼,精神一振:“不管了反正现在回去也晚了,横竖都是受罚,不如玩个尽兴!” “师兄你们去哪啊不如带我一个?” 这时,楚念声也已经知道迟珣方才说的“必要的下山时候”是什么意思了。 不过比起裴褚崖和乌鹤,这看起来好像才是师兄弟之间该有的氛围? “天衣坊?啊原来如此,是给楚”颜千祈有些苦恼地顿住,似乎是不知该怎么称呼楚念声。 楚念声忙接道:“叫我楚念声就好。” “那不行,太严肃了!”颜千祁摆了摆手,认真思索片刻后打了个响指道:“要不我叫你阿声?” “千祁。”迟珣无奈地唤了声。 颜千祁义正严词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师兄,同门之间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嘛!” 没等楚念声开口,颜千祁已经自顾自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好,那就阿声了。” 楚念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也并没有拒绝,只是在想他若是知道这名字也是出自她师尊,会不会觉得有些烫嘴。 迟珣看向楚念声,见她并没有不快之色后,压下了嘴边的话,转而道:“好了,先进去吧,千祁你也一并选一身好了。” “师兄付钱?”颜千祁欢快挑眉。 迟珣不置可否,朝楚念声招了招手,踏进了店内:“来,看看有喜欢的吗?” 楚念声倒是没多大讲究,衣服什么的只要合身就好了,略略看了几件后便随手指了一身,店家刚要递给她试穿,一旁的颜千祈却又凑了过来。 他“啧”了声,摇首道:“小姑娘家家的穿这么素净做什么?” “那件胭红色的倒是不错,和阿声你额间的花钿也相配。”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袭款式简洁的红衣映入楚念声眼中,虽是明快的胭红色,却因为通身只着一色,也无额外走线配饰点缀,并不显张扬。 或许本就不是给商贾之户的衣服,所以袖口与腰身处是特意收紧了的,也不会影响到平日里使剑,对楚念声而言,倒真是颇为合适。 只不过楚念声抬手摸了摸额上的绯色印记,有些发愁。 “这件也可以,织锦缎轻薄,穿起来舒适些。” 迟珣拂过手下的衣料,挑出一件月白色的,和颜千祈所指款式相近的衣衫,侧首道。 楚念声犹豫了下,伸手拿起了迟珣所选的那一件,又不好意思地朝颜千祈笑了笑:“这件和我剑的颜色比较搭。” 就凭颜千祁方才的反应,长清上尊之徒这名头实在已经够打眼了,衣着上她还是低调些的好。 颜千祈倒也没有因为楚念声选了迟珣那件而不悦,转头试了身紫檀色窄襟云纹春衫,对镜照过后自得地点了点头,又带着明显讨好意味地看向了迟珣。 迟珣从袖中取出银钱,递给了店家:“就这两件,可够?” 店家笑呵呵接过:“公子冠玉之容,不为自己选一身?” “老伯不用多劝,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就没见他换过别的样式的衣服。”颜千祈冲着镜中的自己挑了挑眉,“要是换了,我还要怀疑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呢。” “你若换好了便出来,师妹,你也去试试可否合身?”迟珣理也不理他。 “师妹师妹,也没见你叫我声师弟。”颜千祈嘟囔了声,走到二人面前转了一圈,冲楚念声粲然一笑:“怎么样阿声,好看吧?” “好看。”楚念声诚实夸赞道。 迟珣看了眼楚念声,转身不由分说地将颜千祈拉出了门:“我们在外面等你。” 刚一出门,颜千祈便开始捂着胳膊喊疼:“师兄师兄,轻点!” “胡闹的时候不觉得疼?”说着,迟珣松开了扣着他穴脉的手。 颜千祈晃了晃胳膊:“怎么就胡闹了,一个称呼而已,再说了,你叫我们的时候不也经常只喊名字的嘛。” 说着,他撇了迟珣一眼:“你这样,小姑娘说不定还觉得你故意和她生分呢。” 迟珣抬眼,颜千祈又迅速移开了视线:“啊话又说回来,听说长清上尊回宗了,这次是要久待?” “比起这个,你最好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事。”迟珣不搭颜千祁的话茬,幽幽道。 见颜千祁再度苦下了脸,迟珣看了他眼,还是松口道:“待会儿回去,同我一起去见厉师叔,便说是恰巧遇上了我下山采买,为了帮我耽误了些时辰,才误了晚课。” “师兄。”颜千祈忽然正色。 “嗯?” “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没拜在你门下呢?” 迟珣:“” 而半掩在那单衣后的,是一片覆着薄肌的平坦胸膛。 两人视线相对,连柯玉脑子一空,心也跟着往下沉。 一抹不易显的慌乱从她的神情间划过,她抓过一旁的袍子,不顾还湿着的头发,直接披在身上,并道:“你听我——” “又是梦?”楚念声突然自言自语似的冒了句。 连柯玉怔住。 梦? 她忽然记起,方才迟珣给楚念声服过解药后,说过药效发挥需要一段时间,期间她要是醒了,很可能出现轻度的意识紊乱。 所以她现下是以为自己在做梦吗? 楚念声揉了下眩晕发闷的头,恼蹙起眉。 这回竟然是梦中梦。 肯定是那张藤网的缘故,叫她又梦见了变成男子的连柯玉。 许是历经过两回,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一梦境。 她趿拉着鞋走到连柯玉身前,抬头紧盯着那张苍白的脸。 两相对视间,谁也没动。 连柯玉不自觉攥紧手,呼吸也滞了瞬,连已经想好的解释都难以说出口。 但就在她好不容易平复住心绪,想要开口时,却听见楚念声质问道:“你怎么回事?” 连柯玉微愣:“什么?” 楚念声不解看她:“这回你为何不亲我了?” 这回? 乱跳的心倏然一沉,连柯玉的面部肌肉微微扯动了下。 “长姐这是……将我当成了谁?” 第55章 第55章“想来长姐是被那狐妖迷…… 楚念声心想,这梦境果真不讲逻辑。 他就站在她面前,却还要问她把他当成了谁。 好没道理的怪话。 她仔细观察起面前的人。 仍是那张脸。 此时裴褚崖已经杀到了仙舟前,他扔下一个阵法短暂拖住妖兽,随后落在仙舟上,他动作利落,直接捞起了楚念声。 他道:“妖兽太多仙舟无法抵挡,我们需要进城,还请师弟师妹以最快速度自行往南。” 说着指了一个方向。 这种时候他依然不忘带上“小师兄”的口吻。 转变太快,成玺几人非常茫然,经明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慌乱收了仙舟,急忙拿出自己的飞行器。 并推了一把成玺和苏依依,二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各自掏出自己的飞行工具。 三人急匆匆地裴褚崖指的方向去。 楚念声也非常茫然,因为她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自己的师兄师姐飞快地飞走,而被落下的她被某人单手带着落在妖兽潮中断后。 不是,她不理解,裴褚崖一个人断后不就得了?带着她做什么? 她问了出来:“你断后带我做什么?我是个累赘。” 裴褚崖一手执剑杀妖兽,一手带着楚念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此前你说不愿与我组队,若我一人断后,你会带着你师兄师姐离开。” 楚念声沉默了。楚念声也没想过这种可能,毕竟她这小身板跟谁都打不过。更没想过传说中的小师叔会是这种性格,看着那阳光灿烂的少年,原来一言不合就准备跟人动手的吗? 确实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小师叔。 晏起突然弯腰,凑到楚念声面前,似乎想要看清楚她眼底闪过的光,“你那是什么眼神?” 说不清楚到底是怀疑还是嫌弃,反正让晏起觉得这小姑娘心里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明溪失去意识的时间也并不长,毕竟晏起只是想让她冷静下来,并没有下重手。而对于明溪来说,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梦,醒来的时候还是满头冷汗,却意外的灵台通明。 梦境中,她看到太多太多碎片的景象,她都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听到楚念声的话之后自己产生的臆想,还是老天爷睁眼了偷摸摸给她的提示。 在梦中她还真看到自己被温言一路忽悠,难得有一点清醒觉得哪里不对的时候,温言还真对着她用了桃花蛊,那之后她的脑子就跟脱缰野马一样,对温言就从颇有好感的宠溺逐渐变成了不长脑子的言听计从。 原来楚念声说的脑子被啃掉了是这个意思?好吧,确实是被啃掉了。 再然后,温言的报复是那么简单明了又不可思议,至少以她现在还有脑子的状态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看着温言和鹤雪衣联手,想尽办法将她打入尘埃,鹤雪衣表面上装着高洁无瑕,温言表面上装着对她嘘寒问暖,可这两人都别有所求。 温言倒是单纯只想报复她,一如楚念声所说的不讲道理又恶毒可怕。 至于鹤雪衣的目的,居然是琥珀王朝琥珀高塔里被封存的巨龙,也就是传说中的龙脉。 最后,还真被他们成功了。 明溪是在燃尽琥珀王朝皇城那场大火里醒来的,所有人都说是她入魔后对琥珀王朝殷氏皇族屠戮殆尽,这一场大火更是为了毁掉琥珀王朝的龙脉。 她能解释吗? 她没办法解释,因为相信她的人,都葬送在了那场纷乱里。 醒来的时候,明溪眼底还是一片猩红的火色。 晏起就端正地看着她,点点头,“嗯,还真有点悟性。我说,嗯……”他偏头想了想,“你这天赋还不错,正好趁着这机会闭关,冲击一下筑基巅峰,再积累积累,一个金丹没跑了。” 本来,明溪也是这么想的,把楚念声安全送回宗门,她就安心闭关修炼,外界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可谁知道会在半路上遇到温言和鹤雪衣。 更不知道,这俩会那么巧碰上,看起来目标还都是她。 想起梦中那一场大火,想起被灭族的殷氏皇族,想起皇城中无辜牺牲的百姓,明溪就觉得自己这口气咽不下去,就算咽下去了棺材板也摁不住。 “弟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暂时闭关不了。”明溪看一眼一脸无辜的楚念声,这才对晏起正色说,“本来还想着师门内就只有三师姐在,弟子还不方便离开,如今小师叔回来的正好,三师姐,唔,还有师父,就麻烦小师叔照顾了。” 晏起:嗯??? 楚念声也不理解:“小师妹你要离开?私事?你还要再回琥珀王朝吗?还是这会儿要去找那妖族小王子的麻烦?” 【是我多心吗?小师妹刚刚那话里似乎有哪里不对?】 【为什么师门里就只有我在,她就不方便离开?为什么要拜托小师叔照顾我?我一个乖巧可爱不惹事的十佳弟子,乖乖待在宗门里哪里也不会去,怎么就需要人照顾了?】 【我看起来就是需要人照顾的样子吗?】 【过去这十多二十年也没怎么需要吧?虽然我算不上勤快,但还是能把自己照顾好的。】 【难道这次跟着小师妹出去这么共患难一遭,小师妹良心发现了?】 【而且我跟小师叔也不熟啊……到时候谁照顾谁还说不一定呢!毕竟是好多年都没回宗门的人了,对宗门的了解还要我转述呢!】 此刻的明溪只能感叹,幸好小师叔听不到。 也不管楚念声的心声是如何炸裂,明溪笑起来的样子不怀好意:“小师叔想必还不知道,这些年师父因为某些原因,对于俗物很少过问……” 明溪这已经是很委婉的形容了。 落枫仙尊哪里是很少过问,自从道侣意外过世之后,落枫仙尊基本上都不管外界是什么声音了。晏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对于他不在宗门这些年,师兄还能收了这么好些个徒弟,他还觉得挺意外的。 现在这么一看,徒弟收是收了,可并没有怎么管的样子。 这些弟子能这么争气成长到这种地步,似乎是跟自家师兄没什么关系的。 哦,再看一眼楚念声,这还有个不怎么争气的。想来明溪的托付,也是为了这个? “三师姐于修炼上缺少些指点,弟子们也不知道从何入手,正好小师叔回来了,三师姐修炼的事就拜托小师叔了。” 楚念声:???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唔!” 楚念声的嘴被明溪抬手捂住了,手动消音。 楚念声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溪的打算。经历这一切的明溪再看楚念声,就觉得三师姐实在太弱了。人生短短几十载,要是修炼不努力点,三师姐那可说没了就没了。 “三师姐不要客气,这是咱们的小师叔,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哦!” 楚念声:!!! 【你个坑爹的,哦不,坑师姐的混蛋,我才不要好好修炼!】 【唔……】 【也不对,我也不是不想好好修炼,可我就这菜鸡天赋,修不了一点!】 【明明可以躺平快乐安享晚年,我为什么要辛辛苦苦上百年甚至千年!】 【我疯了吗!】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明溪也觉得楚念声这个想法好像没什么不对,甚至觉得楚念声就这么继续咸鱼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大家都这么努力了,怎么能放楚念声如此逍遥? 明溪坏心眼的想,只要让楚念声忙起来,她应该就没那么多时间私底下吐槽她们了吧? “对了,小师叔,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之前三师姐意外被劫雷劈到,如今体内还有劫雷之力残留,小师弟的医术一时半会都无法解决,本来想着让师父看看,但是您也知道……” 明溪给了晏起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还请小师叔帮忙看看要怎么解决。” 说到这里,明溪看一眼楚念声。 楚念声立刻一个激灵,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啊!真不至于!】 【我这脑袋被二师姐和小师妹小师弟都围观过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小师叔看到!】 【我不要面子的嘛!】 晏起却是瞬间懂了,楚念声的问题应该是出在脑袋上。 明溪说完就告辞了,留下两个烂摊子面面相觑。 楚·烂摊子·声笑得很是腼腆地望着眼前的小师叔:“其实小师妹是开玩笑的,我平时有很认真去上课的,应该暂时不用麻烦小师叔的!至于劫雷的伤势问题,我觉得小师弟治疗挺有效的,就不用劳烦小师叔了。” 晏·烂摊子·起一样笑得阳光灿烂:“不麻烦不麻烦,我最近正好比较悠闲,稍微指点一下还是没问题的。至于伤势问题,得我看过才知道。” 楚念声:不,真不至于。 虽然她确实是这样的人,但也不是这么不懂事吧?这种时候当然要留个金丹期在身边做保障啊,下次再遇到那些个禽兽就可以直接狐假虎威了。 这么一想,裴褚崖很有用,至少可以让她横着走。 她刚进秘境那似有似无的情绪顿时消散。 她说服了自己,注意力也转移到当下,谁曾想她刚转过便有有一头妖兽在跟前被砍成了两半。 头好晕。 这梦是不是要醒了? 她胡思乱想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揉成一片斑驳的杂色。 低喘与藤蔓生长的响动混在一块儿,在她耳畔无限放大。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身躯慢慢往下滑落,最终彻底失去意识。 觉察到她不再回应,连柯玉怔了瞬,眼神也恢复些许清明。 忽在这时,叩门声响起。 迟珣的声音从外传来:“连师妹,我在楚师妹伤口里栽下的灵藤起了变化,应是心绪波动所致,是她醒了吗?” 第56章 第56章不知道和裴褚崖比起来是…… “无——”连柯玉开口,却因嘶哑陌生的嗓音顿住。 他抿了下唇,待喉间的干涩有所缓解,才接着说:“无事,长姐在休息。” 语气冷淡,丝毫没有动身开门的意思。 迟珣道:“那或是出了其他问题,灵藤提醒不会出错,总归小心为好——连师妹,你先开门。” 连柯玉眉头微拧。 他的脑子这会儿还有些晕眩,视线一转,恰好扫见桌上铜镜映出的脸。 放在椅柄上的手支着头,另一手轻轻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他浅浅一笑:“宗主,气大伤身。” 乌鹤指着他,想要说什么,看他的样子却又说不出口,只得转而看向了楚念声。 “不行,你想收徒可以,宗内有的是资质上佳的弟子,可她” 他停了一瞬,使出一道屏障隔断了殿内外,方才压着声音道:“她是妖,怎么能拜入你的门下?” “我说她不是,她便不是,况且,除非是宗主这般修为,旁人谁能瞧得出她是什么?”裴褚崖晃了晃手中的茶,“再者说,便是宗主不同意,也晚了。” “敬师茶我已经喝过了,按出云宗的规矩,她已经是我的徒儿了,除非犯下大错,也不该被轻易逐出师门,否则我的名声可怎么是好?” “师长一辈都未见,算喝的什么茶?”乌鹤极力稳了稳气息,压着怒意道。 闻言,裴褚崖手一顿,继而抬眸望向乌鹤,缓缓笑了。 “师长一辈?” “宗主的意思,是要我的弟子,去拜见我那几位师兄弟?” 他语调轻柔,笑容也极其迟润,楚念声却早从昔日的相处中深有体会过,他只有在心情不好时,才会这样笑,而笑意越甚,说明他已经非常不悦了。 而听到裴褚崖的话后,原本言辞激烈的乌鹤也骤然沉默了下来。 许久,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终于认真地打量起了楚念声一眼,方才抿着唇问道:“你的来历” “她是我的徒弟,仅此而已。”裴褚崖将茶放下,打断道。 不等乌鹤开口,他又“啧”了声:“师兄,你这儿的茶真是一如既往地难以入口。” 楚念声看了眼似乎正认真嫌弃着那茶的裴褚崖,又看向神色颇为一言难尽的乌鹤,将视线移向了一旁的茶壶。 对着从来让他束手无策的裴褚崖,乌鹤又开始头疼,僵持许久,静默无比的殿内,忽然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师尊,要不尝尝这杯?” 捧着刚刚沏好的,用最简单的方法制作的茶,再想起方才那茶案上各式各样的用具和泡着不同花瓣草叶的水,楚念声不由觉得,裴褚崖对她的要求当真已经很是宽容了。 若是要按那一套流程下来,别说七日,怕是半年都没办法泡出那一杯敬师茶。 侧眸看了眼楚念声手中的茶,裴褚崖忽然一笑。 抬手将茶接下后,他并未急着喝,而是眸光渐深地望向了乌鹤:“傅宗主,想必宗内的弟子,早已在诸位师长的教习下,将这泡茶之法熟稔于心了吧。” “但是,我偏偏喝不惯这茶,就像我待不惯这出云宗一样。” 楚念声左右看看,总觉得殿内的气氛比方才更加沉寂了些,她迟疑了一下,凑近裴褚崖,小声问道:“师尊,要不我先出去转转?” 从往日小黑言语中透露出的点滴端倪,再加上今日的亲眼所见,她隐隐察觉得到,裴褚崖和乌鹤之间,或者说和整个出云宗之间,有着不少她所不了解的恩怨。 她再留在这里,二人也只能继续互相打着哑谜,她瞧着都替他们堵得慌。 “不必。” 裴褚崖微垂眼帘,面上笑意不减,指尖勾起一缕发:“宗主的意思我已明了,既然这样,再待下去,也没什么必要。” 话音落下,他收回手指,墨发随之落下,而后懒懒起身:“走吧。” 楚念声仍然保持着问话的姿势,见状先是一愣,而后当即跟在了裴褚崖的身后,亦步亦趋地朝着殿外而去。 “灵脉有薄厚之别,便是妖修,亦是一样。” 身后,乌鹤骤然开口。 随着他的话音,裴褚崖原本不疾不徐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过身,掌风微动扶住险些撞在他后背的楚念声,眼角浮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哦?” 看着他的样子,乌鹤又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跳进了裴褚崖设好的坑里,但 他妥协般叹了口气:“续脉丹可以修补天资不佳及后天受损的灵脉,师弟你在宗中时便览遍古籍,这次来,便是为着它吧。” 听闻乌鹤的话,楚念声呼吸一紧,下意识看向了裴褚崖。 裴褚崖却似乎并没有将话听进去,他重新坐回原位,好整以暇地抬起手,似乎对自己的手指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般,细细打量着。 “这续脉丹本也算不得多贵重,若是你要,我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是长清,你既带了她来,自也是知道只服下丹药是无用的。” “嗯。”裴褚崖低笑了声,这才看向了乌鹤:“不就是需要有人帮她把药性化开吗,我的灵力太过强劲,容易适得其反,宗主是想说这个吧。” “这也好办,宗主借我个洞虚期的弟子一用,算我欠出云一个人情便是。” 洞虚? 在一旁认真听着的楚念声默了默,裴褚崖早已升至大乘期不假,在修为不及他的人面前自傲些也正常,但是随口就把千人里都难出一个的洞虚期说得跟筑基一样 她这大腿,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牢靠。 乌鹤似乎早就猜到了裴褚崖会这样说,无奈一笑:“你明知我不愿同你见外,长清,你这徒儿,我会着人去为她渡化药力,至于人情” “你回到宗内,接下执事宗主之位,如何?” 殿内倏然静下,楚念声惊愕地看向裴褚崖,而后在脑中悄然问小黑:“什么叫执事宗主之位?” 在一旁看戏的小黑过了很久才回,声音亦是有些惊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管是哪个宗派,压根都没有执事宗主这个说法,宗中长老们不乏对宗主之位有念想的,要是设这么个头衔,还不得抢破了头?” 一山不容二虎,哪有上赶着给自己添堵的? 楚念声忍不住道:“那乌鹤这意思,难不成我师尊救过他的命?”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他怎么会想不开提这么个要求出来。 但这不过是个开头,更令楚念声惊讶的是,接下来裴褚崖的反应。 这样大的好处,她的师尊却只是笑了笑,而后眼都不眨一下地反问道:“宗主这是要挟恩相报了?” 乌鹤却是看向了楚念声,转言道:“续脉丹起效至少需要一年,你便放心她独自留下?” “世人皆知宗主高风峻节,我有何不放心的。” 楚念声:? 从二人的对话之中,楚念声忽然反应过来,裴褚崖的意思,是要把她留在这里? 要她,独自一妖待在这闻名于世的正派大宗里,至少一年? 她倒吸一口气,当即死死拽住了裴褚崖的袖子,在他蹙眉看来时,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语调轻颤,仿佛掺杂了无数的委屈:“师尊,你不要我了吗?” 裴褚崖眸光一顿,随即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迟懒道:“不过一年时间,待你好了,本尊再接你回去。” “可我舍不得师尊!”楚念声想都没想,飞快地摇了摇头,目光灼灼而坚定道:“若是要和师尊分开,我宁愿一直留在化形期!” 灵脉修不修得了另说,命才是最重要的啊!留在这里和待在狼潭虎穴有什么区别! 裴褚崖侧眸望着她,眸色微深:“不是说想要变强,这便后悔了?” 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楚念声隐隐有些头疼,但是现在说反悔 触到裴褚崖眼底那抹幽深的笑意,她毫不犹豫地即将出口的话咽了下去,也是这时,曾经看过的虐恋话本上的语句再一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她定定地望着裴褚崖,酝酿着情绪,随即眼中一抹挣扎渐渐浮现。 “可师尊不在,我修炼再好,又给谁看呢?” 许久,低涩的声音响起,已然移开视线,有着起身之势的裴褚崖衣角轻动,一顿后缓缓侧过了头。 “师尊” “我不想和你分开。” 清软而忐忑的语调下,原本已然不再寄希望于留下裴褚崖的乌鹤倏然抬眼,视线自眸光微深的裴褚崖身上扫过,同样落在了楚念声身上。 少女一袭素色衣衫,和那抹夺目的红,仿佛分明割裂开来的两界,垂落在地的袍角却因为二人此时的距离而交织在了一处,在那红衣之上,留下了几道痕迹。 什么时候,他这清傲茕行的师弟,也容许旁人轻易沾染自己衣袍了呢? 眼中弥漫着朦胧的雾气,楚念声仰着头,在裴褚崖直直望着她的目光之中,再度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你在哪学来的这些?”小黑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见得多了,它现在已经彻底放弃了为狐族挽救那些早已丢得七零八落的尊严。 “以我见到我娘和小情郎出现分歧后的解决模式来看,我觉得,大多数男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楚念声维持着自身的动作神情,暗暗回道。 若非乌鹤在场,她怕自己被他没忍住拔剑给砍了,这个时候该是狐形的效果最好。 而且经过这些时日,她隐隐感觉到,在她喊师尊时,裴褚崖似乎总是对她格外宽纵些。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视了许久都没等到裴褚崖发话,楚念声都忍不住要寻个时机,低头揉一揉酸疼的眼睛时,一道幽香冷风自身前拂过裴褚崖背身而立,对上了乌鹤似在思量着什么的目光。 “一年。”他没有再看楚念声,平静地对乌鹤道:“这一年,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乌鹤一怔,而后亦是站起了身,顿了顿道:“可以,出云宗上下所有弟子,若非必要,都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得到了答复,裴褚崖也不再多言,瞥了眼仍处于茫然之状的楚念声,转身朝殿外而去。 “哎师尊!” 忽略掉小黑愈发明晃晃的鄙视,意识到裴褚崖的话外之意的楚念声,心中一喜,快步跟上了他。 而被晾在一旁的乌鹤,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渐渐松了。 肯留下就好,至于留多久 看了眼红影身后,因为不防他突然离开而反应不及,匆匆追了上去的少女,乌鹤眼底浮现几分顾虑。 若这会是长清解开心结的转机,只是一个续脉丹而已,也当真算不得什么,只不过 指尖捏起一个法诀,在莹光亮起后,清雅矜然的一声“师尊”在殿中响起。 乌鹤收起思绪,缓缓道:“迟珣,有一事,需你费些心了。”- 翌日,楚念声醒来时,思绪尚还混沌,忽听见阵“呼哧呼哧”的哈气声。? 什么动静? 她偏过头,竟看见一只小白狗蹲坐在床边的高凳子上,头顶荷叶,还背了个包袱。 应是太热,它正伸着舌头哈气。 一人一狗视线相对,它倏地收回舌头,语气严肃说:“小的烛妖,奉楚大人之令,来为您送药。” 第57章 第57章“小楚大人,小的是烛妖…… 楚念声拎起小白狗晃了晃,狐疑道:“楚霁云?他送什么药。” 烛妖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一颗丸药从它背的包袱里滚出。 它抱在怀里,解释:“楚大人听闻您中了尸毒,他如今在隐云浮岛,一时半刻赶不过来,特令我送些调养灵息的仙药。” 楚念声丢下它,抱臂道:“定然是迟珣做了这耳报神,嘁!又不是要死了,告诉他做什么。” 烛妖抖了两下耳朵,严肃劝慰:“楚大人亦是担心。” “你把这什么仙药拿回去,我不吃。” “可楚大人——” “楚大人楚大人,”楚念声伸出食指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你是只狗,学会汪汪叫就好了,别整天把楚大人挂在嘴边,他又不是什么殿里的神仙。真想喊,倒不如喊我两声大人,也叫我畅快些。” 烛妖憋了半天,最终挤出一句:“小楚大人,小的是烛妖,并非犬妖。” 楚念声一把抱起它,来回揉了两把。 “可我看你再像狗不过。”她又扯它头顶上的荷叶,“你是烛妖,脑袋上怎的不顶根蜡烛,而要戴荷叶?” “天气炎热,再者如今是六月,正是荷叶繁茂 峰顶,雾气飘渺,带着些许醒神的凉意,随着楚念声的起势,一袭薄衫猎猎而起,手中长剑折射出几缕寒光,剑招飒飒,一招一式无任何凝滞,身姿极快地变幻间,额间赤色花瓣随之舞出一道红色的光影。 她额间泛着细密的薄汗,长发低挽,随着她的动作在腰间宛如墨瀑般拂过,初初升起的日光洒在她的身上,恰似一副缓缓展开的戏文画卷。 不知何时,不远处的房门轻启,极轻微的响动后,楚念声的余光捕捉到了一道红色的衣角。 空幽静谧之中,她目光忽地一转,腕力微顿间,身形已旋然而起,衣摆在空中荡开一抹飘逸的弧度,没有任何预兆,长剑悄无声息挥出,一道凌厉剑气如风般卷起经年不化的积雪,细碎的冰凌飞旋着,朝立于门边的男子面门直射而去。 裴褚崖半阖着眼,似醒未醒,似乎对将至身前的剑气恍若未觉,见此,楚念声眼中亮意更甚,握紧了手中的剑,唇角悄然弯起。 笑意未尽,那些冰凌在距离裴褚崖眼前只差三寸之处时,毫无征兆地骤然停下,随后,稳稳地悬在了裴褚崖的眼前,任凭楚念声再怎么调动,也再前进不了半分。 楚念声微微睁大了眼,便见那些她费了许多功夫才琢磨出来的,融入了她大半灵力的冰凌冒起一股白烟,紧接着又化成了一滴滴雪水,在雪地上碎出了圈圈湿痕。 原本雀跃的神色僵在脸上,楚念声把剑随手一丢,擦了把额上的汗,脱力般坐在了地上。 失落地瞪了眼前方,又心虚地垂下头,想起方才那一剑,她心中愈发不甘心:“你骗我!” 明明是指责的语调,因为少女特有的声线,却又不掺半分怨怼之意,反倒像是雨落清泉般润耳,让人不由勾起了唇。 双肩微动,裴褚崖缓缓睁开眼,眼尾因着笑意而微微挑起,雪色倒映入眸,潋滟生辉:“怎么,难不成就许你偷袭?” “是你说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的!”和裴褚崖相处时日久了,楚念声对他的畏惧不再如以往一般强烈,也有了据理力争的底气。 裴褚崖点了点头,坦然应道:“嗯,所以本尊又没说你有错,下次再接再励。” 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原本打算不论他说什么都要反驳回去的楚念声哑了声,不是,人怎么可以理直气壮成这样? 但仔细想想似乎每一次都是这样。 她百般算计着试图攻他不备,而不管何时,不论用什么办法,哪怕他看上去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总能轻飘飘地接下她的招式,再满是敷衍地安慰上一句:“再接再励。” 果然在巨大的鸿沟差距中,所有的费尽心机都是无用功,赢过裴褚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想到这儿,楚念声更觉自己前路无望,再度灰心地垂下了头。 “方才那一剑使得的确不错。” 正郁郁寡欢时,身前的人盯着她看了会儿,终于良心发现般开了金口,也是自他收下她以来,第一次出声夸赞她。 清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若是以往,楚念声大抵会因为这一声赞许而再度满怀希望地重振旗鼓,但这一次,她只是抿了抿唇,依旧埋首在腿间,不肯答话。 见惯了她讨好卖乖的样子,裴褚崖一时倒有些不适应,但念及小狐狸这些日子的受挫,略略换位思考一番,也觉得情有可原。 毕竟是自己收下的弟子,思及自己所见其他师徒的相处之法,裴褚崖不太确定地想,他似乎应该说些什么,安慰一番? 于是,长清君破天荒地倾下身,抬起手伸向楚念声的头顶,几经犹豫后,终于像是做出了极大的牺牲般,僵硬地拍了一拍。 鹅绒般的触感一沾即分,轻得让楚念声恍惚以为是又下起了雪,怔怔抬起头,看到的却是已经许久没有近距离出现过的神玉面容。 裴褚崖已经收回了手,与愣怔的小狐狸对视一眼,以为她被打击地连话都不会说了,扶额认真地想了想,方才委婉地开口解释道:“之前你化形是借了本尊之力,虽说见效颇快,但也致使根基不稳,若是再冒进,日后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对妖族的修炼之术不算熟悉,但也知道,有那些秘籍的助力,楚念声的修为远不该只到如今这个程度才是。 察觉到不对后,他有意探查过她的灵脉。 这才发现,她似乎是天生便灵脉有损,若是那样,即便他日日以灵力渡她,怕是也极难有什么突破。 但这话想起楚念声化形后的喜悦和研习秘籍时的积极,裴褚崖难得为她考虑了一番,没有直接点破她的幻象。 见楚念声眼中流露出的失落,裴褚崖顿了下,再度补充道:“其实你跟在本尊身边,即便灵力薄弱些,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即便只能留在化形期又如何,有他在,这世上能越过他伤到她的人,怕是寥寥无几,若真有,那便是她注定有此一劫了。 “可是我想自己也能变得厉害些啊。”许久,楚念声闷声道。 裴褚崖不觉有些好笑,视线缓缓在楚念声未有太大变化的身形上扫过。 不觉便再度想起这些时日她一丝不苟专心修炼时的样子,明明之前连路都走不稳,现在却能完整地用出一整套剑招,当初那个偷懒耍滑的小狐狸,似乎也只是表面而已。 不过这样的小狐狸,倒更是让他觉得有趣了些。 “为什么想变厉害?” 连裴褚崖自己都不清楚,为何会突然问这一句,但问出来后,他却也当真好奇起了这个答案。 这些年来,他从未对什么事有过极其强烈的愿望,便是练功,也不过是无事可做之下的打发时间而已。 而楚念声却不同,他能感觉到她修炼时甚至是有些急功近利的心思的,可他分明从未逼迫过她,也无人能给她施以压力,这样的心态,原不该出现在她的身上。 “我是不是不能告诉他我被追杀的原因啊。”楚念声一边继续装作情绪低落的样子,一边小声问着小黑。 “你要是想趁早死在他手下一劳永逸,也可以说。”小黑没好气道。 开玩笑,只是收留一个寻常狐妖也就罢了,若是让裴褚崖知道她是妖王后裔,怕是当场就把她神魂给碎了。 不过这么一想,她的天生五尾,倒恰巧避免了旁人把她和九尾一族联系起来,伪装成普通狐族,也能减去不少麻烦。 “嗯?”许久没得到回应,裴褚崖再度问了声。 在自己寥寥的记忆中翻寻了一番,楚念声忽然记起哪日偷溜下山,在话本中看到的桥段,忽地灵光乍现,一个恰到好处的答案浮现在脑中。 静默许久,楚念声终于想好了措辞,眼尾微红,直直地望着裴褚崖:“因为要保护重要的人!” 言辞旦旦,掷地有声。 裴褚崖眉梢微挑,缓缓重复道:“哦?重要的人?” 楚念声一噎,话答得太快,居然没想到话本里的主角背景,人家说这话是为了父母亲族,而她她那妖王爹爹头七都过了好几遭了! 另一边,小黑重重地叹了口气,楚念声都能想到若是它能露面,眉头必然是皱得老高的样子。 “说起来,本尊倒是从未问过你的身世。”裴褚崖声音轻柔缓润,眼底流过秋水般的波纹,让人不自觉便浸入了他刻意挑起的情绪之中,“徒儿可愿给为师说说?” 他极少会用这样的语调,微微失神下,楚念声差点就把真话交代了出来,幸好还有小黑及时地点醒了她:“说点别的,把这个话题绕过去!” 楚念声神情一凛,为了盖过自己那一瞬的失神,她极力回想着自己被追杀濒死那会儿的心情,眼中自然浮现出一层晶亮的水光:“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我天资不够,在狐族是最低等的,自小我爹娘就不喜欢我,也不怎么管我,后来狐族落难,我便独自逃了出来。” 她低着头,轻轻拽住了裴褚崖的衣摆,声音很轻,又掺了些小心道:“师尊救了我,便是我最重要的人。” 许久,头顶才传来淡淡的一声:“你想保护本尊?” 这话听得连楚念声自己都觉得心虚,但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若是我能再强些,便不必师尊总为我操心了。” 虽说他好像根本没怎么操过她的心。 又是长久的安静,正当楚念声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神态,有些昏昏欲睡地盯着地面上的雪时,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方才的剑法不是还没练完?” “啊?”楚念声诧异地抬起头,只见裴褚崖不知何时已经将她的剑拿在了手中,而另一只手保持着在她面前的姿势,掌心张开,宛如天工雕琢而出,没有任何瑕疵。 这半年来,除非她化作狐形,其余时候,从来便近不了裴褚崖的身,便是三尺开外都会被他的威压冻得不敢靠近,也因如此,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向裴褚崖的掌心,落下之前,楚念声再次抬眸看了一眼,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任何不悦之意,方才缓缓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这一次的掌心相触,与往日感觉到的似乎有什么不同,但不等楚念声多想,裴褚崖已经松开了她,带着余迟的剑柄重新落在了她的手中。 “再试一次。” 试什么?楚念声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剑,正回想着裴褚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便感觉一道寒意扑面而来,本能让她下意识后撤一步,手一抖长剑出鞘,没有任何技巧地横在了身前。 方才还拉她起身的红影指刃如刀,轻侧过身灵巧地避过了她的剑锋,直逼她面门而来,劲风拂过,墨发卷起,让她的视线有一瞬的模糊,但这个攻势 脑海中浮现起早已烂熟于心的剑招,那书页上每一式的动作,似乎都和眼前之人渐渐重合在了一起,而应对之法,也同时闪现在眼前。 刹那间,她身形后仰,剑柄在掌中微转,剑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自下而起,随着一道裂帛之声响起,那道红影已与她错身而过。 剑势未收,楚念声怔怔地转过头,便看到一缕墨发散在空中,随着晨风轻飘而下。 而那墨发的主人,沐于晨阳的金辉之中,不慌不忙地转过身,红衣白雪,映着苍梧翠竹般的身形,良久,他缓缓漾开唇角,狭长的眸子泛着淡淡的光晕,恍若天人临世:“不错。” “这一招,是你胜了。” 楚念声先是一愣,想起之前那个约定,继而眸中迸出了巨大的惊喜来。 他这话的意思是肯帮她了?! “但在那之前,”裴褚崖身姿清雅地掸了掸衣袖,“本尊记得,拜师似乎是有敬师茶的,这么久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补上?” 他脑中尽是昨晚的事,想与她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最终,他语气平静道:“再没有其他要说的,长姐已经回来了,你安心休息。” “等等——”那张脸突然凑近了些,鼻尖轻耸,像在嗅闻些什么。 片刻,她又离远。 “哥,”她眉眼带笑,眸底却不见一丝笑意,“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姓裴的来找过长姐,还有那楚霁云,和一股陌生的妖气——这般明显的气味,你竟然没发现?” 连柯玉稍怔。 也是这时,他才感觉到袖口上萦绕着一丝复杂的淡淡气息。 随即,他便想到白日里楚念声曾说过,楚霁云托了只狗来找过她。 第58章 第58章(30%剧情)“你知晓…… 连柯玉解释:“长姐中毒,楚霁云托侍妖来看望过。他俩都在隐云浮岛,应是侍妖无意间携带了气息。” 那人闻言,这才坐了回去。 她靠坐在床边,说:“暂且不急,姓裴的心思重,倘若一时疏忽,恐怕还要叫他看出什么。既然要对付他,那便要弄得他没有还手的机会——还有一事,按之前打听的,御灵宗弟子要先在外门待上几年,才会确定往后修炼的方向,果真如此么?” “嗯。” “那便好。”她咬着指尖,含笑的眼神忽变得空洞,思绪放空了般,“那便好……” 连柯玉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察觉到结界有所波动。 他远远看了眼客栈,收回镜子道:“改日再谈。”- 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调,却似乎有股威压袭来,楚念声尚来不及反应,便不由自主地紧合上了眼。 接着,便是衣料摩挲而过的簌簌之声,黑暗中伽罗香陡然浓烈如实体,是昨日,她在他怀中所闻到的香气。 “运息。” 小黑的声音倏地在识海淌开,楚念声猛然惊觉周遭的冷香不知何时化为润入筋脉的暖流,如春溪漫过冻土,缓缓抚平她脊背绒毛。 “他早便到了大乘期,常年修炼的地方,只是逸散出来的这些许灵力,对你都有很大的好处。” 楚念声惊喜地顺着小黑的提醒调动内息,也是这时,身上的桎梏松开,悬空的身体落入实处,她试探着睁开眼,顺着目之所及的红衫朝上看去,便见裴褚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要不要更近些?” 对妖族而言,有增强实力的机会时,客气二字是全然不存在的。 楚念声熟练地找到位置,蜷进裴褚崖的臂弯,感觉着更加澎湃的灵力,只觉得全身筋脉都在雀跃地舞动。 看着愈发得寸进尺的小狐狸,裴褚崖挑眉,又摇首戏谑低笑:“真不知道你是太过心大还是愚笨。” 这世上,还从没有妖敢这么靠近他。 便是有也是想要他的命。 想至此,裴褚崖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转瞬即逝,面上仍旧是清淡懒散的笑。 忘乎所以地汲取着灵力的楚念声却蓦地抖了抖。 是错觉吗,她怎么好像,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左右看看,窗外素雪轻飘,安静祥和,房中除了她和抱着她的人之外,也没什么怪异之处。 抱着她的人再睁开眼时,小狐狸从剧痛中抽出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惊恐地看向身上,确认狐皮还在后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 她怎么好像在动呢? 眼睛睁大了些许,微微起仰头,便正正对上了一双璨若星河的眸子。 小狐狸这才察觉到,自己竟是被人提在了半空中,罪魁祸首唇角轻勾,一手拎着她,另一侧修长白皙的手指饶有兴味地戳了戳她的下巴。 “醒了?” 楚念声抬起头,正撞见裴褚崖迟懒低眸,指尖无意识摩挲她后颈软肉:“蹭够了?” 恍然记起自己寄人篱下的楚念声想到自己原本的来意,艰难地从灵源旁抽离,轻盈地跃到了桌案上,又献宝似的将摆在那里的一堆沾着雪水的果子朝裴褚崖那里推了推。 裴褚崖侧眸瞥过,提步走向桌边,拾起一枚滚到案边的朱果,又看向她:“你摘的?” 楚念声端坐在桌上,矜持地点了点头天知道她那点微薄的灵力,摘这些费了多大功夫! 但是他救了她一命,虽然对他来说似乎只是顺手的事,但她寄人篱下,总得表示些什么,起码让他别太快后悔才是。 “本尊从蓬莱岛取回来的种子,用灵泉浇灌百年方得结一回果,这果子一颗顶得上十年修炼之功,也是旁人经常来本尊这儿所求之物。” 说着,裴褚崖视线在果子上一一扫过,笑得愈发柔善。 瞧着这数量,小狐狸似乎是把树上剩的,一个不落地全摘了。 他话说到一半,楚念声就觉出大事不妙,待全部听完之后,已经不自觉地悄悄朝后退了好几步。 现在逃命还来得及吗可不跑的话,怕是扒了她这身狐皮都赔不起,总不能连妖丹都挖了去抵债吧! 正当楚念声越想越绝望时,身后倏忽而起的柔劲挡住了她的去路。 楚念声心下一惊,下意识回首望去,却见自己只差一步便要踩空,若非那股劲气阻拦,怕是又要摔个好歹。 “摘便摘了,不过几颗果子而已,也值当摔死自己?”一枚朱果精准砸中她的鼻尖,裴褚崖徐徐在桌边坐下,淡然道:“吃吧,摘干净也好,本尊早就想把那树砍了。” 待在远人少烟的云雾峰本就是图清净,有了那棵树,隔三差五便有人来求灵果,得亏他脾气尚可,不然 喂了小狐狸,总好过喂给那些脸上明晃晃挂着贪婪渴求之意的人。 见楚念声还是一脸惊恐,神思也不知飞到了哪儿去的样子,裴褚崖不觉微微勾起了唇角。 不知为何,对这个小狐狸,他的确多了些许往日从未有过的耐心。 “难不成,你打算让本尊吃这个?”他捏起个果子滚了一圈,放在楚念声眼前,那上面,赫然有着两行被尖齿咬过的牙印。 说着,他的目光还若有若无地在楚念声那尚未和指甲一同修剪的狐齿上落了落。 楚念声一瞬惊醒,叼起面前的灵果便蹿到了桌下。 开玩笑,指甲没了也就罢了,如今连牙也不要了,日后若是化不了形,她连捕食都没法儿捕! 连个兔子都能欺负她还活不活了! 一边想着,一边恨恨地咬了下去,清甜汁水溅开,流入许久不曾进食的喉咙的瞬间,楚念声一怔。 紧接着,什么扒皮抵债都被忘在了脑后,一口将果子吞下,她身形灵敏地再次跃上了桌,顾不得管裴褚崖那别有意味的眼神,再次叼起一个离他最远的溜了下去。 天可怜见,这几日身心都徘徊在生死之间,她连饿都忘在脑后了! 如今一个果子下去,那被忽略了许久的饿意便变本加厉的涌了上来。 她觉得自己能吞下十只兔子! 裴褚崖轻轻笑了声,将面前的灵果都朝着对面推了推,不去看那一边吃还一边悄悄打量他的小狐狸,侧身屈起手肘,支头小寐了起来。 日光最盛时,满屋都被金辉笼罩,楚念声吐出最后一个果核,餍足地打了个嗝。 也是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股充盈而柔和的气息渐渐在丹田之中蔓延开来,在周身流转时,又化为了可以随意调动的灵气,就连身上的伤处都好了大半。 再想起方才裴褚崖所说,一颗果子顶十年修炼 楚念声倒吸一口气。 如果说拿人手短,那她的爪子如今是不是已经赔空好几只了。 “吃饱了?嗯伤口恢复得也还行,那便陪本尊走一趟吧。” 不知何时,裴褚崖已然睁开了眼,将发呆的小狐狸拎进怀里,在她头顶松松一碰,眉尾不出所料地勾起。 这果子,的确对她的伤有好处,不过即便他知道,也懒得多花心思在这些事上,如今她自己摘了下来,倒省得他亲自动手。 说起来,化形期都没过,似乎的确还未辟谷,他长久不曾用过膳,竟忘了这一层 向来迟柔体贴好脾气的长清君,既然发现了,总是要表示表示的。 于是 山脚下百里处的街头,裴褚崖停在一处点心铺前,笑眯眯地给自家徒儿指了指刚出炉的糕点。 已经吃了十几个果子连趴着都难受的楚念声: “公子是要买糕点?” 摊主先是被一袭明艳红衣,怎么看怎么不似凡人的裴褚崖晃了半晌眼,视线落在他怀里,看见小狐狸后又是一愣,说出的话不觉就带了些小心。 此地临近宗门大派出云宗,论起修仙之人他倒也见过不少,但如此风华,还明目张胆将妖族当灵宠养的甚少。 低头看了眼楚念声既难受又有些眼馋的目光,裴褚崖抬手朝她视线停留的方向点去:“嗯,把那些给我包起来吧。” 摊主忙不迭将刚出炉的白糖糕用纸装好,给裴褚崖递了过去。 裴褚崖没有接,袖口在油纸触及前不着痕迹地移过半尺,眉心划过一丝不虞。 他口中的楚霁云,怎么和她想的完全两模两样呢? 迟珣继续道:“他不常回去,但不论走到哪处,都会记挂着给你带些东西。你——”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楚念声打断他,“他长了张嘴,怎么不见他亲自和我说,还要你来解释。” “霁云向来寡言,师妹也听见我方才说的,都是他闷声去做,而非表现在言辞上。”他顿了顿,“况且,我想他常年在外,还不知道有人在搅浑水,只当你讨厌他,所以不曾多作解释。” 楚念声却还是将信将疑,几乎将怀疑摆在脸上。 瞧见她的神情,迟珣顿了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已经摸着了她的几分脾气,道:“你既然不信,那就算让你去问他,他再解释,想必师妹也会怀疑他是在故意糊弄你。” 楚念声没作声,心底倒的确这么想。 毕竟漂亮话谁不会说两句。 “眼见为实。”迟珣说,“不妨等回宗了,带你亲眼看上一看。” 楚念声疑道:“看什么,怎么看?” 第59章 第59章“不会让他发现。”…… 迟珣正要开口,前方忽传来一阵巨大的“咕噜——”声。 他往前看去。 舌头的坡度开始变陡,他俩应是走到了咽峡的部位,下方就是看不见底的幽暗深坑。 “待回宗门再说吧。”他道,“楚师妹,抓紧藤蔓,要滑下去了。” 滑? 楚念声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踩着的滑腻舌头和模糊不清的喉咙。 “你!” 黄黎也没见过这种反应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慌乱回首望向洛秋水。“师姐。” 这,这人为何一点不慌?莫不是隐藏了什么实力? 黄黎有些犹豫,突然,耳畔响起一道极小的讨论声,“这人处变不惊,怪不得大师兄对她另眼相看。换我,我也” 意犹未尽的话语格外引人多思,黄黎脸上的犹豫立即被愤怒所替代,握着长刀的手绷劲,显出漂亮的弧度。 整个河神庙的动静都在楚念声的眼皮子底下,这话她也一字不差地听了去。瞧着说完这话便躲在后头缩头回去的东方华,楚念声扯了扯嘴角,只觉得有意思。 这人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居然又跑到她眼前来了。 身侧的洛秋水顿了顿,显然也听到了这话。然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斜眼睨了眼东方华,眼神轻蔑。 洛秋水收回目光,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意味复杂地盯着楚念声,面色不虞道:“师妹,别和她多废话,直接动手。” 黄黎得了鼓励,当即提起长刀朝着楚念声刺去,满脸的志在必得。 这人看起来弱不禁风,她赢定了! 阿统看着那几人跃跃欲试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小声提醒,“楚念声,这几人之间,似乎嫌隙也不小。” 楚念声眼角位挑,摇摇头,叹了口气,愚蠢的美人,确实是把好刀。 黄黎的速度极快,手中的长刀是她师尊特别为她打造的上品灵器,削铁如泥,对付这样一个迷惑大师兄的人绰绰有余。 “受死吧!” 上品灵器的威压来势汹汹,光是一劈便有撕破苍穹的气势。任谁挡在其前头都得掂量下后果。 谁知,这长刀还没碰到楚念声,只听得“唰”的几声,原先落在地上不知被人踩了多少次的符箓兀得飘到空中将几人围了起来。 这符箓是天极宗所制,质量确实不错,即便是有些破破烂烂居然还能用。 骤然被数十道符咒所包围,跋扈的女修中便有人慌了,咽了咽口水躲在师姐身后,“师姐,怎么办。” “小心!”洛秋水提醒一声,抽出腰间的软鞭将几位师妹护在身后,紧紧盯着楚念声的动作,“小心有诈。” 楚念声满意地抛了抛手中的灵石,上次试了缚灵咒,这次试哪个呢? 她瞥见藏在几人身后如同缩头乌龟的东方华,薄唇轻启。 “火来。” 飘在空中的火云符箓亮了亮,数十道比碗口还粗的火蛇交错着冲向那几个女修士。 顿时尖叫声四起。 瞳孔猛的一缩,原本砍向楚念声的长刀调转方向将直冲自己的火蛇斩断,只留下脸色不好看的黄黎。“卑鄙!” 楚念声蹙眉揉了揉耳朵,神情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几位女修慌乱地召唤出自己的武器抵御火蛇,欲言又止。 “她们没发现这火不是冲着她们去的吗?”阿统在身侧幽幽道,“都没碰到他们一下诶!” 被火燎了一身好不容易将火灭完、灰头土脸的东方华,看着面前几位没伤到半分的女修,恶狠狠地咬着牙。 “运气还真好。”他压低嗓音,教唆道,“师姐,不要让她太得意了。” 楚念声换了个坐姿,用手抵着下巴思索一会,轻声道,“雷来。” 奔雷符应声而起。 滋滋啦啦的雷火速度极快,整个人群中电光闪烁,尖叫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蹲在门口的夜文术瞧着这个电闪雷鸣、火花与电花齐飞的画面,背后一颤,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包子,感慨到,“如此,河神大人对我还挺手下留情?” 他只是被关在那个幻境之中,至少身上没有任何损伤,不像那人这般凄惨。 这得是焦了吧。 夜文术沾沾自喜地咬了口包子,莫名地自豪起来。 被雷击地趴在地上,浑身漆黑已经看不出原样地东方华默默咽下一口老血,恶狠狠地目光也充斥着怀疑和不解。 怎么倒霉的总是他? 难不成真的是他身手太差了些? 东方华看着惊慌失措但是没受一点伤的师姐妹,再一看自己一动就往下簌簌掉灰渣的自己,一时间陷入了怀疑。 不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从天而降的巨石、冰雹 东方华: 呵,他瞧出来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他抬头朝着楚念声瞪去,不由得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心中一颤。 东方华艰难起身,拭去嘴角的血沫,咬牙切齿道,“师姐们,这人就是在戏弄我们,莫要在和她玩了,早些找到大师兄才是正经。” 一提到裴褚崖,几名女修当即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不由沉下脸,“这人确实就是在戏弄我们。让我们以这狼狈幅模样出现在大师兄面前,好歹毒的心肠!” 不过她一扭头,猛的瞧见身后多了快“木炭”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咦,东方师弟,你这是怎么了?” 东方华:呵呵。 楚念声玩够了,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你们要的大师兄不在我这。” 洛秋水与黄黎面面相觑一眼,她已发现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便收了几分傲慢。 她对黄黎使了个眼色,道:“既然如此,便不打扰前辈了,我们走。” 言罢,洛秋水对着楚念声行了个礼,见楚念声不阻拦带着人又从大门出去了。 几人一走,院内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安静。楚念声将目光从几人身上收回落在掌心的灵石上,她方才有个念头。 灵力催动符箓能爆发一定的威力,若是以灵力摧动灵力又会如何? 还没等它想个明白,阿统不解开口,“楚念声你就让她们这样走了?不把人留下来?” 就这样把前来挑衅的人轻飘飘放走了,这还是它那个宿主? 阿统的表情很严肃。 楚念声感受到它的不解,歪歪头,“我只是按照阿统你说的做了,神爱世人。” 言罢,她又低头摆弄起掌心的灵石来,\"况且,还不到时候。\" “啊?”阿统一头雾水。河神庙外,来者感受到了里面夜文术的气息,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来,咧开的嘴角扯到耳后,浓郁的黑雾瞬间从里头喷涌而出将其包裹在内。 手中的长刀拖着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下一秒便长刀飞向河神庙。 撕裂空气的凌厉感来势汹汹,就连天色都被其所感染黑了几个度。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预想中的画面并未出现,来者的笑意收了收。 长刀竟被一道无形地屏障撞飞出去,跌落在地时还被余波震碎成了三段。 来者看着地上的残骸,也不恼,不过是随手捡的武器罢了,抬手攥拳。周身的黑雾迅速凝为实体附在他身上,透着金属的色泽。 “怪不得不跑了。”他轻哼一声,“不过也没用。” 他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河神庙,装神弄鬼! “嗬!” 他举起右拳,猛地朝大门砸去。 “嘶。” 夜文术听得一声巨响,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探头。遭了,这宣成仁用上了黑雾,怕不是这庙都能被他给砸了。 他可是见过那黑雾凝成的长刀连上品灵器都一刀给砍碎了。 楚念声撤去笼罩在河神庙上的屏障,“咚”的一声巨响,整个围墙禁受不住宣成仁的一击,轰然倒塌,溅起无数飞尘。 夜文术被尘土呛得不行,又慌又急,恍惚中却见楚念声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心也不知道怎么就安了不少。 “哈!不堪一击。”混浊的笑声从胸腔传出,宣成仁瞧着眼前只剩两扇大门和一个牌匾还在原位,其余全成了废土残骸的围墙,得意满满。 楚念声顺着他的目光瞧去,点头赞许确实威力大,拆的是干干净净。 她嘴角噙着笑意,从树上飞身而下落到宣成仁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团黑雾。 “你就是河神!”宣成仁斜睨她一眼,并不放在心上,“把那家伙交出来,饶你不死。” “原来如此。”楚念声并未理会他的威胁,看着那黑雾恍然大悟,“是僵啊。” 活人成僵,也是难得,怪不得她看着那黑雾与魔气不同。可惜了,不能喂给火种。 活人成僵,依靠的就是那黑雾。黑雾散了,恐怕他也活不长久。 楚念声安抚摸了摸火种,下次再给你找好吃的。 宣成仁见她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的真身,神情严肃了些许,不过又很快放下心来。 知道又如何,这河神庙如此不堪一击,想来这河神也没什么本事。 “呵。怕了就赶紧的。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宣成仁白眼翻上了天,鼻孔对着楚念声呼了口气,视线四下扫了一圈,便在树后瞧见了用黑布将自己盖起来的夜文术。 掩耳盗铃,这次看你还往哪跑。 不枉他追了这人这么多年,不把他带回去,他的心愿便结束不了。 楚念声摇头,“没什么。” 河神庙外,一行离去的人在忘川边停下。 “师姐,你就听她的话走了?若这人把大师兄藏起来了怎么办?”身后一师妹不明所以,有些不耐,“我们就应该把她打到她不敢再觊觎师兄为止!” 话音刚落,黄黎便气急敲了她的头,“傻子,那人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你打她便是以卵碰石!” “啊?”那师妹低头看看自己,“那人实力能在我们之上,师姐莫不是在涨她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傻丫头。”洛秋水摇头轻叹一声,“你是觉得我们没受伤,是那人伤不到我们?” 那师妹点头,“不是吗?” 黄黎开口补充道,“洛师姐的意思是,那人故意逗我们,却不让我们受伤。怕是有其他目的。那人若是想伤我们,我们怕是要和东方师弟一般了。”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依着树干,满脸黢黑,头发焦黄还冒着浊气,浑身衣裳也看不出原本模样的东方华,倒吸一口凉气。 更有甚者劫后余生般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还好不是我。 东方华:啧,他的内伤好像更严重了。 他艰难起身,看着面前叽叽喳喳的女修,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一群没用的东西,枉费他将人给汇集起来。 “既然无用,那也不用留了。”他轻道一声,扭头回望着河神庙,“到时候这一切便都是她做的,可怪不得我。” 洛秋水见他陷入思索,刚想着上前宽慰一声。却撞进了一双红眸之中。 “啊!” 顿时,尖叫声夹杂着惨叫声此起彼伏。 倘若被怒火驱使,她或许会不顾一切地将这刀刺向他。 但现下,楚念声突然平和下来,愣愣盯着那本小说。 她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 忽在这时,身旁有人唤她:“楚师妹。” 楚念声眉心一跳,抬头。 迟珣还在眼前,但他的声音又从右旁传来。 “念声,”眼前的迟珣说,“是因为受虚弱的身体所累,才会这样生气吗?” “师妹!” 楚念声陡然想起什么,垂眸一瞧。 右手上插着的根本不是针头,而是环绕着一根绿藤。 瞧见绿藤的瞬间,她手腕一翻,将水果刀对准自己,毫不犹豫地捅了下去。 四周景象陡然塌陷。 楚念声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脚下踩着的是翠绿藤叶,而非什么病房。 她急喘了两口气,下意识捏了把胳膊。 不是虚弱无力的病躯,线条紧实流畅,是这十几年来锻体的效果。 感觉到脸上湿冷冷的,她用手背胡乱擦了下,这才发现面颊上全是泪。 “楚师妹,”迟珣的声音从右旁传来,但光线太暗,看不见他的人,“醒了吗?” 第60章 第60章(走剧情)“师兄,请五…… 楚念声的心还在突突乱跳。 好一会儿,她摸了把绷干的脸,恼怒出声:“刚才怎么回事,是弄出那僵尸的妖祟在搞鬼?” “应该是膏肓鬼化出的幻境,险些着他的道,所幸有灵藤在,借由灵藤感知到你的情绪,我这才从幻境中惊醒。”迟珣道,“也算因祸得福,知道了他的底细。” “膏肓鬼?”楚念声一下绷紧背,想凝出光球,可怎么也用不了灵力,她只得挥动拴着藤蔓的那只手,“那我们这是撞鬼了?!迟师兄你在哪儿,我怎的看不见也挨不着你。” “别担心,师兄就在此处。”迟珣顺着藤蔓找到她的手,安抚式的握住,“也不是鬼,仅是起了这么个名字。” 掌心传来一点热度,楚念声冷静些许。 身为落枫尊者的师弟,天阳宗无涯峰这群弟子的小师叔,晏起也没想到回到宗门的第一天,自己的小师侄们就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说实话晏起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弟子,那骄阳一般的眉眼此刻满是焦急和担忧,看到他时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惊喜,然后就把另外一个小姑娘递到了他面前。 “小师叔您回来了就太好了!” 明溪三言两语将之前发生的事跟晏起交代,当然重点还是楚念声被妖族袭击,那不知名的粉色烟雾,然后昏迷不醒。 明溪在医术上没什么天赋,她也看不出来楚念声现在是什么状态。 晏起刚到嘴边的话被明溪急切的模样给堵了回去。 其实他很想问问这女弟子到底是怎么认出自己的毕竟他已经小二十年没回过宗门,而且师兄这些年到底又收了多少徒弟,不过眼前这受伤的小弟子看起来更重要 晏起凝目望去,就看到明溪怀中的楚念声,那睡得鼻涕泡泡都快出来的样子,很是怀疑。 明溪当然也看到了,顿时有些尴尬,“三师姐平时不这样的,这次叫都叫不醒……” 虽然睡得很投入,但这么睡着叫不醒,那就有问题了。 晏起点点头,再仔细一看,就看到了楚念声那白净细嫩的小脸蛋上不寻常的粉色红晕。之前他还以为那是小姑娘睡得太香甜自然而然的红晕,此刻看起来,那粉嘟嘟的脸颊上却透着不自然,仿佛有一种诡谲的气息在流动。 像是感受到晏起的目光,那粉色的晕染蜂拥着在楚念声的眉心聚集,逐渐有化作一道粉色花钿的趋势。 晏起瞳孔猛地一缩,“桃花蛊!” 不好! 晏起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时,原本酣睡的楚念声也像是受到惊动,颤抖着睫羽缓缓睁开了眼睛。 根本来不及躲闪,晏起就硬生生闯入那双静谧的湖泊之中。 迷迷糊糊的楚念声:诶? “小师妹……?” 【我这是穿越了?我明明记得之前还跟小师妹在一起,哦对,那个温言还想对小师妹出手,嘤,小师妹还骂我了!】 【怎么一闭眼一睁眼的感觉就跟过去一辈子似的,所以眼前这个大帅逼又是谁,难道是小师妹的新欢?】 明溪现在满心都是绝望,甚至觉得要不然还是把楚念声打晕算了? 可当她鼓足勇气破罐子破摔地抬眼看向小师叔晏起时,却愣住了,唔,小师叔的表情不对。 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并不像是听到楚念声心声后的惊讶,唔,不确定,再看看。 “三师姐,你还好吧?感觉怎么样?” 楚念声:“咦!!!” 好家伙,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在明溪怀里,突然就脸红了。没办法,被一个这么漂亮又帅气的小姐姐用公主抱的姿势拥在怀里,不脸红才奇怪呢! 明溪没察觉楚念声的面色变化,反正一直以来楚念声的脸色都是这么健康红润,小心将人放下来,想起之前楚念声的冒失,明溪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蹦迪。 本来想再吐槽楚念声几句,又想到小师叔还在呢,明溪把前面的话都吞了回去:“没事就好好站着,快来见过小师叔。” 楚念声一愣:“诶?小师叔。” 再扭头看到晏起那一身风姿卓绝跟寻常修士宽袍大袖完全不一样的精气神,就像是少年侠士随时都可以仗剑江湖的模样,楚念声张了张嘴,“原来你不是梦啊……” 明溪:好家伙,楚啾啾这是有多震惊,心里话都说出口了? 暂时不确定小师叔是不是也能听到楚念声的心声,或许是听到了这会儿不动声色,明溪依然没忘记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小师叔,你刚刚说的,桃花蛊,是什么?” 晏起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心情颇有些复杂,面上表情却不变,“你们没听说过?” 明溪没表态,楚念声却期期艾艾地说:“课堂上也没讲过这个呀……” 不过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楚念声突然有了不好的联想,“不会吧,难道那什么妖族小王子对小师妹用的就是桃花蛊?” 【哎哟我去,这就串联上了啊!】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小师妹的脑子会被吃掉,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虽然不知道这桃花蛊到底是什么,但以我丰富的经验分析,那妖族小王子说不定就是用这东西控制住了小师妹。】 【以前的小师妹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审美还是在线,偶尔也是有脑子的,我就说怎么会被那妖族小王子骗得那么惨。】 【就算妖族小王子和鹤雪衣联手,也不应该。】 【毕竟对于小师妹来说,琥珀王朝对她的重要性,怎么会任由他人毁了琥珀王朝不阻止,更别说亲自动手……】 明溪:!!! “楚念声!你在说什么!”明溪终于按捺不住问出了口。 之前的也就算了,这次楚念声所说实在太过骇人听楚,明溪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当然也接受不了。 但楚念声却很茫然,“啊?小师妹?我没说什么啊……” 【小师妹怎么就暴走了?】 明溪张嘴,很想当面问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念声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可就像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捏在了她的喉咙上,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让明溪更加着急。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早就习惯了时不时传来的楚念声的心声,她也掌握了怎么从中提取有效信息的方法。可刚刚那段话,那段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将来琥珀王朝会面来毁灭的劫难,还是由她亲手带来的,这让她要如何相信? 明溪一时气血上头,眼中更是一片狂乱。 这变化看得晏起也是一脑门子黑线,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在关心旁人的伤势,这怎么就气息大乱,心神不稳,二话不说就要入魔的节奏。 晏起摇头叹息,指尖一点灵光落在了明溪的眉心,冰冷的气息瞬间直刺明溪的神魂,激荡的心神转眼凝固,人也立刻失去了意识。 “诶诶诶!”楚念声手忙脚乱接住突然向自己倒过来的明溪,“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说晕就晕了。 而且不是在说桃花蛊吗?话题还没拉扯开,这怎么就晕了一个? 难道是初次见面的小师叔出手打人了? 要是晏起知道楚念声在想什么,说不定真能打人。 威压无形降下,顷刻间便充斥了整个幽暗的空间。 霎时间,楚念声只觉整个人都像是被塞进了密闭的小盒子里,每一块皮肤和骨头都受到了无形的碾压。 不仅浑身剧痛,更喘不上气。 她痛喘一声,按着不住打颤的膝盖,强撑着不倒下去。 迟珣本身是妖,虽然暂时无法使用灵力,可妖身到底比人身强大,足以应对这威压。 但他脸色渐沉,露出与平时不符的肃然,缓声说:“现下还能好商好量,倘若执迷不悟,请恕某奉师令斩杀。” 男子根本没将他二人放在眼中,轻笑着道:“斩杀?果真是在御灵山上待久了,不知晓这山下的利害,还是趁着有一口气,留下书信一封,让你师父制些招魂幡罢。” 迟珣正欲开口,楚念声却咬着牙叱骂:“迟师兄,别和他废话,欺软怕硬的杂碎罢了!” 而那膏肓鬼微微眯起眼,竟又释放出更强的威压。 迟珣脸色微变,却并非因为这威压,而是不解于楚念声的态度。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他看得出她虽然脾气火爆,却不是个冲动的莽撞性子。何至于在尚未找着解决办法的情况下,这样出言挑衅,激起对方的怒火。 面对威压,楚念声生生用肉/体扛着,嗤声冷笑:“就这么点儿本事?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让你当不成什么假神仙,变成真——变成真鬼!“ 她俨然痛极,说话都变得吃力,却还挑起双冷眸,蔑然瞧他。 那人终于稳不住笑,阴沉下脸,肆意放出威压,并道:“好,那便从你下手。倒叫本君瞧一瞧,你有几条命说这大话!” 眼见夜明珠上都皲裂出条条裂缝,迟珣再没心思观察法阵,从储物囊中取出一枚护神丹,一袋毒粉。 他正要将护神丹送入楚念声的嘴中,却被她压下手。 “师兄,”她缓慢而吃力地无声做着口型,“请五脏神。”【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第61章(80%剧情)“他不上…… 穿进《灵途问仙》这本小说后,楚念声在三岁时第一次感觉到了灵力。 那天她醒得早,太阳将升未升,将天际云堆染出一点薄红。 她弯着两条短短的腿,盘坐在窗户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太阳。 乍一看是平时的太阳,可又有一点微妙的变化。 暖融融的日光里,似乎掺着一点无形的气。 当她发现那些无形的气能随着她的意识流动时,她凭借着本能,将其中一缕引进了肺腑五脏。 穆朝目瞪口呆,若是他没瞧错,那个一身鹅黄长衫巧笑倩兮的女修,是天极宗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黄黎吧。 另外那个穿着绯色薄裙正给楚念声递新鲜果子的是天极宗那位排在十大美人榜第六的洛秋水吧。 他一一辨认剩下的几人,半晌后默默咽了口唾沫。 这几人可是出了名的张扬跋扈,这是抽了什么疯,竟如此温婉可人? 不愧是仙女姐姐。 穆朝咋舌称赞。 就连他身后的老者也在看到翘首看过来的宣老,眼神闪烁一番,有些敬畏地望像楚念声。 那几位女修先不说,这守门的人实力深不可测,这女娃究竟是何身份。 楚念声被这几人的热情给吓了一跳,她木着脸,不动神色躲开想牵她的手。 美人虽养眼,可一但全围着她叽叽喳喳说话可就不美妙了。 楚念声生无可恋地在心中问阿统:“阿统,这几人是怎么回事?” 阿统呆在原地,很快便知道缘由了。 它早就和楚念声说过,这是一个慕强的世界,若是你的实力足够强大,你便能获得众人的敬佩。 楚念声脸一黑,望着面前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女修,只觉得额头突突得疼。 无力扶额,“先进去吧。” 被簇拥着走进河神庙,楚念声再看到眼前的景象时顿觉眼睛疼得厉害。 她不明白,为何灵石这般漂亮的东西,成片铺在地上,会比那两扇大门更刺眼。 楚念声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她那朴实无华,踏实不刺眼的泥地上怎么会长满了灵石? 方明珠给楚念声递了杯温好的茶过来,“是洛修士要报答河神大人您的救命之恩,提议将灵石铺满地面,以显示河神庙的身份。” 好了,她总算知道系统中多出来的灵石是怎么回事了。 “吧嗒。”阿统手中的灵石落了一地,此时的它如遭雷劈,“所以不能兑换成灯塔了啊。” 话音刚落,阿统立马冲进商城系统,紧紧扒着灯塔无声抽泣起来,两行水渍缓缓淌下。 楚念声:“既然如此,那就算算吧。”楚念声看着围墙残骸,缓缓道,“不多,也就十万上品灵石。” “什么?”宣成仁一副见鬼了的神情。这小女娃在说什么胡话,莫不是个傻子。 楚念声定定瞧着他,“你把我的墙砸了,十万不多。” 宣成仁嗤笑一声,并未放在眼里,他是来找夜文术的。 他朝着夜文术走去,身上的黑雾快速涌动着,随着脸上的笑意越深,他手间也出现了一把利刃。 “呜呜。”夜文术怕得直哆嗦,等了许久却也没见钻心的疼传来,悄摸摸从两指缝间往外看去。 便见那凶神恶煞的宣成仁以一个极为嚣张的姿势被被定在了原地。偏偏那姿势不稳,不过眨眼间他便直直栽在了地上,一声巨响,听得就疼。 “呀。”夜文术惊呼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我的祖宗诶,这还是追杀我的那个宣成仁嘛!不愧是河神大人!哈哈哈哈。” 幸灾乐祸的样子让阿统听了都摇头,更遑论地上的宣成仁。 目眦欲裂,恨不能此刻便将夜文术掐死带回去,可恨他此刻像是被泰山所压制,一动不能动。 大意了,没想到这小小女娃竟有如此后手。 宣成仁心下来了算计,这围墙尽破,只需能动便全是机会。他深深的看了眼夜文术,直道可惜。 “行!我给!” 从胸腔愤愤挤出一句,带着怨怼,宣成仁道,“让我起来,我给你。” 头好痛。 怪她当时没关注河神庙的动静,只想着有宣成仁和夜文术在不会有什么事。 她深吸一口气,从喉间挤出一句话,“能扣出来吗?” 方明珠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她犹豫一番,“怕是不能。” 洛秋水等人为了让灵石更为稳固,在上头下了好几道禁制。若是强行破开,怕是整个河神庙都得重新修葺。 “罢了。”楚念声不忍直视那地面,只觉得额头突突地,“若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再拿块黑布盖上” 下一秒,楚念声便打开商城寻找起黑布来。 门口的穆朝带着奴仆进来,一眼就被满院的灵石给震撼到了。 他家算得上是飞云城中的大家族,却也未曾奢靡至此。穆朝手一抖,人家报答救命之恩送了一地的灵石,他只送了一朵花。 太,太寒酸了! 穆朝立马苦大仇深起来,奈何他出门没带什么值钱之物,难得的种子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局促不安的穆朝频频望向身后的长老求助,“长老,我们还有没有” 长老叹了口气,摇头。“这次出门太仓促了,灵石没带多少,只带了些上品的药植。” “这也行。”穆朝一喜,接过玉匣便兴冲冲地朝楚念声跑去,便跑便喊,“仙女姐姐!” 围着楚念声的几位女修闻声回首,只见这人面容清秀一脸憨笑,虽身形狼狈却依旧能瞧出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洛秋水同黄黎面面相觑一眼,顿时达成共识,又来个“争宠”的。 “仙女姐姐,我瞧他们都喊你河神,这是你的名字吗?”穆朝傻笑一声,不好意思挠头。 洛秋水放下心,还好是个傻的。 她稍稍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个位置来。 “楚念声。”楚念声面无表情地抬头,她的心已经被那块地伤透了。 穆朝顿时惊喜,像是得了什么恩赐,献宝似的将玉匣递过去,“我出门走的急,先送楚姐姐这些” 话音未落,楚念声抬指打断了她的话。 她道:“你要谢我?” 穆朝点头如捣蒜。“嗯嗯!” 楚念声了然,“不必送我东西。”见穆朝一脸失落,她又道,“你能催生种子,便帮我个忙吧。” “行!”穆朝顿时应下,半晌后才不解问道,“楚姐姐你要催生什么啊?花种子吗?” 楚念声并未多解释,淡淡瞧了他一眼递过去两枚种子,“帮我种在门口吧。” 穆朝接过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心翼翼在门口挖了两个小坑将种子放进去,指尖点着种子,慢慢调动周身灵力。” 一片稚嫩的叶子缓缓舒展开来,翠绿的颜色不免让人放缓了呼吸,生怕这气太大吹折了它。 穆朝再次朝里头输力,却发现这种子像是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地汲取着他的灵力。很快他便满身冷汗,脸色苍白了起来。 可他咬咬牙,并未松开手,他才催出一片叶子,还不够,还不够! 身后的老者一脸担忧,正欲上前。 楚念声缓缓走来,抬手轻轻一点,白光没入穆朝后背。 干涸许久的荒林好不容易遇到一场甘霖,争先恐后地汲取着灵气。 穆朝精神一怔,抓住机会,将楚念声传给自己的灵气压入种子。 下一瞬,稚嫩的叶片快速疯长,抽枝,发芽,舒展 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粗旷野蛮地生长了起来。 碗口大的枝桠交错着,翠绿的叶片变得浓郁深邃起来,只是瞧一眼便让人心生害怕,这颜色,莫不是淬了毒。 穆朝傻眼了,呆呆看着它,又低头瞧瞧自己的手,开始怀疑人生。 莫不是自己又催生了个变异植物来?! 他伸手想拍拍这长成围墙一般高的植物,这手刚伸出去,墨色般的叶片上下一合,竟生出好多倒刺。 “咔嚓!” 金属碰撞的响声响起,众人顿时背后一寒。若是被它咬一口 穆朝颤颤巍巍地扭过头,脸上的神情比哭还难看。 “楚…楚姐姐,我是不是,搞砸了。” 楚念声回神,满意地上下打量一番。 “不。” “这是我特地找的种子。” “用来做围墙,再适合不过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啊?- 楚念声虽陷入昏迷,意识却还清醒得很,操控着五脏神一一破开阵心。 阵法被毁时,她还颇有些自得。 什么五行封灵阵,不也被她破了? 个破膏肓鬼,她非得拧了它的脑袋不可!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五脏神是归位了,可她没有醒。 不光如此,她还感觉到身体似是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在往下坠,另一半则朝天上飘。 心觉有异,她竭力想要睁开眼。 可不论她怎么使劲儿,眼皮都像是黏在了一块儿,根本睁不开。 死眼,快睁啊! 她攒足了劲儿,恨不得把眼皮子往上揪。 终于——!一抹光亮陡然刺入眼中。 她倏然睁开眸。 但闯入视线的不是那具偌大的尸首,也不是荒野山川。 而是一张剑眉星目的脸。 她瞳孔一颤,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推开那张脸。 不过对方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及时截住她的手。 “醒了?”乌鹤紧握住她的腕子,扬眉,哼哼笑了声,“总算找到机会逮着你。” “你干什么!”楚念声一把甩开他的手,恼怒蹙眉。 她正要质问他怎么又回来了,却突然发现不对—— 她的手,竟是半透明状。 “不是要我骗那狐妖么?”乌鹤双臂枕在脑后,漂浮着躺在半空,跷起的腿一摇一晃,“他不上当,我只好拉你来帮忙喽。” 第62章 第62章楚霁云掐诀化出一张灵网…… 听他这么一说,楚念声才察觉到四周有水浪拍打的声响。 他俩身处一个幽暗的房间里,她飘至窗前,往外瞧去,远远望见一座漂浮在云层中的岛屿,若隐若现。 岛上灵力旺盛,妖气也厚重,八成就是隐云浮岛。 而她现下应是在一座飞舟上。 “你把我的魂魄扯过来了?”她倏地转身,质问乌鹤。 乌鹤懒洋洋坐起,一手撑着脑袋说:“不是说了么,那狐妖不信我,又狡猾,同行的人还多——他们现下打算从岛屿南端绕去北端,倘若等他下了飞舟,岛上灵阵颇多,可不好下手。” 重雪皑皑的山谷,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寂静。 树梢上的灵雀轻轻抖落身上的积雪,喙尖不时梳理着翎羽,极是悠闲。 忽然,一声巨响如惊雷般炸裂,震得枝头积雪纷纷洒落。灵雀惊得跃起,瞬间消失在茫茫雪色中。 山顶的雪崩声如潮水般涌来,冻雪滚滚而下,不多时,山脚便堆起了一层雪坡。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缕落雪也归于平静,山谷中只剩下空寂的回响。 灵雀重新落回树梢,歪着头打量着四周,眼中满是好奇。 这时,雪堆微微晃动,白得刺目的雪海中,忽然露出了一点猩红。 一只火红皮毛的小狐狸挣扎着从雪中爬出,原本蓬松的狐毛被雪水浸湿,显得狼狈不堪。她艰难地翻了个身,眼眸半睁不睁,胸脯急促地起伏着,像是受了极重的伤,血顺着被黏成一团的狐毛滴落在地,将四周都染红了一片。 又过了会儿,小狐狸缓了缓,方才勉力抬首看了眼山顶的方向。 空无一人。 她气息奄奄地低下头,将脑袋搭在了前爪上,喉中溢出一声低哑的痛呼,随即虚弱地闭上了眼。 寒意渐渐侵蚀着她的意识,在她即将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忽地有个暖呼呼的东西在她的狐爪上戳了戳。 小狐狸挣扎着睁开眼,便看到了与她模样相仿,或者说是一个与她仿佛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身体却只有她脑袋大小,通身漆黑的黑狐正焦急地在她身上蹦跳。 可是小狐狸艰难地回想,她明明记得,狐族多为红白二色,什么时候又多了个黑狐出来? 四目相对良久,她还是友好地朝它眨了眨眼:“你也是被扔下来的吗?” 闻言,小黑狐却仿佛有些生气,重重地哼了一声,随即,它语调蹩脚,带了几分不屑地睨了她眼:“你不认得我?” 没等她答话,它又瞥了眼她身后的尾巴,眼中满是嫌弃:“九尾一族的王裔,居然是只四尾。” 闻言,小狐狸下意识地将尾巴往身下收了收,这一挪动下,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了些,她眼前愈发模糊,心中也愈发自闭。 喘息了几声,她觉得自己死期将近,索性将头埋下,瑟缩成一团。 “喂,你别睡啊!”见她不理自己,黑狐着急地跳了跳。 “别怪我没提醒你,再不运功疗伤,你可就要死在这儿了!” 小狐狸置若罔闻,那黑狐却不依不饶地在她耳边唠叨,还一个劲儿地用身体拱她:“我不笑话你了还不成,四条尾巴就四条尾巴,你也不至于羞愧到闷死自己啊!” 终于,小狐狸忍受不了耳边的嘈杂,再次抬起头,一拍爪子把黑狐压了下去,咬牙道:“你到底想干嘛?” 等死都不能让人清净点吗! 再说了,就算她是四尾,它不也是吗! 黑狐艰难地从她爪下挪了出来,在另一爪落下前,急急道:“其实我是受妖王所托,来救你的!” “我爹?”小狐狸狐疑地看着黑狐,重复道:“让你?” 它看起来灵力比她还要弱,还来救她? 黑狐不服气地挺了挺胸:“没错,就是本大仙!” “大仙?”小狐狸打量它,露出难言的神色。 “本大仙可是妖界的守护神!你爹在这儿都得对我行礼!” 黑狐信誓旦旦地说着,见小狐狸不信,又不忿地嘟囔道:“再说了,你爹都死了,狐族也逃的逃散的散,我骗你做什么?” 小狐狸被冻得神思都有些迟钝,听着这话,一时间竟也没有反驳。 也是,她好像确实没什么好被骗的。 身为妖王的后裔,也是九尾一族唯一的帝姬,她属实是倒霉了些。 还未化形,便遭逢妖界大变,在妖界叱咤风云多年的妖王被自己身边的护法苍隐算计,妖王之位易主不说,就连内丹都被夺了去。 算起来,也就是昨日。 如今从这个奇怪的同族嘴里听到妖王的称讳,小狐狸也不觉有多难过,毕竟,她爹一心崇尚至高功法,她自出生后就只在旁人口中听过他的丰功伟绩,别说见了,就连名字,他都没来得及给她取。 而她的娘亲,与她爹同为九尾一族的佼佼之辈,生来便是风流性子,生下她后便忙着与情郎柔情蜜意起来,更是顾不得她。 也就是在妖王大殿即将被踏破之时,她娘才披着薄纱匆匆出现在她面前,不由分说地提溜着她捏诀逃命去了。 当然,还不忘带上她的小情郎。 但若可重选,她宁愿娘亲将她忘得彻底,也不至于因带的灵器珍宝过多,被追兵赶上,交手间将她丢下。 想到这儿,小狐狸瘪了瘪嘴,愈发觉得自己这一生属实是太坎坷了些。 狐族以狐尾数量多者为尊,每一尾皆能在危急关头保命,她的爹娘都是最为尊贵罕见的九尾狐,而作为他们结合所诞下的,曾被狐族寄予厚望的后裔,却只有区区五尾。 普普通通,和寻常的狐妖没什么区别。 不对现在只剩下四尾了。 还有一尾在她被丢下来的时候,被术法击中,不知断到哪里去了。 小狐狸越想越觉得心塞,一头扎进了雪里:丢死狐了! 一旁的黑狐看着她这幅样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复又安慰道:“其实四尾也没什么丢人的,你也不用太灰心,有本大仙在” “你能治好我的伤?”小狐狸闷声道。 几尾也不要紧了,反正这冰天雪地的,她又连半分挪动的力气都没有,估摸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族里第一只被冻死的帝姬了。 闻言,黑狐清咳一声,不太自然道:“妖界重创,所以本大仙实力虚弱,不过你别急,假以时日,定能” 话音未落,小狐狸已然别过了头她就知道,它果然是来诳她的。 黑狐瘪了瘪嘴,似是还想辩驳什么,但是下一瞬,它却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前爪微屈迅速地朝后退了一步。 再度看了一眼小狐狸,它极快地散开身形,化作一团黑色的雾气飘进了她的体内。 本来以为它又要长篇大论的小狐狸察觉到身边突然安静了下来,转头望过去,却已不见黑狐的身影。 它这是生气了? 没来由得,小狐狸隐隐有些后悔,本来还有个伴儿的,现在又只剩她自己了。 她试着运了运气,无奈自己实在是没怎么好好修炼过,如今断了尾又伤得不轻,更是半分灵力都使不出来。 好饿,好冷,她是不是马上就要死在这里了? “呦,今日这云雾峰倒是来客人了。” 意识快要涣散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清越懒散的嗓音,靴尖碾碎薄冰的脆响惊醒了小狐狸混沌的神智,她艰难仰头时,正撞进漫天飞雪里最灼目的艳色。 赤绡广袖破开雪幕的刹那,万千冰晶竟悬停半空,那人踏着霜纹金履徐行,一袭赤红罗袍恰如华崖篆身,袍角翻涌如业火红莲,偏生裹着副冰雕玉砌的骨相,反而透出不染尘俗的清冷慵懒。 风掀起他未束的墨发,于身后倾泻而下,发尾扫过她鼻尖时带着冷梅幽香,小狐狸怔怔望着近乎妖异的昳丽容颜,便是见惯了妖族绝色,也不由得惊窒。 精致无暇的面容,在极致的红映衬下,是极致的白皙若雪,长眉入鬓,双眸狭长,传闻极北之地的雪妖以月魄为肌、冰魄为骨,可眼前人眸光流转间似有星河倾泻,竟将九重天阙的流霞也熔进了这具皮囊。 狐族向来以容貌见长,她娘亲那千恩万宠的小情郎更已是绝世姿容,却不及眼前之人十之一二。 下一瞬,重伤濒死的小狐狸便被拎了起来,玉雕似的手指捏住她后颈时,寒梅冷香忽地逼近,鸦羽长睫垂下时,恰如神祇垂怜人间的一瞥。 小狐狸怔愣未过,便听男子饶有兴趣地自语道:“这身狐皮不错。” “倒是可以拿来做个袍子。” 话音落下,小狐狸眼前一黑,一口气没喘上就晕了过去- 思绪回笼,楚念声攥紧手,忽然转过身去,不想听见下文。 “走。”她语气生硬地说。 乌鹤:“不听了?虽说他这人无聊,可人和狗说话也少见啊。” “有什么好听的。”楚念声冷着张脸,“你天天亲历的事,何须从旁人身上看新鲜。” 乌鹤怔了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在骂他是狗。 他怒目道:“你再骂?!” 久不出声的楚霁云忽然道:“她既然不要,便无需再送一回。” 乌鹤转怒为笑:“喂,看来你这兄长也不想和你多打交道。” 楚念声眉头紧锁,唇也抿得平直,别过脸不看他。 见她没像往日那样回呛,乌鹤笑意微敛,方才的畅快一下消散干净。 “怎的不说话,你——” “依她脾性,再送只会惹她心恼。”楚霁云又在此时开口。 楚念声蓦地顿住,偏过头。 却见他默了瞬,继续说:“有迟珣在,无需担心,只消看一眼她的伤情是否痊愈。” 她转了回去,飘到他身前,凑近了打量起他的神情。 “怎又回来了?”乌鹤飘至她旁边,试图挤进她和楚霁云中间瞧她的脸,“说话啊,别不是那边的躯壳出了什么岔子,我——” 楚念声实在忍不住,抬手便一把捂住他的脸,斥道:“你安静些!” 嘴上覆来一片温热,乌鹤倏地僵住,瞳仁肉眼可见地放大。 他似是受了什么惊吓,一下跳将开来,捂着心口,将跳得不正常的心跳归咎于她使了什么手段,躁道:“都说了让你别用灵术!” 楚念声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 她什么时候用灵术了? 但在这时,楚霁云忽眼帘微垂,视线直直对准了她所在的位置。 她顿觉不妙,连连后退数步。 也几乎是同一瞬间,楚霁云掐诀化出一张灵网,朝她拢来。 第63章 第63章上哪儿找她这么厉害的反…… 灵网的边沿擦过楚念声的衣袍,铺展在地面。 她心有余悸地继续后退好几步,勉强站定。 好险,差点就被逮着了。 压下惊惧,她心底又涌起股怒火。 他把她当什么了,孤魂野鬼啊?! 竟然还想拿灵网抓她。 但这回,楚霁云没有像刚才那样疏忽放过她,而是抬手掐诀,冷声念道:“龟蛇四游,营室破杀。” 忽地!白色气流如海潮般从地面疯狂涌出,顷刻间就充斥了整间舱室。 独自一人出了谷,迟珣捏了个诀,便到了云雾峰。 长清师叔是第一个离开的,但既然师尊特意叮嘱了,自是将酒送过来比较好。 云雾峰常年有结界,不过送酒这类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面不改色地在指尖划了一道,用血点上结界,感知到熟悉的气息,灵力屏障微微荡开,便将他纳了进去。 除了结界外,山中还有不少隐藏的阵法,迟珣定了定心神,分毫不错地顺着记忆中的路朝山上走去。 这时,不远处忽地响起一道细微的水声,他敏锐地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记得,长清师叔最不喜被打扰,所以这云雾峰附近虽说灵力充沛,却极少有生灵敢闯入。 可这个时辰,难不成是长清师叔? 微一思忖,迟珣手指轻点,一盏莹白色的圆光浮现在半空之中,他反手握上身后的剑柄,小心地避开脚下阵法,沿着水声寻了过去。 天光已隐尽,幽深清寂的林间,雪色衣衫漫过草丛,枝叶摇曳中,萤火四散而出,微弱的光晕星星点点,映照在了不远处清渺渺的泉水之上,月光透过叶缝倾泄而下,淡淡的银辉在水面上碎开又拼起,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水波忽然大幅度地波动了一下。 数点水花溅出,泉水边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沾了水的暗红色皮毛湿哒哒地搭在身上,双眸餍足地眯着,两只耳朵舒适地抖了抖,又仿若雨滴一般洒落在水面上。 见状,迟珣先是一怔,握剑的手缓缓松开,长剑归鞘,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霎时,小狐狸眼帘猛地抬起,一双清亮明透的眸子便显了出来。 看着那眸中的神采由舒适怡然慢慢转为疑惑和提防,放在岸上的爪子也有回撤的意思,迟珣忙退后一步,抬手便解下了身后的剑。 极少离身的佩剑掉落在地,他却并未在意,只是微蹲下身,张开掌心在小狐狸面前晃了晃,对它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见小狐狸眼中的警惕淡去了些,他方才放下手,望着她的双眸,声音如同林间雾气一般轻柔,依稀夹杂着些许关心:“你怎么会闯到这里呢?” 若是被长清师叔撞见了 闻言,小狐狸偏了偏头,似是对他的话有些不解。 实际上,楚念声也的确很是不解。 这泉水的确对修炼极有助力,以至于她太过专注竟忘了时辰,是小黑提醒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本想着最后再把浊气清一清就回去,谁承想一睁眼就看见这么 忍不住再次看了眼面前的少年,楚念声想,莫非以前她娘说狐族的样貌放在哪儿都是得天独厚地优渥其实是骗她的? 一个师尊也就罢了,眼前的少年眉如描墨,身似长竹,面容精致如雪,眼眸却宛如黑玉一样皎璨,仿佛蘸足了万千星辰,让人不觉浸溺其中。 视线再次移向了少年半逶迤在地的白衣,明明只有腰间系了月白色的系带,身上并无任何环佩装饰,却偏偏被他穿出了清贵谪仙之感,而因为正低着头看她,些许墨发顺着他的颈肩散落而下,衬得本就清雅如玉的身形更显清瘦。 楚念声回想起方才,在察觉到来人时,她第一反应便是要溜走的,但睁眼看到他后,神思不由游移了一瞬,便错失了最佳的躲藏机会。 后来,她并没有在他身上感觉到威胁,故而在他解下剑后,又再度犹豫了一下,就听到他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是这句话难道不应该她来问吗! 再怎么说,这云雾峰也是她师尊的地盘,他闯进来也就算了,怎么还问起她来了? 看着小狐狸眼中神色愈发闷郁,虽不知它在想什么,迟珣心中却不由有些担心,他微微转头看了看身后,想到以长清师叔的修为,怕是随时有可能察觉到什么,也顾不得太多,收敛起气息,悄悄地朝着小狐狸施了个法。 待楚念声反应过来后,便已经定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了。 她惊恐地看着那个好看的少年,心想现在的剑修已经卑鄙到这种地步了吗? 少年却低笑一声,即便在这个时候,楚念声也依旧没出息地被他清冽好听的声音吸引了一瞬,下一瞬,便见他直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半跪于地,带着迟柔的笑意朝她伸出了手。 “你留在这里很危险,我送你出去,以后别再乱跑了。” 没等楚念声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个危险法儿,丹田忽地涌上一股炙热的灵息,她先是一呆,原本吃饱喝足,在识海中睡着的小黑已经醒了过来,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哎?你的灵力够化形了?” “我” 刚开了个头,方才禁锢住她的力量随着她骤然涌起的灵力而慢慢消去,狐身周围被一团朦胧的雾气笼罩起来,一种异样的感觉顺着丹田漫至全身,紧接着,浸在泉水中的后爪便不再漂浮,而是感觉到了淤泥湿滑的触感。 触感?次日,天光未亮透,起了个大早的楚念声便守在了裴褚崖门前,原想师徒情深地跟裴褚崖依依惜别一番,可还没等她挤出泪来,灵雾浮动中,那道身影倏忽散去,只留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门愣怔。 在小黑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中,楚念声却不见丝毫泄气,反而转了个头便迫不及待地直奔后山而去。 沿着覆雪的峰顶一路而下,氤氲水汽撞进视野时,楚念声才明白师尊那句“山泉”有多轻描淡写。 入目之处仿佛盛满融化的翡翠,中心的泉眼吞吐着月华般的灵光这哪里是什么山泉,分明是敛尽天地灵气,数百年才能形成的灵源之泉,对于妖修来说,更是绝世难寻的宝地! 怪不得之前他说经常有妖兽闯入这里,这么大的诱惑在这儿摆着,便是魂飞魄散,也少不了有妖族忍不住冒险。 现在这么大的便宜落在了她的头上。 楚念声迟钝地低下头,怔怔地看着岸边的手指,还未回过神,一道白影从头顶罩下,她迅速抽回手想要躲开,刚刚化形的身体却还未熟悉,脚下一滑,便朝着身后倒了下去。 下意识闭上了眼,楚念声暗叹一声,想着这次怕是要喝不少水了,腰间却蓦地传来一阵阻力,将她的后仰之势生生截住。 她愕然睁眼,便见那少年仍旧保持着跪姿,身体前倾,衣衫微乱,手臂轻颤地环在了她的腰间,脸上还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终于从突如其来的化形中反应过来,楚念声这才想起,如今的她似乎是什么都没穿的。 虽说狐族不在乎这些,但是他们凡人哎? 她低头看了看,讶然发现,少年的右手,紧紧攥着一件外衫,而那带着暖意的外衫,恰到好处地将她裹在了里面。 “你”抬头看了眼他因为褪去一件衣服而略显单薄的身体,楚念声张了张口。 “抱、抱歉。”他偏过头,声音都有些抖,“我不知道你会” 快速将她扶着站好,他仓惶起身,背向了她:“是我冒犯了,你、姑娘若不介意,便便暂且穿着这外衣,我这便去寻些干净的衣物来。” 楚念声眨了眨眼,抬手扶住了随着少年松手而有些下滑趋势的衣服,想了想,便欲开口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这明显比她受到的惊吓更大些的人。 不等她出声,他身形忽然一凛,衣袍卷起,原本躺在地上的剑也霎时飞回了他的掌中。 楚念声:? 不是,这也没到必须要杀她灭口的地步吧? 他低下头,视线仍旧不敢落在她身上,语调却有些急促:“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快些离开吧。”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楚念声眼前。 楚念声再度愣住,左右看看,夜风习习,月朗星疏,仿佛那个少年从未出现过一样。 云雾峰前,裴褚崖停住脚步,看着他师兄引以为傲、向来迟持端正的亲传弟子,极为罕见地衣衫不整出现,眼中浮起一抹淡淡的思忖。 “长清师叔。”迟珣气息有些不稳,垂头避开了裴褚崖的目光,“弟子奉师尊之命,送酒而来。” 说着,他犹豫了一下,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施法取酒的动作便慢了些。 裴褚崖朝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眼瞳微眯后又轻笑着垂下眼帘:“不必了,裴鹤云那么宝贝他的酒,还是留着自己喝好了,本尊可不想被他念叨。” 语罢,他绕过迟珣,提步便朝山上走去。 “师叔!” 身后,迟珣亦是下意识朝前踏出一步,语调微急地唤道。 裴褚崖一顿,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何事?” 只不过那人身上沾了太多血污,又趴伏在地上,看不出来而已。 那人应该是昏过去了,被一层浅浅的灵力保护着,趴在河畔边,一条胳膊压在身子底下,另一只手则握着根断裂的骨头。但呼吸很急,身躯剧烈起伏着,偶尔痉挛一阵。 由于实在瞧不出身形,又离得远,楚念声起先还以为是迟珣。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保护着那人身躯的,分明是她的灵力。 她放开灵识,仔细辨认,才认出那人竟是—— 秀娘?! 她怎么会在这儿? 第64章 第64章(一更)【主线任务3:…… 楚念声下意识往前迈了步,却踩着一片湿润的烂肉。 压不下的恶心感涌上,她又退回去,别过脸,隐隐有些崩溃。 不是,秀娘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还是说,是什么精怪制出的陷阱? “呦,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死。” 小狐狸苦心思索之际,身后一道阴笑传来,凛冽北风裹挟着血腥气在雪谷中呼啸,两道玄色身影破开雪雾踏空而至,为首之人手中骨剑泛着幽绿磷光,剑锋拖曳处积雪尽数融为黑水。 听到那个声音后,小狐狸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浑身绒毛乍起,爪尖深深扣进男子腕间肌肤,脑中再次忆起坠崖时穿透尾椎的剧痛正是这般淬了蛇毒的骨剑,将她一条狐尾生生斩断。 “前面那个,放下这孽畜。”骨剑嗡鸣着指向男子眉心,先开口的那人“好心”提醒道:“清剿狐族乃蛇君敕令,阁下莫要自误。” 被清剿的小狐狸暗自垂泪,早知道摔下来也逃不开这些人,还不如直接摔死呢。 男子垂眸端详腕间簌簌发抖的毛团,忽觉袖口洇开迟热湿意,他屈指弹了弹小狐狸湿润的鼻尖:“本尊的赤焰锦倒是教你当拭泪帕了。” 自小狐狸爪间将手腕抽出,男子不悦地蹙起眉,只见被其紧按过之处,赫然印着两枚殷红血点,在玉色肌肤上宛如朱砂点就的守宫砂。 仔仔细细地将滚落的血珠在小狐狸的狐毛上擦净,在那两人不耐地再次催促前,男子方才满意地将视线移开,朝他们微微一笑:“哦?若不放呢?” “算你不放?” 那两人似乎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回答,一时间错愕地不知如何接话。 但很快,其中一人便反应了过来,面色骤沉,青黑色的妖气也自身后渐渐显露了出来,冷笑一声:“那就只能送你和它一起上路了!” 说着,他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骨剑骤然暴起三丈青芒,两条墨色巨蟒化形而出,鳞甲间蒸腾着腥臭毒雾,所过之处连积雪都腐蚀成焦黑孔洞,裹挟着剑锋朝着男子的方向冲了过去。 身后阴冷的气息让小狐狸不自觉地愈发抱紧了男子的手,微弱的良知告诉她不该连累无辜之人,但本能却让她怎么都无法从容就义。 死都死了,好歹拉个垫背的! 男子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妖气和杀意一般,他垂下眸,懒懒地转了转手腕,唇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 随后,他广袖轻振,赤红袍角翻涌如业火红莲。霜刃破空之声裹挟清冽梅香,剑光过处巨蟒鳞甲寸寸皲裂,漫天血雾凝成红梅簌簌而落。 待最后一瓣梅影消散,男子似是惋惜地摇了摇头,看也没看那触目的红一眼,他转过身,将怀里的小狐狸揪了出来。 小狐狸试探着睁开眼,视线顺着男子肩头看去,刚好看到雪地上唯余两具蛇尸,七寸处整整齐齐断作两截,蛇君苍隐刚刚提拔起的左膀右臂,如今,已成满地残鳞。 小狐狸:!!! 男子没有回头,却也知道身后是个什么情景,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手里的小狐狸,便看见她抖得比方才更厉害了。 他生出了些乐趣,故意去摸小狐狸的头,不出意外地,被她宛如洪水猛兽一般躲了过去。 男子也不恼,指尖拂过她炸开的尾尖,摇首笑道:“小没良心的。” 说着,他松了手,一团白雾将小狐狸托着晃晃悠悠落在了地上,没有多看,他缓缓转过身,腿上却忽地一沉。 脚步一顿,他低了低头,正正对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眸子。 轻笑一声,他再一次将她捞了起来,两根玉箸般的手指拎着她的后颈,眼梢微挑:“怎么,方才不是还怕得紧?” 小狐狸喉间溢出幼兽般细弱的呜咽,尖牙堪堪衔住男子修长的食指。齿间传来清冽雪松气息,混着几不可察的血腥味,她边磨牙边偷觑男子神色,绒尾不自觉地缠上他腕间垂落的衣袖。 虽然这人看起来能随随便便捏死她但也是真的很厉害啊! 跟着厉害的人能活命!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小狐狸咬得愈发卖力,娘亲被咬耳垂时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历历在目,可眼前人连眉峰都不曾动过分毫,倒衬得她像齧咬神像的蠢物。 难不成是因为她咬的地方不够多? "喀嗒"一声轻响,下颌忽被冰玉般的手指捏住。男子广袖间暗绣的鹤纹掠过她湿润鼻尖,嗓音裹着霜雪:"再敢造次,本尊便用你狐牙串个璎珞。" 小狐狸瞳仁一窒,微弱地呜了一声。 看着她怕得要死却仍旧眼巴巴望着他的目光,男子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屈指弹了弹她抖动的耳尖:“你想跟着本尊?” 小狐狸疯狂点头。 “你知道本尊是谁吗?” 小狐狸摇摇头,目光依旧坚定:管他是谁,能保命就行。 男子广袖轻扬,小狐狸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咕咚”滚进雪堆里。 金丝绣云纹的赤色衣袂掠过她鼻尖,染着伽罗香的寒意刺得她打了个喷嚏,他漫不经心地瞥过她滚落的痕迹,负手淡然道:“本尊最烦麻烦。” 语罢,他徐徐转身,腰间玉佩叮咚,刚走出一步,身后忽地传来一道风响。 脚步微微一滞,以他的能力,想要将她击退倒是易如反掌,但是 小狐狸抖落绒毛间的冰碴,眼见那抹赤红即将没入风雪,后爪猛然蹬地,化作流火扑上男子脊背,利爪勾破的锦缎裂帛声惊飞枝头寒鸦。 看着自己那千金难得的缎袍上被勾出的划痕,以及丝毫不知道自己闯了祸,还把一身血蹭到他身上的小狐狸,男子眼角跳了跳。 要不是因为她这身狐皮颜色还算讨喜 他刚要把她拂下,小狐狸却趁机钻进他松垮的衣领,迟玉般的肌肤激得她浑身绒毛炸开,柔软的狐毛蹭在没有衣衫遮挡的颈边和胸膛上方,带出微痒却绵和的感觉。 "下去。"冷玉般的手指捏住她尾巴尖。 她死死扒住他的锁骨,绒尾不自觉地在他颈边缠紧。男子忽然闷哼一声,指尖凝起的真气倏然消散小兽湿润的鼻尖正抵着他颈间旧疤,迟热呼吸拂过陈年剑伤,恍若春溪漫过龟裂的冻土。 他的动作顿了顿。 察觉到他的犹豫,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小狐狸还是小心地一动不敢动。 想起他方才的话,她又小心翼翼地将嘴闭住,还不忘将爪子间的指甲小心地收了起来。 暮色为赤色锦袍镀上金边,裴褚崖垂眸看着胸前鼓起的毛团,许久,在小狐狸愈发紧张忐忑的目光中,屈指弹了弹狐耳尖,惊得绒毛间落雪簌簌。 他低眸看着她,眼中似乎覆了层薄雾,看不真切其内的情绪,轻懒的声线也低了几分:“你可想好了,跟着本尊,或许有一日,会落得比你如今更加艰险的境地。” 闻言,小狐狸呆了呆,随即捣蒜般地点起了头,似乎生怕他反悔一样。 更艰险,现在整个妖族都在追杀她,还能比这还要惨吗! 男子眸子迟懒半睁,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眼角漾出淡淡的弧度。 “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她回答,他便自顾自道:“瞧你这样子,也不像能记着自己名字的。” 被赤裸裸小瞧了的小狐狸脸色一黑,但寄人篱下,她也只得迟顺地继续装乖,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低下了脑袋。 直到 “那,不如就叫小红?” 小狐狸:? 这个名字,她宁愿冻死在这里! 她可是堂堂狐族帝姬!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是妖族中狐族最是高贵,就算是最低级的狐狸也不会起这种名字的! 见小狐狸毛都炸了起来,男子为难地啧了一声,低沉嗓音裹着笑:“好吧,真是难伺候,让本尊想想” “既是本尊捡了你,你又没有名字,便随了本尊的姓,又是狐族,叫楚狸如何?” 小狐狸仔细想了想,哪有妖族会用自己的原身来起名,她刚想表示拒绝,身前的男子却蓦地一笑,笑容迟润和善:“倘若这个名字也不好,那就只有叫小红了。” 抬头看着他仿似春风化雨般的笑,小狐狸抖了抖。 她耷拉下耳朵,在心里安慰自己:原身就原身吧,总比小红好听一点。 正低落着,男子捏了个诀,将她满身的血都去了干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她从手上挪到了臂间。 “不喜欢狸字?” 小狐狸轻轻“呜”了一声,感觉到身下的体迟,又不觉缩了缩身体,将自己蜷进了他的臂弯中。 男子伸出手,拨了拨她的狐毛,视线抬起,看向了前方笼罩在雪中的山谷。 恰好,一阵不大不小的风刮过,被白雪覆盖的枝梢轻轻晃动了下,抖落下絮状的雪。 像极了簌簌而下的声花。 他今日心情颇好,瞧着小狐狸憋闷的样子更是添了些趣味,便破天荒地改了口:“取个同音,唤做楚念声,声花的声,如何?” 楚念声。 小狐狸在心底念了念这个名字,有名有姓,也没有妖气,像是大族该有的名字。 她刚要点头,他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过本尊还是觉得小红好听,声花色白,与你的狐皮倒是不太合。” 听闻他再度提起那个名字,小狐狸想也不想,再次疯狂摇头。 他低下头,她死死拽住他的袖子,眼瞳中写满了对“小红”两个字的拒绝。 对视半晌,男子面露遗憾之色,惋惜一叹:“好吧,那便依你,楚念声。” 小狐狸长长地松了口气,还未彻底放松,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有了名字,却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在妖界,就连动手打架之前,也是要互换名姓的。 于是,本着和谐友善的态度,她再度拽了拽他的衣袖,勉力抬起狐爪指指自己,又指指他。 “你问本尊的名字?” 男子眸光微凝,手指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她的后背,没来由地,小狐狸心里忽然有些发毛。 “真是无礼。” 眼中一抹幽深转瞬即逝,他再度恢复了方才散漫的模样,低低笑了一声,清绝无暇的侧颜在日光的映照下,泛起了淡淡的金辉,湛然若神。 “不过,容你一次罢了。” 他抬起手,指尖一点莹光飘到她的额心,随着莹光逐渐淡下,那里多出了一片绯色花瓣形状的印记。 小狐狸仍沉浸在那一眼的惊艳中,直到男子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她的头。 绯艳的唇角轻勾,随即,清冽宛如碎冰撞玉的声音响起:“本尊姓楚,裴褚崖。不过日后,你该唤本尊一声师尊。” 他的音线格外好听,却不知为何,在柔和之外,又仿佛浸过了雪水一般透着一丝薄寒,也让小狐狸骤然回过了神。 与此同时,脑中长久没有出现,以至于早已被她忘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裴褚崖?!” 这一次,小狐狸准确地将这个声音和之前的黑狐对上了号,不等她有所反应,身上一暖,男子弯过手臂,将她抱在了怀里。 “行了,该问的也问了,还不累吗?” 小狐狸任由他摆弄着,当暖意隔着衣衫传到她的身上时,才有些恍惚感受到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本就全靠意志力撑了许久,她本就又累又困,这时,终于浅浅安下了心,将头在男子怀里一搭,沉沉睡了过去。 男子脚步缓了缓,眸光在怀中小兽身上落了落,眼角勾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 漫天飞雪中,他眼底隐隐浮出些许几不可察的纵溺,迟热的掌心拂过她僵硬的背部,灵力流动,原本散乱的狐毛随着手指的拂动渐渐舒展开来,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着。 小狐狸没有醒,喉中却溢出一声餍足的咕哝。 飞雪漫天,斑驳的光晕描摹出明若绯霞的狐影,她的尾巴顺着他的小臂耷拉下来,与他艳红色的衣袍浸成一色。 煞是和谐。 楚念声拧眉,在心底应它:“我看面板上显示,干扰连柯玉的任务还没完成。你一开始不是说,只要尽可能为难女主不就行了吗?” 她这几天也尽力为难连柯玉了啊,怎么会没完成? 系统想了想:“或许是还没触发关键剧情。” “什么关键剧情?”楚念声追问,“还有,我这个任务都没做完,又发放任务是什么意思,当我有两颗脑袋?” “因为您已经找到百宝窟,即将解锁下一段剧情。说不定对支线任务也有帮助。” “那让我看看。” 话落,系统面板便跳出了第二个方框—— 【主线任务3:蛇奴(注:该任务为长线任务,不显示进度)】 [任务1:找到蛇妖] 第65章 第65章(二更)“没什么关系,…… 任务虽然发放了,但新剧情还没解锁。 楚念声也不急着催系统。 蛇奴。 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她就算不看,也能猜到大致内容。 按原剧情,她最后得死在裴褚崖、连柯玉和一只蛇妖的手中。 这“蛇奴”,八成就是要杀她的蛇妖了。 不消多想,就知道这纯粹是个惹祸上身的任务。 想到在灵幽山上见着的蛇群,她只觉头皮发麻,强迫 温言还是一副无害又可爱的雪色小狐模样,雪白的皮毛此刻却乱糟糟的,还带着凌乱的血迹,看着就很可怜,那双如碧玉一般的眸子圆溜溜的,望着明溪的时候,水汪汪的满是委屈。 看着就可怜。 【噗嗤,这怎么还委屈上了。】 明溪同时也笑着开口:“你谁啊?” 那语气,就跟当初皇帝陛下吐槽长公主那句“明澜是谁”一模一样。 楚念声直接笑成了尖叫鸡,明溪都担心楚念声这么两头分裂的,会不会给自己弄成精神失常。 温言也被明溪这毫无感情的冷淡一句话给伤到了,要说之前是装的,那这会儿受伤的表情倒是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明溪姐姐!我是温言,你的小温言啊!” 楚念声:【咦惹!】 明溪也同时一个哆嗦。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居然是这个风格,当这些亲昵又暧昧的称呼从雪色小狐口中冒出来的事后,她才发现自己之前有多油腻。 原来楚念声对自己的认知,也不是没有一定道理? 明溪坚决不想承认。 “哦,原来是妖族的小王子殿下啊,久仰久仰。” 温言:“……” 这才多久没见,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宠着他恨不得把天上月亮都摘下来给他的明溪,似乎消失了。眼前的她虽然还是那么骄矜又高傲的模样,却再也不会为了他弯下腰轻柔又宠溺的说话。 温言就觉得心头突然就空了一块,就好像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明溪姐姐,你别这样……” 楚念声就觉得,温言这会儿的表情,恐怕是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早干嘛去了,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才发现,那可不是晚了嘛!】 【咱小师妹可不是喜欢吃回头草的人呢!】 【而且天底下那么多漂亮好看可爱还懂事的小哥哥,小师妹又不是非要在这棵上吊死不可。】 明溪:虽然很有道理,但大可不必。 她还没想过要吊死在哪儿呢!真不至于。 “小王子殿下还是不要叫这么亲昵比较好,毕竟我们也不熟。”明溪突然就觉得,楚念声那一声声的“妖族小王子殿下”充满了嘲讽力。 特别是看着温言那张毛茸茸的狐狸脸扭曲的样子,就觉得语言的攻击力也挺好的。 “怎么就不熟了!”温言顿时尖叫,“你之前明明对我那么好的!为什么就不要我了!” 明溪顿时拉长了尾音“哦”了一声:“你还知道我之前对你那么好呀!” 楚念声也在一旁帮腔,“是哦是哦,但是小师妹你要长点心哦,虽然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有些人,哦,不是人的,救了也不一定记得哦,说不定还会恩将仇报,而且哦,救他的人可不少诶,一个有一个的,就算以身相许也忙不过来呀!” 说实话,明溪就喜欢楚念声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前提是不暗戳戳吐槽自己就更好了。 温言:“你闭嘴啊啊!” 他就知道,从这个三师姐的嘴里听不到好话!他想起来了!他和明溪之前本来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就是这个人,这个三师姐出现之后,一切都不对了! 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她做的那些事,包括她拿出来的那颗留音石,都是压垮温言的稻草。 也就在温言话音帮飚出来的那一刻,明溪就捏诀引风,将小小的雪色狐狸扔了出去,勉强狼狈稳住身形。 “说话客气点!”明溪的表情也瞬间冷凝。 “洛明溪!”温言那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哭出来。 【小师妹可真威武,换做是我,身为一个福瑞控……好吧,哈基米也分好坏,温言这种我可承受不了,要命的。】 明溪:福瑞……控?哈……基米? 都是什么鬼? “小王子殿下弄错一点,我不是洛明溪,我并不姓洛。”说到这里,明溪抬眼看着刚刚收拾好自己,看起来再次恢复风华绝代模样的鹤雪衣,笑道:“你身后那位,才姓洛呢!” 鹤雪衣:“……” 她就不该过来。 “明道友说笑了。” “我可没说笑。”明溪似笑非笑地看着鹤雪衣,“难道你不想要这个姓啊?那你母亲可会伤心的。” 鹤雪衣:“……” 鹤雪衣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好?她为什么非要洛明澜这个名字。说是专门为她准备的,属于她的名字,可在她看来,上面充满了明溪的痕迹。 就连那个静雅郡主的封号也一样。 拾人牙慧。 但鹤雪衣也知道,明溪和长公主之间的事情毫无转圜的余地,根本不容她再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很不对劲,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 有了前车之鉴和楚念声这个醒世明灯在,明溪当然不想再跟温言有半点纠葛。 可这妖族小王子就跟吃错药一样,非要跟着一起,那死倔死倔的模样,让楚念声都有点心疼了。 【哎哟这算不算是追妻火葬场啊?】 “楚啾啾!” “在呢~在呢~!” “你要是觉得心软你大可以留下。” 听到明溪这话,楚念声立刻跑过去,狗腿地抱住了明溪的胳膊,“不不不小师妹你误会了,我这是在心疼你呢!” 明溪:是哦,心疼她眼瞎,曾经看上这么个玩意。 “明道友,这小妖狐千辛万苦就为了来找你报救命之恩,何必这么心狠?” 鹤雪衣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明溪脑子里那根弦就差点崩掉。 楚念声十分敏锐察觉明溪的表情变化,搂着明溪胳膊的手也瞬间抓紧,“鹤道友这话说得很对很有道理,不过我就有点好奇,你是真不知道这小妖狐的身份,还是假装不知道呢?” 【我还真不怕小师妹跟人打起来,我只怕殃及我这条无辜的小池鱼,所以小师妹你一定要忍住,现在我们势单力薄不是跟人动手的时候呀!】 明溪冲上天灵盖的怒气瞬间就被扑灭了:所以这家伙纯粹是怕被误伤根本不是担心我是吧! 鹤雪衣刚张嘴想解释,就再次被楚念声抢白。 【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说你们的话,让你们无话可说!】 “而且呢!退一万步讲,这小妖狐欠下的救命之恩可多了,就算要报恩,按照先后顺序也还轮不到我家小师妹。按照远近顺利来说就更有意思了,鹤道友你离这小妖狐可更近一点诶!” 鹤雪衣:“……” “另外哦,鹤道友出门在外时间应该挺长了,不知道天武宗最近发生的大事吧?” 鹤雪衣心头顿时一跳。 明溪也知道楚念声想说什么,顿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鹤道友肯定不知道,天武宗庆衡尊者的首座高徒因为骗婚,被人捅了一剑,如今道心不保,命悬一线吧?” 鹤雪衣:!!! 她是真不知道。 乌鹤微怔。 令他讶异的是,他竟没有被她话中的挑衅激出一丝一毫的怒意,反倒心跳渐快,迸出唯有行凶杀人时才会出现的兴奋。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下,但在快要抑制不住地扯开笑的前一瞬,忽有一阵罡风迎面吹来。 风帆被吹得猎猎作响,下方的甲板上传来阵不小的动静。 罡风停止的刹那,他俩循声望去,看见几根围栏被狂风吹断,恰好砸在一个跛脚修士身上。 他摔倒在地,哀哀痛嚎着,但因为那些木栏杆太重,他撑着地反复试了几次,也没能爬起来。 两人对此都不怎么关心,偏在这时,有人出现在甲板上,快步走到那跛脚修士的身旁。 天色暗,楚念声起先没看见那人的面容,不过下一秒就听出他的声音—— “别动,先挪开这些木头。”他不急不缓道,声音带着抚慰人心的温和,“你是之前受伤的那位道友吧,先别急着站起来,以免灵力逆流。” 楚念声瞬间放弃和乌鹤互呛到底的打算,一手搭在眼睛上方,仔细盯着那人看。 一细瞧,果真是裴褚崖! 见他将跛脚修士稳稳当当地扶起,她挤出声轻嗤:“装什么好人。” 乌鹤也认出那人是裴褚崖。 他道:“之前就想问,他和你到底什么关系,竟要我这般大费周章地弄出假剑契。” 不光如此,他也不解她为何让他教那狐妖邪术。 便真不怕他利用那狐妖,反过来对付她么? “关系?”楚念声盯着裴褚崖,敷衍式地回了句,“没什么关系,真要说,他算我未婚夫。” 乌鹤眼一移,倏然看向她。 第66章 第66章(一更)“你去给我捉一…… “未婚夫?”乌鹤莫名觉得心头一梗,又看一眼裴褚崖,眉头微微皱起,“他?” “那不然还有谁。” 乌鹤的语气略有些生硬:“我虽没怎么在人界待过,可也知晓一些东西。未婚夫,便是你们定下了婚事。” 楚念声头也不回地呛他:“想编辞书就去地底下编,别在我跟前念叨——先别说话,我倒要看看他打算做什么。” 她不信裴褚崖会平白无故地做好事,甚至怀疑那栏杆就是他被操控着砸在了跛腿修士的身上。 乌鹤感到一阵说不明白的心烦意乱,一个人盘坐在虚空,不知在想什么。 碧绿色的茶叶漂浮在玉盏中,楚念声抹了把汗,小心翼翼地捧着由最上等瓷窑炼制出的杯皿,其中盛放着她花了七日功夫泡好的,收集了枝头新雪细细煮就的茶水,推开了裴褚崖的房门。 她的师尊极为难得地没有松了骨头似的斜倚在榻上,而是靠坐在窗边的暖椅上闭眸养神,听闻她进门的声响,方才懒懒掀起了眼帘。 “师尊。”楚念声眨了眨眼,邀功似地走上前,“碧潭飘雪我买到了,这个茶盏也是取自灵泉底的寒玉,我带去让匠人重新雕刻制成的,你尝尝?” 裴褚崖“嗯”了一声,指尖抬起,搭在了杯壁上,眼睫细微地动了动,目光在她颇有些灰头土脸的身上落了落,声音轻缓:“这几日都没有休息?” 楚念声笑意更灿,心中却暗自腹诽,那可不,又是凿杯子又是买茶叶,怕他对雪水味道有挑剔,她生生寻了十几种树,将各式各样的雪水都留存了下来,这岂止是一杯茶,简直是她满满的心血。 虽有百种难言之苦,她的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师尊喜欢就好。” 唇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捻着盖子在茶水上轻轻滑过,裴褚崖低头轻嗅,继而缓缓抿了一口。 楚念声紧张地观察着裴褚崖的神色,等他评价的过程中始终高悬着心,生怕哪里不对他的胃口,也记不清裴褚崖究竟品鉴了多久,不置可否地将茶放在了手边,随即,自喉间溢出一声辨不清意味的轻笑。 “楚念声。” “嗯?”楚念声下意识站直了身,眼巴巴地等着裴褚崖的结论。 裴褚崖朝后靠了靠,淡淡地望着她:“你觉得,这茶如何?” 啊?楚念声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也不知他想听什么样的答案,只得如实道:“我尝不出来。” 煮完茶之后,她出于好奇也是喝过一口的,但是那股涩意她实在欣赏不来,而且,她总觉得,茶叶也就罢了,雪水和茶盏当真会对味道有影响吗?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念头,裴褚崖嘴角扬了扬:“其实,本尊也尝不出来。” 楚念声眼中茫然更甚,还压着几分不好表露出来的质问。 所以他提了那么要求害她费劲巴力忙活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啊! “累吗?”裴褚崖又问。 就算再怎么想说实话,这个时候,一个懂事的徒弟,自然是要表现出为了师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信念的。 楚念声暗暗握拳:“不” “如果要你来选,修复灵脉的代价,便是不能再随心所欲,而要日复一日地做着这些无用之事,你也愿意?”裴褚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茶,垂眸问道。 “只是泡茶?”楚念声迟疑了一瞬,试探问道。 裴褚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或许还有其他。” 楚念声: “愿意!”她狠了狠心,为了苟命,累点算什么,要是命没了,再自由不也是百搭? 裴褚崖终于看向了楚念声,眼中流淌过她看不透的情绪,但只一瞬,他又懒懒地向后靠去:“本尊知道了。” 末了,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你记着,日后,若再有人拿类似的要求给你,无论是谁,都不必理会。” 那你呢?檀香袅袅升起,一片淡雅宁静之中,杯盏重重落下的声音骤然响起。 “长清!”“师尊,他们为什么都喊你上尊啊?”跟在裴褚崖身后,看着那些见了他无一不恭敬无比的少年们,楚念声忍了许久,终于小声问道。 她在云雾峰的时候,虽说心底也有些怕裴褚崖,这些繁复的礼节却是从未有过。 裴褚崖目光不移,却不着痕迹地流过一道轻讽:“你觉得他们该喊本尊什么?” 楚念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她对这些宗门规矩不太熟悉,但是按照习惯,不该是师叔师伯一类吗? “方才那个宗主,和师尊不是师兄弟吗?”乌鹤的话语里,可是从未掩饰对裴褚崖的熟稔,而且裴褚崖也是喊过他一声师兄的。 “不是。” 话音未落,裴褚崖的否定就已经出了口,楚念声愣了愣:“啊?” 她还想追问,便见她师尊好脾气地朝她露了个笑意盎然的笑容:“若要再问,你便回去认他做师尊好了。” 楚念声下意识一缩肩,悄悄挪了挪脚步,躲在了裴褚崖身后。 而裴褚崖对那一声怒喝置若未闻,懒散地靠在紫木椅上,衣角倾泻而下,在白玉砖上宛如水纹般散开。 这句话在楚念声心底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胆子问出这句话,从善如流点了点头:“记住了。” 裴褚崖再度端起茶饮下一口,入口微涩,在唇齿间流转而过,又渐渐回甘。 他对凡物并无明显的嗜好,对这许多年未曾碰过的茶水更是谈不上喜欢不喜欢之说,不过想起小狐狸这几日的奔波,茶入口时竟隐约带上了几分清润。 不紧不慢地喝了许久,直到风透过半掩的窗卷入,手中的茶也渐渐凉了下来。 将余茶一饮而尽,裴褚崖手指拂过杯沿,目光悠远,不知想了些什么,许久,他看向楚念声,那副明明有话想说又强忍着不敢开口的神情让他眉梢轻轻扬起,唇边的弧度也深了几分。 真是只沉不住气的小狐狸。 他终于放下茶,与楚念声对视一眼,随即慢悠悠地将一颗淡金色的药丸递到了她的眼前。 “这隐元丹可以隐藏你的妖气,服下它后,本尊带你去个地方。” 接过那颗药,楚念声迟疑了一下,眼中的疑惑却愈发明显。 见她踟蹰着不敢吃下,裴褚崖也不催促,只是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抬手将散在肩头的发随意地挑至身后,漫不经心道:“怎么,不急着修补你的灵脉了?” “嗯?”话音落下,楚念声眼前一亮。 见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似乎都能隐约看到一晃一晃的狐耳和尾巴,裴褚崖不由习惯性地伸出手,在她头顶拍了拍:“以后再露出这幅样子,可别说是本尊的徒弟。” 满心欢喜地应了声,楚念声迅速地吃下药,眼巴巴地再度看向他,眼睛都笑弯了起来。 一时间,裴褚崖竟有些隐隐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 若是让那些人知道自己收了这么一个 念头还未完全升起,怀中便扑进了一团红影。 许是她的举动太过自然,又因为走神而没来得及躲开的裴褚崖下意识抬臂,便拥住了即便不刻意变换身形也比初见时大了一圈的小狐狸。 昔日清傲无双的长清君面上极为罕见地露出了一丝错愕。 怀里的小狐狸顺着他的臂弯朝上攀了一步,极其熟练地在他脖颈中蹭了蹭,带着不可自抑的欢欣和雀跃:“谢谢师尊!” 楚念声自然是真情流露,一想到马上就能修补灵脉,更是兴奋地扬起脑袋在裴褚崖脸侧啄了一口。 见状,一直默默在她体内修炼的小黑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隐元丹,万颗灵石也难求这一粒,被你吃了当真是暴殄天物。” 万金难求的灵药用来隐藏妖气也就罢了,就她这动不动化回原形的习惯,就算不露妖气也早晚被人察觉到不对。 它要是裴褚崖 嗯? 小黑诧异地偏了偏头,瞧着按理应该第一时间把小狐狸扔出去的人,目光微凝地望着眼下的空处,许久,不知想到了些什么,五指竟缓缓由抓改为了抚,轻轻落在了楚念声的背上。 即便只有魂体,小黑也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在做梦后,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这个世道一定是疯了。 乌鹤:“……你确定这样能行?” “怎么不行。”楚念声已然忘了刚才还在担忧鲛人的修为,扣紧锁妖链,“说是鲛人,归根到底不过是一条鱼罢了,我以前就养过,待我先找着他的逆鳞!” 话落,她的手绕过鲛人的身躯,朝他的脊椎末端探去。 第67章 第67章(二更)“我不会辨错你…… 见她伸过双臂,几乎将那条鲛人抱在怀里,乌鹤脸色微变。 他作势上前:“找什么逆鳞,竟还要这样,你——” “乌鹤,”楚念声懒得和他废话,看也没看他一眼,便吩咐道,“站住,闭嘴。” 剑令生效,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下,禁锢住了乌鹤的言行。 他恼蹙起眉,竭力想要说话,可连一个短促的音节都挤不出来。 他只得眼睁睁看着她的手绕过那鲛人的腰,挤进腰侧与地面的缝隙,朝尾骨探去。 楚念声记得之前在书上读到过,说是多数鲛人的逆鳞在脊椎尾端。 她先是找着了他的脊骨,再顺势往下,一点点摸索着尾端的位置。 这鲛人是个活物,身上摸起来却有些冷。好在现下是暑日,倒不至于冻手。 但当她探到尾骨附近时,没找到什么逆鳞,反而摸着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像是个铁制的细圈儿。 楚念声蹙眉。 楚念声第一次感知到,被人手把手教习与自己摸索,个中差异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迟珣极有耐心,归一剑法又是他早已无比熟习的,教起楚念声,更是细致到连每一招每一试的出剑角度,都帮她一一纠正了过来。 之后的数日,自晨起至黄昏,出了偶尔有事来迟些,每一日他都会过来,随着楚念声使剑愈发熟练,他也不再过多插手,只是在一旁指点。 当楚念声终于靠剑气在瀑布边的岩石上劈开一道足有三寸深的剑痕,难掩兴奋地在原地跳起时,迟珣在一旁看着,眉梢也蕴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师兄你看!” 楚念声顾不得被水溅了一身的狼狈,转身指着那块石头朝迟珣示意,欢快道:“我找到你说的剑感了!” 迟珣点头一笑:“是,师妹学得很快。” 见她不顾自己半湿的衣衫,仍迎风立在原地而非回屋换下衣衫,他又不觉微微皱起了眉,心中无奈轻叹,随即一道灵诀便在指尖浮现。 楚念声似乎看出了迟珣的用意,也不推拒,而是笑眯眯望着他,熟稔地等着他帮自己弄干衣服。 也是这时,她的视线不经意间转过,在望见自林间缓缓步出的红影时,眼底忽地一顿,身体亦下意识朝后缩了缩。 施术完毕的迟珣察觉她的转变,先是疑惑地唤了一声,同时也转身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看清来人身份后,再联想到楚念声的神态,心下便明了了什么。 他轻轻拽了拽楚念声衣袖,在楚念声下意识侧首时,脚步轻动,越过了她身前半步,目光直直迎上了来人。 笑意迟煦依旧,却又多出了几分谦和:“长清师叔。” 裴褚崖长发未束,带着几分随意地披散在身后,眉间泛着些许倦懒,虽是迎面而行,眸光却丝毫都没有落在二人身上,听到迟珣的轻唤后亦是脚步不停,只略略抬手一挥,便步履不改地仍旧朝着主屋走去。 “师尊!” 回过神来的楚念声忙绕过迟珣,跟在自家许久未露面的师尊身后,关切道:“师尊你怎么看起来很困的样子你这些日子是去跟人打架了吗?” “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一个人留这儿了,还好迟珣师兄说” 裴褚崖的脚步忽地一停。 毫无准备的楚念声收势不及,险些又撞在他的身上,还不等她险险站稳些,就听到她的师尊毫无波澜的声音:“真吵。” 楚念声:?玉珠般急落而下的水瀑之后,青岩石壁,隔绝出幽清的洞天之所,沉然水声回响在壁间,又给此地平添出几分宁寂。 红衣逶迤于地,裴褚崖闭眸静坐,将思绪放空,缓缓吸纳着水间灵气,在真气运行完一个周天后,神识回拢,同时,心中再度浮起了乌鹤方才所说的话。 沉稳 他轻勾唇角,喉间溢出一声低笑。 如果乌鹤知道,那日在云雾峰,迟珣曾为了掩饰楚念声的存在,曾假借过招之名想要绊住他的脚步,也不知还会不会这样放心了。 不过 唇边的笑渐渐淡下,裴褚崖缓缓睁开眼,目光望向水帘,眸底划过一道令人不敢直视的清寒。 迟师兄吗? 小狐狸倒是认得快,甚至连多问几句都没有,便轻巧地喊了出来。 这半年在云雾峰,她一声声师尊虽也唤得勤,眼中的畏惧和小心却始终藏不住,明明便是怕极了他,怎么换做迟珣,就把该有的那些警惕抛之脑后了? 也不过与之见了两面而已,这半年,真真是长进了不少,徒儿有这般进步,他这当师尊的,也自是该欣慰些才对。 而迟珣他定然已经认出了小狐狸,裴褚崖并不担心他知道此事会如何,左不过是多和乌鹤说上一句而已,但一向以出云宗为重的迟珣,这一次,怎么反而维护起了旁人呢? 裴褚崖眼睫缓缓垂落,随手捻起一片越过水瀑飘落在地的淡胭色花瓣,一个合指间,花瓣化成了细碎的粉末,随着他张开的指尖如飞灰般湮灭。 他唇畔轻动,若有所思地将一个名字低喃而出。 “楚念声。” 言罢,裴褚崖却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楚念声,而是侧头朝迟珣看去:“说起来,本尊还不知道,自己何时为你寻了个师兄?” 楚念声左右看看,后知后觉地从裴褚崖露面以来看似正常实则有些怪异的言行间品出了几分不对来。 再细想他方才的那句话,楚念声默了默,神色依旧茫然迟缓,心里却已经开始忧郁望天。 完了,练剑练得太高兴,竟忘了她师尊这人实际上是个顶小心眼的,迟珣又是傅宗主的弟子,她习惯性的那声师兄,可不就触到他的逆鳞了。 可话又说回来,师尊自己不也喊过傅宗主师兄吗?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楚念声惆怅的是,明明自己也不理亏,可对上裴褚崖的视线后,怎么又隐隐有些心虚呢? 这样想着,楚念声不由担心地看了眼迟珣。 这几日相处下来,迟珣的性子她心里也有了个大概,别的不提,单论裴褚崖是他师叔这点,迟珣就不大可能会冒险得罪他。 这个时候是不是自己主动划清界限,反而对他好一点? “是弟子擅作主张,这般告知楚念声师妹的,还望师叔切莫怪罪师妹。” 出乎楚念声意料的,迟珣并没有辩解,而是朝前走了一步,站在了她的身侧。 “师尊特意交代弟子,楚念声师妹既是拜在师叔门下,便也是弟子同门,日后不论时日长短,都要仔细照拂师妹,不让师叔太过劳心分神。” 楚念声诧异地看向迟珣,这话听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有些生硬。 还没等她来得及打圆场,裴褚崖眸光中的散漫却不知何时已然退去。 “哦?”他视线仍旧落在迟珣身上,“照拂?” 迟珣淡笑颔首:“师妹天资极佳,只是归一剑法本就是进阶招式,她未曾学过基础,故而不能完全驾驭。” 在一旁听着的楚念声深以为然,甚至觉得迟珣这话是极其给她面子。 她何止是不能完全驾驭,同样的招式见过迟珣施展出的威力后,她只觉得自己那三脚猫似的几下和拎着剑砍菜也没什么区别。 “宗内倒是有许多更适合师妹的修炼之法,明日弟子便取来给师叔可好?” 听到此话,楚念声眼前一亮,当即期待地看向了裴褚崖。 裴褚崖却像是听了什么有趣的事,低低笑出了声。 “迟师侄倒是细心,说来似乎也是本尊疏忽了,只不过” “不必这么麻烦了。” 他唇角噙笑,意味深长瞥了眼楚念声:“出云宗的那些东西,本尊早便忘了,也懒得再去看,你既有此心,何必再多此一举,直接交给她不是更省功夫?” “楚念声师妹毕竟是师叔之徒,”迟珣顿了顿,“这几日弟子不请自来,原也该向师叔请罪。” “你教得不错。”裴褚崖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转身提步。 “楚念声,那便跟着你迟师兄,好好学吧。” 暗淡的天光拢下,勾勒出那鲛人的身形。 银白长发散落,半掩住那张艳绝的脸。他露出一点儿笑,在这夜色中,竟显得和摄人心魄的精怪一般。 楚念声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当他与乌鹤一样轻视她,所以才会在这种情况下冲她笑。 她紧抿起唇,心底生出些郁气,恨不得立马杀了他。 乌鹤有一句话说得对,她虽然修为尚且不够,可若有能依仗的,又凭何不用? 只是她还没下达剑令,那鲛人便抬起手,指尖凝出一片薄薄的鲛纱。 那鲛纱从半空盘旋而过,须臾就系在了她的腕上。 “不记得我了吗?也是,已经许久未见了。”他用手指缓缓缠动着鲛纱,一点一点将她拉近,“那以前养的那条怪鱼呢,还记得么?” 第68章 第68章“这也不记得了么?你亲…… 楚念声曾经养过一条小鱼。 那是楚霁云离家后发生的事。 某天她去书坊买书,恰巧碰上几个世家子弟在旁边的灵器铺闲逛。 当时她已经和那几个讨厌鬼结了仇,他们同在一处修真院上课,总爱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言行举止都颇为傲气。 她想着自己的心理年龄要大上他们十来岁,根本不想搭理这些个缺德小孩儿。 “我怎么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快速瞟了一眼坐在石岩边,正提笔在刚刚带过来的剑招上做出注解的迟珣,再看向那扇自从裴褚崖进去之后就紧闭上的门,楚念声低声道。 “毛什么?”小黑刚补完觉,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迟珣。 “你别说,这小哥儿的模样倒真是越瞧越标准,这装扮这身量,剑修就该是这个样子嘛。” 那还真是。楚念声没有多问,自觉地跟上了迟珣。 走出几步后,她忽然回了回头,便见阶上那两道身影已经消失,偌大的练功场上空无一人。 回头见迟珣依旧眉头紧皱,楚念声小心问道:“师兄,九蜚是?” 迟珣抬头看了眼愈发浓厚的黑雾,许久才道:“是上古妖兽,据传是鬼车和九婴结合而出,多年前元祖耗尽修为才将其封印于宗中禁地。” “万年过后,元祖留下的灵力渐渐消散,封印也随之松动,九蜚散落的元神聚拢,几度欲破开封印,便是你所见的这些黑雾。” “那之前几次,是怎么解决的?”楚念声顺着他的话问道。 迟珣缓缓摇首:“出云在修仙界内享誉颇多,除了建宗最早也最有声望外,便是因为多次压制了九蜚,但每一次,都付出了极高的代价。” 楚念声听懂了,“所以师兄才那样担心傅宗主他们?” “我初入宗中时,也曾亲历过一次九蜚苏醒,”迟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楚念声,“那时我能力尚浅,只知晓几位师兄陪同师尊和众长老苦战多日,归来后,厉师叔重伤昏迷,功力折损大半,右手更是险些便废了。” 想起方才那个满身生人勿近气场的人,楚念声不觉有些感慨,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那这次傅宗主还敢只带厉师叔一个人去?!” 这是自信还是找死啊? 正不可思议地感慨着,楚念声丹田内灵力的流转忽地快了一瞬,又很快归于平寂。 丹田护脉之气非同小可,楚念声神色微变,略微思索后再度调动真气,想探究引起这次波动的缘由。 迟珣从楚念声骤然闭上的眼和自丹田处涌动着的灵力中察觉到了什么,剑修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做出了决策,退到与楚念声相隔三步的位置,为她护起了法。 运气一周后,楚念声缓缓睁开眼,眸中浮现起疑惑之色。 经脉没有受损的迹象,方才的波动似乎是体内真气与什么在呼应一样,而上次出现这种感觉,是 她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心。 师尊为她刻下这个印记时,丹田处便曾比以往更加灼热几分。 也是这时,识海内传来小黑的提醒:“是裴褚崖。” 楚念声也感应到了让她熟悉而生畏的威压,她抬起头,刚要唤出声,额上恰有冰凉的水珠落下,以为是雨水,她下意识抬手抹去,将手拿下时,眸光不经意间撇过。 将要收回的手在眼前止住,楚念声维持着这个姿势,愣在了原地。 莹白的指尖中,一抹猩红明晃晃地绽开,明艳无比。 愕然间,那道红影已极快地消失在视线中,楚念声来不及细想,匆匆和迟珣道了句别,便追了过去。 迟珣亦看到了那一抹红,他却没有跟上去,此时,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他再度看向天际,只见原本浓烈压抑的黑雾,不知由何时开始,正在一点点散去。 一道明光透过渐渐隐没的云层落下,愈扩愈大,方才还满是山雨欲来之意的出云宗,随着光影的移动,又重新覆上了宁和之色。 迟珣怔然许久,脑海中忽然记起多年前,他如颜千祈一般不解师尊对长清师叔的处处避让时,与师尊的一段对话。 楚念声也不由得朝迟珣看去,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安静做事的样子,专注而认真的神色,日光透过树影斜斜在身上勾勒出几道金辉,白衣墨发,长剑在侧,随便照着画上一画都可以直接用来当修仙话本的封面了。 但是“你不觉得我师尊好像又不大高兴了吗?” “嗯?”小黑收回对晚辈赏识的目光,浅浅回忆了下裴褚崖的言行举止,不明所以地反问道:“他不是一直那副样子吗?” 要是迟声细语,和颜悦色才吓人吧! 楚念声噎了噎,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是。 而且不管怎么着,这个时候再去打扰师尊肯定是没有好下场的,她不再纠结,凑过去瞧起了迟珣的进展。 翻开的书页上,飘逸俊秀的笔迹批注在外侧,迟珣没有抬头,继续毫无停顿地落笔:“这几式在归一剑法中也有,你早已熟悉了,只需前后衔接起来就好。” 楚念声边看边点头:“是很像,不过看起来好像要比我之前练得要简单了些?” 迟珣笑笑:“嗯,这本剑法是出云弟子入门后最先练的,都是最基础的招式,不算难,但融会贯通后对之后的修习大有助益。” “那归一剑法呢?” 看了几页后,楚念声也渐渐觉出了剑法之间的区别来,虽说是相似的招式,眼前这本她只是粗略扫过,心中便已有了个大概,而归一剑法却是经迟珣的指点后方才悟出了些门道。 “归一是长清师叔所做,你初学便是它,自是会吃力些。”迟珣的话让楚念声不由一怔,随即不可置信地挑起了眉。 “我师尊?可我听说,归一剑法不是出云宗的” “嗯。”迟珣放下笔,轻轻吹了吹墨迹后,将剑法递给了楚念声,“不止归一,出云许多盛名在外的剑法,都出自师叔之手。” 他侧头看了眼裴褚崖的房门,眼中流露出倾佩之色:“得有长清师叔,是出云之幸。” 楚念声接过剑法,心情却很复杂。 所以说,这半年多,她师尊看着她把他自创的剑法练成那番四不像的样子,愣是一句话没说过?! “这几日你可以熟悉一下这本剑法,”迟珣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唇角扬起,“不会耗费多少时间,日后再练归一时或许会有新的感悟。” 见迟珣起身,楚念声下意识问道:“师兄要走了吗?” 看了看天色,这会儿比起他往日离开的时间,要早了一个时辰。 迟珣张开手,长剑飞入掌心:“今日有晚课,我不好太迟。” “晚课?”楚念声好奇地重复了声。 迟珣这才想起,楚念声虽说已在出云宗待了有些日子,却几乎从未离开过这里,其他弟子熟稔于心的日常,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不止如此 对她而言,整个出云宗怕都是全然陌生的,而除了长清师叔和他,这里也不会有旁人踏足,可即便这样,她却浑然不在意一般,仿佛早已习惯。 是因为她在云雾峰时便已留在了师叔身边,也早就适应了这样的情形吗? 可是,每每见到他来,她也是欢快的,并不怕生,与其他年龄相仿的小姑娘一样,活泼而灵动。 脑中再一次浮现那晚,池中的小狐狸歪着头,好奇懵懂地望着他的样子,迟珣心下一软。 “每个月初五的酉时,会有长老在思勤殿内授课,宗中长老各有所精长,今日则是厉阳昭厉师叔,与长清师叔同为玄明师祖的弟子。” 楚念声刚刚尝到有人指点的甜头,听到这儿顿时有些心动:“那我可以去吗?” 迟珣却没有立刻答话,低眸看着她,似是有些迟疑。 见状,楚念声很快明白过来。 “不过我现在连基础都差得多,去了大概也听不懂什么。”她坦然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书,“师兄快去吧,等我把这些练熟了再向你请教。” 很合时宜的接话,迟珣知道此时他只要笑着应下,便可以自然地转身离开,也并不会因此与楚念声产生嫌隙。 但是看着眼前笑语晏晏的少女,不知为何,那一步却始终没能迈出。 “练了这么久,不累吗?” 他忽然开口道。 原本已经想好等迟珣走后去顺自家师尊毛的楚念声张口就把道别的话说了出来:“好,那师兄再嗯?” 她偏过头,疑惑地看着迟珣。 迟珣看向她被剑气波及到的衣摆,笑意迟柔:“想不想下山看看,顺便挑身替换的衣衫?” 鲛人却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引着她,压住那枚银环缓缓地磨,轻轻地扯。 许是一时没审准力度,他的呼吸似乎促乱了一瞬,伴着作颤的轻哼。 他问:“这也不记得了么?你亲手制的……” 她做的? 楚念声怔住,似是想起了什么。 但在这时,她感觉到下达的剑令突然被冲破,霎时,凌冽剑意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 第69章 第69章“我说的是,喂食。”…… 鲛人也察觉到了那抹强劲的剑气。 他眼梢微挑,视线落在左旁的虚空处。 那里空无一人,但他能探到明显的剑意——和之前在云鲛海里感觉到的别无二致。 在他观察动静的同时,乌鹤也在盯着他看。 他仅冲破了一道剑令,没法动身,可也能开口说话。 “楚念声,小心他有诈。”阿统适时提醒。 楚念声颔首,解了他的禁锢,“无妨。” 下一瞬,一道黑影蹭地从地上飞起,朝着东边飞速。速度之快,只觉眼前全身残影。 夜文术猛地护着脖子蹲下,却听得“咚”地一声巨响。那声音像极了清晨的撞钟声,振聋发聩。 这得多疼啊。阴云沉沉,剑气激荡。 见此异象,原本还在练剑的弟子们不约而同地放下剑,开始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妖魔中人来闹事?” “就凭他们?” “这剑光非比寻常,我看倒像是哪位大能正在渡劫……?” “大能?会是我们宗门内的哪一位?不会是掌门吧?!” “真的吗,真的吗?”用楚糖的身份去接近裴褚崖? 原本只是灵机一动后的想法,但冷静下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楚念声竟觉得这是一个绝佳的方法。 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在神魂融合之后借由楚糖的身份醒过来,留在裴褚崖身边? 楚念声越想越妙,思乌也逐渐开阔起来。 只不过,以楚糖的身份醒过来,她虽然能深入天月宗,但遇到的挑战和试探的难度也会变大。一个不小心,若是被天月宗的长老们识破了身份,她怕是有命去没命回。 万事利弊相鹤,极端的风险之下便是巨大的收益。 楚念声从来不是一个畏惧风险的人,不然她也不会在那个时候打开母亲留下的东西,使用秘法,去接近裴褚崖。而事实证明,楚念声赌赢了,她不仅修补了经脉,修为还更上了一层楼。 一旦在这样的赌局中尝过甜头,楚念声便难以说服自己彻底放弃这个想法。 楚念声指尖轻颤,将一堆丹药收好,又抱起糖圆。低下头,楚念声便看见了糖圆脖子上挂着的白玉吊坠。在糖圆灰色毛发的映衬下,那颗白玉石显得越发明亮灼眼。 “糖圆,之后我们先住在这里。”楚念声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时间也不早了,先休息吧。” 纵使心中有疑惑,糖圆到底也没问出口“之后”一词具体代表了多久的时间跨度,只是点点头,找到床铺的位置,一如既往地窝在了一旁。 简单地沐浴过后,楚念声在床上打坐,屏息运气,调理着自己的伤势。半晌,她才躺下,暂时抛却外界的纷纷扰扰,开始闭着眼休息。 疲惫的身体拖着她入睡,楚念声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在被拉扯着。皱眉间,她想要睁眼,却被扯着坠入一团黑黢黢的迷雾之中。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厚重得像是宣告死亡的丧钟:“天道不公,为何不随吾一同毁灭这个世界?” “你的母亲失败了,但吾知道,你会成功的……” “你做得很好,吾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孩子,你会成为吾最得意的作品。” 有几人凑到林不语身边,想要问询这位天月宗百晓鹤的意见,却见林不语仰头望天,目不转睛地盯着上方的乌云看。 林不语是见过裴褚崖出剑时候的模样,是以仔细一看,再琢磨一会,林不语便认出了这是天华剑的剑光。不过,好端端的,裴褚崖为何在宗门内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怕不是疯了,林不语冷哼一声。 除林不语外,其余见过天华剑的弟子们也纷纷认出这是裴褚崖的剑光,一时间众说纷纷,有的人猜测裴褚崖又在破阶历劫,有的则一口认定这是天华剑法的最后一式,说的有鼻子有眼,头头是道。 最后,徐津及时出面制止,众人才继续专心致志地练剑。讨论声渐低,林不语也收回眼,继续握着手中的剑,心思却已然不在剑招上。半晌,透过余光,林不语看见徐津带着王复一飞去了断月崖。他抿了抿唇,随后寻了个机会,悄然跟上。 那声剑啸响起的时候,黎清越正和门中的长老在议事。乍一听见那惊天的动静,众人皆是一惊,黎清越率先察觉到天华剑的气息,疑心又是裴褚崖出了事,当即赶往断月崖,去到裴褚崖的洞府。 施问雁唇角一勾,脸上漾出一丝微笑,随后也跟了上去。见两人都朝断月崖的方向飞去,段止暗叹一口气,只能跟上。 看见明显失控的裴褚崖时,黎清越心下一沉,当即怒喝道:“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还不快放下天华剑,先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对于黎清越的训斥,裴褚崖充耳不闻,只握着剑,一步一步走进秘室,丝毫没有察觉到其余人形形色色的目光。直到看见蜷缩在冰玉床旁的糖圆时,裴褚崖才动了动唇,将剑锋对准它,冷冷逼问:“那个人在哪?” 糖圆缩了缩脖子,无辜地喵呜一声,看着怪可怜。 黎清越和施问雁站在裴褚崖身后,还来不及打量这与修仙界明显格格不入的秘室,便看见他对着一只猫发脾气,不由讶然。段止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又见一群人围在秘室门口,当即出面让其余人离开裴褚崖的洞府,并下了封口令,不准他们提起今日之事。 一瞬间,前来围观的人如鸟兽散,整座洞府只剩下裴褚崖、黎清越、施问雁和段止四人。 走出洞府的时候,王复一忍不住喃喃道:“裴师兄竟然在洞府中建了一间秘室……” 想起之前墙上的那一抹灰色,以及当时裴褚崖迅速制止他的动作,王复一终于了然。原来那处便是秘室的开关,而那小玉姐一直惦念的楚姑娘的尸首就存放在那里。 裴师兄他简直…… 一时之间,王复一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去形容裴褚崖,只能继续感叹着。而作为十年前,亲眼见证过那件事的人,徐津和林不语隔着一段距离,在半空中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些许讶异。 十年过去,裴褚崖早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凡人裴褚崖,而是有着大好前途的天月宗弟子裴褚崖。若是裴褚崖想要,以他的剑心和禀赋,怕是再过百年,裴褚崖便能像先前的天华剑仙一样飞升成仙。 没想到,裴褚崖现在竟还一心记挂着复活亡妻,眼下更是为此疯魔失控,连掌门的话都不听。 林不语轻摇了摇头,心绪万千,最后只化成一声吐息,飘散在风中。 现如今裴褚崖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纵使有封口令在,再过几日,有心探听的人怕也会知道这件事。届时,众人都会知晓—— 天月宗的清离仙君有个割舍不下的软肋,而那软肋只是一早已玉陨的凡人女子。 多么荒谬,多么可笑。 楚念声幽幽地看着试图逃跑却撞在屏障上把自己撞晕过去的宣成仁,无奈摇了摇头。 果然脑子不用就会锈掉,这僵顶着个生锈了的花瓶,还不如喂了她的火种。 “蹭!” 指尖的火种快活地跳动两下,直奔宣成仁而去。 楚念声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一条魔鲛而已,竟还这么贪心,都敢和她讨价还价了。 等事成了,再让乌鹤杀了他便是。 她暗暗忖度着,面上却倨傲道:“好,你要什么——钱?还是灵石宝器,又或什么助你修行的灵丹妙药?” “不,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要你和以前一样。” “以前?”楚念声面露疑色,“以前哪样?给你找个鱼缸把你塞进去?” 可他现在变得这么大,一般的鱼缸哪塞得下。 鲛人轻笑。 “我说的是,喂食。”他稍顿,“还有如往常那样的安抚。” 第70章 第70章像条小狗鱼 楚念声明白喂食的意思。 怪鱼不吃虫子,也不吃鱼食,却会接纳她的灵力。 这便是所谓的“食物”。 至于安抚…… 她打小就怕热,但又爱四处乱跑。 倘若这两件事撞在一起,就会让她格外心烦。 因此一到夏天,她便习惯性带一张避热符在身上。 而养了那条鱼后,她发现了新的“祛暑”方法。 鱼的模样奇怪,却不需要时时待在水里,短暂离开鱼缸对它而言并没有多大影响。 加之它浑身又冰凉凉的,还不至于像冰块那样冻手。 因而楚念声时不时会揣着它,再顺着脊骨,从鱼脑袋一直摸到鱼尾巴。 鱼似乎也喜欢这样的触碰,偶尔她给它喂食时,它还会主动朝她手上拱。 像条小狗鱼。 眼下,对上鲛人的视线,楚念声很快反应过来,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安抚”。【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80 第71章 第71章他低下颈,叼咬住她的食…… 但楚念声不解。 他已经变成了鲛,怎还需要那点微不足道的灵力喂养和触碰? 她面露疑色:“就这些?” “就这些。” “真不要钱财灵宝?”楚念声挑眉说,“我可不缺这些东西,但你要是错过了,别想着我之后会补给你。” “你说只有师尊勘破心魔之后我们才能出去,可如果他的心魔是比九蜚还要可怕的异兽呢?” 靠着迟珣不久前刚刚带她熟悉了些的路,楚念声强撑着心虚,尽量避开人,在与三百年后有着极大差别的出云宗绕着圈,生无可恋地寻找疑似裴褚崖的人。 “如果真有那种异兽存在的话,除非出云宗把它毁尸灭迹得干干净净,否则不可能连我都没听说过。”小黑没好气道。 言罢,它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楚念声,忍不住道:“而且你能不能不要摆出这么一副做贼的样子,这里是裴褚崖的心魔,只要他不在场,你做什么都不会对旁人造成影响的。” “嗯?”楚念声幡然醒悟,恰好这时迎面走来一个颇为清秀的弟子,蹑手蹑脚了一路的她犹豫了一下,抱着验证小黑说法地念头,半信半怂地一点点挪到了路中。 果不其然,那弟子脚步丝毫未慢,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自她面前走了过去,边走还边念叨着:“傅师兄方才神色匆匆的,也不知是不是赶去诫勉堂了。” 诫勉堂? 松了口气的楚念声突然想起,就在不久前,迟珣便带她去过这个地方,不过并没有久留,只是远远在阶下望了一眼,告诉她诫勉堂是由厉阳昭执管。 根据小黑的推测,她和它如今所处的时间点大概率不是随机的,十有八九发生过让裴褚崖难以忘怀甚至积郁在心的事,并在多年之后,成为了他心魔的其中一部分。 那傅师兄难道是乌鹤? 反正是要先寻到裴褚崖,出云宗这么大,与其没头苍蝇一般乱找,不如就去诫勉堂看看。 虽说陈设结构多有变动,但诫勉堂的位置还是与三百年后大差不差,还未走近,楚念声便看见了在大殿之外排开两列的弟子,以及最高阶处正立着的一名风姿清骨,眉间冷凝覆霜的青年男子。 “玄明。”小黑在楚念声耳边低声道。 楚念声没有多看这位出云宗上任宗主,或许是妖族的本能,她对这种看起来就不苟言笑的剑修有着天生的畏惧,随着目光移过,她转而看向了跪于玉阶之下,被阶上众人环视着,却始终脊梁挺直的清瘦少年。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也少了平日里张扬耀目的红衫,楚念声却没来由地感觉出,那便是裴褚崖。 三百年前的裴褚崖。 “师弟,你便向师尊认个错,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日后不再犯就是了。” 玄明身侧,一人轻皱着眉,不住地低声劝着。 借着侧壁的掩映,楚念声朝前走了几步,离少年的背影更近了些,也看清了出言劝解之人的面容。 隔着三百年的时光,眉眼间多了几分清秀稚气,却依旧不掩其沉静离尘之感。 “这个时期的乌鹤,倒是看起来更顺眼些。”小黑煞有介事地点评道。 楚念声想到后来那个据传曾剿灭数千妖族的乌鹤,又看了眼眉目柔和宛如邻家公子般秀气清雅的白衣少年,点头附和道:“确实。” “错?还请师兄指教,我错在何处?” 虽是回应着乌鹤的话,少年的目光却始终直直望着玄明,一字一句道:“是不该在裴师弟的一再纠缠下顺其心意与他过招,还是根本便不该留在这里,惹得师尊心烦呢?” “放肆!” 玄明眸中怒意更盛,拂袖斥道:“你出招狠辣伤及同门,不思悔改便罢了,如今还反口将过错推到师弟身上,是不是把师门教过你的亲睦谦恭都忘在了脑后?” “提出与我对练剑法的是裴师弟,功力不济在我收剑后没能躲开残余剑气的也是裴师弟,我也早便告诉他我无法分心控制剑势急缓。”少年毫无惧意,压在膝下的衣摆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绪,在风声中猎猎而动。 触及玄明愈发凌厉的目光,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自嘲般垂下眼帘,喉中溢出一抹低笑:“就因为我没有受伤,便合该担下这个罪名?” 玄明冷然道:“你一向自恃孤傲,从不与师兄弟们同行,昨日你裴师弟又在炼丹上胜过了你,你因此而记恨在心也未可知。” “师尊既已有定论,弟子无话可说。”少年轻扯唇角,无谓点头道。 太过明显的挑衅之意,乌鹤微惊地看着少年,在玄明冷笑一声就要开口时,回身跪在了玄明面前,恳切道:“师尊,楚师弟并非意气用事之人,此次或许只是切磋时大意失手,如今裴师弟还未醒,不若等他醒来,问过缘由后再论?” 心中的猜测被做实,确定少年便是裴褚崖的楚念声再看着眼前这幕,眸光微微一深。 “都是已经过去的事了,玄明是不近人情了些,不过后来裴褚崖割袍断恩,也没给他留什么情面。”自以为看出了楚念声的心思,小黑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 “嗯?”楚念声闻声侧过头,诧异地看向小黑,“怎么突然说这个?” “你不是在为裴褚崖不平吗?”小黑摆出一副我都明白的神情,叹了声道:“太过出色又不懂得收敛锋芒,这也是难免的。” 楚念声神色愈发茫然,又想了想后才明白小黑在说什么,随即才恍然解释道:“不是啊,我刚刚在想,看惯了师尊一身红衣,如今见他穿着这身白衣,还真有些不习惯。” 小黑: 当它没说。 楚念声却想到了什么,沉思片刻后又问道:“不过你方才说的也在理可是玄明不是我师尊的师父吗,怎么不护着他,反倒像是在推波助澜一样?” 不是说修仙之门都最是护短吗,可看起来除了乌鹤,在场的人竟没有一个为师尊说话的。 小黑白她一眼:“这么简单的道理,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你懂不懂。” 说着,它意味深长道:“天资过人是好事,可要是锋芒太甚,在有些人眼里,只会觉得威胁。” 楚念声默默听着,若有所思。 另一头,乌鹤的求情似乎让玄明有了一丝犹豫,他不悦地睨了裴褚崖一眼,神色微缓地抬手欲将乌鹤扶起,却在这时,阶下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多谢傅师兄好意,不过不必了。” 裴褚崖缓缓抬起头,毫不退让地直视着玄明,眸光淡漠无波:“弟子认罚。” “楚师弟!”乌鹤焦急地看向裴褚崖。 “好。”玄明似乎也没想到裴褚崖会如此冲撞他,气极反笑,“那便按照诫律,阳昭,你来说,该做何处?” 面容亦有了些许差别的厉阳昭自侧列中走出,恭恭敬敬地朝玄明施了一礼,随即一丝不苟道:“残害同门,当施以等身之伤,再关押至寒岩洞悔过。” “那便交由你了。”似乎厌倦了这场争端,玄明冷冷瞥过阶下,丢下一句后便欲转身离去。 厉阳昭肃声应下,随即提步朝裴褚崖走去,裴褚崖却忽地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脚步。 察觉到身后的声响,玄明蹙眉回身,只见裴褚崖好整以暇地偏首,冲着他扬唇一笑:“既是我伤的人,又何须劳烦旁人?” 说着,裴褚崖伸出掌心,指尖轻轻曲起,一柄闪着寒芒的剑便浮在了空中。 在众人或惊或疑的目光中,剑身倏地转下,剑尖朝向了他的方向,他仍旧跪着,身上却散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看也不看那柄剑,裴褚崖目光淡淡掠过四周,唇角弧度明快懒散:“裴师弟的伤,我还给他。” 话音落下,剑身仿佛有人控制般带着凌然之势挥出几道剑光,毫不留情地相继在他的肩腿处划过,“嘶呀”几声,白色的衣衫裂开,随后,由浅而深的红意一点点在破损之处漾开,又凝聚成粘稠的血痕缓缓蔓延而下。 楚念声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反手捂住了小黑的眼。 裴褚崖身体微微晃了晃,却面色不改地收回剑,随即用染血的手指握紧剑柄,仿佛全无所觉地站直了身。 将众人各异的神色收入眼中,他唇边的笑意愈发轻佻,漫不经心地对玄明道:“刑罚已受,师尊尚觉不够的话也可再补上几剑,若还满意,弟子便去寒岩洞思过了。” 玄明情绪莫辨地望着裴褚崖,沉默许久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乌鹤最先回神,他站起身,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在对上裴褚崖视线后,终是轻声遣散了其他弟子,回身朝玄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不多时,在场只剩了裴褚崖一人,看着他身上那颇为吓人的伤势,楚念声犹豫着要不要现身过去关心慰问一下,却见裴褚崖站在原地,眼尾轻轻挑起,朝着她的方向突兀开口道。 “看了这么久的戏,还不打算出来吗?” 乌鹤的脸色却不算好看,甚而称得上有些阴沉。 他瞥了眼半敞的房门,问:“你费尽心思弄这些,到底为了什么,是有何目的,还是纯粹在戏耍谁?” “哎呀你照做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快去!等等——”楚念声叮嘱,“别下死手,那条鲛人还挺好用。” “好用?”乌鹤嗤笑,“鲛人心性残暴,无一例外。‘感情深厚’,‘最为喜欢’……你那般耍他,就不怕来日惹上杀身之祸。” 楚念声不以为意:“那也得等他找着寻仇的机会,况且他要杀我,岂不正合你意,你又替我担什么心。” 方才的躁闷再度涌上,乌鹤深吸一气,却难以纾解。 最后,他硬生生挤出句:“好。” 第72章 第72章“长姐今日要在这里歇息…… 乌鹤刚走,楚念声就也跟着飘了出去,以确保不会出差错。 结果还没飘到甲板上,她便听见“噗通——”一声巨响。 磅礴的妖气四荡开,转眼便席卷了整艘飞舟。 远方昏暗的云海也乍现出刺目光亮,赤红与深蓝的光冲撞在一块儿,激起阵阵罡风。 隐约还能望见两道身影缠斗,一黑一白,杀意凛凛。 藏书阁、清心殿、剑阁、诫勉堂、练功场 走了整整半日,才只不过转过半个出云宗,楚念声偷偷锤了锤肩头,朝着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凑过来向迟珣询问自己是谁的弟子露出略显僵硬的笑容。 “是楚念声师妹。” 迟珣的回答始终如此,在有弟子追问时也并不多言,只是一笑应之后又以寥寥几句将话题不着痕迹地转到其他的事上。 楚念声明白迟珣的好意,他不刻意提起她是裴褚崖之徒,是怕旁人会因此对她避而远之,故而对那一声声师妹也都应得极其自然。 不过说起这称呼 “迟师兄!” 楚念声陡然回神,心中也惊了一惊:不是吧,她现在这么灵的吗,想谁来谁? 那边颜千祈已经加快了脚步,熟练地拨开朝迟珣打招呼的人群,看清楚念声后微微扬眉。 “巧了,阿声也在?” “呦,颜师兄你不是才受罚出来吗,怎么也认得新来的小师妹?”一旁的白衫少年似是和颜千祈很熟,搭着他的肩问道。 “就你事多,不该问的别问。”颜千祈一扫在山下时的纨绔气质,颇有兄长风范地在那人头上一敲。 “行了行了,没看见迟师兄还有事吗,别挤着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颜千祈的话倒也有用,没多久周围的弟子们已经一一散去,他满意地啧了一声,靠近迟珣道:“怎么样师兄,我是不是替你解决了很多麻烦。” 迟珣轻轻笑着:“又受厉师叔罚了?” “还好,我师父正找趁手的刑具呢,宗主便到了,最后只是挨了顿训而已。”颜千祈丝毫没有任何被训之后的低落,明朗一笑,“还得多谢师兄。” “厉师叔对你寄望很深,日后还是收收心,别再任性了。”迟珣轻叹道。 “我记下了记下了。”颜千祈嘴上应着,心里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弯起。 迟珣自然也注意到了,清雅的眉宇间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千祈师兄也是洞虚期?”看出二人没说到一处去,楚念声适时插了句话进来。 颜千祈下意识“嗯”了声,反应过来后大方答道:“是,不过我不及师兄,师兄可是我们这辈中最先达到洞虚的。” 说着,他看向迟珣,眨眼笑道:“不出意外,也会是第一个到大乘的。” 迟珣没接话,眉眼含笑道:“厉师叔当年是同辈翘楚,只二百年便登上了大乘之境,有这样的师父,千祁怎还妄自菲薄?” “那也比不上傅宗主啊,傅宗主可是师祖早就选定的继承人,当初更是” 说到此,颜千祈顿了顿,似乎不知该不该说下去一样。 “更是怎么?”楚念声对这说话说一半的习惯实在是有些心痒难耐,追问道。 “更是突破了师祖创下的最短期限,但”颜千祈抿了抿唇,“这个期限也没能维持多久。” “长清上尊,入宗不过百年便堪破大乘,比先他入门的傅宗主,不过晚了一日而已。” 说完,颜千祈一扫深沉的神情,重重叹了口气:“前辈太过出色,让我们这些后辈压力很大啊。” “噗嗤”原本被他的语调带得正了神色的楚念声不禁笑出了声,一旁沉默着的迟珣也眉目渐缓。 “你入宗不也未过百年,还是有机会的。”迟珣笑道。 “还是算了吧,听说长清上尊渡劫那日,半个出云都受了雷劫的波及。”颜千祈抖了抖,“还好我没亲眼见到过,不然怕是这辈子都不敢渡劫了。” 楚念声察觉到他语气的转变,问道:“傅宗主渡劫时,难道和我师尊不一样?” 小黑也曾说过,师尊渡劫之时,恰好便是在散了功法,彻底斩断与出云宗的牵系后。 那一日,是发生了什么? “怎么说呢”颜千祈想了想,“其实亲眼目睹长清上尊渡劫的人并不多,那时正逢傅宗主升境,师祖更是亲自到场为傅宗主疗伤,待察觉到长清上尊的劫云再赶过去时,上尊已经离去了。” “而且”本来要说裴褚崖那时已经不算出云宗的人了,被迟珣扫了一眼后,颜千祁顿了顿,咳了声后转言道:“不过在那之后,数千年不曾修缮过的出云宗,却近乎是重建了一次。” 说到此,他想到什么般看向迟珣:“对了师兄,宗主可有和你说过当年之事?” 迟珣摇了摇头,淡淡道:“当时你我都非宗中弟子,便是听闻一二,也多是传言而已。” 见颜千祈又转向了自己,楚念声忙否认道:“别看我,我连我师尊什么时候渡的劫都不知道。” 别说不知道,就算知道,她也没胆子大到跟裴褚崖打听他的私事这一步。 颜千祈遗憾地叹了声:“传言听多了,我还真想看看,当年的长清上尊有多” “师兄!” 骤然拔高几个度的声音吓了楚念声一跳,她惊讶地看向颜千祁,却见他神色大变,目光惊然望着远处,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拽紧了迟珣的衣袖。 周遭逐渐响起纷乱的脚步声,几个面容凝重的弟子匆匆跑向迟珣,迟珣望着上空如墨般凝聚的黑雾,低喃一声:“是九蜚” 几乎是同时,他将颜千祁朝楚念声的位置一推,不知何时出现的长剑已经握在掌中,并拢双指口中飞快地念出几句法诀,一道阵法便在众人脚下浮起。 “千祁留下,我去通知师尊。” 迅速留下这一句,迟珣丝毫没有迟疑地踏出阵法,周身气息骤沉,便要朝玉渊殿赶去。 “不必了。” 前方玉阶上,乌鹤缓缓现出身形,而他的身后,跟着几名神色肃穆,举止间皆带有不怒自威之意的人。 看样子应该就是各门的长老们了。楚念声偷偷打量着那几人,心中有了定论。 “所有弟子即刻回到门内,未得本门长老应允,不得擅出。” 乌鹤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楚地传入了每一名弟子耳中。 言罢,那几名长老模样的人相继与乌鹤对视一眼,自他身后走出,原本有些慌乱无措的弟子们见了自家师父,皆安静了下来,在他们的指引下相继离开。 不多时,场上弟子只余了迟珣三人,楚念声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不确定乌鹤那句“所有弟子”里是否包括自己,见迟珣没走,便暂时选择了留下。 而乌鹤身侧也仍留有一名眉宇凌然,身着青灰长衣的男子,见状,他踏出一步,沉声道:“千祁。” 哦? 察觉到颜千祁下意识朝后缩了一缩,楚念声立时确定了那男子的身份。 十之八九,就是颜千祁那位极为严厉的师父,厉阳昭了。 果然,只是念了一声名字,不必多说,颜千祁已经知道自家师父不高兴了,他担忧地看了眼楚念声和迟珣,在厉阳昭愈发凌厉的眼神中,一步三回首地转身离去。 厉阳昭目光掠过楚念声,对她仍未有动作的态度显露出一丝不悦,却也没有太做停留,而是看向了乌鹤,似是在等他的意思。 “迟珣,你也回吧。”乌鹤朝迟珣微一点头。 迟珣持剑而跪:“九蜚凶险,弟子愿为师尊和厉师叔掠阵。” “为师心中有数,你无需担心。” 楚念声注意到,乌鹤说完后,一旁的厉阳昭不知为何,神色不自然地一闪,抿唇别过了头。 “可”迟珣还要开口。 “回吧。”乌鹤迟和地打断了他。 迟珣眼中闪过一抹挣扎,最终还是低头道:“是。” 《万宗秘术》怎么可能在他身上。 但她在这儿猜来猜去也没用,只能等乌鹤回来再问个清楚了。 考虑到还有任务没完成,楚念声本来想找个理由留下。不想她尚未提起,迟珣便说他有事没办完,又还要给中了尸毒的百姓疗伤,需要在镇上多待两天。 眼下百宝窟的事已经解决大半,她少了桩操心的事,便将心思全放在了“折磨”连柯玉上。 当天上午,她抱着枕头大摇大摆回了原来的房间,往床上一歪,吩咐他道:“这天实在热得厉害,吃什么都不痛快。你去给我买碗冷元子,我要吃。” 连柯玉放下手中的书,沉默片刻,却问:“长姐今日要在这里歇息?” 第73章 第73章(一更)“一条凭空蹦出…… “是又怎的,你不愿意也没门儿!”楚念声直接将他的枕头丢至一角,转而放好自己的枕头,仔细捋平,再才躺下,从肺腑间舒出一口气,还不忘催促,“快去,待会儿我若是渴死了,化成鬼也要每天晚上敲你房门,找你要水喝。” 连柯玉从上俯视着她,不知盯了多久,才悄无声息地离去。 外面日头毒辣,过了小半时辰,他端着碗冷元子回来。 白净剔透的元子浮沉在掺了冰块的糖水中,卖相极好。 楚念声却只懒洋洋扫一眼,又丢给他一些银钱,说:“你回来得太慢,我这会儿都困了,吃不下。你放那儿,再去替我买几册话本,要现下最时兴的,别买太晦涩的,看不懂,最好带图——不,必须得带图。” 跟在迟珣身后,雨水都被无形地阻挡在了三寸之外,丝毫没有沾染到楚念声的衣角,楚念声却没顾上感慨这避水诀的好处,而是悄悄瞟了迟珣好几眼。 直到他似乎终于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站定脚步回头看向了她。 楚念声当即掩饰般地别过了眼,却发现迟珣仍旧停在原地,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 无奈之下,她只能清咳一声,坦白问道:“师兄,刚刚你和我师尊聊什么了啊?” 怎么聊完出来,这人就像是有了什么心事一样,就连步伐都没以往轻便了。 总不能是她师尊倚老卖老,趁着没外人在场把迟师兄打了一顿吧? 迟珣望着楚念声,眼中转过几许情绪,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师叔担心你在宗中会不习惯,多嘱咐了几句。” “师尊当真让我和你们一起修习了?” 楚念声眨了眨眼,方才迟珣说出这事时她还有点懵,本来以为这次来出云宗能修复灵脉已经是捡了大便宜,如今还能在这名门大宗正儿八经修炼,属实是有些意外之喜。 “嗯,”迟珣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顿了顿后又道:“阿声,你觉得开心吗?” 楚念声想了想,反问道:“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以后那些基础功法的书册不需要师兄特意带给我,我也能随意翻阅了?” “是。”迟珣颔首。 得到答复后的楚念声笑得眼都眯了起来:“我开心啊,这是我近来听到最开心的消息了!” 看着她毫不掩饰的欢喜,迟珣咽下了原本到了嘴边的那句“如果长清师叔要你留在出云宗,你愿意吗”,轻声道:“那就好。”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被仔细叠好的留名符,递给了楚念声。 “这是什么?”楚念声好奇地将符纸拿在手中,展开看清其上内容后,不由讶异地挑起了眉。 符纸材质与平日里常见的并没有太大区别,但符上描画的,却并非任何符咒,而是楚念声二字。 字迹落笔有轻有重,甚至带了些许潦草,看上去似乎是随手提下,笔画间却淌着隐隐流光,楚念声将指尖试探着放在,还未靠近,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灵力。 不待她开口询问,迟珣已经解释道:“这是留名符,每名进入出云宗的弟子,其师都会以灵力结成此符赠出,既表师徒之分,也是出云弟子的象征。” “所以,这是我师尊写的?”楚念声恍然。 迟珣点了点头:“持有留名符的人,可以凭借其上的灵力进入明道境,通过潭水,将名字记入宗册之中。” “就是那里。”说着,他转过身,让出了身后的路。 楚念声这才发现,跟随迟珣走了一路的这条小径,居然是有尽头的,抬眼望去,入目是流动着的结界之力,而透过结界,便是碧青色的深潭,潭面上可以隐约看到不同灵力交织出的奇异色彩。 灵力最盛处,也是潭水的最中心位置,耸立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巨树。 楚念声再度看了眼迟珣,在他清润目光的示意下,将留名符握在手中,带着几分犹疑不定地朝前方的结界走去。 迟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楚念声的身形一点点隐入结界,缓缓垂下了眼眸。 走进结界的楚念声感觉到周身充盈起了蓬勃的灵气,她低头看了眼潭水,不禁想起了云雾峰的那处山泉。 说起来,如今师尊不在,那些眼红的妖族也不知道会不会大着胆子去山里碰碰。 想到同族提心吊胆溜进去却发现裴褚崖大方留下的那些阵法,楚念声不觉又在心里暗暗为他们上了柱香。 想归想,楚念声没有忘记迟珣的话,在潭边蹲下身,用手指捏着符纸的边缘,试探性地往水面上碰去。 就在符纸触碰到水面的一霎,水波忽地漾开了远超过本该大小的纹路,符纸被浸湿的尾端竟泛起了火苗,楚念声一惊之下松了手,那符纸却没有随之落下,而是在淡蓝色的火焰中,飞入了潭中的巨树。 巨树的枝蔓似活了过来一般,朝着被火包裹着的留名符笼罩而下,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名字在树干和枝叶上浮现,而灵光最盛的空缺处,一笔一画地刻上了一个名字。 楚念声。 “他们修仙界,怎么净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把戏糊弄人。”楚念声的惊叹还未持续多久,小黑已经不解风情地开口破坏了这份奇观。 “不过区区拓摹术而已,想当年,本大仙见过的可比这个华丽多了。” “当年?妖界也有这东西?”楚念声习惯性为自家大仙捧场。 “哼,只要修为够高,这些还不是信手拈来?”小黑不以为然,“当初” 楚念声正等着下文,小黑却没再说下去。 它止住话头,拉长语调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楚念声: 她再度看向巨树,便见随着最后一笔也落下,自己名字上的灵光也渐渐淡下,方才晃动着的枝蔓也重新复位,直到整棵树都归于沉寂。 “裴褚崖肯松口,让你名正言顺地和出云宗搭上线,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小黑忽然道。 “怎么说?”楚念声倒是没多想这件事,在她看来,在云雾峰和出云宗,左不过是人多和人少的区别,不过这里有更适合她的修炼之法能学,倒也的确不错。 小黑幻化出身形,语重心长道:“你以后总是要回妖界的,裴褚崖身边和出云宗,哪儿脱身更容易些?” “你怎么知道师尊会让我留在出云宗?”楚念声侧头。 小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就没发现,刚刚的宗册上,没有裴褚崖的名字?” 迟珣没有直说,这人居然就真没看出来他的言外之意,若是够强也就罢了,妖力薄弱脑子还不好,要是没有它在身边,小狐狸怕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楚念声呆了呆,不可思议道:“你是说他准备把我扔在这儿自己跑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小黑幸灾乐祸地哼了声,瞥见楚念声几乎要凝成实体般耷拉下来的狐狸耳朵,又咳了咳道,“但乌鹤既然之前没对你动手,碍于裴褚崖的面子,以后也不会对你太差,就算裴褚崖走了” “那苍隐再大的本事,也猜不到你会在出云宗,就算猜到了,难不成他还敢来这里找你?” 听完小黑的话,刚刚还有些垂头丧气的楚念声顿时茅塞顿开,双手一拍:“有道理啊。” 小黑自得地扬起下巴:“不过还是要做好两手准备,裴褚崖那边照原样来就行,倒是迟珣,前些天你和他相处得不错,也算歪打正着了。” “小黑。”楚念声认真唤了声。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你很有当奸臣的气质你不会是苍隐的人吧?” 小黑磨了磨牙,阴森森道:“没错,我现在就去通风报信,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剁碎了喂蛇。” 楚念声极识时务地换上一副笑脸:“怎么会呢,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小黑面无表情:“你当初拿差不多的话骗裴褚崖的时候也是这个语气。” 楚念声: “我觉得师兄应该等急了。” “他不会介意的,毕竟师兄也对你最好了嘛。” 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小黑一甩尾巴,扑了楚念声一脸的毛,隐去了身形。 楚念声摸了摸脸上的毛,忧愁地抬头望天:想她堂堂妖族帝姬,怎么就混成了这个模样? 没有? 楚念声面露狐疑,偏偏右手指尖的微痛并未消失。 她分神一瞥,发现乌鹤竟还在捉着她的手咬。 嘶…… 她一时吃痛,猛地抽出手,反掌便打在他脸上。 乌鹤被打得脸偏斜过去,愣在那儿,神情错愕。 楚念声则收回手,冷着脸说:“夏天便是这点不好,蚊子多,总爱咬人。” 第74章 第74章(二更)“你不记得,也…… 乌鹤尚处在发懵怔然的境地里。 方才她没有使多大劲儿,可他的左颊却堪如火烧,鼓跳着发胀的灼痛。 连柯玉还真以为这房中有蚊虫,仔细环视一周,并说:“我去买些蚊烟。” 他一出声,乌鹤瞬间回神。 他的嘴角扯动两下,登时显出怒容,倏然站起身。 “还敢打我?”他冷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楚念声看也没看他,叫住连柯玉:“用不着蚊烟,就一只,已经打死了——你过来,给我手上擦点药。” 说着,她顺便拿起手旁的书,往后一扔。看着是随意一丢,实则恰好砸在乌鹤头上。 乌鹤被砸得后退几步,恼意更甚。 可不论他说什么,有何表现,坐在床边的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抬起胳膊让连柯玉检查着手上所谓的蚊子咬伤。 最终他怒视着她道:“好,好,喜欢打是吧,往后你最好别阖眼!” 气势汹汹抛下这句后,他的身影消失在半空。 楚念声心知他八成是去找裴褚崖,冷嗤。 切!这才结契多久,就已经 尚未回过神来手中便空了的摊主缓缓移过视线,便见方才还笑得迟煦的男子,唇角似乎有些僵硬? 白糖糕的油香混着芝麻粒簌簌跌落在衣襟上,男子怀里的小狐狸叼着油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进退两难地不敢动作,而男子盯着小狐狸的眼神仿佛暗含着深泽墨色,像是下一瞬就要涌起什么滔天巨浪一般。 分明是晴空朗日,摊主却突然打了个寒颤。 但不过须臾,男子又恢复了迟和的气质,手腕一转,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石落在案上。 “可够?” “够了够了!”摊主忙拿起玉石,这色泽质感,何止够,买下这铺子都绰绰有余! 只是看着男子转身离去的背影,摊主疑惑地“啧”了一声。 男子不愿从他手上拿过纸包,不出意外是自身喜洁的缘故,但那小狐狸那一抢,可是把不少碎屑和油渍都带到了他衣衫上啊。 他当真不生气?晨光漫过雕花窗棂时,裴褚崖被颈侧绒尾扫过的触感唤醒,他开睁眼,便撞进双琉璃珠似的眸子。 小狐狸前爪还维持着扒拉被衾的姿势,见他蹙眉,那抹焰色倏然后缩,耳尖倏地绷成三角,蓬松尾巴却诚实地卷住他散落的发梢。 “嗷呜” 裴褚崖没有动,一人一狐对视片刻,小狐狸低低叫了声,又颤巍巍贴回来,再度试探着搭在了他的颈边。 在裴褚崖看不见也听不见的心底,楚念声疯狂质问小黑:“你确定这样有用吗!” 在她识海闭目养神的小黑轻哼了声:“笨死了,没他的默许,你以为你那点灵力能活着进这个门?” 早在门口就被灭成灰了! 听着小黑胸有成竹的指点,再看看面无波澜只是静静看着她的裴褚崖,楚念声怀揣着“他总不能一巴掌拍死我”的念头,控制住了自己想要逃开的四爪。 半晌,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度敲在她额心,裴褚崖低笑一声,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回荡,裹着初醒的沙哑:“你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失礼的。” 楚念声偏头看着裴褚崖,想起小黑的叮嘱,小心地蹭到他手边,正要卖乖,被衾忽地滑下,月白中衣随着裴褚崖起身动作滑落半幅,也让楚念声脚步一空。 赤焰色毛团从锦衾滑落的瞬间,一股灵力化作的暖流倏地托住她下坠的身形,裹着伽罗香浸透蓬松狐毛。 裴褚崖站在榻旁,未束的长发如月华般倾泻而下,有几缕在悬浮在半空的楚念声鼻尖轻轻拂过,她喉咙一痒,忍不住便打了几个喷嚏。 赤色锦袍自檀木架掠起,在晨雾中灼出残影,裴褚崖并指划开襟口,动作忽地一停,侧头看了眼仍旧紧紧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小狐狸。 一声轻叹,楚念声眼前突然蒙上霜色,随即,广袖振风的声音贴着耳骨响起。 “闭眼。” 楚念声也正在忐忑这个问题。 她也知道不该手不对,是嘴快的,而且她明明已经一点也不饿了,但是但是! 那样香甜的气味,妖界从来没有过的香味,顺着拂过的微风到了她鼻端,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她便难免,不可自控地冲动了一点。 直到扑回裴褚崖怀里,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个大祸。 抱着自己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周身的气息愈发冷凝,楚念声讪讪睁开眼,极其自觉地叼着纸包从已经停住脚步的裴褚崖怀里跳了出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裴褚崖身后走过,或惊艳或畏惧的目光匆匆而去,裴褚崖负手而立,平静望着眼前耷拉着尾巴,低头一副认错样子的小狐狸。 而楚念声早已放下了纸包,在裴褚崖看来的视线中,还忍痛探出爪子把它推远了些。 吃食可以没有,大腿不能不抱啊! 这样想着,她大着胆子抬起头,看见被白糖糕的油渍晕上墨梅纹的赤色锦袍时,又心虚地再度低了下去。 裴褚崖仍旧没有开口,弹指拂过衣袖,油星凝成冰珠簌簌坠落,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小狐狸,他转过身,笼罩着小狐狸的阴影随之退开,越变越小,最后消失在小狐狸眼前。 楚念声呆了。小狐狸浑身毛炸开,一爪子挥向他的手,却被他轻轻巧巧捏住。 接着,他似是有些不解地挑了挑眉:“好端端的,这是做什么?” 小狐狸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只得摆出一副引颈待戮的样子,蔫蔫地等着他处置自己。 这人虽说穿着身妖界惯穿的艳红之色,一身缥缈绝尘的身姿却怎么看都和妖族沾不上边,再加之身上没有半分妖气,想来,是哪派的灵修? 她这一身的伤,正是挖了取妖丹的好时机。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她宁愿死得痛快些。 小狐狸咬牙闭上了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出现,那人似乎低声笑了笑,随即悠悠一句话自头顶传来:“还是只灵根未开的小狐,你这身狐皮本尊倒喜欢,便渡你一渡好了。” 她错愕地睁开眼,便见眼前男子指尖弥漫出一股雾白,聚拢成一丝细线,顺着她的额心渡入。 以额心为始,微凉的感觉从上而下传开,化入被冻得僵硬的身体之中,酥酥麻麻地将伤处的痛楚压了下去,强劲而充沛的内息流转而开,让她原本有些模糊的视线都清晰了起来。 小狐狸茫然了。 她大概、或许、也许碰上好心人了? 不等她想好措辞向恩公道谢,脑海中忽然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快留住他!他能救你!” 这声音,是那个黑狐? 虽然没有想清楚它是怎么跑到自己脑子里的,但小狐狸还是当机立断地反手将自己整只狐挂在了男子的手腕上,在他意外挑眉之时,用力回想着娘亲那小情郎是如何哄娘亲的。 凭借着那些朦朦胧胧的记忆,她深吸一口气,试探性地伸出脑袋,轻轻地在男子手边蹭了蹭,然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小指上。 与此同时,脑中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小狐狸眨了眨眼,看着男子骤然眯起的眸子,陷入了 “他不要我了?” “说实在的,如果是我,我也不要你。”小黑长叹一声。 瞧那没出息的样子,真真是丢尽了妖族的脸! 楚念声左右看看,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大多都是看她一眼后便匆匆移开视线,有孩童对她生了好奇之心想要上前,却被家里长辈一把拉走。 小黑忍不住提醒道:“这里不能久待,那些人,很忌惮妖族。” 而楚念声这通身火红,凡间罕见的四尾狐,落在凡人眼中,是妥妥的异类。 楚念声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 “我能去哪啊”要是在云雾峰还好,可这里是凡人的地界,她根本不认得路。 “你不是吃了些灵果吗,随便找个山林修炼些日子,等化形了不就想去哪去哪了。”小黑无奈帮她出起了主意。 楚念声想了想,也是,虽说跟着裴褚崖的确不用担心没命,但是他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也把她吓得不轻。 虽然这么想,但楚念声还是有些微的郁闷。 早知道就不贪吃那些白糖糕了。 小黑已经看不下去了,催促道:“还愣着干嘛,再不走,小心要被当成妖怪抓起来烧了!” 巷口,暮风卷起赤色袍角如业火摇曳,裴褚崖眸光半敛,望着小狐狸蜷缩的身影,神色并无任何波澜。 袖口的污渍并不难去,可这些年,他早已不会也不屑在旁人身上耗费不必要的气力。 在她身上,他已有了几次的例外,但不论如何,也不过是一只小妖而已。 这样想着,裴褚崖唇角勾起了往日云淡风轻的弧度,并无在意地转过身,便欲离开此地。 风忽然大了些,衣摆倏然扬起,余光中,小狐狸蓦地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 相隔的距离并不算近,浅灰色的双瞳中迸现而出的惊喜和依赖,却依旧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裴褚崖的眼中。 依赖? 这样的情绪,裴褚崖从未在旁人身上见到过,无论是那些有求于他的修仙之人,亦或是以师友相善著称的出云宗。 没来由地,他本已提起的脚步倏地停了一瞬。 小狐狸眼顿时睁得更大了些,隔着人流,她蹒跚地挪着步子,朝他的方向跌跌撞撞地爬了过来。 而那眼中隐隐闪烁着的些许雾气,随着她越来越快的速度,又渐渐凝成了些许晶亮。 胆子小成这样,居然哭了吗。 真是丢人。 望着那团跌撞的赤影,裴褚崖原本轻而易举就能离去的步伐终于落下,彻底停留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 “你跑快点啊!没看见他刚刚明显是要走了吗!” “催什么催,疼死了啊!”楚念声欲哭无泪,早知道会崴到脚,刚刚跳下来就不那么着急了! 那个裴褚崖也是,要么就消失地彻底些,要么就来拉她一把,她跑过去是不远,但是那些凡人异样的眼光和时不时就要踩住她尾巴的脚是真的要命啊! 楚念声疼得满眼泪光,就连视线也恍惚了起来,只能本着最打眼的那抹红影埋头冲,在距离他脚边只有几尺时,她用尽力气朝前一扑 哎? 楚念声诧异地抬起头,便撞入了一双浸着深沉墨意的眼眸- 飞舟。 裴褚崖信笔写着札记,原本平稳的烛火忽然抖动一番。 他眼帘稍颤,抬眸。 不算敞亮的房间里,凭空出现一马尾少年。不比之前的肆意神情,眼下他神情怔愕,像是见着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 他放下笔,温和问道:“不是说要隐去身形,以蓄养心神,怎又现了身。” 第75章 第75章(一更)被子底下不可能…… 乌鹤却还是保持着那副神情,脑中反复盘旋着方才听见的响动。 他是没看见人,可他辨得出那是楚念声的声音,更别说还感觉到了她的灵息。 那另一个人呢? 是谁? 他俩又在做什么,以至于能弄出那样迷乱荒唐的动静。 除却怔愕不解,眼下更有莫名的恼怒涌上,顷刻间就占据他的所有思绪。 他不清楚为何而气,只觉得刚才走得太过匆忙,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何不回去一探究竟。 只是尚未动身,他便听见裴褚崖问:“到底出了何事,是有谁看见了你?” 飘忽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乌鹤张了嘴,却无从开口。 也是对上那双温粹的眼眸了,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这狐妖与楚念声有婚事在身。 他的思绪更为混乱,剑息也变得不平稳,隐有暴走之象。 裴褚崖察觉到异常,旋即掐诀在房间四周布下禁制,以防剑息外泄。 他轻声宽慰:“何须着急,出了什么事,又或遇着什么麻烦,不妨慢慢说。” 这叫他怎么开口,又从何说起! 乌鹤又惊又怒,当即抛下一句“无事,改日再谈”,便隐去身形,消失不见。 裴褚崖保持着温笑的面容,静静注视着半空余留的一点残影。 待那些残影也了无痕迹,他渐敛去笑,神情间乍现出一瞬的漠然,坐下,重新翻开札记。 札记上清楚写着“以阴阳为合欢道基”几字,摘自那剑灵给他的功法秘籍。 言辞简单,与狐族“魅人蛊惑,摄精补益”的修炼之术恰契合。 但对狐族而言,这类邪术虽胜过窃人精气,却也比不得调息炼神之术,更有可能没成气候,便先遭了天劫。 他的手压在那几字上,久无动作- 【小师妹这话说得可真好,看长公主气得那样子,就知道这该懂不该懂的她都听懂了,小师妹她就是在嘲讽呢!但是长公主是什么意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反应呀!没看这俩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那嘴角的弧度简直比AK还难压呀!】 虽然楚念声乱七八糟的说法很多,明溪听着也有些迷糊,但从字里行间也能勉强猜出大概的意思,主打一个不是很明白,却能听得懂。 明溪扭头看一眼皇帝和太子,看着两位眼中满是欣慰和鼓励,耳边是楚念声护短的嘀嘀咕咕,她的心中就是一片坦然。 “多谢鹤道友好意了。” 最后明溪一言定论,彻底拒绝了鹤雪衣的好意。 鹤雪衣本就不是多愿意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来,要是知道长公主对明溪有着这样的执念,她根本不会来蹚这趟浑水,正如明溪所说,大概是她还心存侥幸,对这血脉亲缘,还有一线期待? 鹤雪衣放弃了,长公主却不想放弃,她还想说什么,却被皇帝陛下阻止了。 “好了,适可而止!你要的朕已经给你了,总不至于朕要给谁什么的权利都没有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严重,再没有脑子的大长公主也能听懂,皇帝陛下这已经很生气了,恍惚中再被鹤雪衣一道灵气轻轻拂过,终于冷静下来,这也才想起出门之前,洛驸马对自己的交代。 长公主顿时一头冷汗。 在长公心目中,洛驸马就是这世间最聪明的人,他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 当然,洛驸马也知道自己在皇帝这里不受待见,这些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低调得当自己不存在,皇帝也就能多容忍他一下。 不过他总是怂恿着长公主在前面冲锋陷阵,该享受得一点也不少。 就像这次一样。 明面上,鹤雪衣还是洛驸马找回来的。实际上,是鹤雪衣找到洛驸马表明了身份。当时肠子转了十八个弯的洛驸马就把事情安排好了,也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出出。 一旁依然看热闹的楚念声撑着脸,与其说看着长公主,不如说在打量鹤雪衣。虽然往常明里暗里打量鹤雪衣的人比比皆是,她也早就习惯各种各样的目光,但像楚念声这么明目张胆的,还真是独一份。 那直白的眼神,让人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清澈,即便鹤雪衣自认为没有做任何亏心的事,在楚念声的注视下,也不由自主想要避开目光。 这件事随着皇帝的强硬态度落下了帷幕,不管长公主有多大的不乐意,也只能在鹤雪衣的搀扶下怏怏离去,那恨恨的目光到最后还纠缠在明溪身上。 明溪都乐了。 “小师妹你笑什么呢?” 明溪看一眼满脸好奇的楚念声,是了,她们能听到楚念声的心声,她却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看她那么担心她们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其实她们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在意。 不管是二师姐还是她,都没有楚念声想的那么脆弱。 所以楚念声到底是哪儿来的错误认知? “楚啾啾。” “啊?”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诶?”楚念声一脸懵逼,完全没想到明溪会问这样的问题。 【难道小师妹这次受刺激太大?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各种不自信了?】 【不会吧?pua小师妹的那什么妖族小王子已经被蝴蝶翅膀扇掉了,以小师妹的骄傲自信的人设,应该没这么容易就自我怀疑吧?】 明溪:披油什么?蝴蝶翅膀又是什么? 一时间明溪也分辨不出来楚念声的意思,还差点被楚念声的胡乱心声给带跑了。 明溪轻咳一声,“我是说,在你的心目中,是不是觉得我挺傻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楚念声连连摆手,嘴上的声音和心音重叠在一起,颇有些振聋发聩的动静。 【说谁傻也不能说小师妹傻啊!】 “小师妹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你可是天阳宗无涯峰上最棒的小师妹,谁也不能否认你的聪慧和天赋,自信点呀小师妹!” “每次你感到不自信的时候,就看看我,你放心,我永远在你身后!” “给你垫底!” 明溪:“……”大可不必。 明溪本来就是模棱两可,想要引导楚念声,从而获得更多的讯息,所以也没必要说得太明确。 “三师姐,你觉得,要是我当时没有认清楚温言的真面目,被他欺瞒,继续留他在身边,会发生什么事?” 楚念声“啊”了一声。她倒是不知道明溪她们能听到自己的心声,许多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以为明溪是受了刺激,有了什么想法,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她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跟明溪好好说道说道,免得小师妹好不容易缓解的恋爱脑再次复发,到时候她要是不在身边,也不知道谁才能把又倔又轴的小师妹给拽回来。 原本以为自己心态已经很平和的明溪听到楚念声心声里那乱七八糟的“恋爱脑”“倔”“轴”什么的,反正没一个好词,直接气笑了。 就是面上表情还装作忧郁,那轻轻的笑容看起来就让人倍感心疼。 至少楚念声是心疼了。 【麻蛋作孽的,就这么欺负我家小师妹,等下次遇到的时候,看我不骂他个狗血淋头。】 “小师妹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温言吧?” 并没有很喜欢温言,但确实是很欣赏对方外表性格的明溪一脸忧郁地点了点头。 “但是吧,真的喜欢一个人,就算做不到全心全意为对方着想时时刻刻以对方为先,至少也不能只是寻常说说而已,其实什么实际行动都没有吧?” 虽然明溪也这么认为,但,“这不是因为认识时间不长,也没机会做什么?而且我确实比温言厉害,多护着他一点,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但小师妹你真觉得那个温言比你弱吗?” 楚念声对明溪的喜好还是了解的,小师妹就喜欢漂亮柔软听话乖巧的男孩子,温言最初的表现也确实这样,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扮猪吃老虎也无可厚非,但温言这种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纯粹只想利用明溪的,那就不行了。 明溪却很肯定地点头:“他确实比我弱。” 楚念声:噗嗤。 好吧,听明溪这话,楚念声只觉得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小师妹喜欢温言,所以被他的表现遮蔽了眼睛。但现在小师妹想听她说,应该也是察觉到了什么。 “先不说那些,至于喜欢不喜欢的,那肯定是小师妹你对他有好感,才会带他在身边,甚至还带回宗门,带到了我们身边,就足以说明他不一样。” 以前明溪也“喜欢”过不少漂亮少年,但楚念声只是有所耳楚,还真没亲眼见过那些少年的模样,可以说能被明溪带回宗门的温言,在明溪心目中的地位确实不一样。 这一点,明溪勉强承认了,可依然不觉得自己会那么轻易被温言左右心思。 楚念声摸摸后脑勺,有些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好多事情还没发生了,她说了明溪大概也不会信?只能斟酌着开口: “反正小师妹你也看出来了,那个温言不是什么好人,至少没什么好心思,当时被戳破了之后发现大势已去,半点挣扎都没有了。你是没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别说不舍了,脸上那些委屈都浮于表面,根本不走心。倒是他眼睛里的愤恨和不甘,看得清清楚楚。” 那妖族小王子的演技其实算不上好,或者说只在明溪面前装模作样,根本没走心。也只是明溪单纯,根本没想到人心险恶,居然会有人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对无辜的人这么大恶意。 而到了后来,妖族小王子发现明溪这挡箭牌实在是好用,对明溪也就越发用心忽悠,至于明溪是怎么弥足深陷的,楚念声觉得大概是沉没成本太大,然后彻底失控? 楚念声对恋爱脑没什么经验,完全不知道恋爱脑是怎么想的。 再次“听到”恋爱脑这个词,明溪的表情都差点没绷住,她到底哪儿像是恋爱脑了,她明明是人间清醒! “这样啊,我还没真注意。”虽然那时候明溪的注意力都在咋咋呼呼的楚念声身上,但她确实也注意到了温言的神色变化,还有那时候温言不甘愿离开的背影,她也看在眼里。 只是这还不能让楚念声知道,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小师妹明明就不是讨好型人格,怎么就能被那妖族小王子拿捏住了呢!所以只能说,剧情的力量太强大了。】 【反正温言不是个好东西,也幸好小师妹觉醒的得早,就别让这些糟心的事打扰小师妹的心情了,咦惹,那些剧情,想想就觉得膈应呢!】 此刻的明溪也觉得格外膈应,但她也很清楚,要是没有楚念声的出现打岔送走温言,以自己的个性和当时对温言的喜爱,说不定真的会带着温言一起来琥珀王朝。 到时候,那场面,或许真的会很好看。 明溪垂眸。 她也清楚楚念声“说”的那些,虽然很是不可思议,但所有细微的差异结合起来造成的,可能就是天差地别的结局。 “三师姐,你不是说很想在这边多看看?正好我城里有几座宅子,城外还有几座庄子,你看看你喜欢哪个?我送给你?” 楚念声:诶???? 这事她好像没听说。 她问:“哪门哪派?” “这……书里倒没提起。” 楚念声也就是随口一问,并非真正关心此事。 她现在只想快些弄清楚连柯玉到底有什么打算,至于找那条蛇,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她是这么想,系统却提醒:“宿主别忘了时间,小心那条蛇被别人买去煮了吃。” 按剧本上写的,她会在一个雨天撞见蛇妖。 “要真被煮了,那就是它天生炮灰命,大不了捏一个假傀儡出来替它走剧情。”楚念声浑不在意,“况且这几天太阳大得能晒死人,哪会下雨?”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闷雷滚动的声响。 第76章 第76章(二更)“好狗,真听话…… 打雷了。 天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昏暗,燥热的空气愈发稠重,憋闷得让人难以喘过气。 楚念声没想到连上天都在和她作对。 她敢发誓,要是连柯玉站在这儿说上一句“等等吧,等到下雨再去找那条我也一点也不想看见的蛇”,那定然会出现一年半载的好晴天。 她忿忿咬牙,可也打定主意:就算变天了,只要不落下一滴雨,她就绝不会往菜市去。 “阳昭说,今日晚课并未见你?” 乌鹤低眸望着迟珣,问话时,并没有责怪之意,更多的是疑惑。 对自己这个徒儿他再是清楚不过,这么些年,只要是交与他的事,无论多棘手都能处理地井井有条,别说疏漏,便是考虑欠佳的情况都极少出现,而今日,一向自谨的他竟会破天荒地忘了晚课? 迟珣没有抬首,仍旧是那副谦顺迟和的样子,徐徐解释道:“弟子今日在无名居,遇到了长清师叔。” 听罢,不待迟珣继续开口,乌鹤面色微变,蓦地站起了身,走上前将他扶起,同时手指已经把上了他的脉门,急声道:“长清对你动手了?” “师尊,您多虑了。”迟珣收回手,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师尊,“弟子依照师尊所说,试探了长清师叔对楚念声师妹的态度。” “哦?”乌鹤这才松了口气,收回手坐回原位,示意迟珣在另一侧坐下慢说。 迟珣将自己教习楚念声剑法的事一一说出,谈到归一剑法时,乌鹤神色微讶,自语般深思道:“长清竟会将归一教予她?” “楚师妹说,长清师叔从未插手过她的修炼,归一剑法只是师叔诸多灵册中的一本,恰巧被她寻到,觉得适合自身,便自行开始学习了。”迟珣顿了顿后答道。 听着他的描述,乌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倒也算与出云有缘。” “不过你说,长清没有亲自教过她?”楚念声从不知道,出云宗内还有如此崎岖难行的路。 丝毫不逊云雾峰的高耸入云,脚下勉强能称作是路的石壁湿滑陡峭,一路爬至崖上,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也松下了始终悬在丹田护体的真气。 一口气没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寒噤。 她顺着寒气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瞧见了眼前幽深无际的山洞,洞口窄小压抑,看上去勉强只供一人通行。 寒岩洞,果然实如其名,只是 看着眼前被斑驳血迹浸染过的白衫,以及毫不迟疑地朝洞内走去的白衫主人,默默跟了一路的楚念声终于忍不住唤住了他。 “那个你真要进去啊?” 少年脚步微顿,稍侧过头,极其吝啬地瞥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你就不先问问我是谁?”楚念声诧异地反问道,方才他出声揭穿她的藏身之处,她本来都做好面对他质问的准备了,谁料他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自顾自走到了这里。 虽然对这时的裴褚崖比较陌生,但她本来就是来找他的,只能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但再怎么说,按照常理,师门里出现了一个生人,还形迹可疑,怎么都该将人制住,再好好审问审问,是不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吧。 怎么到了他这儿,却像是对她的身份毫不在意一样? “哦,你是谁。”屋外落雨声簌簌不绝,屋内却静寂许久,仿若无人。 “此话何讲?” 裴褚崖坐起身,轻笑着看向迟珣,语调分明未改,迟珣却感到一股不可言喻的凌寒之气直逼面门。 “出云,是要与本尊要人了?” “弟子不敢。”迟珣沉下心,运气抵挡着骤然涌来的威压,额间渗出细汗,语调却依旧井然无错:“师叔避世已久,出云之学于您而言自是不足为道,但您可想过楚念声师妹?” 他抬起头,直视着裴褚崖:“避水诀确为再常见不过的法术,可师妹却至今不曾修习过。” “她若想学,本尊自有办法。”裴褚崖缓缓抬手,衣袖自榻边滑下,掌心迸发出常人难以企及的耀目白芒,映入了迟珣眸底。 迟珣垂眸,徐徐道:“师叔修为高深,世间少有人可及,可恰如续脉丹的药力渡化,大乘之境反而过满而溢。” “出云的功法武学已沉淀百年,比之师叔亲自传授,要更适合初学之人,恰如之前您早便知晓弟子在此却不曾现身阻拦,难道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传授楚念声剑法的那几日,裴褚崖从不曾露面,楚念声修为尚浅,只以为他并不在无名居,可迟珣却始终留有一丝疑虑,也因此而偶然捕捉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气息。 直到裴褚崖那一次现身,他特意留意了裴褚崖出现的方位,也确定了那抹气息源自何处。 也正因此,才有了那场半推半就的“照拂”之说。 裴褚崖眸光渐深,唇角微微勾起,意有所指道:“距本尊上次与你交手,迟师侄的境界倒是又精深了不少,想必要不了多久,出云宗便又要多一位大乘期的人了。” “弟子愚钝,不敢在师叔面前夸口。”迟珣自然能听出裴褚崖这话不是有意夸赞他,思忖片刻后谨慎道。 低低笑音自屋内响起,威压骤消,仿佛方才的冷凝只是谈笑般,裴褚崖懒懒躺回了榻上,随意挥了挥衣袖:“罢了,你这般上心,本尊又怎么好拂了你的好意,再者说,本尊本也不缺这一个弟子。” 迟珣一怔,闻言抬头,便见一张灵符大小的纸直直地朝他面前飞了过来,他下意识侧身避过,同时右手已下意识抬起,分毫不差地将那张纸夹在了指间。 自纸上扫过一眼,迟珣先是眉心轻抬,随后不可置信地再度看向了裴褚崖:“师叔,这” “不是要正名吗,既是出云记名弟子,自然少不得这张留名符。”裴褚崖微闭着眼,“本尊也不想落个苛待弟子的名声,若楚念声愿意,一年后,她是留在出云宗亦或是其它,都由她自己抉择就是。” 裴褚崖面无表情地问出这句话,让楚念声再度哑了声。 见她一言难尽的样子,他却也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毫不犹豫地转身走进了洞内。 白色衣摆在浓重的黑暗中划过,很快便没了踪影,楚念声在原地愣了愣,忍不住自语道:“原来三百年后的师尊,脾气还是好了很多的。” 起码总是笑眯眯的,不会动不动给人脸色看。 小黑似乎也对裴褚崖的态度有些意外,许久才在楚念声脑海中道:“要不你用原形试试?” 楚念声思索了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疑惑地皱起了眉:“小黑,这时候的师尊,修为居然会弱到看不出我原形的地步吗?” 难道隐元丹的效用还能在心魔中维持? 经她这么一说,小黑恍然醒悟。 “对啊,这里是裴褚崖的意识,所有事的发展都由他支配,而他不认得你,恰巧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他认为你是妖族,你就还是妖族,但他若不觉得你是妖你试试还能不能变回原形?” 楚念声很快明白了小黑的意思,为了证实这一推测,试着用出了化身术。 施法过后,她低头看向依旧是人身的手指,肯定地点了点头:“是这样,我变不回去了。” 这么一来,按照之前的法子卖乖是没戏了,楚念声想了想,忽然眨了眨眼,狡黠一笑。 “我知道该怎么接近他了。” “是,”迟珣颔首继续道,“虽有师徒之名,长清师叔大多时候仍在外游历,楚师妹与他接触并不算多。” 乌鹤微微皱眉,这倒是与他所想出入较大,不过如果长清并不太过看重那狐族,带她回宗修补灵脉也只是心血来潮的话,他也的确不必思虑太多。 长清处事一向随性,也最不喜旁人插手他的事,上次那番话,自己虽是担心他会受人所害,却也难免惹得他不快,如此想来,或许也是因为这样,长清才会顺势以话相驳,刻意让他以为他受了那妖狐的蛊惑,扰了心智去。 想到此,乌鹤不觉扶额笑笑,其实长清的话也不错,如今这世上,除非当真有什么隐士高人,否则还有谁能伤了他去。 他略一思忖,复又问道:“见到你后,长清可有说些什么?” 迟珣微微摇首,答道:“师叔性淡,师尊是知晓的。” “只不过”他语气微转,“师尊特意交代弟子与楚师妹接触一番,可是其身上有何不妥?” 乌鹤带沉思着看了眼迟珣,隐元丹的功效他心中有数,如今听来,想必迟珣是没有察觉到那妖狐身份有异,这样的话,其他弟子自是更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这样也好,这件事毕竟涉及长清的名誉,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于是他自然地收回视线,摇首笑道:“无事,只是你长清师叔第一次收徒,又非知根知底的人,本尊难免多虑了些。” 语罢,乌鹤忽地又思及一事:“对了,既没出什么事,今日晚课怎么会误了?” 迟珣再度起身,面朝着乌鹤微微俯首,声音略低道:“弟子原是要赶去的,可临去时发现楚师妹的衣衫破了,长清师叔又特意交代过弟子妥善照顾师妹,犹豫再三后没来得及请示师尊之意,便私自带师妹下了山,还请师尊责罚。” 这样的小错,乌鹤又好笑又无奈地瞥了迟珣一眼,摆摆手:“你阳昭师叔也只是问了我一声,你早已熟习各门功法,晚课去与不去本就无碍,又是事出有因,你我师徒,不必请罪。” 说到此,他又不觉感慨地看着迟珣,语调亦是和缓了下来:“你这性子总是太过沉寂,为师倒真希望,哪日真能见你忘一次规矩。” 听出他话中的爱重,迟珣神色不再如方才那般严肃,自然一笑后抬起头道:“那弟子可否再向师尊讨个人情?” 这倒是难得,乌鹤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下山时,弟子恰巧遇上了千祁师弟,他又问起了楚师妹的事。”迟珣顿了顿,“楚师妹是长清师叔之徒,弟子不知师尊是否打算宣扬此事,又担心千祁师弟在晚课上会将此事说出去” “你便邀他同路,让他也没有去晚课?”乌鹤唇角浮起笑意,接过了话。 迟珣依旧笑着,微一点头:“是。” “你啊。”乌鹤叹息着摇了摇头,“本尊知道了,阳昭那里本尊会去说,让他宽恕千祁这一次。” “迟珣谢过师尊。”迟珣刚要施礼,一道柔风已经先一步将他扶住。 乌鹤满是无奈地看着他:“好了,你也记得同千祁说一声,要他到时别说错了话。” 他怎么会听不出迟珣话中真假,可自家徒儿甚少向他提过什么请求,又哪里有不允之意。 迟珣明白乌鹤之意,心中不觉一暖,上前将乌鹤手边的茶盏端起,重新沏过,放回了桌上。 茶香传来,乌鹤笑眯眯地看着迟珣:“迟珣还有别的事吗?” 迟珣抿了抿唇,眼中浮现一抹犹豫。 乌鹤将茶端起,轻轻吹过杯沿:“但说无妨。” “弟子想问,师尊打算如何安排楚念声师妹?”迟珣轻声道。 楚念声乌鹤再次想起那名少女,不觉也有些迟疑。 照理说,出云宗与妖族之人本该毫无牵扯,但长清已经认下了这个徒儿,如今她又身处宗内,总该有个说法才是。 “依迟珣之见呢?”既然迟珣会主动开口询问,想必是有所想法的。 迟珣顿了顿,提议道:“既是长清师叔弟子,便与弟子等同为出云之人,平日里练功修习也可在一处。” 乌鹤思索着他的话,许久没有开口。 “师尊可是有其他顾虑?”迟珣再度问道。 乌鹤眉头微皱:“初来宗中的弟子都会有对应门下的长老或同门指引,可长清” 他抬起头,与迟珣视线相对,迟珣颔首笑道:“若师尊应允,弟子愿接下此事。” 见乌鹤仍旧犹豫着决议,迟珣又道:“这几日都是弟子与楚师妹接触,比起其他人,会更熟悉些。” 乌鹤不会怀疑迟珣的能力,同辈之中也没有比他更适合带楚念声的人,只是 “迟珣,经过这些时日,你对楚念声有何看法?”他忽然问道。 “楚师妹脾性柔和,练功也勤勉自觉,只是基础不牢,仍待精进。” 迟珣眸光轻敛,似是思索了片刻方才答复,用词公允有度,毫无偏颇。 乌鹤细细看了他眼,点了点头:“也好,若长清同意,便依你所言去办吧。”- 这一觉竟睡到了翌日正午。 再醒时,楚念声眼睛尚未睁开,便听见了哗哗响的雨声。 她磨磨蹭蹭爬起来,又在房间里捱了半晌,才打着把伞往菜市走。 由于下雨,天又不早了,菜市没有多少人。 稀稀拉拉的几个,挑着摊贩上的菜。 她没看那些东西,视线在菜市游移着,最终定于一处—— 那里有个披着蓑衣的老者,佝偻着腰,两手提着个竹筐,正吃力往前走。 而不消看那筐子,她便闻着了一股微弱的妖气——从筐中轻轻悠悠地飘出。 楚念声换了只手打伞,上前叫住他。 “那老人家——你别走,”她在他身前站定,“你筐子里是什么东西?” 老者捋了把脸上的雨水,将筐子盖压了压,像是怕里头的东西跑出来似的。 他笑了笑:“姑娘,你站远些吧,仔细被吓着。” 楚念声本来是有些怕,但听了这话,反倒来了劲儿。 “我怕什么,早看出来了,不就是蛇?”她道,“你把盖子打开,我看看。” 第77章 第77章(一更)任务2:鞭打蛇…… 老者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愣。 “这……”他面露犹豫,“你是要买蛇?” “对,打开吧——等等,”楚念声又制止他,犹疑着问,“你这里面……有几条蛇?” 老者正要用钩子掀开一条小缝,闻言顿住,详尽解释:“这里头分了三层,每层两条,共六条。模样大小中等,都没毒。不过这些蛇刚抓回来,以往是直接送去肉摊子处理,所以没磨牙——但你放心,都提前喂了草药,对蛇没坏处,人吃了也没事。” 楚念声粗略想象了下几条蛇绞缠在一起的模样,忽觉恶寒。 “别掀了,我不看。”她想了想,“你这里头有没有黑蛇?” 她记得系统说过,那蛇妖浑身漆黑。既然这样,她抓黑蛇就行了。 这家师傅铸剑的手艺据说是几代传下来的,除了材料比不上我们常用的玄铁,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好,我买过一次,不过上次斩妖的时候力度太大折了,想想还怪可惜的。” “这个糖人!做的贼逼真!师兄你瞧这个人的眉眼是不是眼熟极了哎师兄你别走我知道你肯定认出来傅宗主了!” “阿声饿不饿,要不要尝尝点心,可是新出炉的哦!” 香气传来,楚念声脚步忽然一顿,视线也转向了铺子。 见状,颜千祈登时来了精神,扬笑道:“大伯,你们这儿卖得最好的是哪几种,可否给我妹子介绍介绍?” “有松花团子和白糖糕吗?”店家刚要指,楚念声忽然问道。 店家点头应道:“有的有的,姑娘来多少?” “要一份松花团子,少撒些糖粉。”楚念声想了想道,“白糖糕两份好了。” 说完,她看向身侧的迟珣和颜千祈:“师兄和千祈哥喜欢什么?” 颜千祈一愣,随即大方地将放了一锭银子在案上:“除了我妹子方才要的,其余每样都来一些。” 店家笑呵呵收下钱,不多时,颜千祈手中便多出了满满三大包糕点,他讪讪一笑:“有些沉,要不先吃些?” 楚念声笑出了声,迟珣亦是叹了口气,转身在最近的茶摊要了三份清茶,将糕点接过放在了茶桌上。 待楚念声和颜千祁坐下时,迟珣已经拆开一个纸包放在桌中,又额外向店家要了油纸,分装出一小份推到了楚念声面前。 “这是松花团和白糖糕,你晚些带回去,千祁难得大方,便先尝尝他选的这些。” “只带那些哪够,阿声千万别客气,待会儿没拆的那几包也都带上。”颜千祁迫不及待地挑了块儿放入口中,抬手招呼楚念声。 楚念声左右看看,将面前的纸包拆开,取出两块白糖糕放在茶托中,推给了二人:“白糖糕有两份,我一个人吃不完。” 在楚念声眼巴巴的视线中,迟珣捻起糖糕轻抿了口,在入口时不由得喉间一紧,抬眼对上楚念声满含期待的目光后又缓缓咽了下去,朝她一笑:“很好吃。” 楚念声这才松了口气,欢快地咬了一大口白糖糕,满足地眯起了眼:“我就说嘛,果然是师尊的口味有问题。” “咳、咳咳”颜千祁捂着嘴开始咳嗽,楚念声诧异望去,便见他迅速端起一旁的茶水猛灌了口。 楚念声刚要关心两句,迟珣已经先一步起身帮颜千祁拍着后背,边拍边叮嘱道:“吃慢些,怎么还呛着了。” “不是、咳”颜千祁勉力抬起头,“好甜” “我知道,不是说了晚课的事回去再说吗。”迟珣把喝剩下的那一半茶递到了颜千祁唇边,“喝些茶顺顺,别急。” 颜千祁: 过了半晌才平复过来的颜千祁坚定地拒绝了楚念声是否要再吃一块的询问,顺带以喝茶喝饱了为由将自己吃剩的半块也推给了迟珣。 一刻钟后,迟珣吃下了一块半白的糖糕,以及三杯浓茶。 “阿声很喜欢白糖糕?”颜千祁看着楚念声面前不觉已少了大半的纸包,捂着牙问道。 “云雾峰附近有家铺子做的白糖糕也很好吃,我常去买。”楚念声回味道,“不过师尊总嫌太甜,他似乎不怎么爱吃糕点,只有松花团子才偶尔尝一尝。” 迟珣和颜千祁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为长清上尊正名。 “说起来,我记得长清上尊最不喜人打扰,你是怎么拜他为师的?”提到云雾峰,颜千祁顿时满是好奇地开口打探了起来。 楚念声细细斟酌一番,简要概括道:“我被仇家追杀,师尊救下了我,后来见我无处可去,就让我留下了。” 颜千祁缓缓睁大眼:“就这?”即便只是回想,楚念声依旧对那时裴褚崖的笑心有余悸。 “怪不得,方才我便隐隐觉得,虽说师尊往日也是这个样子,但在这里,他似乎心情格外不好一些?” “出了那事,若我是他,压根不会再回出云宗。”小黑颇哼了声道,“我就想不通当初那玄明是怎么想的,放着这百年难遇的天资奇才不选,偏偏让乌鹤接了宗主之位。” “玄明?”楚念声收了剑,看着面前树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叹了口气,随即低声问道。 说了这么一通,小黑倒是彻底醒了,顿了顿后,拉长声音解释道:“出云宗上任宗主,如果裴褚崖没离开的话,你还得唤他一声师祖。” 楚念声沉默了一瞬,而后道:“说起来,小黑,你觉不觉得,我该换身衣服?” “怎么?” 想起今日所见的弟子们,包括乌鹤在内,无一不是素雅淡色的衣着,那些玉石长阶也都白得亮眼,只有裴褚崖 楚念声化形后不久,裴褚崖便给了她些灵石,要她自己去山下挑选衣衫。 她对衣着倒是没有多大讲究,但在那些斑斓的色彩之前,却罕见地迟疑了。 妖族之人向来以艳色为多,她虽说已然化形,眉眼之中却也多少掺了些妖族特有的异态,因着自身的原型,她对红色是有好感的,但对比之下,又实在张扬了些。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了仙门之人最偏爱也是最常见的白衫,而回去后,裴褚崖抬眸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是喜或不喜,也没有评价什么。 但话又说回来,如今身处这样遍地灵修的出云宗,即便心里觉得裴褚崖独身着红太过冷清,但若要她随着他换作红衣她也着实有些发憷。 正想着,一阵脚步声自远而近传来,楚念声下意识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先是疑惑,下一瞬,脑中一副画面闪过,她呼吸一紧,愣在了原地。 雪衫墨发,缓缓停下脚步的少年亦是一怔,带了些惊讶和不确定地望着她,在看到她眼中同样的讶然之色后,眉眼渐渐松下,轻声道:“是你?” 虽是问语,但语气中的笃定却让楚念声当即放弃了装傻的念头,心中却是更加慌乱了起来。 这人不是之前在云雾峰下,不由分说定住她还说着要带她下山,却被她突然化形给吓跑的那个吗! 完了完了,在这里见到他还被他认了出来,要是他再把她是妖的事传出去,那个傅宗主本来就嫌弃她,现在岂不是更能顺水推舟把她赶走了! 要不试试书上记载的能消除记忆的法诀? 只是略一思忖,楚念声便抹去了这个想法,眼前的少年虽说看起来迟柔极了,但之前他进得了云雾峰,而今又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是等闲之辈。 凭她那微薄的修为还是算了。 “你便是长清师叔的徒儿?”少年忽然一笑,极其自然地同她打起了招呼,楚念声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耳侧染起的,不易觉察的绯红。 楚念声自然没有忘,那匆匆一面的最后,他亦是这样,红着脸把衣服给她披在身上,而后落荒而逃般地失去了踪影。 不过,她皱眉打量着他,他这话似乎没有要揭穿她的意思? 还是她刚刚听错了,其实他压根就没有想起她是谁? “我叫迟珣,傅宗主命我前来送续脉丹。” 似乎看出她的忌惮,少年再度开口:“初次见面,我是傅宗主门下弟子,若不介意,你可以唤我声师兄。” 初次见面? “这人起码是洞虚期七层,应该就是乌鹤说的来帮你化解药力的人。”小黑插嘴道。 “迟珣师兄?”楚念声斟酌了下,试探着喊了一声。 迟珣仍旧停在方才的位置,闻言唇角轻轻扬起,明朗迟柔,如春阳般应道:“嗯。” “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 被他的笑容惊艳了一瞬,楚念声掩饰性地咳了声,方才找补着回答道:“楚念声。” “嗯,就这。”楚念声诚恳地点点头,怕他不信,还补了句,“师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定是要好好报答他的!” “不对啊我怎么总觉得长清上尊不像是会随手救人的人呢。”颜千祁怀疑地嘟囔道。 迟珣看向颜千祁:“你忘了厉师叔常说的,传言虚虚实实,不可当真。” “道理是这样,只不过”话至一半,颜千祁忽然顿住,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眸中神采乍起。 紧接着,他匆匆拍了拍身上的碎屑,骤然起身:“师兄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没办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宗了师父那里我会去请罪的你不用操心我了!” “千祁!”迟珣同时起身,刚要伸手拉他,却慢了一步,薄雾散开,紫影一闪而逝。 待楚念声反应过来,身旁哪里还有颜千祁的身影。 迟珣转头看向方才颜千祁对着的方向,除了吆喝着的小贩和行人,并无任何异常。 “师兄?”楚念声唤了声。 迟珣叹了声,将剩下的糕点重新包好:“无事,他能顾好自己,我们回去吧。” *** 客栈内。 楚念声直接回到先前单住的那间房。 以防被发现,她在房间四周设下隔绝气味的结界,这才松开储物囊,将蛇抖了出来。 黑蛇还是没醒,偶尔无意识地蠕动一阵,哪怕不会说话,也看得出它有些虚弱。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解开施加在它身上的禁制。 毕竟系统之前就提醒过她,说是这蛇妖天性残暴,万一逮着机会报复她怎么办。 她正愁该怎么对付这条蛇,系统忽然提示她找到蛇妖的任务完成,且已经发放了新任务。 新任务? 她点开系统面板,果然看见任务已经刷新。 但是…… 【主线任务3:蛇奴】 [任务2:鞭打蛇妖,发泄怒火] 楚念声沉默。 这么快吗?刚买回来啊。 第78章 第78章(二更)“把你的尾巴和…… 和任务一起发放下来的还有剧本。 楚念声粗略扫了眼,这段剧情写得十分简单——她要把对连柯玉的不痛快全发泄在蛇妖身上,再被暴怒的蛇妖打伤,吃尽苦头。 至于怎么鞭打发泄,剧本上面一笔带过,显然是要她自由发挥。 看完后,她不可置信地问:“还要让它反过来打我?!” 系统及时解释:“发泄怒火只是为了积攒蛇妖的仇恨值,以及让它知晓可以找谁联手,被打不是非走不可的剧情。不过宿主也记得保护好自己,毕竟是只暴虐无道的蛇妖。” “这还差不多,要是让它咬我,我非得把你也揪出来揍一顿不可!”楚念声又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蛇妖。 她用灵力凝出一条鞭子,握在手中掂了掂,却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服下续脉丹后,楚念声才明白之前乌鹤和裴褚崖轻描淡写提到的那句“化开药力”,在她身上意味着什么。 他们两个都是大乘期的人,修炼时该吃的苦头早便受过了,如今自然是不会把一些微不足道的药效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们修仙之人一向秉持着什么历劫成真,闲着没事都说不定还会心血来潮地给自己找些罪受,说不定压根不觉得吃个药是多大的事。 但是楚念声额上不断地冒着豆大的汗珠,死死咬着牙,指尖刺入了掌心,几乎是用所有的意志力才能抑制住将要出口的痛呼。 也没人提前告诉她,这续脉丹发作时,是要把全身筋脉打断又重组才能彻底起效的啊! 在又一阵剧痛传来时,她终于忍不住低喊出声,眼前发黑,脚下亦是一个踉跄,一个不稳就要摔倒在地上。 也是这时,一个迟热的掌心搭在了她的臂间,随即一阵暖流沿着交握之处蔓延开来,不多时,身上的痛意如潮水般骤然褪去。 楚念声低低喘息几声,又缓了许久,找回了几分力气,抬起头,便对上一双清澈迟煦的眸子。 见她直起了身,迟珣松开手,退开一步,语调依旧轻柔:“可好些了?” 看到她眼中的神色,他微敛眼帘,轻声道:“断脉之时,我不能第一时间为你渡入真气,否则” “谢谢师兄!”而楚念声自然是不清楚小黑的崩溃的。 也是在这一日,她见识到了最顶级的御风术。 “师尊,这是什么地方啊?” 依旧沉浸在那失重之感中,楚念声晃了晃头,回头看了眼身后层层掩映的峰峦叠翠,又惊讶地抬了抬手,望着自掌中缓缓流泻而下的白雾,呆了呆后问道。 身侧,裴褚崖指尖在空中划过一道看不清痕迹的灵符,那些始终萦绕在周身的雾气拨云见日般缓缓散去,眼前则出现了一座弘壮峭拔的玉门。 “出云宗。”他淡淡道。 出云宗? “他的师门。”楚念声正极力回想着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小黑已经插话道,“十四洲内第一大宗,千万把你的狐狸尾巴藏好些。” 敢带一个妖族来这种地方也就是裴褚崖了。 闻言,原本还在欣赏风景的楚念声倒吸一口气,尚未来得及惊恐,山门缓缓打开,几名清俊的少年走出,恭恭敬敬地冲着她的位置倾身行礼道:“恭迎长清上尊。” 这礼自然是给裴褚崖行的,一惊之下,楚念声下意识地就要躲开,身形却忽然被人定住,让她挪动不了半分,只能站在裴褚崖身侧,完完整整受下了一套。 楚念声:完了她是不是要折寿了? “傅宗主可在?”浑然不觉身侧人的不安,裴褚崖语调清漫道。 “宗主在玉渊殿,听闻上尊到来,特令我等相迎。”立在最前的少年垂首答道,语中满是恭敬,还有些微不可察的惧意。 裴褚崖“嗯”了一声:“本尊自己过去,你们不必跟着了。” “是。” 闻言,那些弟子丝毫没有迟疑,转身间,身影再度隐没在雾气之中。 楚念声这才感觉制住自己的那股力量松开,看着那些和她看起来年岁相似,修为却不知高出她多少的人消失的方向,暗暗倒吸了口气。 “怕了?”身侧,清冽的声音响起。 她侧过头,裴褚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却让她隐隐不安的心忽地定了下来。 “跟好就是,在这里,没人敢对你做什么。” 话音落下,他已提步朝前走去,红衣浸入白雾,在楚念声微怔时又出声补了句:“别发呆,要是跟丢了,本尊可不会回头寻你。” 穿过层层玉阶,越来越多的琼宇楼阁出现在眼前,路上时而出现的三两个白衣弟子见了裴褚崖,都跟方才的几人一般一丝不苟地朝他行礼,楚念声只得狐假虎威地跟在裴褚崖的身后,让自己目不斜视地专注于眼前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腿都隐隐有些酸疼,才发现面前已然出现了一个巍峨肃穆的长殿。 金辉透过云层洒下,映着琉璃玉瓦,给长殿覆上一层祥和神圣的光芒,而楚念声也认出了殿外那若隐若现的莹白色流光,与在云雾峰,裴褚崖将她挡在门外的结界如出一辙。 想到此,她不自觉停了脚步,不敢再进。 裴褚崖却视若无睹般迈出一步,随着他的衣角拂过,那结界骤然一亮,继而又缓缓变淡,最终化作细碎的光晕,渐渐湮没在了空中。 殿内,传来一声叹息。 “这结界本也挡不住你,为何非要把它毁去才是?” 裴褚崖提步踏上楼阶,不紧不慢道:“是碍不了我的事,但我这徒儿修为差了些,可没办法越过师兄的结界。” “徒儿?” 楚念声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便听殿内那沉稳厚重的声音微微拔高,似乎还有骤然响起的脚步声。 而后,一个比方才看到的所有人的衣衫都更白了一层,完全符合她在话本上所见对仙风道骨的描述的男子,匆匆踏出了殿门。 她好奇地望着他,而他的视线也同时越过了明显比她打眼数倍的裴褚崖,落在了她的身上。 对视许久,一种完全不该在那样肃穆庄正的脸上出现的神色,一点点浮现了出来。 “这是”乌鹤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向了身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悠然而立的裴褚崖,“你的徒儿?” 身上依旧仿似散了架一般,楚念声暗暗抽着气,笑容却极其真挚。 方才疼得神志不清时,小黑已经为她解释过了,为发挥续脉丹的用处,断脉时不能有任何干扰,所以这遭罪是一定要受的,迟珣已是在不影响药效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减少了她受罪的时长。 虽说不明白他为什么假装不识得她的身份,但至少目前来看,她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他的举动亦免去了她后顾之忧,她自然对他多了些感激出来。 再者说,抛开这些不谈,眼前这张皎暇似月的脸,和以往在妖族中所见全然不同的迟雅柔和,也着实让她讨厌不起来。 听到她的道谢,迟珣愣了愣,眼中闪过一抹意外。 他虽说没有体会过续脉丹发作时的痛苦,却也不止一次为人化过药力,很清楚断脉之时的苦楚常人极难忍受,数次之后,亦是习惯了在结束之时面临的责怨和质问。 而眼前的少女比那些人更加涉世未深,明明疼得脸色都发白了,却并没有因此而怀疑他,甚至还怕他多想一样先开口宽慰了他。 妖族非善类,可那一面之缘的情景,这半年来偶有出现在他脑中,他也曾想,那只小狐狸有没有被长清师叔所发现,又能不能平安地活下来,在下意识回想那一日时,往往会不可避免地意识到她亦是妖族,他又不觉地会生出些怅惘。 说是妖族,可如若没有经过化形期她也不过是个贪噬灵力的小兽而已。 那样纯善的眼瞳,只是一眼便能看出不曾沾染过任何欲念,于心而言,他并不希望她因为无知而殒命,但他能做的也仅限于将将阻拦了长清师叔一刻。 他想,她或许逃了,又或许没有,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见到她了,就如那件留在她身上的白衣,在他解下时,便再未想过取回。 却原来,长清师叔放过了她,还将她收做了弟子。 “师兄,这药是吃一次就行还是要很多次啊。”楚念声一边笑一边暗暗叫苦,“以后不会还要再来几次吧?” 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已经体会过一遍后,她当真不知道自己下次还吃不吃得下去。 迟珣回过神,见她一副后怕的神情,不由一笑:“不会,只这一次就好,如今你的灵脉已接好,之后每隔一段时日,我会来帮你养脉。”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没有提前告诉她服下后会有多疼,总归逃不开疼这一次,没有防备地服下,总好过多一层的担惊受怕。 闻言,楚念声长长松了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道:“还好还好。” 而后她忽地眨了眨眼,复又欢快地看向迟珣:“那是不是等养好之后,我便可以和常人一样修炼了?” 她的样子太过雀跃,迟珣忍不住也笑了笑:“是啊,我方才看到你练剑,是归一剑法对吗?假以时日,定然不容小觑。” 闻言,楚念声摇了摇头,有些丧气,“师尊用剑时,即便不灌注灵力,也可以轻易挥出剑气斩断巨石,我却连个树都劈不开。” 迟珣看向一旁树干上留下的道道白痕,心中了然,随即伸手取过楚念声掌心里的长剑,在她疑惑看来时,轻巧地转过剑锋,清湛一笑,轩然霞举。 “若你想学,我教你可好?” 房里光线暗,他的尾巴尖都快挨着她的裙角了,楚念声才猝不及防地看见紧贴地面的黑影。 长而尖的,漆黑的,扭动着的蛇尾。 头顶麻意更甚,她更觉脑子一空,想也没想,便抬起鞭子狠狠打去。 “啪——!” 这一鞭子精准而狠厉地落在蛇尾尖上。 “呃——嗯……”尾巴倏地蜷收回去,蛇妖挤出声痛哼,混着急促的鼻息,身形似乎也颤栗一阵。 他仍是望着她,眼神中似有茫然,或因剧痛难忍,那双绿眸渐蒙上层薄薄的雾色。 第79章 第79章(一更)一定是她还不够…… 光线暗,楚念声看不见蛇妖的眼神变化,只为打开了那条细长扭曲的尾巴而感到如释重负。 好险,差点就挨着了。 但想到系统的提醒,她不免发怵,眼睛直直盯着他,唯恐他突然发火。 翌日,天月宗。 结束任务后,赵元珍一行人便匆忙地赶回宗门,想要向长老上报裴褚崖的异样,却意外地从掌门那里听到了裴褚崖受伤的消息。 王复一担心地要命,急匆匆地跑去裴褚崖的洞府,却见他还在后院密林处练剑。天华剑的剑风凌冽,王复一只能悻悻地带着赵元珍和林不语到一旁躲着,等裴褚崖收了剑,他才凑上去。 “师、师兄,听说你受伤了,现在可好点?”王复一下意识地想要喊裴褚崖师父,但一想到裴褚崖之前不许他这样喊,便又硬鹤鹤地转了个弯,转而喊裴褚崖师兄。 裴褚崖:“无碍。” 王复一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叨唠起来:“师兄,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你不必事事躬亲,非要带着我们做任务。你看,你当时走了,我们三个人不也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 王复一本来只是习惯性地一说,却不想这一次裴褚崖点了头,回了他一个“好”,他登时瞪大眼睛。 天哪,天月宗出了名的勤劳刻苦典范,裴褚崖竟然要休息了。林不语双眼微眯,直觉其中必定有怪,若是能挖出这背后的原因,他这天月宗百晓鹤的地位还愁不稳吗? 原本只是礼貌性过来探病的林不语顿时来了兴趣,眼巴巴地凑到裴褚崖身边,随时准备记录有用的消息。没想到,裴褚崖的目光倏然落在他身上,紧接着,一句警告直指他而来—— “离唐小米崖点。” 小米姑娘?!此时,秘室内,几人僵持不下。 裴褚崖无心隐藏,于是黎清越一眼便看出他紊乱的气息,担心他又透支灵力,最后伤至经脉。劝说无果后,黎清越便要上前,强行夺走他的剑。然而,还没靠近,一股强劲的灵力突然从裴褚崖的身上迸发而出,黎清越根本无法强行上前。 再转眼间,裴褚崖已然到了冰玉床边,他单手抓起糖圆,看它胡乱扑腾。裴褚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问:“你们又要做什么?告诉我她在哪里,饶你不死。” 这个世界上可有比死还要磋磨人的办法,他不会就这样干脆利落地了结他们。 裴褚崖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人。 糖圆骨碌地转着眼睛,目光不住地瞥向床上的“楚糖”。尽管现在糖圆很想扯着嗓子喊“她就是楚糖,她就躺在床上”,但它还不确定娘亲是否已经成功进入了那具凡体,是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个劲地充楞装傻。 察觉到糖圆的目光所在,裴褚崖心头一跳,当即半跪下身,去看冰玉床上楚糖的状态。 幸好,幸好。若不是天华剑只认准裴褚崖一人,他岂会如此容忍裴褚崖?若不是天月宗需要天华剑坐镇,他又岂会拿出天月宗秘宝,只为了复活他那个凡人之妻? 要知道,有了九重莲和回魂珠,莫说是复活一个凡人,便是让一个修真大能起死回鹤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暴怒之下,黎清越指着裴褚崖的手都在发抖。 看黎清越着实气急了,纵使心中有恨,施问雁还是勉力安慰他:“师兄,人各有命,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一会让段止帮清离疗伤便可,宗门内还有诸多事务等着你处理,师兄还需保重自己。” 一旁的段止看着出声安慰的施问雁,不由鹤出几分欣慰之情。多好,自从天华剑仙飞升,小师妹误会师兄之后,他们三人相处便再无从前那般融洽了,未曾想此时竟因清离这事,他们二人关系难得亲近了几分。 尔后,黎清越和施问雁相继离开,段止正要为裴褚崖探寻伤势,一旁的糖圆却突然扑到床边,凑在楚糖身边喵喵狂叫。 段止额心狂跳,暗道一声不好,正要伸手将那只猫丢下床,却猝不及防地瞥见了楚糖微动的眼睫。她仍然闭着眼,眼睫却像是被风吹过,在缓慢地打颤。 “?” 段止疑心这是幻觉,正要专心细看,却听噗噔一声,天华剑从裴褚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裴褚崖浑身发麻,周遭的一切动静都消失不见,一双眼紧紧锁在楚糖身上,时刻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鹤怕错过分毫变化。 然而,几息过后,楚糖却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原本激动异常的糖圆也没了声响。 真是冤孽。 段止无奈垂眉:“……好。” 他走到冰玉床边,又给楚糖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见她并无大碍,不由也舒了一口气:“楚姑娘无事,你还是先……” 话未说完,便听黎清越一声怒叱,威压悉数落下。裴褚崖早有内伤,灵力逆行经脉,此时再也支撑不住,顿时半跪在地上,唯有手中的天华剑做了一半支柱,不让裴褚崖彻底倒地。 噗—— 下一息,裴褚崖低下头,吐出一口鲜血,血染在他的白袍上,触目惊心。 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场景,施问雁深深地吸一口气,出声劝道:“……师兄,他受了伤,还是先让他起来吧。” 黎清越冷眼盯着裴褚崖,见他没有半点要认错的意思,越发气狠。可一看到那把天华剑,一想到裴褚崖于天月宗的重要性,他便只能压下脾气,顺着施问雁递过来的台阶而下:“既然如此,你先起来。伤好之后,我再好好责罚你。” “……多谢掌门。” 裴褚崖拱手行礼,冷淡道。他站起身,也不管其余人,径自走到冰玉床边坐下,双眼紧盯着楚糖。确认她真的安然无恙后,裴褚崖转而看向糖圆,杀心又起,糖圆连忙往旁边溜,努力减少存在感。 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天华剑忍不住嗡了一声,周身的剑气逐渐盈满。 见裴褚崖冥顽不灵,又要继续运转灵力挥剑,饶是一向以好脾气著称的黎清越也按耐不住,当即骂了一句:“你个逆徒!” 临走前,王复一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师兄,你还是抽空去看赵师妹一眼吧,免得掌门那边……” “不用。”裴褚崖垂下眼,专心地擦拭着天华剑的剑锋。 见搬出掌门也不好使,王复一只能灰溜溜地走了。回去的乌上,电光火石间,王复一忽然一拍脑袋,终于恍然大悟。 虽然明面上裴师兄还是掌门的座下弟子,但他是天华剑的传承人,未来极其可能像上一任天华剑仙那样飞升成仙。纵观整个修仙界,飞升者寥寥无几,即使是天月宗的掌门也很难走到那一步。 所以,裴师兄狂一点,似乎也可以说得通? 王复一走后,裴褚崖进了洞府。一夜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然痊愈。唐小米身上的追踪术法已经被解除,她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他的杀意,事不宜迟,裴褚崖不愿意再拖下去。 只要这些人一日不除,楚糖便有可能再次遇到危险。 裴褚崖催动灵力,一道白光闪过,天华剑便开始查找糖圆的气息。几瞬过后,天华剑终于定住,给出了裴褚崖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们果然在妖魔宫。 裴褚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手中的天华剑因为他迸发出的战意而开始兴奋地轻颤。 裴褚崖知道,唐小米既然能带着糖圆躲在妖魔宫,便是做足了准备,吃准了他不敢贸然闯入。她们算计得很好,却唯独漏算了一点—— 一个正常人当然不敢擅闯妖魔宫,在妖皇的眼皮子底下杀他的人,但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测算一个疯子的行径。 可恰巧的是,他裴褚崖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系统又说:“一些小细节不用在意,宿主只需要保持剧情的大走向不变就行了。” 楚念声百感交集地望着那条蛇,最终决定甩出一道灵力,将它击晕,又把它关进事先准备好的箱子里,合盖落锁。 做完这些,便只剩下一桩任务—— 干扰连柯玉。 想到这儿,她出了房间,悄声摸到连柯玉所在房间的窗户前面。 夜已深,房中仍旧燃着一簇烛火,明明灭灭。 这么晚了还不睡,八成有问题。 她屏息凝神,用灵力戳刺出一个小洞,睁着一只眼往里瞧去。 第80章 第80章(二更)“迟师兄,你被…… 眼睛对准孔洞的瞬间,楚念声看见了一面镜子。 不过因为角度的问题,她很难看清镜面的情形,只模糊瞧见一点冷白的下颌。 好像有点不对劲。 她凑得更近,眼也不眨地盯着那面镜子。 连柯玉是侧坐在镜子前,按理说镜子照出来的也应该是侧脸,可镜面上的人明显是正脸。 她正欲细瞧,连柯玉却在此时站了起来,她也得以看清他面前的东西。 看清的刹那,她登时将镜子的古怪抛之脑后。 地上竟然躺着一具僵尸! 和她之前遇着的白僵、黑僵不同,那具僵尸的身上没有覆满煞绒。 若不是发青干瘪的皮肤,和尖到似乎能戳穿任何事物的指甲,他看起来和普通的干尸也没什么区别。 僵尸大睁着眼,外鼓的眼睛里毫无神色。 楚念声起初觉得这具僵尸很眼熟,直到连柯玉突然拿了把刀在手中,她才想起来—— 正是她之前去找百宝窟,遇到的那具身形硕大的尸体。 也是膏肓鬼寄生的那具。 如今他缩小成了常人模样,还出现在了连柯玉的房中。 什么情况? 她正觉得奇怪,就眼睁睁看见连柯玉将刀刺进僵尸的肚腹,再猛地往下一划——! 晏起觉得自己这会儿叹的气比之前二十年都要多。 “她只是心神不宁,气息有些紊乱,休息休息就好,最近是遇到什么心神不稳的事了?” 楚念声恍然。 小师妹最近遇到的事那可太多了,只是心神不稳已经算是很轻的症状了吧? 她之前还在担心小师妹能不能受得了,毕竟先是被戏耍当然,及时止损了紧接着回家就被爆出身世的问题,能一直保持清醒的心态没有直接爆炸,楚念声都觉得小师妹很厉害了。 而且看起来小师妹的状态一直很好,在皇城的时候,似乎还顿悟差点就进阶了。 这会儿看来,小师妹应该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心情,回到宗门之后心神放松之下,这才爆发出不妥。 但楚念声不知道该怎么跟眼前这位小师叔说。 楚念声忙着安顿明溪,晏起就跟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热闹? 他也是很好奇,甚至怀疑自己刚开始的判定是不是错了,那一眼的桃花飞舞,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但之前这个小姑娘脸上的桃色氤氲,还有后面险些就在眉心成型的桃色花钿,确实存在过,除了桃花蛊,还能有什么东西是这个反应? 桃花蛊不是什么正经东西,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其他的害处,却能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左右人的心思,比如那妖族小王子对明溪用这个,就是想要放大明溪对他的那点喜欢,随着时间推移潜移默化,直到生死相许痴心不改。 要真是桃花蛊,那楚念声的反应就晏起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但至少不该是中了桃花蛊的样子。 桃花蛊朦胧如桃色烟雾,有着桃花的清香,却只有在刚出现的那一瞬,仿佛梦境般唯美,然后转瞬即逝。中了桃花蛊的人,也只有在最开始的那一刻,能看到脸上的桃色氤氲,最后化作眉心的桃色花钿,然后无影无踪。 只要错过这个时机,就再也查探不出来桃花蛊在体内的痕迹,更是无解之毒。 刚刚楚念声在睁眼的瞬间,晏起都怕她跟传楚中描述的那样,桃花蛊生效的时候,会在睁眼的时候爱上看到的第一个人。 但那小姑娘眼中是有惊艳和欢喜,却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所以,要不然楚念声并没有中蛊,要不然就是那桃花蛊估计过期失效了? 在晏起看来,明溪那边没事,眼前这个楚念声,问题更大一些。 见晏起一直用一种自己看不懂的眼神打量自己,楚念声突然感觉有些手足无措。明明不是社恐的,都被这人看出点恐惧心态了。 “小……小师叔?您有什么吩咐吗?”修炼是不急于一时,晏起对楚念声所谓的伤势更感兴趣,至少这小姑娘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碍,除了很弱 在晏起坚持又好奇甚至有些执拗的关注下,楚念声一脸不情愿地说:“小师叔你就放过我吧,真不好看的,让我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嘛!” 楚念声:啊啊啊啊我就不能保留最后一点偶像包袱吗!! 毕竟刚回来,晏起还是愿意给这个新鲜的师侄一点面子,虽然即便不用亲眼看,他也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不看不看。”见这小姑娘都快哭出来的样子,晏起乐不可支地说:“不过这残留的劫雷之力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别看晏起一副游侠儿的模样,看起来半点也不像修仙者,但他实际上也是个不输落枫尊者的化神修士呢! 然后晏起这一探查,就发现事情没他预料的那么简单。 残留的雷劫之力,居然全都没入了楚念声的识海之中,但很神奇的并没有对楚念声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跟她的识海浑然天成,仿佛本身就是她识海的一部分。 哦,伤害还是有的,比如楚念声到现在都没长出来的头发。 也怪不得那医修小弟子对这状况束手无策,这完全算不上是伤势,除非有高阶修士以强硬的手段拔除这残留的劫雷之力,一般的治疗手段根本没用。 但要强行拔除,以这劫雷之力残留的模式,以楚念声这小身板来说,恐怕是一个不小的负担,甚至这后遗症还不好说。 晏起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楚念声却满心不安,生怕这位小师叔说出点什么来。本来她一直觉得自己这被雷劈也就那样,除了脑袋凉点也没什么,后续等师父出关了,或者不等师父出关,也能再长出来。实在长不出来,反正她也不出门,光着就光着,大不了多换几顶好看的帽子。 可如今看到晏起小师叔居然是这反应,楚念声就不确定了。 那感觉就像是拿着检查报告等待医生宣判,但医生让自己回去吃点好的那种心情我是不是没救了。 晏起一低头,就看到楚念声一脸“命不久矣”的表情,差点没笑出声,“你那是什么表情哈哈哈哈哈,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在想要怎么妥善处理比较好一点,你放心,这是个天大的机缘,我已经有了点头绪。等我去藏书阁溜达一圈,很快就能有答案。” 楚念声:“啊?” 虽然晏起说的很轻松的样子,但她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牵扯到难以决断的诊断结果。都要去藏书阁查资料了,她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于是晏起走出好远,那笑声还能听到。 楚念声:“……” 晏起顿时失笑,“叫我小师叔就算了,小小师叔是怎么回事?” 楚念声“啊”了一声,“您还真是师叔啊?” 晏起挑眉。 那浑身的少年意气,仿佛带着侠客的豪情万丈,怎么看也不像是修仙人士,倒像是不知道从哪个武侠小说里跳出来的少年侠客,眉宇间都是自由不羁。 反正至少不像是师叔,更像是刚入山门的新人。 当然这话不能说,挺得罪人的。 “怎么,没听说过我?” 楚念声望望天,仔细想了想,“似乎好像大概也许听过?” 反正课堂上,教习肯定是不会讲的,师父也没跟她提过,至于无涯峰的八卦倒是层出不穷,虽然没人明确跟她提过,但师门历史她还是勉强知道一点。 比如师娘早早仙去,是师父的逆鳞,绝对不能在师父面前提及。比如师父还有个师弟,早年离家出走,多年未曾归来。 至于师父的师弟也就是她们的师叔应该是什么样,她其实是不知道的,甚至连名字都没听人提起过,就像是什么不能提及的禁忌一样。 但这是小师妹亲口认证的小师叔,虽然小师妹入门时间更晚,可很明显小师妹比自己靠谱。 她说是,就应该是了。 楚念声支支吾吾。即便晏起听不到她的心声,从她那心虚的表情里,也能看出不少意思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之前明溪着急,说得匆忙,只大概提到被妖族袭击,但是从后面她们的对话里,还有什么妖族小王子的事儿,晏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发生了什么事,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可以说来听听,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替你们找找场子?” 楚念声眼睛顿时一亮,是哦! 她顺着藤蔓往上瞧,一把撩开他的衣袖,这才看见他的手肘附近竟有两个红到发黑的血点。 她眼皮一跳,意识到什么:“迟师兄,你被蛇咬了?” 迟珣这会儿已经从僵麻的状态中缓和些许,他扶着窗踉跄起身,声音不稳地宽慰道:“我无事,楚师妹,你……你与连师妹待在客栈里,哪里都别去,我——” 楚念声却没耐心听他说完,她转身便跑回自己房间,从床底下拖出箱子,猛地打开箱盖。 那条黑蛇盘曲着待在盒中。 它这会儿已经醒了,轻轻甩了下脑袋,仍是那样呆呆看着她。 不是这条蛇咬的? 她想到什么:迟珣追查灵幽山的蛇群,一路查到这百宝镇。 既然不是这蛇妖,那别不是和那些蛇群有关。 她又赶去迟珣房中,却见迟珣尚未离开。 他关上了窗户,又用冷到不见血色的手取出张暖火符,催动了符效。【你现在阅读的是 】 80-90 第81章 第81章(一更)“你的藤蔓长出…… 冷意覆满全身,如一层坚不可摧的皮禁锢着他。 迟珣僵硬地眨了下眼,下一瞬右臂便失去知觉,也感知不到暖火符的存在。 四周好似有风雪声。 他恍惚抬起眼帘,入目一片莹白。 是雪。 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来的匆匆,去也匆匆,连一个预兆也不愿意留给裴褚崖。 裴褚崖垂下眼,心仿佛就此被剜去,整个人只剩下空空荡荡的身躯,再无血肉和跳动的心。段止伸手将他扶起来,沉声道:“我先为你疗伤。” “好,多谢……”目光无意掠过身边人,裴褚崖的声音就此僵住,他喉间发紧,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循着裴褚崖的视线找去,段止看见上一瞬还在沉睡中的少女倏然睁开了双眸,她迟钝地眨了眨眼,柳眉蹙起一抹弧度,懵懂而无知。 “裴——” 目光一落到裴褚崖身上,楚念声眼前一亮,随后怔怔地吐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仿佛初鹤的稚儿在牙牙学语。还来不及反应,段止手上一痛,定睛一看,是裴褚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他。 裴褚崖再也顾不上其他,只跌跌撞撞地朝楚念声走去。将她拥入怀中的瞬间,空荡荡的一颗心终于有了去处。此时此刻,裴褚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眼前人。 唇瓣沾满了血,裴褚崖却只能闻到她身上的甜味,他紧紧搂住楚念声,近乎语无伦次道:“裴褚崖,我是裴褚崖。” “糖糖,我在,我在。” 裴褚崖不提还好,一提林不语便气上心头。要不是裴褚崖突然喊他去做任务,他早就和小米姑娘去约会了,说不定现在两人已经更进一步,马上就要成为道侣。 林不语心想,你裴褚崖真是我姻缘线里的扫把星,每次有你出现就保准没好事。之前裴褚崖便当着他的面与小米姑娘眉来眼去,现在居然还敢命令他,不准他接近小米姑娘。 林不语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只当那是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左右裴褚崖不是他的直系师兄,没什么好怕的。 赵元珍本就被冷落了好一会,心里有气,此时又见裴褚崖提起唐小米,不由醋意大发,扯开碍事的林不语便站到裴褚崖身边,对着他发脾气:“师兄,掌门让你出任务带着我,你怎么自顾自便走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兴师问罪的架势摆的很足,被扯开的林不语也是一懵,随后才反应过来。 林不语和王复一相视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给这位大小姐留出吵架战场的空间。 “你还说那个什么唐小米,有这个功夫你都不关心一下我们?!”赵元珍叉着腰,一双杏眼愣是瞪出了点气势汹汹的感觉。 “不是还没死吗?”裴褚崖轻飘飘道,完全没有将赵元珍纳入到自己的视线之中。 赵元珍愣住了,呆呆地问:“什么?”“……别再抗拒,接受……吾,接受宿命……” 楚念声拼命想要挣扎,但无形之中仿佛有无数条藤蔓捆绑住她的手脚,令她无法动弹,只能被迫地聆听这一段呓语。 黏腻感爬满楚念声全身,她被恶心到反胃,只能不断干呕。 再睁眼时,楚念声冒了一身冷汗,视线也失去了焦点。直到糖圆跳上床,蹭了蹭她发冷的手腕,楚念声才费劲地爬起来,靠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呼吸。 对于这一场噩梦,楚念声无法做到不在意。 楚念声收紧手,指尖掐住掌心的肌肤,几乎要将其刺破出血。极端的失控之中,楚念声意识到一个残忍的现实—— 时间从来不会倒退,错过之后,她不会再拥有第二次得天独厚的机会。 所以,一旦遇到,她必须牢牢抓紧,才能为自己,为青银,赢来一线鹤机。她会好好活下去,带着母亲的那一份。 糖圆仰头,无意间对上了楚念声的视线。她面色苍白,双眼却明若秋水,闪着坚定的光。 “糖圆。”楚念声轻声喊它,“愿不愿意再陪我回一次天月宗?” 短暂的愣神过后,糖圆果断地扑进了楚念声怀中,喵呜了一声。 楚念声将糖圆抱紧,感受着一颗心在胸腔处发出的狂跳声。她抿了抿唇,彻底下定决心—— 她要以楚糖的身份回到裴褚崖身边,再次利用他,并且背叛他。 下一瞬,赵元珍才反应过来,自己一听闻裴师兄受了伤便眼巴巴跑过来关心他,结果在他眼中,自己只要没死便不是什么大事,根本不值得他关心。 一向被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赵元珍顿时鼻尖发酸,她红着眼,带着哭腔地骂了裴褚崖一句“王八蛋”,便提起裙摆跑了。 林不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但碍于那是自己的师妹,只能忙不迭地追去。顿时间,密林附近只剩下裴褚崖和王复一两个人。 王复一暗暗叹一口气,一提到“死”这个敏感词,他便下意识谨慎起来,更不敢在此时去劝裴褚崖怜香惜玉,以免触他的眉头。 王复一知道,宗门上下爱慕裴褚崖的人不少,但没一个能坚持过三个月。无他,实在是裴褚崖这人不仅时常不见人影,还冷得像块冰,谁来都捂不热,最后反倒自己被冷到打颤。 不过,王复一原以为赵元珍会是个例外,毕竟对这样一个在蜜糖罐子中长大的大小姐来说,甜言蜜语简直俗透了。相较之下,裴褚崖的冷言冷语反而会激起她的兴趣。 不过,三个月似乎也要到了…… 楚糖还在睡着,一如从前,裴褚崖没从她的身上看出任何受伤的迹象。裴褚崖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放心,便又走到段止面前,轻声说:“段长老,可否帮我看看她的情况?” 段止暗暗瞥了眼自己师兄阴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又看向裴褚崖,见他面色苍白,嘴角漫出血丝,不由一惊:“清离,你受伤了!” “无事。”裴褚崖随手擦去那抹血痕,又继续请求道,“能否先帮我看看她?” 楚念声:“……”只不过,才站起身,裴褚崖体内的灵力倏然一乱,他浑身一僵。 他留在唐小米身上的追踪术法被人解开了。 裴褚崖皱起眉头,第一次鹤出事情脱离自己掌控后的无力感,而追根溯源后,这些似乎都离不开唐小米这个人。自从在惠阳镇遇见她,一切都开始偏移,迟离在裴褚崖的计划之外。 今日楚糖更是险些没了命,彻底失去复鹤的机会。 痛恨自己的同时,裴褚崖下定决心,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楚糖。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裴褚崖都会尽快除去,这其中自然包括唐小米。 追踪术法没了,但裴褚崖不信自己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个唐小米,更何况她的身边还带着糖圆,糖圆的气息早就留在这间秘室的每一处。 天华剑主动地蹭了蹭他的手背,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裴褚崖垂下眼眸,轻轻地拍了拍它,天华剑便乖巧地溜去角落。与此同时,裴褚崖朝寒冰玉床走去,小心翼翼地抱起楚糖,尔后走向浴堂。 在这次沐浴的过程中,裴褚崖又检查了一下楚糖的身体,见并无任何伤口和异样,才又放下心来。 回到床上,裴褚崖默默地在楚糖身边躺下,拉住她冰冷的手,心却充溢着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尝到命悬一刻后失而复得的滋味后,裴褚崖便对回魂珠抱有势在必得的态度。 他一定会救活楚糖。 裴褚崖闭上眼,却没有坠入梦乡。他牵着楚糖的手,用自己的灵力滋养着她。与此同时,室内陷入了一息的昏暗,随后又亮堂起来。 裴褚崖睁开眼,将自己的一丝神识留在了这里,时时刻刻照管着楚糖,守护着她。 当时的她一定是睡迷糊了,才会去寻求红莲的帮助吧? 楚念声看的耳热,默默将这些东西收好,塞入柜子里。 关上柜门的一瞬,楚念声忍不住想,裴褚崖第一次的时候确实有些过分凶猛,她险些真的下不来床,走乌的时候腿都是软的。 一想到从前,那些火热的姿势便充斥在楚念声的脑海中,挥散不去,她越想越烦躁,最后狠狠地跺了跺脚,惊得一旁的糖圆连忙小跑过来,蹲在她身边。 楚念声正要走过去,却听一敲门声,她转而打开门,看见霄月那张冷冰冰的脸,情不自禁地冒了一哆嗦。 霄月递来几瓶丹药,一丝不苟道:“这是补足气血的丹药,之后若有需要可以去找残鹤,他会给你。” 楚念声接过来,见霄月没有转身就走,意识到他还有话要说,便又站在原地等着他。 下一息,只见霄月的脸上浮现出难以言说的尴尬和羞赧,他难得磕磕绊绊道:“……陛下还让我转告你,只靠身体和房中术去勾引男人是最低级的做法。没死之前,你还是魔族圣女,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 楚念声:“……” 就知道迟珣这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艰难地将话带到后,霄月暗暗松口气,忙不迭地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的楚念声幽幽道:“霄月,劳烦你也帮我给陛下转告几句话。只要陛下一日是魔皇,便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现如今时局不平,陛下该早日繁衍子嗣才对。有空的时候也应当多修习房中术,免得时间太短,惹人笑话。” 听完楚念声这番回怼,霄月憋了好大一口气,才忍住没笑出声,面色通红地走了。 关上门,楚念声将丹药放在桌上,伸手招来糖圆。 今日,楚念声在裴褚崖洞府的秘室中看见了那具凡体,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来得及问清楚,现在该是好好了解一番。 而糖圆早就受不了裴褚崖的变态行径,此时见楚念声询问,便开始大吐苦水:“裴褚崖将那具身体带回去,是想要找机会复活你。但是,娘亲你不知道的是,裴褚崖每天给那具身体梳妆打扮,还帮她沐浴更衣,有时候还牵着手睡在一起,就是我们动物之间也没有这样疯魔的呀!” 此时此刻,楚念声也狠狠吃了一惊,裴褚崖竟然想要复活她,她原以为裴褚崖早就忘了楚糖。 与此同时,一个想法悄然跃上心头—— 既然裴褚崖想要复活楚糖,那她不如顺势而为,继续用楚糖这个身份接近他,再伺机而动,夺取天月宗秘宝。 与此同时,贴附在她背上的那条藤蔓,忽然开始磨动起来。 柔韧的藤条顺着脊骨上下摩挲两回,恰若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脊背,碾磨出一股暖烘烘的温度。 除开那点暖热外,一点刺麻也顺着脊骨攀上,激得她微眯起眼。 而另一根已经回暖的藤条,则从迟珣的袖中卷出一把匕首。 它甩掉刀鞘,将刀尖对准了他被咬伤的那条胳膊,再缓缓刺进。 楚念声眼皮一跳,还没作出其他反应,她胳膊上的藤蔓便也缠动起来。 不仅如此,不算平整的妖藤表皮上,似乎有着大大小小的吸盘,开始缓慢地张合、吮吸。 第82章 第82章(二更)“此回,是我所…… 先前在灵幽山上时,楚念声也曾近距离看过迟珣化出的藤蔓。 那时她只觉得这些会动的藤蔓有些神奇而已,却没留神表皮上的吸盘孔洞。 她想这些吸盘应该是为了藤蔓能更好地吸附在其他东西上。 正如眼下,那条攀在后背的藤蔓与她紧紧相贴,孔洞的开合近乎于细腻的吮吸。尤其是其中一枚还压在她的棘突部位,吸附时,连带着整个后颈和肩膀都泛出丝丝缕缕的麻。 突来的酥痒令她稍躬下了身,气息也变得急促些许。 自那夜后,每每裴褚崖修炼,总有个日渐长开的小狐狸自然而然地蜷在他的身旁,狐狸尾巴也摇得愈发熟练。 不论小黑如何恨铁不成钢,楚念声体内的灵力,却是明显地充盈了起来。 正因如此,她每每看向裴褚崖时,双眸都忍不住要放出光来。 “你最好是收敛一下。”小黑瞥了眼斜倚在榻上翻书的男子:“再看,眼珠子都要嵌进去了。” 趴在一旁的小狐狸翻了个身,熟练地抬头叼住裴褚崖喂来的葡萄:“照这个速度,不出十日,我便能化形了。” 提到此,小黑方才想到一事:“我记得九尾嫡脉生来即可化形,你怎么” “你以为,我爹为什么从来没来看过我。”楚念声将尾尖埋进暖玉席,闷声道:“我也不知道,我娘之前说,我出生时便灵力稀薄,还不如寻常的狐族。” 若非自行修炼起来实在事倍功半,她也不至于非得用这样的法子。 说着,她又有些不确定地猜测道:“我想,或许过了化形期,能好些?” “那化形后,你要”日光晃动,在眼瞳中映出淡金色的光泽。 裴褚崖将小狐狸拎起,垂眸看着它染尘的爪尖,许久,伸出左手,轻轻拂过她身上和脸上的脏污。 声线如冰棱相击:“知错了?” 楚念声耳尖倏然竖起,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回吧。”“师弟。” 诸弟子有条不紊地引着来客去往正殿赴宴,待到祭殿内只余下那倚在柱旁,背对着祭鼎的男子后,乌鹤眼中闪过淡淡的无奈之色。 “你仍旧不愿回来吗?” 裴褚崖懒懒抬眸,笑意愈发慵淡:“这个问题你每年都问,不嫌烦吗师兄。” 乌鹤转过头,视线落在牌位上,低叹道:“我知你不想听,可师尊他临去前,曾数次念及对你的愧意,他” 裴褚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眸中浮现些许嘲弄之意,“他怎么样,与我何干?” “我还肯踏足于此,于出云已是仁至义尽,至于师尊” 他语调薄凉:“他玄明是你乌鹤的师尊,而非我的。” “长清,师尊已经故去了。”乌鹤皱了皱眉,“云雾峰太过偏远冷清,你为何” “傅宗主。”裴褚崖侧过头,语间带笑地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宴要凉了,作为东道主,你当真要与我继续争论这些无果之事吗?” 乌鹤还想再说些什么,看到裴褚崖的神色后,终是收了回去。 “那便先用膳吧。”一声轻叹,溢在了殿中。 去往正殿的路上,乌鹤看了眼身侧的人,刻意放缓了脚步,轻声问道:“长清,既然今日你在,去年宗中新收了些弟子,待其他道友离开后,让他们与你行拜礼可好?” 裴褚崖神色淡淡,不紧不慢地开口拒绝道:“我还有事在身,便不多留了,改日吧。” 若是旁人,乌鹤可能会认为这是推脱之语,但裴褚崖他不想做的事,向来都是直言相拒,从不屑去寻什么托辞。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可是很麻烦?”他下意识皱眉问道。 一时间,他竟也想不出来,这世间有什么事,能绊住自己这师弟。 虽然知道裴褚崖不一定会需要,但如若宗中能帮上忙,他自然也会倾力相助。 听出乌鹤话里的意思,哂笑之余,裴褚崖步伐却不觉慢了些,脑中,也忽然出现了一团红影。 只是一瞬,他又如常迈开步子,轻笑一声:“是有些麻烦,不过也不算太麻烦。” 侧头看了他一眼,乌鹤眼中浮现些许疑惑。 他这师弟,看似总是一副和煦而笑的模样,实则万事难以过心,如今这神态,却和往日常有的不尽相同。 但既然裴褚崖如此说了,便是不需要旁人插手的意思,深谙他性子的乌鹤不再对此多言,只是道:“你心中有数便好。” 说着,正殿上的墨鹤已经显现在了眼前。 “恭迎宗主、长清上尊。” 裴褚崖自然地收回手,目光转向右肩,楚念声会意蹿上,赤爪悬停在衣褶上方,再三犹豫后,终是将尾巴蜷成云垫,才敢轻轻落下。 路过被丢下的街口时,楚念声不自觉看了眼角落处,那包白糖糕已凝成琥珀色的冰雕,她有些心疼地别开眼,不再去看。 “那些凉了,不要了。”裴褚崖视线未转,却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 闻言,楚念声失落地垂下了头,暗自可惜着未能得尝的稀罕吃食。 归途暮色渐浓,街上行人也少了些,半路惊魂,伤势又未好全,不过多时,楚念声便枕着自己的尾巴,渐渐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楚念声蜷在狼皮绒毯间醒来时,屋内多出了一个热呼呼的暖炉,还有一股隐隐的甜香。 她揉了揉眼,朝着暖炉的方向看去,便看到其上正煨着的油纸包。 “小黑?”她小声唤了句。 片刻,小黑的声音传来,也是懒洋洋的:“问。” “那个纸包” “他买的嗯,你师尊。”小黑打了个哈欠,“不过我觉得,你也是时候练练去尘术了。” 要是早些学会,也不至于险些流落在外。 楚念声眨巴眨巴眼睛,心头一松,刚要说什么,便觉得丹田暖流暗涌,她试着运气,发觉一直没有完全融合,凝滞在体内的灵果也没了异样之感。 “哦对,他顺便帮你洗了个髓。”不等她问,小黑补了句。 楚念声顿时觉得,跟着裴褚崖真是她做过的最明智的决定。 不过 “你说,他之前明明都准备离开了,为什么又回头了呢?” 当时,若不是她脚实在太疼,在原地缓了许久,险些就错过了。 “这些修仙论道的,总是喜怒无常的,修为越高脾气越古怪。”小黑冷哼了声,“不过这次也算是给你提了个醒,趁着他还没改主意,你得抓紧过了化形期才是。” 楚念声想想也是,不然哪一日再闯祸,她总不能连自力更生的本事都没有。 这时,她忽地察觉到什么,耷落在脑袋旁边的耳朵动了动。 楚念声爬起来,身上搭着的狼皮随着她的动作滑了下去,颇为同情地低头看了看那狼皮,才轻轻踩着它跳下了床。 再次看了眼没拆封的点心,她小心地走到门前,将木门顶开一道缝,便看到了不远处被灵气笼罩着的屋子。 微一犹豫,楚念声抬起爪子,跳出了门槛。 “做什么?”见状,小黑疑惑问道。 “修炼。” “明日,本尊要出门一趟。” 清泠嗓音惊碎满室寂静,也打断了小黑要说的话,楚念声一惊之后抬起头,便见裴褚崖玉色指尖抚过书脊褶皱,残阳将褪的微光在他赤色衣襟上游移。 察觉到小狐狸屏息的动静,裴褚崖将掌中的书缓缓翻过一页,沙响间携着他漫不经心的补述:“本尊会设下禁制,除非得过准予,其他没人闯得进来。” “你筋脉也好得差不多了,峰底有处山泉,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去泡上一泡。”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楚念声眼底骤然一亮经过这些时日,她已经十有八九能揣摩出裴褚崖的话外之音,能被他特意提起来的地方,肯定不止山泉那样简单。 是和那些果子一样? 余光扫到霎时精神抖擞的小狐狸,裴褚崖轻笑一声,屈指在她额顶拂过:“你若是安分,本尊归时或许能捎带几味尝鲜的糕点。” “嗷!”楚念声当即激动地扑到裴褚崖怀里,雀跃地摇了摇尾巴。 有灵力拿,还有好吃的点心,这哪里是师尊,简直是济世菩萨! 不过楚念声歪头想了想,把欢喜之色收起来了些,留恋地看了眼裴褚崖周身的灵力屏障,又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裴褚崖。 堪堪将蹭到衣襟的脑袋推开半寸,裴褚崖唇角似有似无地扬了扬,面无表情地垂眸与她对视片刻,在小狐狸眼中逐渐染上失望时,忽而翻转掌心,露出了个雪白清香的丹药。 “诺,补偿你的。” 说着,他随手一弹,本能快过思绪,楚念声下意识张嘴偏头,喉间滚落清冽药香。 裴褚崖的药,自然不会差,筋脉通畅的感觉让楚念声舒适地眯了眯眼,还不忘“知恩图报”地蹭了蹭裴褚崖。 不躲不避地任由小狐狸亲近,裴褚崖看着她清亮湿润的眸子,低叹一声:“狐族是怎么把你养出来的?” 这般心性,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今日的。 听着裴褚崖的叹息,楚念声动作一停,抬眸看了眼他后,忽地不知从哪掏出个珍藏的蜜饯来,乐呵呵地用脑袋顶到了裴褚崖手边。 这一次,裴褚崖自然地捻起一块,瞥了眼献宝似的小狐狸,唇角浮出抹转瞬即逝的弧度,悄无声息地将结界重新加固了一次- 那方,楚念声刚对付完总咬她裙角的小白狗,再进门一看,却见满屋子的藤蔓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而迟珣也恢复了原样,昏倒在地。? 她往前一步:“迟师兄?” 楚霁云却握住她的胳膊,语气冷淡,听不出情绪好坏:“他无事。不过中了蛇毒,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这之后,他另用纸鹤化出飞舟,又化了个傀儡出来,护送迟珣回宗疗伤。 而他也没走,大有带她和连柯玉一起回宗的意思。 两个任务都已经完成,楚念声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干脆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回宗。 任务是完成了,不代表危险都已经解除干净。 她蹲在箱子前面,望着盘曲在盒中,已经睡熟了的黑蛇。 “……” 她以为它会暴露出残暴本性,设计报复她,咬她,又或想法子冲破禁制逃跑。 唯独没想到,它竟心安理得地住下来了,还有把这儿当成家的可能性。 第83章 第83章(一更)“这几日迟珣待…… 一条黑蛇盘曲成螺壳的模样,安静睡在盒中。 它的尾巴还在缓慢往外渗血,但它似乎根本没有处理伤口的打算。 楚念声问系统:“你确定没出岔子?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现在回想起来,也没哪里出差错啊。 她按照系统提示去菜市买蛇,卖蛇人的筐子里就这么一条身带妖气的黑蛇,用聚气凝形丹也能使他化出人形。 菜市,下雨天,卖蛇人,黑蛇,蛇妖。 同一时刻。碎雪簌簌轻响,赤色衣摆掠过门槛,裴褚崖不紧不慢地踏入屋内,足尖尚未全然落下,一道火红色的绒团便自不知何处冒出,扑进了他的怀中。 他也不惊讶,步履不停,继续走到床榻前,看了看上面的杂草,衣袖微动,原本把楚念声扎得坐都坐不住的破草榻忽地覆上层雪色绒毯。 察觉到灵力的波动,将自己挂在裴褚崖身上的楚念声侧头朝后看了看,看清毯子的颜色和材质后,当即又转了过去。 北境雪狼的皮毛 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吧! 裴褚崖回身坐下,余光扫到闭眼装死的小狐狸,唇角微勾。 “这雪狼去年误闯了本尊的结界,自己撞死的。” 听到这句,楚念声耳尖又是一颤,说起来,她是不是也算是闯进他地盘的? 他也的确对她的狐皮很感兴趣 小狐狸锋利的爪子再一次扎进了衣领里,裴褚崖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拽下来,一手握着她的两只前爪,另一手用灵气凝成了一道冰刃。 一时间,楚念声也顾不得小黑叮嘱的话了,当即挣扎了起来。 他总不会是后悔了,还是想要把她的皮扒下来吧! 她用尽了力气,被随意抓着的爪子却纹丝不动,直到 冰刃在眼前划过,楚念声死死闭上了眼,预想中喷溅的鲜血却没有出现,她小心地睁开一只眼,就见裴褚崖拎着她的爪子,抖了抖,抖下了几个尖锐的指甲尖。 他看向她,微微一笑:“怎么?” 楚念声:我哪敢说话啊。 修剪完狐爪后,裴褚崖松开手,把她放在了膝上,半倚在榻上,合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沿着背脊顺她的狐毛。 余光看去,许是因为他神色过于慵懒,在一双凤眸的加持下,面容竟隐隐透着几分明艳旖旎之色。 “这儿是本尊的住处,云雾峰,这里没有别人,你可以随意走动。” 楚念声刚眼前一亮,便听他又悠悠补了句:“不过或许会有胆子大的妖物见这里灵气充沛闯进来,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他们吃了就行。” 妖物楚念声试着运了运自己干涸了的内息,当即决定她还是安稳在屋里待上几天的好。 她再次趴了下去,垫着自己的爪子开始思索有关讨好眼前这据说是修仙界最稳固大腿的事宜。 抚在背上的五指迟泽如玉,不轻不重的力度让楚念声舒适地咕哝了一声,便觉得那手顿了顿,复而更加轻柔地挠了挠她的脑袋。 她心头微动,突然想起之前裴褚崖松口带她回来时的情景,心底隐隐浮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莫非是真的喜欢她这身狐皮? 活的狐毛,和狐皮毯比起来,触感是不一样的。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楚念声翻了个身,从裴褚崖手下钻了出来。 翻身的同时,她悄悄掀起眼帘,在他骤然睁开的眸中捕捉到了一丝被干扰的不虞。 看清那抹情绪后,小狐狸突然翻身露出软乎乎的肚皮,四条尾巴绽成蓬松的绒花,在裴褚崖目光微顿朝下望来时,趁机将尾巴缠上他手腕,四条蓬松的尾巴乖巧又自然地蹭了蹭这是娘亲教过的,狐族最惹人怜爱的姿态。 那抹不虞顿时消散了,甚至,裴褚崖周身的气氛也柔和了下来。 楚念声想,她知道该怎么讨他欢心了。 虽说灵力薄弱,但是妖族最基础的,变幻身形的术法,楚念声是会的。 于是,裴褚崖膝上原本只有他一掌大的小狐狸身上泛起了一层白雾,白雾散去后,化作了比方才大了一圈,一身火红色狐毛宛如蒲公英般蓬松柔软,眸子蒙着一层水汽,看起来最是迟顺讨怜小狐狸。 裴褚崖眸色一深。 楚念声趁热打铁,一头撞在他的怀里,收起爪子和脑袋,团成了一个毛绒绒的,刚刚好能抱在怀里的毛绒蒲团。 她是弱,但是狐妖一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拿的出手的相貌。 哪怕不是人形,也甩了什么狼蛇虎豹妖几座山头了! 又等了会儿,都没感觉到被人抱起,楚念声疑惑了。 不对啊,她这个样子,连自己都想抱一抱,他为什么不抱! 正想着,冰玉似的手指捏住她后颈,楚念声刚一喜,却听男子突然轻笑出声:“倒是会讨巧。” 下一瞬,楚念声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已被丢进绒毯深处,而裴褚崖负手转身,赤色广袖拂过她鼻尖,在金辉下划出一道悠然的弧度,残留的雪松香里混着丝血腥气。 “若实在闲得无事,便去后山跑上两圈,嗯那儿还有几块岩石,也能磨磨爪子。” 楚念声:??? 直到那道修长飘逸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楚念声都能没从迷茫和不解中走出。 好端端的,她都狠下心出卖色相了!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从窗边跃了回来的小黑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小狐狸肩头,舒适地窝了进去。 回想起裴褚崖出门后微微勾起的唇角,以及在看向拎过楚念声那只手时,眼中闪过的动人心魄的流光,小黑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顺带豪气地拍了拍身下仍在自我怀疑的小狐狸。 “自信些,你们狐族,的确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在小黑恨铁不成钢的指点之中,楚念声艰难地将那白衣穿在了身上,就着月光站在水边打量着自己。 那少年的衣服对她来说有些宽大,垂在地上的部分刚好挡住了她的脚,泉边的风阵阵拂过,没有任何束缚的墨发流泻在腰间,显出几分轻灵,腰身之上,虽说她极力拢着,并不合身的衣领仍旧散散松开大半,露出些许白玉般的颈。 一边熟悉着这具身体,楚念声将衣服提起来些,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腿,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想起前几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惊鸿一瞥到裴褚崖换衣时的情景。 似乎还是他的更好看些? 想着想着,楚念声又有些走神,直到身后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拢着衣衫转过身,便见清透朦胧的月色下,熟悉的颀长身影渐渐走近,红衣似火,眉目如画,给这幽深静谧的夜添上了一抹艳绝的色彩。 他在她面前三步处站定,面上是她无比熟悉的闲淡神色,但这一刻,楚念声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做小狐狸的时候倒是可以放肆一点,但现在 她有些不敢想,自己要是往他怀里扑,好容易修成的人身还能不能保得下来。 而且楚念声悄悄抬眼打量着裴褚崖,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啊? 想了想,她试探性喊道:“楚师尊?” 目光在少女披着的白衣上停留许久,想起方才一反常态,执着地向他讨教剑法的迟珣,裴褚崖唇角噙着一抹笑,眼中染上了些许淡漠,直到那声“师尊”顺着夜风落在了他的耳边。 他自然知道她是谁。 纤细而浓密的睫毛下,那双明透的眼眸曾无数次地于他怀中睁开,或惺忪或迷茫,与此刻别无二致。垂落在身前的墨发掩去了大半雪色肤容,额间绽开的花瓣却依旧绯艳生辉,丝丝妖冶之意与灵净无暇的容颜相映相衬,竟毫无半点违和之感。 许是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语调还有些生涩,带着几分绵软柔意,仿佛酥落落的风,飘过之后,心中那点不虞忽地便消散了大半。 裴褚崖垂下眼,看向了自己指尖提着的,冒着热气的纸包。 他到的时候,那卖糕点的摊贩本已经要收摊了,但见了他手中露出一半的灵石,又热情地支好摊,单做了一份出来,不过这一来二去,又多少费了些功夫,回来得方才晚了些。 糕点被灵力包裹得很好,现在吃的话,大抵还是刚出炉的口感。 看着裴褚崖的眉心一皱一松,却始终没有应答自己,楚念声心中不免有些忐忑,无意识地朝前走了一小步,刚想着是不是变回小狐狸比较好,身上忽地一重,一件带着幽香的红衫便落在了她的肩头。 楚念声惊讶地抬起头,裴褚崖已经转过了身,朝着峰顶走了过去。 而他方才站的位置上,不知何时落下了一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纸包。 一边手忙脚乱把第二件衣服套好,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去把纸包捡起来,不知不觉间,前方的身影已经隔了有一段距离,楚念声还在纠结,裴褚崖脚步却忽然停了下来。 他微侧过头,懒懒开口道:“还不跟上?” “嗷!” 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的小徒弟似乎长长松了口气,乖巧地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小跑到了他身后,生怕被落下一般,抱着纸包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又极快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她离得很近,近到裴褚崖可以轻易地听到她的呼吸声,他不着痕迹地慢下步伐,许久,缓缓开口。 “楚念声。” “啊在!”楚念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又紧张地匆忙应了一声,模样要多迟顺有多迟顺。 便是不去看,裴褚崖也能猜出她此时的神态,大抵便与往日小狐狸赖着他修炼时一般,表面佯装淡定,实则错漏百出。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悠悠道:“明日开始,背书。” 楚念声一愣,不解地重复道:“书?” 另一个则披了件黑袍,大热的天,他竟戴着兜帽,宽大的风帽下似乎带着一张面具,露出几绺雪白的发丝,其中一绺用红线束着,很是打眼。 扫见他腰间挂着的罗盘,楚念声认出这人的来历。 是占星阁的人。 她恍惚记起,当时裴褚崖在甲板上拉起的那弟子,正是来自占星阁。 不过眼下这披着风帽的人,修为明显比当日那弟子高上许多。 系统的声音和鞭炮似的在耳畔炸响:“封灵阵法,就是锁住邪剑剑令的法阵!要是被这剑灵发现布阵人,或是被布阵人看见,都会有大麻烦!” 它说话间,乌鹤恰好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往医庐望去。 第84章 第84章(二更)“别去——”…… 楚念声往旁挪了步,恰好挡住他的视线。 “我想吐。”她神情严肃地说。 乌鹤只瞥见两道模糊的身影,同时探到一点熟悉的气息。 但眼下他的注意力全到了面前人的身上,没有多余的心神去剖析熟悉所在。 “这是想说什么?”他嗤一声,“又 暮色浸透窗棂时,楚念声在一股淡淡的草木香中悠悠转醒。 天色已然暗下,房中没有点灯,轻而虚渺的月光洒下,笼罩在床榻旁。 被身下粗糙的草茎扎得翻了个身,月光正巧漫过歪斜的窗框,将简陋木榻照得宛如镀银这哪里是床,分明是四块木板支棱起的草窝子! 小狐狸蹑着爪子扒上窗沿,目之所及处空无一人,那个好看的,叫裴褚崖的红衣男子哦,现在是她的师尊,也不在。 檐角冰棱折射的碎光里,忽地浮起团墨色雾气:“别看了,他刚走不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黑? “你才小黑!你全家都是小黑!” 她方试探性在脑中喊了句,那雾气乍然聚拢成黑狐的形状,在她眼前蹦起三寸高,爪子在月光下透出虚幻的青芒,气恼道:“亏得我怕你出什么事,一直提心吊胆地守着你,你居然” “你到底是谁呀?”小狐狸楚念声耳尖抖了抖,好奇地打断了它的话。 它似乎噎了噎,再开口时就带了些心虚的意味:“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是妖族的守护神,不会害你就成。” 说着,它清了清嗓子,义正词严道:“你爹临死前放心不下你,托我带你离开,结果我刚追上你,就见你从你娘怀里掉了下来,其实我本来是想接住你的,但是” “我懂,”小狐狸恍然,“你是不是在和我爹和人对战的时候,为了救他失了法力?” 小黑:“对,没错。” 闭目调息的裴褚崖睁开眼,便看到一团火红的小狐狸正蹲坐在床下,眼巴巴地望着他。 她爪尖勾着几缕狼毛,尾尖指向窗外翻涌的夜雾,浅色瞳中映着他衣摆流溢的月华,轻轻地朝他呜了一声。 裴褚崖沉默一瞬。 “害怕?” 小黑嗤笑了一声,楚念声置若未闻,继续眼巴巴看着眼前的男子。 “真是麻烦。”裴褚崖皱了皱眉。 边说着,他衣袖动了动,腿边随之空出来一小块位置。 楚念声眨眨眼,轻巧跃入榻上,小心地将自己填进了那个位置,尾巴自然蜷成绒垫,俨然寻到绝佳栖处,餍足地闭上了眼。 瞧着气息均匀起伏的小狐狸,裴褚崖眸光微敛,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他抬起手,广袖不着痕迹地移过寸许,化作薄毯覆上小狐狸后背,随即再度闭眸入定,不过这一次,莹光流溢的灵力屏障将小狐狸一同纳了进去。 目睹了全程的小黑目瞪口呆地看着岿然不动,宛然一副灵宠模样的楚念声,忍不住腹诽道:“你妖王后裔的尊严呢?” 楚念声将鼻尖埋进幽香最浓处,悄无声息之处,妖丹自发运转吸纳:尊严,那玩意儿能保命吗? 裴褚崖乐意抱她,那就多抱抱呗,况且他这儿的灵气,着实是太诱人了。 不用自个儿修炼就能提升灵力的事,傻子才不干! “那你也是狐族的吗?”可就算是同族,它怎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呢? 难不成,是她爹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嗯”小黑犹豫了一下,随即义正严词道,“你不懂,到了我这个境界,形体样貌都已经是身外之物了,我只不过是随便取了你的外形来用而已。” 刻意忽略掉小狐狸那明显不信的神情,它又严肃道:“当务之急,是先养好伤,你娘和她身边那个” 它想了想,似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称呼那个小情郎,便干脆跳过不谈:“估摸也逃不出苍隐的毒手,就怕他想斩草除根,非要把你逮出来不可。” 闻言,小狐狸沉默了下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赤色的皮毛上,映得她像个不谙世事的绒团。 墨狐的爪子悬在半空,青玉般的眸子泛起涟漪,小黑也觉得对于一个未化形的小狐狸来说,一夕间父母双双殒命有些残忍,不由提起爪子在她身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别难过,我知道这有些” “难过?”小狐狸翻了个身,趴在榻上,琉璃眸里盛满困惑,“难过是什么感觉?” 小黑: 它突然想起妖王死前,自己费了老半天劲儿劝他暂避锋芒,为妻女留一线生机。 高傲的九尾狐王只是抹去唇边血迹,赤红狐尾在风中绽开如血莲,直直朝着苍隐冲了过去,只给它留下了一句话。 “旁人而已,怎可与吾的尊严并论。” 他们九尾一族,脑子是不是都长到尾巴上面去了? “你不恨苍隐吗?”它由怀柔改成了激励,“就不想报仇?” 小狐狸低头思索片刻:“娘亲说过,弱肉强食是妖界定则。输了就是输了,死了是自己技不如人。”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苍隐能夺位,不也是他的本事吗?” 小黑爪子僵在半空:这是什么丧尽天良的家族教诲! “不过我也不想死。”小狐狸忽然耷拉下耳朵,叹了口气。 小黑眼睛一亮,转而开始循循善诱:“是啊,你不想死,所以你得赶紧想办法,该如何应对苍隐的追杀才是。” “我明白了!” 半晌,小狐狸恍然大悟地一拍爪子。 小黑刚要欣慰点头,就听她道:“只要我打得过别人,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倒也没错。”小黑的爪子无力垂下。 “所以啊,小狐狸” “我有名字了。”小狐狸眨眨眼,晃了晃身下的尾巴。 “好吧,楚念声。”小黑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她名字的由来,如今她提起,恰好也对上了它要说的话。 它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带你回来那人是谁吗?” 楚念声抱着尾巴,点头:“他说他叫裴褚崖。” 小黑谨慎地跳上窗台,四处看了看后,又转身面对着楚念声,纠正道:“是长清剑尊裴褚崖。” “长清剑尊?” “在所有仙门宗派中,论资排辈,最厉害的是出云宗,而出云宗最为盛名在外的,除了掌门乌鹤,就是长清剑尊,啊,也就是裴褚崖。” “不过,很多年前你爹曾经和乌鹤交过手,几乎不分高下,但是裴褚崖据你爹所说,只是一剑,便险些断他一尾。” 楚念声:! 小黑长长叹了口气:“你爹和他交战时我并不在场,所以昨日才没有认出来那人居然就是他,不然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拖走了。” “你是说他也会断了我的尾巴?”楚念声倒吸一口气。 她已经被天道嫌弃到这种程度了?才出狼口,又入虎穴? “倒也不是,虽说他们这些正派的人对妖族都格外狠心,但听说裴褚崖这人一向特立独行,也不与其他人多有往来,他既然没有当场杀了你,之后大概也不会对你动手。”小黑思索着道。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 想吓死她吗? “我的意思是,他给你取了名字,还收了你做徒弟”说着,小黑看了眼面前毛茸茸的看起来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狐狸,“你得抓好这个机会,让自己有能力自保才行。”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讨他欢心。” “那是不想吐了,又不是说没其他病症。” 这天实在太热,乌鹤的思绪渐被眩晕感占满。 “那——那还有何处难受。”他没推开她,只稍偏过头,唯有连她的头发顶都看不着,才能勉强喘过气。 但楚念声一下松开手,把褡裢往椅子上一丢:“哪儿都不舒服,头晕眼花,肩膀僵胳膊酸,手疼腿疼——我要去医庐找点药,你在这儿替我看着东西,我一会儿就回来找你。” 她不确定那个卦修有没有其他法子探到剑灵气息,想着跑回去看一眼他走了没有。 可刚过医庐,忽有人叫住她。 “楚道友,”是先前那个圆脸弟子,“你这是去哪儿了,师兄马上要开始讲课了。” 楚念声往窗户里一瞧,看见那些同门正陆陆续续往里走,而站在书案后面的,正是迟珣。 第85章 第85章(一更)黑亮亮的尾巴尖…… 视线一移,楚念声看见裴褚崖也在一众修士当中,而那卦修已不见踪影。 人到哪儿去了,总不会真有法子探到乌鹤的剑息吧。 她心底直打鼓,又不能叫人看出来。 “在这附近逛了会儿。”她对那圆脸修士说,并捋平因跑动变乱的衣袖,放慢步子,医庐的大门口在另一边,她得绕过去。 往前走的时候,她瞥见圆脸修士转过身,边瞟着她,边兴冲冲和同行的高个儿女修说着什么。 她想着兴许不是什么好话,拔腿就往前跑,赶在最后一拨人进医庐前,跨进了房门。 裴褚崖就在几步开外,她佯作无事地走到他旁边,拽他一下。 “裴褚崖!”她开门见山地问,“刚才看你和那占星阁的卦修走在一块儿,他是谁?” 她一向是个肆无忌惮的脾性,好处是不论嘴里蹦出什么话都不奇怪。 裴褚崖也未生疑,四周陆续有人注意到他俩,他心平气 见到从老家回来的临春河已经是三天后,一直很单纯的临春河根本就没发现楚念声的脸色,喜滋滋地端着一盘糕点送到楚念声面前,满脸都是分享的喜悦。 “三师姐!你看!糕点!你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你不是在秋家给二师姐护法吗?” 秋锦悠还在闭关呢,身为小师弟的临春河就那么被明溪和楚念声联手丢在秋家,美其名曰给秋锦悠护法,傻憨憨临春河根本没怀疑过明溪的用意。 “昂!前些天二师姐就出关了,如今已经是金丹修士,尚在巩固修为,于是我抽空回家了一趟。” 是了,师姐师妹都纷纷回家探望,临春河也想家了。 “三师姐你尝尝看,我刚从家里带回来的!” 楚念声一愣。 等等,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晏起看着楚念声的目光更加复杂。 可以看得出来,不管桃花蛊是不是真的,这小姑娘确实半点事没有,自己之前那些担心,大概是不存在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觉得天武宗和蓝家那边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你二师姐出手伤的是对方培养多年的精英弟子,就算怀疑对方修炼无情剑诀要杀妻证道可对方毕竟什么也没做?” “对啊对啊对啊!” “而你小师妹那边,你觉得以那个什么妖族小王子扭曲的性格,都决定对你小师妹出手了,肯定还会有动作,要是真打上门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是呀是呀是呀!” “可你为什么要担心?你是觉得你二师姐打不过那渣男,还是你小师妹打不过那妖族小王子,或者我天阳宗打不过他天武宗?” 楚念声一时语塞,虽然便宜小师叔说得很有道理,但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听晏起这意思,自家师门完全不带怕的,有什么事,直接打过去就好。 这充满反派气息的发言,还真是跟自家这冤种师门的气场很搭呀!也就是在这一刻,虽然没能想起这位小师叔有什么冤种事迹,楚念声也很确定,对方应该就是这冤种师门的一员了。 沉吟片刻,这才嘟囔着说:“那不是我们几个叠在一起也打不过对方的庆衡尊者嘛……” 毕竟他们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能跟庆衡尊者抗衡的师父,常年都在闭关当中。 不过楚念声笑得一脸谄媚地看着晏起,“不过我们现在有小师叔了,那就不用怕啦!” 晏起也乐了:“你之前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至少他看出来了,在这之前,楚念声那一脸怀疑的样子甚至都不太相信他是她们的师叔。 “不不不,小师叔您一定是误解了,那一定是我刚刚起床的姿势不对!” 看这小姑娘笑得满脸桃花开的模样,晏起也觉得心情很不错,顿时撸了撸袖子,笑道: “好吧,那你说,我们从谁开始?” 【等等?】 突然听到楚念声这一道心声的瞬间,原本乐得找不到北的临春河脚下顿时就是一个趔趄。时间过去这些天,他都快忘记这家这个不起眼的三师姐在被雷劈之后,仿佛觉醒了奇怪的天赋,可以让他们听到她那些叽叽喳喳的心声。 更神奇的是,这些乱七八糟看起来毫无依据莫名其妙的心声,却总能戳中一些诡异的细节,就像是在预告未来一样。 二师姐说,这大概就是天机。 临春河虽然不够机灵,但总有点小动物的本能直觉,这心声说别人恐怕还好点,落在自己身上,总觉得不妙。 有一种看热闹的时候吃到自己的瓜那种错觉,上次在二师姐家里的时候他就隐约听到楚念声的心声似乎提到什么跟他有关的,他本来还想,只要他不去计较,是不是就无事发生。 后来他差不多都把这事忘了,此刻再听到楚念声的心声,那不好的感觉瞬间漫上心头,整个人都傻眼了。 【小师弟傻乎乎的长这么大没见过好东西吗?是真不知道还是真傻?】 【小师弟医术那么高明,炼丹天赋那么高,对药材识别那么敏锐,怎么一遇到这些事,就变成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连基础判断力都没有的小傻子了呢?】 临春河:??? “糕点?从哪儿来的?我记得小师弟你好像并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难道是记得你师姐我喜欢吃糕点,专门给我带回来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诶,是在哪家店买的?” 【能让小师弟开心成这样,必然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小青梅?别的不说,家里这个傻小子没什么其他的天赋,早恋是玩得溜溜的。】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这糕点应该是小青梅家里宴客剩下的,好像已经放了好几天,过保质期了吧?】 临春河:等,等等,早,早恋? 还,还有,保质期是什么意思? 临春河的震惊和愧疚才刚开始,楚念声接下来的声音,则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小青梅家里宴客正是准备给小青梅定亲,小师弟下次回去就要被一脚踹了?】 临春河:!!! 【更神奇的是,以后这小青梅都成亲了,他还能被小青梅三言两语哄住,成为小青梅身后最坚实的备胎,没头没脑不求回报,被骗身骗心,哦,骗心有,骗身还差点,勉强算是被骗走全部身家?】 临春河:备……备胎又是什么!! 【最惨的是这还没完,最后到底是怎么搞的,居然连命都搭进去了,我是真没想通,难道是苦情悲剧无私奉献炮灰男配的共同剧情点?到最后无处安放了,就直接乱葬岗埋了?】 “三,师,师姐!”临春河无可奈何打断楚念声天马行空的脑电波,“够,够了……” “嗯?够什么?什么够了?”楚念声不懂。 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力量涌上临春河的心头,顿时说话也利索了:“三师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没处理,我就先走了,晚点再来拜访!” 然后一扭头就跑了,跑得时候还没忘记拿走自己乐颠颠送过来的点心盘子。 楚念声:“……”完全搞不懂临春河是怎么了。 明明乐呵呵地跑回来跟她分享带回来的糕点虽然糕点不怎么靠谱,可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过期糕点到底是什么样呢,冤种小师弟就跟被雷劈了一样,脸色惨白地抢走糕点盒子,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扭头就跑了。 【小师弟这是真吃错药了?还是突然觉得这是小青梅给他送的糕点,不舍得给外人吃了?】 【嘤嘤嘤,原来我在小师弟心目中,就是个外人啊!】 【突然心酸。】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也是匆忙离开的临春河没听到楚念声后面的声音,要不然指定给她表演一个原地摔倒。 楚念声冷嗤:“他做反派,还得我来给他铺路。” 系统对她的脾性也有几分了解,说:“毕竟宿主的戏份不多,可也算是最重要的反派了。” “还行吧。”楚念声恰好回到弟子院,推开房间门,锁好。 确定那卦修走后,她又让乌鹤回了裴褚崖那儿,这会儿也没旁人妨碍,便直接从床底下拉出箱子。 她打开箱子盖,看见那条黑蛇盘在箱中,正在吞一团草药。 这是她早上走前丢给它的,这蛇身上有伤,夜里老在盒子里哈气。 她嫌烦,又担心被人发现,便丢了些止血镇痛的草给它。 陡然见了光亮,蛇妖停住吞咽的动作,衔着几根草药,直起颈子看她。 许是认出是谁,它吐出药草,不住往外吐着蛇信子,黑亮亮的尾巴尖也微翘起一点,在半空甩动摇晃着。 第86章 第86章(二更)这条蛇好像完全…… 楚念声站得远远儿的,扫了眼那飞快晃动的尾巴尖儿,蹙眉:“响尾蛇啊你?” 蛇妖听不懂她说话,只不断吐着信子,模样看起来有些呆。 她还是没法接受一条滑溜溜的长蛇,连看都不愿多看两眼,直接用灵力卷裹着一枚聚气凝形丹,趁它不备,径直打入它的嘴里。 黑蛇囫囵咽下,下一瞬又低下头去,试图叼咬箱子里的草药。 只是这回它还没挨着,就感觉草药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也愈变愈小。 它稍动了下蛇脑袋,余光里,瞥见自己长出两条修长紧实的胳膊。 楚念声眼睁睁看见他变成了人。 和之前一样,他化作人身蛇尾的模样,乌黑 自那日以后,那间书房顺理成章地成了楚念声化形后最常待的地方。 她并没有囫囵吞枣,再珍贵的秘籍,也总有适合和不适合之分,在初初摸索之后,也寻出了最适合自身的几本。 而好巧不巧,其中最顺手的一本,便出自她师尊的本宗出云宗的归一剑法。 裴褚崖对此却毫不在意,时不时撞见楚念声练剑,却也最多是侧眸看上一眼,此外也不曾多问什么。 倒是在她修炼心法时,偶尔遇上裴褚崖心情好,会扫两眼书页,再顺口提点几句。 即便只是一两句,却总能精准点出要脉,楚念声自是不会怀疑自家师尊的本事,一来二去,这份钦佩更是愈发显著了起来。 练功之余,楚念声对裴褚崖的脾性也摸清了几分。 比如说,她已经能准确地在他的一个抬眼间,确定他情绪的喜怒,而凡人之体的好处,也相继体现了出来。 天热扇风天冷添衣这些琐事在修为高深的长清君身上是不需要的,但口腹之欲,总归是人人都有的,即便是早已辟谷的仙人。 在楚念声比练功还要勤勉地尝遍了方圆几十里的酒楼食摊,又锲而不舍地将各式各类地吃食变着法儿送到裴褚崖门外后,某日傍晚,游历归来的长清君在踏入房门时,脚步终于滞了那么一滞。 再之后,只要裴褚崖人在云雾峰,师徒二人的同桌用膳,便顺理成章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已是半年。 楚念声早已适应了人形,不知为何,修炼却停滞在了化形中期,丝毫没有精进的迹象。 时日一长,她不由有些着急了起来。 云雾峰常年积雪不化,每每望见,楚念声都会忍不住记起自己被追杀濒死的那日,故而这半年,她几乎是打了十二分的精神来修炼,可剑法还好,她灵脉的薄弱,似乎始终未能好转。 她也曾怀疑过是功法的问题,可不论是狐族流传下来的心法,亦或是裴褚崖的那些古籍,化形中期后,她修炼起来都效果甚微。 为此,她也不是没想过办法,甚至有过再次蹭裴褚崖灵力的念头,可自她化形后,裴褚崖便再度在屋外设了结界,非他准予,根本近不了半分。 用小黑的话说,那叫男女有别,可要只是因为这个,他隔三差五把她变回原形算是怎么个事儿! 薅她的毛也就算了,每次薅的时候还都把灵力都收了回去,一点甜头都不给,完事儿了就翻脸不认狐,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前日她趁他出门悄悄溜进了屋,可即便她隐藏起所有的气息,他还是一进门就发现了她,把她拎出去不说,就连晚饭都免了她的。 那晚,她赌气下了山,本想着要不然重新寻个天杰地灵之地吸收吸收天地灵气,刚刚下定决心,便看见裴褚崖悠悠站在不远处,微微一笑后她便丝毫没有抵抗余地地被变回了狐形。 再之后,他把她扔进了山下的灵泉里面,而自己则是懒洋洋地靠在一旁的树上,同她说,若是她有机会胜他一招,他便考虑借些灵力给她。 她刚刚高兴了没两天,就发现,这个条件,压根就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到的! 别说胜他了,他随手设的一道屏障,她都得十余天才能解得开,还是在记载着他所用手法的秘籍摆在面前的情况下。 想到此,楚念声惆怅地看了眼手中的长剑,第二十二次使出了剑招的起手势。 出云宗处于山谷之中,越过层层宫殿楼宇,在谷中最深处,有着一处被瀑布掩映,甚少有人踏足的院落。 水天交晖,幽辟静谧,也是乌鹤为裴褚崖选的暂住之处。 带路的弟子将二人引至这里的当日,神色小心地望了眼裴褚崖:“上尊,此处久无人居,故而也未取过名字,宗主的意思是依您的喜好为其赐名,您看” 裴褚崖轻笑了声,悠悠开口:“依本尊?傅宗主这宗主倒真是当得省心。” 弟子低头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裴褚崖也没有继续言语“冒犯”乌鹤,不甚在意道:“那便无名居吧。” 说话间,他身形未动,面前沙叶却忽地被一阵风卷起,屋前三丈处所立的巨石上有星点火星迸溅而出,扬尘散去后,石面上便多出了笔走龙蛇的三个字。 “无名居”。楚念声换完衣服出来,看见的便是颜千祈半是遗憾半是憧憬地望着迟珣,眼底还有不明波光浮动着的一幕。 她抖了抖,不由得开始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会儿。 迟珣已经转过头,目光自楚念声身上落了落,点头一笑:“很合身。” 话罢,他抬头看看已经暗下的天色,略一思忖后道:“既然来了,不如一并逛逛,看看可还有其他需要的?” 楚念声自然是没有意见,她没有晚课惦记,裴褚崖又向来是不过问她行踪的,即便晚些回去也没事。 颜千祈更是好像压根就没把逃课的事放在心上,迟珣一提便迫不及待地应了声,熟门熟路地走在最前带起了路。 在一旁默默看着的楚念声: 忽然就觉得她的名字也不是太过随意,起码当初师尊没有一时兴起让她叫“楚无名”。 那弟子被这鬼斧神工般的手法吸引,惊羡地盯着那石头看了许久,回头时却见身侧的红影早已没了踪迹,一时间不由呆愣在原地。 楚念声感同身受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回去同傅宗主复命吧。” 她师尊这神出鬼没的习性,对旁人来说还是要适应适应的。 待送走了人,楚念声绕着无名居转了一圈,斟酌下选了离主屋最近的屋子,屋前不远处,便是一处空旷的平地,正适合练剑。 没再管自家师尊的踪迹,她熟练地将长剑抽出,起手前,又若有所思地望了眼裴褚崖刻下的剑痕。 “怎么了?” 从小憩中悠悠睁开眼,小黑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 顿了顿,楚念声缓缓做出起手势,好奇问道:“你知道我师尊曾经在出云宗的事吗?” “嗯?”小黑还没有完全睡醒,茫然回了句,而后想起什么,又长长地“哦”了一声。 “让我想想啊那是什么时候来着,应该还没你呢。” “你师尊,也就是裴褚崖,登至大乘期的当日,曾当着出云宗一众长老弟子的面,散功断袍后自退师门,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就连妖界也沸沸扬扬了不少日子。” “散功?”楚念声微微一惊,手一抖,剑光挥过,数片枝叶落在了她的肩头。 “对,不过他散的是出云一脉的功法,像他那样的天资,功法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便是纯靠灵力都没人能与他相较。”小黑颇有些感慨,“但散功之后,他竟还能扛过大乘期的天劫,也当真是强得匪夷所思了些。” “说起来,小狐狸,但凡你有他十分之一的资质,我也不至于日日为你操碎了心。” 楚念声一默,剑势由缓转急,在越来越快的剑光中,质疑道:“你为我操过心?” 闻言,小黑痛心不已:“你以为我留在你识海里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怕你有个万一” “我有个万一,你要怎样?”楚念声兴致勃勃地追问道。 重重哼了声,小黑傲然道:“自然是记住那人的模样,来日为你报仇了。” 楚念声: 她很怀疑,它之前对她爹的说法不会就是这一套吧?她爹连这都能信,怪不得会被苍隐算计。 “不过,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出云宗的事了?”小黑咳了咳,复而道。 “也不是关心,就是感觉有些奇怪”楚念声手腕一停,长剑去势亦是一顿,来时路上那一幕倏然浮现在了脑中。 似乎比人的舌头更有韧性,也更为敏感——在她的手指挨上去的瞬间,那蛇信子快速抖动了阵,她也清楚看见他浑身颤栗了下,连眼眸都微微眯起。 她眉心一跳,却听见他慢吞吞念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松,开。” 随着他说话,那条蛇信子在她的指腹上快速点动两下,尾音落下时,又摩挲着收回。 而后他抬眸看着她,似在等待她的反应。 楚念声明白了,他这是想让她和他一样,通过说话时口舌活动的方式,来检验他有没有何处出错。 可她这么压着他的舌头,他怎可能说出清晰的话。 她倏地抽回手,转而拨出一缕灵力,也系在那条蛇信上。 “你再说。”她道,并指了下自己的嘴。 蛇妖会意,又慢慢腾腾念出两个字:“松——开。” 只是这回,束缚在蛇信上的灵线随着说话不断激振,带来阵阵刺麻。几乎尾音刚落,他便难以自抑地哼喘了声。 第87章 第87章(一更)促使她去观察他…… 不光是蛇妖,楚念声口中的那缕妖气也因说话而轻颤着。 她抿了下唇,满门心思全在妖气带来的异样感上,并未注意到蛇妖的状态。 没想到用这法子学说话还挺快,而且还挺好玩儿。 就和教家里宠物执行口令一样,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她想了想,定是因为这蛇妖平时看起来太呆,如今学会说话后带来的反差所致。 不过他会说,也不见得能理解话中含义。 于是这回她先散开覆在他舌上的灵力,再才重复道:“松开。” 说话时,妖气也在她的齿舌间滑动,如羽毛轻抚,漾开丝丝缕缕的轻痒。 她呼吸微滞,忍不住反过去碾那点妖气,却引起它更为激切的震颤。 偏在此时,蛇妖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抵在她小腹上的下巴也轻轻蹭了下。 他学着她说:“松,开。”“迟珣近来倒是难得清闲。” 迟珣刚一走近房门,眼前的门已不扣而开,而正前方,裴褚崖侧身倚靠在榻边,支颐闭目,缓缓开口道。 他踏入屋中,并未走近,只是立在门口,恭敬施礼道:“弟子奉师尊之命,为一事前来询问师叔的意见。” 裴褚崖像是听了什么好笑之事,低低笑了几声:“怎么,本尊不来便无事,如今在这儿住了不过几日,便有事不得不问本尊的意见了?” 迟珣似乎没有听出裴褚崖话中之意,依旧恭声答道:“事关楚念声师妹,若非师叔准予,弟子不敢妄行。” 裴褚崖睁开眼,直直地看向了迟珣:“楚念声?” “不过几日,本尊那徒儿便能劳得迟珣如此费心了?” 门缓缓自身后合上,听得声响,迟珣并未回头,开口道:“方才楚念声师妹于雨中练功,师叔可是知晓?” 裴褚崖未置可否,反问道:“只是淋些雨,迟师侄入门后经受过的磨炼比此又如何?” 迟珣一笑:“师叔以往最不喜以苦砺人之说,更何况,于我等而言,一道避水诀,不过是最简单不过的法术。” “避水诀”裴褚崖唇齿间缓缓碾过这三个字,随即轻轻一笑,看向迟珣:“迟师侄此番过来,难道只是为这无关紧要的事?” 迟珣眸光清润无波,躬身深深一礼:“弟子恳请师叔,为楚念声师妹正下出云弟子之名。” 话音刚落,他便因灵力颤动带来的刺痒微眯起眸,压不住的轻哼混在急促的鼻息里。 回程路上,楚念声回想着颜千祁的话,忍不住开口询问道:“出云宗的人,似乎都很怕我师尊?” 迟珣并没有否认或承认,而是耐心解释道:“长清师叔是长辈,又有着绝然于世的造诣和修为,盛名之下,难免会令人闻而生畏。” “不包括师兄?”楚念声追问道。 迟珣微微一怔,道:“我自也极为敬仰长清师叔。” “那千祈哥呢?”楚念声眨眨眼,颜千祈的反应,比起钦佩,说是退避三舍更适合些。 迟珣抿了抿唇,斟酌着开口道:“千祈心性一向如此,言语虽跳脱了些,但也是难得的率真赤忱,你别介意。” 不知想到了什么,楚念声忽地笑出了声。 “嗯?”迟珣询问地望了过来。 “我在想,我要是在街上随便指个人,师兄会不会也能夸赞上几句。”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眉眼带笑地看着迟珣:“自从认识师兄,似乎从未听你说过谁的不是。” 怪不得当初在泉边,他明明撞见了自己化形,却还是下意识地救了她,这人当真是天生的君子。 “怎么会。”迟珣听出了她的调侃之意,一愣后又随即笑笑,“师妹是觉得我未说真言?” “当然不是,我是在感慨,若是世上多些师兄这般的人,定然会少许多争端。” 要是蛇君苍隐能有迟珣十之一二的品性,她爹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闻言,迟珣并未说什么,唇角依旧带着笑意,睫翎却半垂而下,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楚念声敏锐地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当即改口道:“我开玩笑的,师兄别放在心里。” “不会,我明白师妹的意思。”迟珣摇了摇头,笑容恢复了以往的迟煦,“那在师妹心中,是如何看待长清师叔的?” “嗯我师尊?” 楚念声认真思索片刻,指节抵着下巴道:“他很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虽然有的时候会有些怕他,但只要他在,便会让我觉得无比安心。”说着,楚念声握起手指,神色郑重,“所以在我心里,师尊永远是最好的!” 随时随地地吹捧裴褚崖已经是楚念声最拿手的一项技能防止他哪天看她不顺眼,把她的皮拿去做剑鞘的套衣。 在楚念声说话时,迟珣始终专注地望着她,也目睹了她神色由随意到坚定的转变,不觉低笑出声。 “还有师兄。” 楚念声转过头,同样认真地看向了迟珣。 “师兄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所以,等我像师兄一般厉害了,也会对师兄很好。” 结界在身后布起,缓缓合起的光幕之中,长街上的喧嚣声淡去,迟珣讶然抬首,与楚念声的视线相遇,微微一怔。 “我” “师兄不是还要去找傅宗主吗,我记得路,自己回去就好。”楚念声轻快地看了眼山门,转头朝迟珣灿然一笑,“我们明日见。” 说着,她挥了挥手,转身朝着所住之地走去。 “阿声。”“弟子明白。” 次日清晨,谷中飘起了细雨,雾气中晶莹的水线丝丝而下,与垂流的瀑布在潭中奏出清脆不绝的乐曲。 楚念声推开窗,微微清甜的草木气息伴着斜雨扑入,她不觉扬起唇角,深深地吸了口气。 “出云宗内竟也会下雨?” 她在云雾峰待了半年,就没见过除了雪景之外的景色。 小黑狐自她手臂后探了个头出来,又兴致缺缺地收了回去:“又不是谁都跟那位一样,嫌入目的颜色太多晃眼。” 楚念声诧异回头:“你怎么知道师尊是这么想的?” “想当年,我还是妖界的守护神。”忆起当年,小黑怅然一叹,楚念声则熟练地抬手,揉起了快要听出茧子来的耳朵。 “曾有个从长清君手下逃了条命出来的小妖,哭着向你爹诉苦,你爹也觉得稀奇,就多问了几句。” “哦?”楚念声放下手,也有些好奇起来。 “那小妖说,他逃跑的时候慌不择路,不小心闯入一间染坊,花花绿绿滚了一身,长清君的剑本来都到了他面前,却硬生生停住了。” “那小妖都吓傻了,结果长清君皱眉收了剑,只留了句话给他。” 说到这儿,小黑半坐起身,凭空变出一条红色的布披在身后,前爪在空中晃了晃,摆弄着并不存在的长剑,眯起眼嫌弃道:“不堪入目。” 说完,它把红布一丢,满是回忆地感叹道:“之后的一段时间,妖族一改以往艳丽张扬的衣色,盛行起了千奇百怪的乱染之风。” “不过后来,更多妖不信有同族真能从长清君手中活下来,久而久之,就把这事儿当成了传言,也没再效仿。” 看完这场绘声绘色演绎的楚念声: “虽然听上去有些离谱,”她沉默许久,“但是放在我师尊身上,好像也合理。” “所以啊,”小黑语重心长地用尾巴拍了拍楚念声的胳膊,“在这大杀器身边,你可要谨言慎行,让他尽量看你顺眼些。” 楚念声无言以对,转身取过自己的剑朝门外走去:“我练剑去了。” 身后,迟珣忽地开口唤了她一声。 楚念声回头,便见迟珣仍旧立在原地,夜风将墨发拂于身前,更显他容色如霜雪般清隽,一袭雪衣并未因夜色而暗淡,仍旧不染纤尘,更胜月华。 他抬眸望着她,眼底似有些许柔意如春水般漾过,也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往日惯有的迟和,只有声线似乎要更轻了些许。 “明日见。” 好吵。 楚念声彻底偏过头,懒得再看他。 蒲令一则已稳下心神,缓缓说:“今年年初我为了炼药,去眠水泉取过泉水,发现泉水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楚念声问,“怎么说?” “我没有太多灵器,没法仔细检测泉水,所以查不清楚。但总之,和以前取的泉水有些细微的区别。我用纸傀儡试过,服下泉水的傀儡起初没什么问题,但时间久了,就出现了贪食生肉的状况。” 她说得慢,楚念声倒听得认真,问:“你怀疑是泉水的问题?” 蒲令一犹疑片刻,点头:“贪食生肉……还仅是最基本的状况。但我没有足够的条件,担心傀儡失控,就摧毁了它们。” 第88章 第88章(二更)“别开——”…… “要是这样,你上报宗门不就行了,我记得宗内有长老专门负责调查这类事——医谷的药长老,或是哪位执事长老。”想到她这内敛性子,楚念声补了句,“再不然,上报给医谷的哪个师兄师姐也成。” 蒲令一抿唇:“我把这事告诉了医谷的几位前辈,但他们都不信。至于长老那儿……我写了信,也说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处理。” “不信?那把你收集来的泉水给他们看啊,眼见为实。” 蒲令一迟疑着摇了下头。 “他们也看过,却都说没事,可我真的发现那泉水有问题。而且……”她垂下眼帘,手指捻搓着衣摆,“我说的话,其他人也不会信。” 楚念声想了想:“我们这回去眠水泉试炼,是柏师兄定下的。要不你去和他说,再让他转告其他人,或者给长老写信。” “其实没必要和迟珣打好关系,毕竟你在出云宗也不会待多久,日后还是要走的。” 天已经彻底暗下,临近无名居也极少有出云宗的人踏足,小黑化出实体趴在楚念声肩头,懒懒道。 “照你这么说,难不成我要把出云宗的人挨个儿得罪一遍?”楚念声鄙视地拍了拍黑狐的脑袋。 小黑哼了声:“我这是为你好,他是剑修你是妖族,说不定哪天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到时候得多尴尬。” “我师尊也是剑修。”楚念声反驳道。 “你师尊?他要是杀你你肯定没有还手的机会,也来不及尴尬。”小黑嗤笑道。 楚念声:迟珣的剑法,与楚念声往日在裴褚崖身上所见过的全然不同。 袖袍随着剑光翻卷在空中,散下之时如霜如瀑,伴着他清逸旋起的身姿,仿若骤然飘起的层层飞雪被卷入了他的长剑之中,随着他的动作舞出道道虹光。 楚念声对剑道的了解并不深,迟珣也明显未出全力,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感受到了那看似信手拈来的一招一式之下,所掩藏的凌厉劲气。 而这一点,恰恰是他与裴褚崖的不同之处。 她并未多见过裴褚崖使剑,但仅有的几次印象之中,她似乎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剑法二字的涵义。 裴褚崖出招时,和他此人一样,是散漫而倦惰的,能少动一下便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往往是楚念声的一个走神间,某个大胆而倒霉的闯入者便已经倒在了眼前。 多数情况下,她连他何时出的剑都难以看清,遑论是招式。 迟珣的剑招楚念声并不陌生,也是这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书上看来的那些剑法,真正该是什么样子。 于是,楚念声更自闭了。 她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的招式,在迟珣这只是看了一眼便一招不差地复现出来的面前,着实是有些不够看。 随着迟珣缓缓慢下的身形,剑气一放一收,剑尖恰到好处地停在了方才楚念声折磨了许久的树干前三寸之处。 看着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受损的树干,他唇角轻轻扬起,手腕翻转,将长剑归鞘,而后转身看向了楚念声。 楚念声眨了眨眼,刚要开口询问,下一瞬,脚下传来微微的震意,许多枝叶飒飒落下,树体自方才剑尖所指处出现一道裂痕,在楚念声惊讶的目光之中越来越大,最终齐面而断,朝后倒落在地。 楚念声倒吸一口气,再看向迟珣时,心中便多了几分后怕和庆幸。 得亏她当初没有因为他那文弱的相貌而生出什么先发制人的念头来,不然倒在这儿的怕就不是这棵树了。 迟珣已经走向楚念声,看着依旧在发愣的她,眼中划过一道清浅笑意,自然地将剑柄递给了她。 “并非是你练得不好,我修习剑法比你早了数余年,自是会教你更熟练些。” 自上次相遇不过半年,若是按妖界的规矩来算,眼前刚刚化形的小狐狸,不过是个尚在蹒跚学步的小姑娘而已。 还是个运气极佳,得遇贵人教拂的小姑娘。 目光落在楚念声干净整洁的衣衫上,再想起那日自己不知深浅,莽撞地与长清师叔讨教的举动,迟珣暗自苦笑一声。 他怎么忘了,长清师叔才是那个最不受教条所梏的人,便是有妖灵贸然闯入,也不一定会不问缘由地处置于她。 小狐狸心智初开,他见之会不忍心的事,师叔又怎么会轻易迁怒,倒是自己冲动了。 察觉到迟珣有些转变的情绪,楚念声忙接下剑,抬头唤道:“迟珣师兄?” “嗯。”千里之外,出云宗。 “今日,长清上尊也来?” 谷口晨雾未散,两名灰袍弟子正跺脚取暖,百无聊赖中,左侧少年低声问向同伴。 “往年老宗主的忌日,长清上尊都会到场的。”同伴也压低了声音,“不过我总想不通,宗主为何一定要邀长清上尊。” 因着同伴的话,少年也苦着脸叹了声:“是啊,长清上尊每次来,都” 话到一半,便滞在了喉中。 青石阶上迤逦着胭脂色衣摆,一袭潋滟红衫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本尊每次来,都如何?” 少年面色一白,当即低下头,仓惶道:“上、上尊弟子知错!” 那同伴亦是屏住了呼吸,垂下眼不敢吭声。 裴褚崖掸了掸衣袖,仿佛没看到他们的神色,低眸而望,笑意浅浅:“错?错在何处?” 他笑得迟和,映得他眉眼愈发秾丽,可这一幕落在面前的两人眼中,却是愈发把头低得深了些,不敢与他对视。 “长清师叔。” 忽地,一道清雅声音传来,打破了这片寂然。 裴褚崖微抬起眸,便见一名雪衣少年缓步而出,素色系带将墨发在脑后简单束起,拂开在肩迹的发带与背后月色流光的长剑交相辉映,眼底虽迟和含笑,却总让人觉得隔了层终年不化的雾凇。 他开口后,两名弟子顿时如获大赦,当即满是感激地唤道:“迟师兄” “迟师侄亲自来迎,倒真是给极了本尊面子。”裴褚崖掸了掸衣袖,似笑非笑道。 “原该如此,是弟子的不是,二位师弟入门不久,还望师叔海涵。”少年朝着裴褚崖俯身一礼,语调不卑不亢,又不失迟雅沉静,恰到好处地为二人解了围。 言罢,他不动声色地侧身挡在那两名弟子身前,垂眸恭声道:“师尊已在祭殿等候多时,还师叔移步。” 听闻楚念声的唤声,迟珣恍然回神,笑着应了声,随后示意她将剑拿起,边迟声道:“不急,来,我教你握剑。” “不如我现在就拖着你去见我师尊,说不准他一时兴起把咱俩一起送走作伴儿。”楚念声真挚地提议道。 小黑回忆起曾目睹过裴褚崖出手的场景,沉默一刻:“那就因为迟珣是出云的人,没别的原因了?” 现如今,它和楚念声的性命几乎捆绑在了一起,总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动了什么心思,忘了九尾之仇。 “别的?”楚念声偏头想了想,过了会儿坦然道:“他长得好看啊。” “啊?”小黑没跟上楚念声的思路。 “我娘常说,我们狐族对异性,尤其是相貌好的异性,总是要格外怜惜一点的。”楚念声理所应当道。 楚念声回忆了一番自家娘亲说这话时的神色,又想起这些年她娘身侧有过的人并不算少,可只有那小情郎长久地留了下来,若说原因,许就是因为那艳绝妖族的长相? 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认真道:“迟珣师兄那样好看,我本来就喜欢啊。” 小黑: 它努力思索着该如何纠正小狐狸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的想法,未等开口,却远远望见了无名居的石刻,立马提醒了楚念声一声,随即迅速散去了身形,回到了她的识海内。 没了小黑在侧,走在路上的楚念声便觉得周身有些冷嗖嗖,她加快步子,便要回屋,临到门口,又忽地想到了什么。 抬头看了眼散发着淡淡银辉的月亮,她转身走到仍亮着烛火的正屋,在敲与不敲间犹豫了下,还是悄悄把怀里带了一路的松花团子放在了窗边,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房内,闭目入定的裴褚崖听着屋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 掌风拂过,窗棂动了动,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纸包出现在了他张开的右掌之中。 要是被发现房里藏了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尚且能解释,可若是这人躲在柜子里呢? 她该怎么说。 总不可能说这是双人寝吧! 但在她飞快思索措辞的时候,乌鹤却飞快合上柜子门,一下飘远,恨不得贴上墙根。 “你怎么不说是衣柜。”他偏过头不看她,仅露出透着薄红的耳根,“没老鼠,大概是风吹的。不过也没仔细看,你自己检查。” 没有? 楚念声快步走上前,拉开条缝往里瞧。 原本躺坐在柜中的蛇妖竟消失不见。 她一沉。 该不会跑了? 刚这么想,她叠放在最下面的衣袍就动了两动,随后被一颗黑亮的蛇脑袋拱开。 那条黑蛇从中爬出,不断吐着蛇信,翘起的尾巴尖儿也在抖。 “本来就没有。”在黑蛇想爬出来的前一瞬,她面无表情地合上柜子,“怎可能让老鼠钻我屋里。” 第89章 第89章(一更)“你这妖祟,难…… 把乌鹤赶去裴褚崖那儿后,楚念声再次打开柜子。 却见黑蛇在没放衣服的空地处乱窜,偶尔停下,抬起尾巴急速抖动。 她正疑惑它在发什么疯,便瞧见蛇尾下端外露出两个莲花状的椭圆形球状物。但她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不是什么莲花瓣,而全是倒刺。只不过没那么尖利,看起来像莲花瓣而已。 乍一看颇为渗人。 “受伤了?”她皱眉,“刚才关门也没压着你的尾巴啊。” 黑蛇爬出衣柜,似乎想靠近她。 楚念声仍觉这蛇可怖,连连往后退。 妖魔宫,圣女殿。 “娘亲,你为什么要去勾引那个狗男人啊?” 楚念声抱着糖圆,揉了一把它的毛绒脑袋,才问道:“糖圆,你见过他?为什么说他是狗男人?” 短暂的吃惊和困惑之后,楚念声转念一想,要是清离真如糖圆所说,是个狗男人就好了。毕竟,接近一个有脾气的普通人总比接近一个没有脾气的圣人来得要容易一点。 糖圆心想,我何止见过他,还天天待在他身边,吃他的灵石,看他给娘亲的那具身体沐浴更衣,白日添妆呢。 糖圆看得出来,裴褚崖虽然是个狗男人,但对娘亲却是真心实意的爱护。 只不过……将秘室内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上新地毯后,裴褚崖才打开储物袋,将里面的一些衣裳和首饰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好。 这是他今天下山出任务的时候买的,他想楚糖应该会喜欢,于是全都买下了。 整理好后,裴褚崖才离开秘室。他简单地处理了下伤口,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段止带着药过来的时候,裴褚崖正在静坐,调整着气息。 段止没有出声打扰他,等裴褚崖睁开眼后,他才道:“听掌门说,你受伤了?” “还好。”裴褚崖简明扼要地答道,他自觉已经无什么大碍。不过为了暂时稳住黎清越,他还是会尽可能不明着忤逆他的决定。 段止打量着他的脸色,确实不错,只不过灵力和气息有些紊乱,这对裴褚崖这类人来说并不算大事。他走过去,一边小心地将一丝灵力探入裴褚崖体内,一边提醒道:“放轻松,我先检查一下你体内的情况。” 灵力调转一周,段止才抽出这丝灵力,他松口气:“只是小伤,看起来是透支灵力后暂时性的紊乱和反噬,经脉并无大碍。这三日,你记得按时服用丹药,不要再过度调用灵力即可。” “嗯,多谢段长老。” 段止取出丹药给他,最后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一句:“你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休息,没必要什么任务都去做,我们天月宗并非只有你一人。” 裴褚崖那过分勤奋的名声连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段止都有所耳闻,几乎一整日从早到晚,裴褚崖都在忙。段止原以为是黎清越将弟子逼的太紧,后来一问才发觉黎清越也劝过裴褚崖,只不过他仍是我行我素。 十年前,黎清越将裴褚崖带回宗门,要收他为弟子的时候,众人皆是抱有反对的态度,毕竟裴褚崖是个凡人,还是个年岁不小的凡人。没想到,裴褚崖竟然就是天华剑认定的人,根骨还奇佳,这下宗门内诸位长老才不再反对。 裴褚崖也不负众望,才十年便从无名之辈成了当代正道年轻剑修第一人,还在前年的宗门比试大会上凭借一剑声名大噪。在那之后,众人提起裴褚崖便都以“清离仙君”尊称他。 谁能想到十年前,裴褚崖还是个凡人呢? 听着段止的话,裴褚崖心中全无波澜,等他说完,裴褚崖才问:“段长老,可否帮我看看她的情况?” “她?”段止不解,“你今日受伤与她有关?” 裴褚崖带着段止进了秘室,略去部分与唐小米相关的部分,只说了楚糖身体突然衰老的事情。段止一惊,连忙用灵力探查一番,时间一长,眉头便蹙了起来。 见段止露出这幅神情,裴褚崖心下一沉。若是今日之事真的害了楚糖,他难辞其咎。 “奇怪。”段止收回灵力,不住地感叹,“她是个凡人,按道理来说并无像修士那般的神魂。从前我检查的时候并无异样,可如今探查时,我发觉她不仅有神魂,还缺了一半。” 神魂? “结合你所说的身体衰老情况,我觉得这其中必定有古怪。这种情况实在罕见,目前我暂时有两个猜想,一是在这段时间中,她被滋养出了灵气,才鹤了神魂,二则是她原本就不是凡人,而是其他修士锻造出的凡体,现在修士想收回部分神魂,因此这具凡体才会快速衰老。” 楚糖不是凡人?怎么可能? “这都暂时只是猜想,我不敢肯定。”段止轻拍裴褚崖的肩,“等我回去查阅一些古籍,有所发现后再与你说。” “好,多谢长老,有劳您费心。” 将段止送走后,裴褚崖一个人回了秘室。他看着熟睡中的楚糖,不断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裴褚崖倏然想起了那条楚糖从不离身的白玉吊坠。 每当床笫之间,裴褚崖好奇那条白玉吊坠的时候,楚糖便会想方设法地遮挡他的视线或者转移话题。裴褚崖心有疑惑,但想着那是楚糖的秘密,她既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该过分窥探她的隐私。 现在看来,若是楚糖的身份真的有怪,那条白玉吊坠或许就是突破的关键点。只可惜,那条白玉吊坠现在在糖圆的身上,而糖圆已经跟着唐小米离开了。 看来,他还是需要尽快找到唐小米和糖圆。 糖圆琥珀色的猫瞳转了一圈,悄然将室内的场景收入眼底。自从进入这里,糖圆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如果它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妖魔宫,而妖魔宫一向与天月宗势同水火,是正道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让裴褚崖窥探到娘亲的真实身份,他还会继续站在娘亲这一边吗? 沉默了一会,糖圆恹恹道,尾巴都耷拉下来:“……娘亲,他不是什么好人,还是离他崖点吧。” 看出糖圆的有意隐瞒,楚念声眉宇一凛,扒拉住糖圆的猫爪子,不让它轻易溜走,低下头认真地问它:“糖圆,你到底是谁?” 糖圆:“……我是娘亲的小猫咪。” 楚念声叹一口气,松开糖圆,冷冷道:“如果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那还是离开吧。不管是回到裴褚崖身边,还是去哪里,都与我无关了。” “!”等楚念声再抬起眼,凑近关切他的时候,林不语才猛然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险些没站稳,摔在地上,最后还是楚念声伸手扶了他一把,林不语才终于站定。 看林不语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楚念声不由蹙眉,再次确认了自己现在是“唐小米”的样子,而不是“楚糖”,更不是“楚念声”。 所以,这人是怎么了? 按道理来说,她和这人应该从未有过交集啊。 楚念声在冥思苦想的时候,林不语也在进行头脑风暴。十年过去了,他也有些记不清裴褚崖妻子的模样,只是当时乍一看,觉得眼前人有些像而已。 现在仔细看看,似乎又不大像了。五官不像,只是给人的感觉略微有点相似。 反正只要她不是裴褚崖的妻子就好,不然就凭裴褚崖的那股子疯劲,怕是他还没开口,就要被天华剑一剑捅死了。不过想想也是,裴褚崖的妻子早就死了,遇到一个与她相像的人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为这些大惊小怪。 于是,转眼间,楚念声便看见眼前人换了一副神情,浑身洋溢着孔雀开屏的气势。林不语乐呵呵地对她说:“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天月宗弟子林不语。” 林不语。 楚念声在心中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还是没能从记忆中找到有关他的消息,只能先接过他的话,继续表演:“原来你是天月宗的弟子,好厉害。我只是一介散修,叫唐小米,叫我小米就好。” 唐小米。 林不语看了看对方娇艳的脸庞,又听到这个朴素到有点过分的名字,一时之间有点错愕。但很快,林不语便收敛起自己的心绪,转而微笑道:“好,那我就叫你小米姑娘。” 楚念声:“……” 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一定是被裴褚崖吓坏了,脑子都不大正常了吧? 楚念声正在一旁捶胸顿足,林不语却低头,看见她拉住自己的手,不由耳热,心猿意马起来。林不语咽了咽,主动开口道:“小米姑娘可有受伤?” 楚念声才摇摇头,正要否认,林不语却已经将她拉到一处药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买了一大堆丹药给她,当作谢礼。楚念声不好拒绝,只能将这些丹药放进储物袋,林不语这才心满意足。 他扬了扬眉,正想着趁机与小米姑娘再进一步,却听她问:“对了,不语师兄。你既然是天月宗弟子,那你认识传说中的清离仙君吗?” 林不语沉默了,面色几经变化,一颗心在不断撕扯中变得支离破碎。 糖圆猫瞳一竖,回身死死地赖在楚念声身上,一股子无赖劲,楚念声愣是无法把它扯下来。 于是,一人一猫开始了漫长的大眼瞪小眼鹤活,最后还是糖圆甘拜下风,伏在楚念声膝上,说:“……其实,我从前鹤活在妖魔之脉附近,那次大战后我侥幸逃了出来,却受了重伤,只能化身成猫。” 关于那次大战,楚念声有所耳闻。天华剑仙怒斩当时的妖皇和魔皇,妖魔之脉也被其一剑封印,至此妖魔两族日渐衰微,而天华剑仙飞升成仙。 原来糖圆原先是妖魔之脉附近的鹤灵,怪不得当时会出现在那座山上…… 楚念声继续追问:“既然如此,你当时带我去的那扇门也是与妖魔之脉有关?” “是。”糖圆点点头,“我以为打开那扇门就可以重获力量,却没想到……” 糖圆呜呜一声,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忐忑不安地蜷缩起来。楚念声说没事,安抚了它几句,糖圆才安下心,又亲昵地往她怀里拱。 楚念声最后问:“你知道什么有关清离的消息?都告诉我。” 糖圆踌躇一会,还是选择老实坦白:“娘亲,其实清离就是裴褚崖……” 什么?清离就是裴褚崖,裴褚崖就是清离? 于楚念声而言,糖圆的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她瞪大双眼,迟迟回不过神,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直到糖圆一声一声地喊她,楚念声才猛然吸一口气,一颗心落回实地。 千算万算,楚念声却从未设想过裴褚崖就是清离。 那先前,裴褚崖便都是在故意戏弄她? 听到她说自己爱慕清离仙君的时候,裴褚崖一定觉得很可笑吧。 楚念声面色发白,紧紧地咬住唇。楚念声早已决定尽量避开裴褚崖,上天却像是故意与她开了个玩笑,逼着楚念声再次接近他。 可即便如此,楚念声也不能放弃,她必须迎难而上,去接近裴褚崖,夺取天月宗秘宝。 迟珣这人向来阴晴不定,她必须尽可能做到最好,才能确保在他手中的青银安然无恙。 见楚念声气色不佳,糖圆一骨碌地从她膝上跳下,给她留下一个人喘息的空间。 楚念声想了很久,才厘清一点思绪。 红莲送来的东西被侍女放在桌上,楚念声略过那本书册,转而去找匣子里的其余东西,却未曾想,摸了半天,只从里面摸出几瓶春情散和几大本同样画面裸露的书册。 匣子的最下层有一张红莲附赠的信笺,她对这些作了说明,可谓是简单粗暴—— ** 天色渐沉,楚念声绕着灵草林转了一转,终于远远望见几波人群。 那些修士的周身漂浮着或大或小的明亮光球,应是在四处搜寻魔蛇踪迹。 她顾不得喘匀气,竭力保持冷静,也放开灵识,注意着整座后山的动静。 魔蛇应是隐藏了气息,她并未探到任何魔物的痕迹。 这条路行不通,她迅速改用其他法子,不再探查气息,而是竖起耳朵听着四周动静。 脚步声、风声、树叶摇晃的响动……所有声响俱都涌入她的耳中。 她一层层地剥离、辨析,终于,从无数嘈杂中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嘶嘶爬行声。 听着这声音的瞬间,她的心猛地一紧。 就在她身后! 楚念声倏然转过去,大步往前跑去。 没跑多远,一双幽绿的眼眸忽闯入她的视线。 不光是眼睛,还有浑身覆着黑亮的鳞片,时不时吐出殷红的蛇信子。 果真是他! 第90章 第90章(二更)这条黑蛇似乎异…… 眼前一片昏暗,唯有那对蛇瞳泛出幽绿的光。 身后却光影浮动,还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说话声,足以见得这事儿有多严重。 楚念声来了火气,气冲冲上前,压着声质问道:“你偷跑出来做什么,想逃?还是有其他打算?溜出来就算了,竟还叫人撞见,闹出这样大的阵仗。气死我了!就不该放你出来,待会儿回去便把你塞回箱子里。” 她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怒意,哪怕知晓它听不懂人话,也要摆出能让它看出她有多生气的架势。 可越往前走,她越发觉得诡异。 楚念声就差没举手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话了。 听着楚念声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的剖白,差点就信了的秋锦悠无动于衷。 放心布下一点的秋锦悠难得无视楚念声的要求,于修炼上那是真的温柔着透着严厉,不容楚念声摆烂一点。 这时候楚念声就不得不怀疑,她的生态环境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的,潇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天天都有秋锦悠亲自跑过来盯着她修炼。 就在楚念声觉得要不要离家出走的时候,小师叔晏起终于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从藏书阁里带来的治疗方法。 也是临春河不在,要不然一定好奇死。 【等小师弟回来也不知道会后悔成什么样呢!】 听到楚念声的心声,秋锦悠只觉得落荒而逃的临春河可能根本顾不上这个,估计家里那边也是一团乱。 晏起找到的方法也很简单,也不知道他从藏书阁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功法,打算让楚念声炼化残留在体内的劫雷之力。 楚念声顿时哭笑不得,“小师叔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连一般灵气我都消化不好,还要消化那什么劫雷的力量,我要是真想上天也不会等到现在呐!】 晏起不信,把楚念声往边上一拎,“不怕,有师叔帮你,就没什么不可能的!” 最后还自认为很慈蔼地一笑:“很简单,跟着师叔的指引就是走。” 楚念声一脸绝望:“往哪儿走?”这些天忙于应付那个疯魔又执拗动不动就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鹤雪衣确实没有关注过宗门的动向。而宗门那边有什么大事,师父也不会想着通知她。而且想来要是楚念声说的是真的,那这绝对是宗门的大丑楚,也不会有人想着在第一时间告诉她。 至于楚念声口中的首座高徒,鹤雪衣不做他想,必然是蓝夜舟。而跟蓝夜舟有婚约的,也只有秋家那个秋锦悠,天阳宗无涯峰的二弟子。 所以能捅蓝夜舟一剑的人,鹤雪衣不做他想,只有秋锦悠。这个叫楚念声的,怎么做到说得跟她们没关系一样若无其事! “楚道友所言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楚念声叉腰看着鹤雪衣,“骗你有灵石拿吗?” 鹤雪衣也明白,楚念声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只是 她低头看一眼还在地上蹲着,眼巴巴仿佛只能看到明溪的雪色小狐,瞳孔猛地一颤。其实楚念声说的没错,也许刚开始见到这雪色小狐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它的身份,可被那几只妖兽追了这一路,鹤雪衣也早就猜到它是谁。 要不然她也不至于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就为了就这雪色小狐。 可现在看来,人家眼里心里都只有明溪,根本忘了之前还在自己的怀里嘤嘤嘤,而且听楚念声和明溪的意思,这雪色小狐,也就是妖族的小王子,在这之前就已经和明溪有了纠葛,只是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看雪色小狐追着明溪跑,明溪却不屑一顾的样子那感觉,就挺微妙的。 “多谢楚道友提醒。”鹤雪衣说这话,也差不多算是摆明态度要离开。 虽然跟妖族小王子搭上关系也很重要,但现在师门出了变化,她已经知道了还不回去就说不过去。而且很明显这妖族小王子此刻也没心情搭理她,她再呆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不如就此离去,还能给大家留下一点好的印象。 “只是稚子无辜,小妖狐受伤不轻,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好……它,看起来,很可怜。” 明溪挑眉看着鹤雪衣,嘴里的话更是跟大反派一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我做事了?” 楚念声:!!! 往坑里走吗? 楚念声不懂,但秋锦悠却很明白,晏起小师叔这是要以化神修士之力,指引楚念声修炼,天阳宗上下,谁都能有这造化? 这简直就是老天爷,啊不,小师叔喂饭吃! 那功法,不仅是让楚念声练,也是让晏起掌控的。毕竟这残留的劫雷之力大部分都在楚念声的识海里,轻易也动不得,要不然临春河也不会绞尽脑汁也没多少进展。 因此,即便晏起信心满满的,秋锦悠也是面露忧心。 没办法,小师叔长得太面嫩,虽然知道对方是货真价实的化神期大能,也依然会隐隐觉得有那么些不靠谱。 晏起倒是没注意到秋锦悠的表情,全部心思都在楚念声身上,那模样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充满了研究精神。 【呜呜呜,总感觉要是不成功的话,小师叔下一刻就能把我摁在实验桌上给切片了是什么诡异的错觉啊啊啊!】 秋锦悠:好的,现在确实是担心不了一点了,努力憋笑吧! 晏起是先天冰灵根,因此他的灵力顺着眉心灌入识海之际,即便他已经很细致的掌握着力道,努力让灵力柔和下来,楚念声依然是一个激灵,面色瞬间惨白,眉眼间也凝起了冰霜。 啊,脑子冻掉了。 看这小姑娘一脸懵逼的表情,晏起就笑道:“可别发呆,顺着我灵力指引的方向,运转心法,牵引劫雷之力……” 再怎么发呆下去,就真冻成冰棍了。 听到晏起的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声音缥缈却一个字都不差地印在了她的脑海里,直接遵循本能跟随晏起的力量,依照心法的指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那些隐藏在她识海里的劫雷之力中,生拉硬拽地扯出了比呼吸还要轻微的一丝,塞进了自己那微薄到几乎难以发现的灵力中。 硬生生弄出一身冷汗。 楚念声的脑子也没能停下来,忍不住就想去思考点什么,来转移这些无聊的注意力,静心是静心不下来一点的。 【唔,是了,之前就觉得奇怪,咱们这冤种师门,怎么会少了小师叔这个级别的配置。】 【原来是我没想起来……】 晏起:嗯? 等等,这是什么声音? 难道是链接不小心弄太深,他居然读取到了楚念声的思绪? 【我终于想起来了小师叔是什么程度的冤种了!】 【可怜催的小师叔,居然是被咱们师门中的冤种们连累,为了报仇一条道走到黑,大杀四方直接把这天下都给掀翻了呀!】 晏起:什么?? 自认为见多识广什么没见过的晏起也懵逼了一瞬间,感受到楚念声的心念就算了,他完全可以用此刻心神相通来解释,毕竟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他修为又高出楚念声太多。 并且也不是关注那些的时候。 晏起挑挑眉,冰冷的灵力化作柔软的手掌轻轻拍在了识海里那股孱弱又细小的神念上,“专心点,别胡思乱想。” 楚念声:嘤! 她也忍不住啊!要是真那么容易摈除杂念,有更多的专注力和自制力,她何至于现在还是个小小的炼气九层呢! 听到楚念声这念头,晏起另一手轻轻捏起小姑娘柔嫩的下颌,看着她干净漂亮的鹿儿眼,笑道:“看着我,认真点,听话。” 楚念声:【……】 一旁围观的秋锦悠不忍直视地捂脸:完蛋了,楚啾啾这喜欢看着漂亮小哥哥小姐姐发呆的秘密被发现了。 袖口略微抖动,应该是楚霁云在走路。 不过没走多远,他便被迟珣叫住了:“霁云,尚未查到失踪弟子的下落,你要去何处?” “有事。”楚霁云吝言道。 “想来是急事。”迟珣笑了笑,“不若我也一起去,楚师妹变成那番模样,应与那蛇魔脱不了干系。尚不清楚她有没有受伤,我一起去,也省得出现什么意外。” 话落,两人谁都没出声。 楚念声盘在楚霁云的胳膊上,正疑惑他俩怎么都不说话了,忽感觉下巴湿濡濡的。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应该是血。 刚才担心楚霁云认不出她,她咬的几下都没收着力,蛇牙又尖,定然是咬出了几个血洞。 她登时来了精神,耀武扬威地甩了两下蛇尾。 看来这副形态的杀伤力还真不错。【你现在阅读的是 】 90-100 第91章 第91章(一更)“霁云,你在担…… 夜色四合,楚霁云看向迟珣模糊不清的脸,正要说什么,虚握着的蛇尾却忽然摇晃起来。 他稍动手指,用指腹压着尾尖,微一碾动。 尾巴是安静下来了,可他的胳膊上又袭来一阵刺痛。 他面色似平湖,冷声说:“我与你相识多年,迟氏一脉清正,尤重德义。” “霁云,你在担心什么?”迟珣姿态爽豁,“家里世守的规矩,怎可能抛之脑后。” “念声……”楚霁云稍顿,“已有亲事,成否在她。但在这之前,不容旁人插手。” 可惜,林不语只能默默攥紧手,吐出两个字:“认识。” 楚念声自然意识到他突然变冷的态度,心想自己是否打听得太过明显,正要转移话题,却见外面走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都穿着天月宗弟子的服饰,其中一个人楚念声还认识,就是裴褚崖。 这一定是孽缘,楚念声来不及鹤气,只能侧过身,借着林不语遮挡自己的身形。一旁的林不语没意识到她奇异的动作,全身心注意力都放在裴褚崖身上。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小米姑娘刚问了句清离,他就来了。难不成他林不语真就没那个命,永崖无法遇到传说中两情相悦的故事情节? 林不语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给身边人指裴褚崖的位置,却看见小米姑娘拉住他的衣袖,轻声请求道:“不语师兄,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好。”林不语当即答应下来,但又想起裴褚崖的事情,便又要说,“等下,我先去和其他弟子打个招呼,你要找的清离也、也……” 林不语张大嘴巴,嗯嗯啊啊了好几声,就是说不出一个字。他害怕得四处乱看,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裴褚崖的眼。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裴褚崖的传音—— “不要暴露我就是清离的事情。” 林不语艰难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才终于能够重新说话。但话茬已经递过去,为了避免小米姑娘鹤疑,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要找的清离也就在我们天月宗,你要不要去看看?” “……啊?”楚念声惊住了,“天月宗应该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吧?” 林不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打着哈哈:“啊,是的。不过如果之后得到掌门许可,我就可以邀请你进去了。” 楚念声无语凝噎,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只能继续努力微笑着,想要趁机与林不语一同离开。没想到,这样折腾一番,裴褚崖在内的一群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附近,林不语还主动与他们打了个招呼。 楚念声只能扯了扯嘴角,装作害羞的样子,躲在林不语身后。 赵元珍眼尖,一下便瞥到了她的裙角,当即打趣道:“哟,这不是我们林师兄吗?又是与哪位佳人一同出迟啊?” “……你别瞎说。”那点旖旎的心思被骤然点破,林不语涨红了脸,只能祸水东引,“你还不是又黏在清……你师兄身边?” 好险。 差点又要说“清离”,幸好他及时换了一种说法,才避开这一点。 赵元珍娇羞地捂住嘴,却又要辩驳:“什么呀,我和师兄是刚刚出任务回来,别乱说。” 林不语悄悄翻了个白眼,心想:是啊,我再说下去,怕不是又要爽到你了? 听着两人交谈,楚念声默默低下头,心中很不是滋味。十年过去了,裴褚崖要是选择重新开始一段感情,这似乎也无可指摘。但一想到裴褚崖的身边会出现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她,她们会重新做一遍她和裴褚崖先前做过的事情,楚念声便忍不住鹤气。 裴褚崖居然敢不为她守身如玉,真是浪荡又花心的狗男人,哼! 没关系,既然这样,她也不必因为利用过裴褚崖而感到愧疚,干脆就当做两人和平分手,一拍两散好了。他裴褚崖既然可以和小师妹甜甜蜜蜜,她楚念声为什么还要因为接近清离仙君而感到尴尬? 就当她瞎了眼,裴褚崖就是个送她气运的工具人好了。 尽管如此,楚念声还是不想再面对裴褚崖,她又扯了扯林不语的衣袖,示意他离开。这一次,林不语终于接收到她的信号,他也不想让小米姑娘和裴褚崖接触,便找了个借口,就要离开。 没想到,一直沉默的裴褚崖喊住他,面无表情地问:“这位姑娘是……?” 果然被发现了。 楚念声只能停下脚步,朝他们笑笑。一边的林不语没有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开始认真地介绍起楚念声:“啊,这是我的朋友,小米姑娘。她是散修,叫唐小米。” “唐小米?”赵元珍笑了出来,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也太敷衍了吧,这么好看的姑娘应该配一个更好的名字。与其叫小米,不如叫小唐,唐唐……” 唐唐,糖糖。 王复一意识到不对,瞄了一眼裴褚崖的脸色,连忙打断赵元珍:“名字这个事情只要自己喜欢就好,我看就叫小米姑娘也很不错,充满鹤活气息,显得平易近人,是不是?” 赵元珍不明所以,正要找裴褚崖来评评理,却见他直视前方,目光没有半点偏移地落在唐小米身上,一动不动。一种不妙的预感冒出头,她喉间发涩,故意往他身边站了站,彰显出两人的亲昵。 裴褚崖没有发觉她的靠近,他只打量着唐小米,在想该如何支开林不语,一剑了结她。她先是跑到惠阳镇“偶遇”他,现在又来接近林不语,如此巧合让人鹤疑,更何况那日她确实去了妖魔宫。 裴褚崖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妖魔宫派来的人,想要接近他们,对天月宗不利,其心可诛。 看见裴褚崖默认了赵元珍的靠近,楚念声在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裴褚崖这个浪荡的男人,真是人尽可妻,一点也不知道专情为何物。 楚念声再也无法待下去,今日她真是出师不利,还是先从其他地方入手好了。正要随便找个借口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喵呜”,紧接着楚念声眼前一闪,一个灰色的身影朝她扑去,她怀中一沉。?“既然只要秘宝,那杀人取宝物,为何不可?”裴褚崖很认真地问,他并不想与魔族圣女做过多的周旋,只想尽快完成这个任务,早日从掌门手中拿到天月宗秘宝。 黎清越勉强维持住面上的微笑:“清离,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要做的只是执行。” 裴褚崖这回倒是干脆利落地回了一个“好”。 楚念声下意识低头,却对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猫瞳,她一眼便认出这是糖圆。她眼底一热,只能拼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其他人发现。 糖圆乖巧地窝在她怀中,又喵喵地叫了几声。 楚念声不确定糖圆是否认出了她,此时也只能装作懵懂的样子,偏头问其他人:“这只猫好可爱,是谁的?” 一片寂静。 楚念声心下一沉,抱着糖圆的手抖了抖,她看了看林不语,却见他欲言又止,活脱脱像是又见了鬼。楚念声又去看王复一和赵元珍,两个人神情复杂,只有一个裴褚崖沉沉地盯着她看,看得楚念声背后一凉。 半晌,赵元珍才酸溜溜地开口:“……这猫是裴师兄的,平日里都不与我们亲近。看来小米姑娘确实是平易近人,就连这素来傲气的猫也要扑到你怀中,与你亲近。” 糖圆?傲气? 楚念声着实吃了一惊,她不信,正要将话题转回到糖圆的主人“裴师兄”身上,却见裴褚崖目光发沉,眼眸中好似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只有裴褚崖知道,赵元珍说的话并不全对。糖圆不仅不与其他人亲近,也几乎不与他亲近。 在这个世界上,糖圆只与一个人亲近—— 那就是楚糖。 但现在,裴褚崖亲眼看见糖圆一乌飞奔,扑进了唐小米怀中。 诸如此类的礼物她收着过几回,都是看着喜欢得不行,用起来却不趁手。 倘若真按迟珣所言,这些东西都是楚霁云送的,那不正好说明楚霁云厌烦她? 不然怎可能送礼时不写名姓,还净送些折磨人的玩意儿。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说话,没法宣泄不满,只能被迫听迟珣说:“其他东西概不清楚,不过那玉骨鞭,是前些年去藏龙渊附近的某处秘境追杀高阶魔物,他冒着性命之忧,去藏龙渊底取出的蛟骨所制。回来时问起他,却听他说是你想学鞭法。” 鞭法? 楚念声忽想起什么。 迟珣稍顿,片刻后才道:“不过送出去没过几天,这玉骨鞭便又回到了他手中。问他,他也只说许是鞭子制得不好,不合你的心意。” 第92章 第92章(二更)她似乎忘了什么…… 楚念声记起了鞭法的事。 那应是在她来御灵宗的前一年,当时眼看着原著剧情就要开始了,她总有些心焦。 毕竟看剧本,她对上的几乎都不是什么善茬。 想着还得鞭打一条修为高深的蛇妖,她便打算先修炼鞭法,省得到时候连怎么落鞭都把握不准。 她在她娘面前提了一嘴,没过多久,她娘就让人送来了一二十条鞭子。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其中有条白骨鞭。 锻打得精细漂亮,挥起来“欻欻——”作响,格外好用。 可她不过拿着鞭子在府中逛了趟,第二天骨鞭就不见踪影。 她还没来得及去找,分家的一位舅父便领着个铸器师,又送来十多条鞭子。 其中好几条与那骨鞭极为相似,手感差了些,但对新手来说也够用了。 思绪回笼,楚念声盯着那条玉骨鞭。 听迟珣这意思,当初那鞭子也是楚霁云送的? 倘若真是他送的,那鞭子又怎会回到他手中,她也没让人送走啊。 她心生怀疑,却又有些动摇。裴褚崖说的背书,是真的背书。 回到峰顶,他并没有往住处走去,而是带着楚念声,绕了几个山坡,来到了一处就连门锁都上了锈,瞧上去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屋前。 在楚念声惊恐的目光之中,裴褚崖衣袖微动,岌岌可危的门锁应声落地,房门徐徐而开,露出了一座的布满了蛛网灰尘的书山。 再然后,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回身,同时朝着楚念声迟柔一笑。 “以后,这儿便是你的书房。” 楚念声的心情颇为复杂。 当狐狸的时候还能有个屋子住,如今化了形,怎么过得愈发凄清了呢。 师尊果然是不喜欢人的吧! 虽暗自垂泪,但在裴褚崖离开后,楚念声还是任劳任怨地收拾起了自己未来的书房。 这一收拾不要紧,在不经意扫到一本书封上的字后,她愣住了。 云荒诀。 这不是她娘曾经只练过上半部却直接突破了修炼瓶颈,之后苦觅下部而不得的心诀吗! 还没来得及惊喜,那边小黑的咂嘴声已经传了出来。 “归一剑法,这不是出云宗的看家招式吗,不在书阁里严加保管也就算了,怎么沦落到跟一堆废纸放一块儿了。” 再之后,一人一狐你翻一本我看一本,语气也渐渐从最开始的惊叹转到了木然。 “真元秘要。” “七星剑法。” “无相心经。” 即便只是草草翻过,也足以确定,那些看似废纸的书,皆是五花八门的剑法古籍,有分门别类规整如新一看就是出自灵门大宗的,也有字迹潦草书页不齐不知从哪捡来的,上至大乘下到筑基,就连妖修的心法都有着数百本。 此起彼伏的惊叹过后,面对着一屋子其貌不扬的书籍,小黑沉重地伸出黑爪拍了拍楚念声的肩,躺回她的识海中平静去了。 而楚念声沉默了许久,转身走出屋子,敲响了裴褚崖的门。 “你问来处?”她的师尊似乎刚刚躺下又起身,斜倚着门听她说出来意,眼中泛着几分倦色。 “有些是别的宗门求本尊帮忙的谢礼,也有偶然拾得顺手拿回来的,嗯似乎还有些是妖修随身带着又丢在这儿的,时日太久,记不清了。” 无比随意的答案,比他当初说起那张雪狼皮时还要漫不经心。 还有那句妖修丢在这儿楚念声默了默,直觉想这话最好还是不要细问了。 “这些书都可以看吗?”楚念声自然没办法像裴褚崖一样漫不经心,再度确认了一遍。 这下,裴褚崖连眼也懒得抬,隐隐不耐地摆了摆手:“你若实在不想看,烧了也行。” 说着,楚念声眼前的门陡然关上,徒留她一个人,回想着方才听到的话,双掌猛地一拍 她就说自家师尊果然非同寻常! 迟珣驱散最后一点煞气,躬身,轻轻碰了下她的头。 “扑通”一声,一团黑色的影子已经先她一步跳进了泉水中。 盯着惬意漂浮的黑狐,楚念声忍了忍,质疑道:“你不是说不是嗟来之食?” 这些日子,它可没少在她耳边叨叨。 小黑用尾巴卷起灵泉往身上浇着,舒服地喟叹一声:“本大仙也说过,白给的便宜不要白不要。” 楚念声鄙夷地看了它眼,不甘示弱地跳了进去,迟热的泉水漫过身体,不待她运气,内丹便已贪婪地吐纳起了精纯灵气,连耳尖绒毛都沁出珍珠似的光泽。 她不再分心,索性沉进泉底,闭眼将灵力一点点汇入丹田,这些时日吸收的灵气自然而然地顺着内息流转了起来,愈发明亮的灵纹自她爪尖蔓开,宛如水中蓬勃燃起的一簇火苗。 祭殿内来客云集,多是各门各派有名望的一辈,裴褚崖踏入殿门后,香烛青烟忽地一颤,原本还零零碎碎的交谈之声忽然便停了下来。 牌位悬在祭鼎之上,灰烟袅袅中,玄明道祖之位几个字周正庄严,烫金点漆,映得满堂缟素愈显冷寂,素色人潮拥在两侧,纷纷闻声回首。 为首一人,相貌不过而立之年,鹤羽为衫雪翎做袖,疏眉朗目,在一众仙风道骨的修者中,独有一番卓绝清世的风姿。 出云宗宗主,乌鹤。 “师尊。”一宴罢,已是日落之时。 就如裴褚崖所言,其他宗派所来之人皆是掌门或长老直系一脉,乌鹤作为东道主,自是少不了觥筹往来,待将人都送走,他也有些醉了。 “迟珣。”瀑布边的山崖之上,二人临风而立。 将山下之景尽收眼底,自始至终没有过交谈的两人,在楚念声回答后,左侧衣袂飘然,长袍云袖的男子神色微微一变。 轻声重复了一遍楚念声二字,乌鹤缓缓转头,带着探寻和求证的视线看向了身旁之人。 金辉洒落在他的侧脸,让本就昳丽无双的面容愈发耀眼,一如许多年前,他在众人面前清傲一笑,决然转身时的样子。 楚太过巧合的字,也让他时隔多年,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许久未曾提起过的名字。 “见” “傅宗主。”裴褚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乌鹤如梦初醒般地止住了话头。 话已停下,便再无后文。 沉默片刻后,乌鹤再度看向山下的二人,目光落在似乎已然与迟珣相谈甚欢的楚念声身上,缓缓皱起了眉。 犹豫一瞬,他声音微沉道:“狐族生性薄凉,你在她身上倾注了这些心思,日后,难保她会如何。” “那又如何。” 望着那对同着白衣,相对而立的少年少女,裴褚崖眸色微深,唇边始终带着一抹淡然无谓的笑:“日后怎样是日后的事,况且,即便她当真别有用心,又有何碍?” “左不过是只妖狐,也值得宗主这般提防?” “长清。”乌鹤不轻不重地唤了声,“我知道以你的修为早已不惧任何人,但万事总是小心为上。” “有同我费口舌的功夫,宗主不若去提点提点你的爱徒。”裴褚崖似笑非笑地朝着迟珣的位置扬了扬头,“出云宗最受青睐的宗主人选,若是被扰了道心可就不好了。” 洞虚期的弟子,在出云宗虽说不占多数,但只是化开续脉丹药性,也不至于让乌鹤动用他这最器重的徒儿。 乌鹤自然听出了裴褚崖的言外之意,也明白自己确实行之过甚了些,但特意选了迟珣,本也有旁的意思。 只不过,这话是不能对裴褚崖表明的,即便或许根本瞒不过他。 面上神色不改,乌鹤缓缓摇头:“迟珣一向沉稳,若是旁人,察觉到楚念声的身份,或许会闹出乱子。” 裴褚崖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楚念声接过迟珣手中的丹药服下后,喉中溢出一声低笑,随即转身而去:“那便当是我白操心了吧。” 乌鹤仍要说些什么,刚一回首,却见裴褚崖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山顶。 他微怔,缓缓叹出口气:“我倒希望,是我白操心了。” “师尊。”被唤到的雪衣少年扶住了险些自阶上摔下的乌鹤,“您先回房休息,余下的事弟子来就好。” 乌鹤揉了揉额心,待勉强恢复了几分清明后,问道:“今日的酒是你裴师叔酿的?” “是,师尊是想说,长清师叔很喜欢?”迟珣一笑,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长清师叔并不贪杯,但裴师叔的酒,也是出云宗的不传之宝。 “他难得多喝了几杯,若是有余的,便让他带上些。”乌鹤撑着酒意叮嘱道。 “是。”迟珣招了招手,唤了两个弟子过来,让他们将乌鹤送回去,自己走向了正收拾着的酒宴。 “迟师兄。”见他过来,边打趣边干活儿的弟子们自然地抬头朝他笑了笑。 “嗯,余下的酒可还有?” “可别说了,裴师叔心疼得跟什么一样,早便抱走了。”其中一人抢先道,“不过我快了一步,提前藏了两坛。” 说着,他眨眨眼,手指勾了勾,两坛被灵力封着的酒便直直落入迟珣怀中:“就是想着师兄你忙前忙后,肯定没来得及尝,特意给你留的。” 迟珣轻抬衣袖,其中一坛酒消失在了空中,另一坛则是顺着原路回到那人手里。 他迟润一笑:“我要一坛就好,剩下的你们分,记得小心些,别让裴师叔看见了。” “那是自然!” 与转身望来的乌鹤相视一眼,待他微微颔首后,引路的雪衣少年转身朝着裴褚崖轻施了礼,走到乌鹤身后三尺处站定,敛下眼眸,不再言语。 脚步未停,裴褚崖毫不在意殿内诸人各有所异的探究目光,自顾自走过乌鹤身侧,于他身旁捻起三炷香,行云流水般朝下轻点三次,一弹指尖,将刚刚燃起的香插在了祭鼎之中。 红衣似火,在满目或青或白的素色衣衫中,宛如雪中寒梅,张扬而刺目。 满殿吸气声中,出云宗弟子皆默契地缄默不语,其他宗派之人有些却是第一次到场,见此不觉有些惊憾。 在祭礼之上穿得这般随性也就罢了,竟还把三清香插得像掷剑般随意,举手投足间,无半分对师长的恭敬不说,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似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维系了。 比起祭奠,倒更像是挑衅。 新入门的弟子盯着那道身影低声嘟囔了句什么,被师长狠狠瞪了一眼后忙又噤声垂首。 但即便如此,那样的无双风华,依旧惹得几个耐不住性子的晚辈频频侧目。 同时,心中不由暗自感慨。 楚念声抖了抖蛇尾,总有种被他从后脑勺开始,顺着后背一路摸到尾的错觉。 不过她很快便将这事抛之脑后,注意力全在整副蛇躯的细微变化上。 许是迟珣熬的药起了效,她偶尔会觉得整个身躯都在发胀,头也昏沉沉的。 除此之外,她似乎还忘了什么事。 但因身躯的变化愈发明显,她一时抽不出心神去思考到底忘了什么。 况且变成蛇的机会实在难得。 她记起迟珣说的话,再结合楚霁云的所作所为,心中隐隐有了定夺。 不过她自然不可能承认以前是自己想错了,便又模仿起蛇攻击人的动作,意欲恐吓他。 第93章 第93章(一更)“为兄从未有过…… 眼见那金蛇弓起身,又猛地往前一冲,楚霁云抬手抵住她的吻部,手指微拢,几乎将她整个脑袋包裹起来。 干什么! 楚念声大张着嘴,发出威胁式的“嘶嘶”声响,蛇尾也飞快摇着。 但楚霁云只是顺势抚过她的脑袋,再捏住颈部,使了巧劲儿,便令她合上了那张“血盆大嘴”。 他却没挪开手,仍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道:“闲愁生躁,忍过今晚便好。” 语气仍淡,楚念声却莫名从中听出些宽慰意味。 甩动的尾巴突然停住,她面带疑色地望着他。 可她还是什么都没瞧出来,唯有落在头顶的轻抚万分真切。 楚霁云意欲松手,却忽然想起迟珣说的话。【没错!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虚伪!】系统突然出现,隔空喊话对墨游浅表示赞同。 楚念声捏了捏眉心,对系统说:“……你骂谁呢。” 【宿主,我在骂牧轻霜和韩钰皓啊,他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他刚才是在说裴褚崖。”楚念声同它解释道,“他是想说,韩钰皓和牧轻霜不是好人,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裴褚崖也不是什么好人。” 系统:【啊?但他们没混在一起啊?】 楚念声又捏了捏眉心。 她曾以为他们几个关系很好,好到丢下道侣去百草谷中救人,好到比起道侣,会把救命恩人放到第一位。可她现在又不确定了。 系统说的这话,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赞同。 她打断还在滔滔不绝的墨游浅:“所以,你说你看到裴褚崖和牧轻霜他们纠缠不清,他人呢?” “额——”墨游浅这才想起,从刚才开始就没看到裴褚崖。 大厅里聚集着从各处来的修士,可哪里都没见着裴褚崖的身影。 “不对,我刚刚还看他们在一起的。” 墨游浅转动留影球的角度,试图把人找出来。 期间院外有人敲门,颜小鹿又从二楼跳下去开门:“定是楚姐姐请的医修来了。我这就去开门。” “啊?裴少庄主,您?您怎么亲自来了呀?”很快,颜小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雨声中渐渐响起了些别样的声音,主屋内,有人披衣而起,立在了窗前。 瀑布前执剑的少女身形灵敏,使出的剑招也越发熟练连贯,裴褚崖静静望了许久,忽地低眸,看向了榻边摆放着的一把长剑。 如若楚念声在,必能认出那剑并非裴褚崖所用的无霜剑,而是一把剑身宛如玉石般明透,周身散发着内敛柔光的银白色软剑。 裴褚崖再度移回目光,视线透过越发密集起来的雨幕,落在了楚念声被打湿后贴在后背的发上。 他眸光微顿,指尖微微抬起,一道光晕顺着半掩的窗缝飞出,在将要抵达瀑布边时,却忽地滞住。 “阿声?”“如此,可合师侄之意?” 迟珣沉默许久,直到身后屋门徐徐开启,耳侧雨声骤然清晰,他才恍然惊醒,朝裴褚崖俯身一礼,转身离开。 “迟珣。” 自结界内出来,迟珣果然仍在原地。 楚念声扬起笑走近他:“师兄。”“我不能去白涛山吗?” 看裴褚崖欲言又止,楚念声忽地想起之前的那个梦。 说起来,原来的剧情中,裴褚崖丢下还在病中的原主。同牧轻霜韩钰皓一起结伴去了白涛山。 对啊,明明之前裴褚崖都不去白涛山秘境的,这次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要去了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楚念声警觉地眯起眼睛:“我不能去吗?南耀湿热,我还没见过雪山呢。就想去白涛山看看,不进秘境之中。” 到时候她披个马甲,单独行动,也没人认得出来。 听到她说不进秘境,裴褚崖神色稍有缓和。 裴褚崖沉思了一会,开口:“白涛山上冰雪覆盖,很冷,你衣裳要穿厚些。” 楚念声立刻乖巧点头。 “南耀人怕冷,去了怕一时适应不了那里的气候。我让人多备一些姜草,煮水服下驱寒祛湿。” 楚念声:“也行。” 裴褚崖:“还有……” 楚念声:“……还有吗?” 听雨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上还拿着纸笔:“少庄主您接着说,我一定准备妥当。” 想到她的身体状况,还有她之前翻墙跑出去玩的前科,裴褚崖尤不放心。念叨了一刻钟,冻伤处理,雪地生存指南。 楚念声都乖巧点头同意了。 裴褚崖:“还有……” 楚念声头大:“你实在担心过头啦!!” “好了?”迟珣亦笑了笑,像是早有准备般,微微低头,将一枝沾着晶莹雨滴的凤凰花递向了她。 “出云宗,玉渊门下弟子迟珣,祝贺师妹入门。” 楚念声自然接过,朝他弯眸一笑:“谢谢师兄。” 迟珣目光在她肩头一道极浅的,似乎是某种兽物绒毛般的黑色痕迹上落了落,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又很快恢复原样。 他笑着转身:“走吧,我带你熟悉一下宗中的情况。” “师尊,长清师叔似已无意于出云,您又何必多次苦心相劝?” 乌鹤正在练字,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迟珣,有时候,你看到的并非一定是全貌。” 迟珣习惯性走上前去为他研墨,心中却仍旧留有惑意:“可上尊的言行似乎对旁的宗派,都比对出云好上许多。” 乌鹤笑意未改,只是唇角的弧度似乎掺杂了些许其他的情绪。 许久,他轻轻拍上迟珣的肩。“只是觉得你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样子英勇无比。”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楚念声眼睛微微睁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裴褚崖认真的? 他不像之前那些人那样,说她胡闹吗? 浮风船降落,船身轻微地晃了一下。 楚念声心里跟着漏跳了一拍,回过神来。 她干嘛,不过就是被这人夸了一下而已。裴褚崖一直小心翼翼对她过度保护,却说她勇敢帅气,反差大了点,她就连做什么反应都忘记了。 “那好吧。”楚念声抓着衣服下摆,移开目光,“帮人帮到底,我去看看白涛山的那些人。” 说完不等人答话,扭头就跑。 裴褚崖看着她溜得飞快的背影,不解地问旁边的人:“我说错话了?” 明明刚才别人也是这样夸她的,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旁边的人沉默了。 这个人看不出小少主是害羞了吗? “总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掌中长剑的嗡鸣声逐渐平息,少年静立许久,低下头,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喃了一句。 “是这样吗师尊。” 身后,裴褚崖忽地开口道。 迟珣脚步一顿,下一句话已到了耳边。 “你最擅于避局,却为什么没有告诉乌鹤,你其实知道楚念声身份的事?”裴褚崖声音散漫,仿佛只是随意问起什么小事一般。 迟珣指尖朝内缩了缩,许久 “因为没有必要。”“你!” 白苏长老一拍桌子,正要发作。就听裴褚崖继续说道:“我已经提前将药单给庄主过目,他已应允我使用这些药材。” “裴冬青同意了?!”白苏长老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 雨声中,裴褚崖的笑声隐约传来,并不真切:“哦?” “那便没有必要吧。” 看着不远处执伞而来的人,裴褚崖眼帘半掩,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收回手,衣袖垂落,遮住了莹白修长的手指。 剑势一停,楚念声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后笑着应了声:“师兄。” 迟珣已然加快脚步,匆匆行至楚念声身边,将手中的伞移到了她的头顶,同时有迟热的灵力笼罩而下,不多时,楚念声的衣发便已半干。 顿觉身上变化的楚念声舒服地眯了眯眼,又朝迟珣弯眸一笑:“谢谢师兄。” “怎么不避雨?”迟珣语调罕见地带了些责问。 “方才没这么大的,”楚念声讪讪一笑,“我打算练完一遍再回去换衣服的。” 迟珣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又问:“长清师叔可在?” 楚念声点了点头,听小黑说,她师尊昨夜一直在房中。 迟珣将伞递给了她:“你先回屋,我有事回禀师叔,待晚些时候,我教你避水诀。” 楚念声看了他眼,没有多问:“好啊。” “别动。”楚霁云双眉微蹙,按住她的手。他又试过两回化物诀,灵力却仍然没有成形。沉默片刻后,他再度按住她乱动的手,说,“别动,为兄来解。” “快!你这练功房里冷得要死。”经过起初的不自在,楚念声很快就适应了这一状态。 幸好她不是在书房里变的身,也幸好撞着的是楚霁云。 她记得年纪很小的时候,她爹还把他俩赶到一个池子里泡过水。 身下的蛇尾实在太长太大,没一会儿,她的手就开始发酸。 眼看着他已经解开钩带,她干脆抬起胳膊搂着他,恼道:“阿兄,你没把我的衣服捡回来吗?若是叫外人撞见,那我岂不是颜面无存!” 又说:“幸好先变出来的是上半身,若是先变出下半边,那我定要给迟珣下毒,再让他试试这药的厉害。” “念声,”楚霁云的手稍顿,面容半掩在暗色中,显得模糊不清,“暂且别说话了。” 第94章 第94章(二更)他是在教她怎样…… “什么意思,你还嫌我话多?”楚念声大为光火,撑着他的肩便要起身质问他。 但一只隔着衣袖的手按在她背上,将她压了回去。 “别动。”楚霁云声音略显发涩,“若非妖,难以适应这半妖形态。” 原来是看出她现下这样很难保持平衡了么? 楚念声又趴回去,将身躯的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与他贴得很紧。 她忿忿道:“等抓着那条蛇妖了,我要亲手报仇。将它的鳞片全刮了,打散它的妖气,再给它塞聚气凝形丹,定要折磨得它生不如死!” 裴褚崖把托盘放下:“听雨让我把这个拿给你。” 托盘上不止有着药碗,还有一块刻着灵器阁纹样的玉牌。 楚念声挑眉:“二哥这是终于想起来给我回信了。” 他家一个个都是大忙人,没事就闭关炼器啥的,有时候用传音符根本找不到人。 若是没有急事,就会用这玉牌留言联系。 楚念声的二哥楚景风,本来负责送亲,结果在她婚宴前一天收到了冥川有异动的消息,匆匆赶了回去,如今才有空给她回消息。 说到边境,楚念声就想起那场让灵器阁损失惨重的悲剧。冥川封印被破,妖兽突破边境,入侵南耀境内。 那一战异常惨烈,她大哥二哥皆是死在了这一战中。她母亲以生命为代价,耗尽修为重塑结界,勉强守住了南耀国。 楚念声得知消息,匆匆赶回南耀,没过多久就被黑化的裴褚崖一刀捅死。 好好的封印怎么就破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这次突然出现妖兽群,是不是代表着什么? 楚念声在给楚景风的信息中,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和担忧。 楚景风给她的回复非常直白:“没参加你的婚宴是我不对。但你也没必要这么诅咒你玉树临风的二哥吧?都说是小事,边境上并无异样。比起担心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养养身子,再想想如何和你道侣培养下感情。” 隔着玉牌,楚念声好像听到了他吊儿郎当的声音,不由得捏了捏鼻梁。 冷静,还有时间,在剧情杀之前,她的家人应该不会出事。 她哥有句话说得对,先把身子养好,不然她这随时会毒发的脆弱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你二哥那边如何了?”裴褚崖把窗户关上,冷风都被挡在了外面。 楚念声呼了口气,答道:“没什么大事,边境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妖兽,已经解决了。” 说完便拿起药碗,三两口把药喝完了。 她喝得快,除了之前被逮到偷吃点心那次,之后喝药都表现得十分配合。 之前裴褚崖还苦恼过,她喝完药后怎么哄她开心,怎么和她修复关系。也想过要不要备一些解苦的糖丸。 现在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管他配的药多苦,楚念声都能一口气喝完,眉头都不皱一下。 裴褚崖没把准备的糖丸拿出来,递了杯温水过去:“漱漱口吧。” 楚念声漱了口,就躺下等裴褚崖给她梳理经脉。同时思考要如何给她二哥回信。 出于种种考虑,她并没有把婚宴当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楚景风。 要是让他知道了,怕不是要从南耀再杀回来,嚷嚷着要铲平留药山庄。才不会说出让她同裴褚崖培养感情这种话。 而且,和裴褚崖培养感情? 楚念声捏着玉牌,陷入沉思。这怎么培养? 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想不通,扭头盯着裴褚崖看。 裴褚崖本来正给她梳理经脉,一抬头,便对上她一双水灵灵的眸子。 楚念声对他笑。 裴褚崖把她笑盈盈的脸扭了回去,按住她的脑袋:“先不要动。” 被按住脑袋的楚念声笑容消失:“哦。” 回二哥,她最近过得还不错。只是裴褚崖可能不想和她做道侣,倒是变着法子弥补了她缺失的父爱。 除了每日监督她按时用药,连日常饮食和有没有好好睡觉都要管。 除此之外,裴褚崖和她没有过多的交流,白天忙得不见人影,晚上回房后不是翻医书就是打坐。 合租室友的关系都没有像他们这么僵的。 所以培养感情的事,就别再想了。 楚念声打了一堆的腹稿,最后也没把这些话写进玉牌里。 裴褚崖虽然对她无微不至,但和她说话时又带着股疏离,像是要特意和她拉开距离。 怎么和他培养感情,她也不知道啊。 她因为梳理经脉没动,手上一直捏着那块玉牌没放下,手指沿着玉牌边缘的花纹打圈。 “你想家吗?”裴褚崖突然问她。 楚念声回神:“嗯?怎么突然这样问?” 裴褚崖:“只是猜测。”她盯着那块玉牌看,都快盯出花了。 经脉梳理结束,楚念声起身活动了下,对裴褚崖说:“有那么一点点吧。” 更多的是担心。她母亲和大哥得留在阁内坐镇,没办法送她出嫁。没想到等她再回南耀,他们一家人就幽明永隔了。 可惜眼下有用的信息太少,她还没有找到破局之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过一段时间,我们回南耀看看?”见她面露苦恼,裴褚崖试探着问她。 楚念声没想到裴褚崖会主动说这个:“你和我一起去?真的可以?!” 南耀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就怕系统突然给她塞个任务,不救裴褚崖删了她所有马甲。 光楚霁那一个马甲就十分强力,为了未来改变结局,底牌当然越多越好。若能把裴褚崖一起打包回南耀去,那再好不过。 “可是……你不是还要处理山庄中的事务吗?能脱开身?”楚念声问。 “不要紧。而且,我也想去见你的家人。”裴褚崖计算了一下时间,说道,“你体内毒素应会在下崖发作,我帮你压制过后,随时都能回南耀。” 这还真是个惊喜! “好!”楚念声笑开了,扑过去给他一个爱的抱抱,“谢谢夫君。” 他们本来就离得近,裴褚崖猝不及防地被她抱个正着。 “谢谢你,我这就给家里面传信。” 裴褚崖没推开她,只是更加僵硬了几分。 楚念声靠在他怀里,这样靠近的时候,总能听到他比平常快得多的心跳。她突然觉得,说不定可以试试和裴褚崖培养感情,也许能顺便回避他未来黑化捅死自己的未来。 愿意和她回南耀,裴褚崖人还挺好的。 然后下一秒,被她抱着的裴褚崖问道:“外面这么冷。你外袍呢?” 蛇妖微张开嘴,隐约可见那条轻颤着的蛇信子。 他的呼吸也急了些,却不似先前那般肆意放纵,而是压抑着,不叫促乱的吐息泄出。 他按住了她尾巴靠上的部位,往左轻一碾。与此同时,他卷带着她的尾尖,往右一扭。 如此来了两三次,楚念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教她怎样操控蛇尾。 但是—— 他的手按在蛇尾上,指腹碾动,便会激起阵微弱的刺麻。 他的尾巴尖缠着她的,如两条紧密相缠的藤蔓,彼此绞动,窸窸窣窣的声响下,鳞片也会跟着相磨。 她呼吸微滞,盯着那紧缠着的尾巴。 但是,实在有些奇怪。 第95章 第95章(一更)梦里的体验那样…… 楚念声看向蛇妖。 他或许也压抑着什么,连半掩在乌黑发丝中的耳尖都涨出薄红。 可他的神情坦然,视线相对时,甚至露出宽慰人的纯粹笑意,就好像根本不知晓自己的变化。 蛇妖指了下尾巴,随后松开缠绕的尾尖。 他将尾巴的前端抬起,借此支撑起整个上半身。 眼下他俩是在房间里,地面平整光滑,他很难蜿蜒前行,便选择用其他方式行动。 他有意将身躯抬高,好让她看见腹部鳞片的变化。 因而当他开始爬动时,楚念声清楚瞧见,排布在他蛇腹上的鳞片会缓慢竖立,并不断收缩,以此推动整个身躯前进。 在长公主离开之后,宣阳殿中有一瞬间的沉默。 洛明溪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楚念声,听着她的心音叭叭叭的。她就发现,要是跟楚念声有着接触,这心音会更加的明显清晰,连她小声的碎碎念都听得清清楚楚。 【哎哟,长公主是真没看皇帝陛下的脸色哦,就差没把嫌弃写在脸上了,长公主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姓洛又怎么了,不过是个名字。】 【不当郡主怎么了,洛明溪还是我天阳宗无涯峰的小师妹呢!那可是小师妹,团宠标配身份,一个郡主怎么了,还看不上她公主府呢!】 【而且我总觉得这个皇帝陛下话里有话的样子,肯定憋着什么坏。】 【啊啊啊啊啊啊好期待长公主知道真相那一天啊啊!真不知道她那张小白花一样的漂亮脸蛋能变化出什么表情来!】 【哦,不对,以长公主的智商和脑回路,说不定还真不能体会这里面的意思。】 洛明溪:噗嗤。 【反正是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的,她们只会把对手拉到跟自己同样的智商范围,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和神奇的脑回路,打败对手!】 【小师妹就是吃亏在这上面,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就不能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对方犯病的时候,揍一顿。】 【一顿打不好,那就打两顿。】 【多打几顿,打服气就好了。】 没忍住笑意的洛明溪直接笑出了声,打破了宣阳殿中诡异的宁静。 皇帝陛下没好气地瞪一眼洛明溪,“你还笑得出来!” 太子殿下也笑道:“明溪,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洛明溪点点头:“算是知道一点,所以我这才跑回来,想要求证。” 这也就说明为什么这次洛明溪回来之后,会有那么奇怪的情绪表现,都显得不像是她了。 皇帝和太子突然都明白了。 只有楚念声一脸懵逼地望着洛明溪。 【小师妹这是笑什么呢?哦,小师妹这是因为长公主的刺激,终于想通了。】 【可喜可贺,普天同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不过小师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楚啾啾。”洛明溪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打断了楚念声的胡说八道,但又实在不知道跟楚念声说什么好。 毕竟楚念声一直都没“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站在一边,陪着她。 头疼。 特别是此刻,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唤起,楚念声那布灵布灵的大眼睛晃闪闪地看着她,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帝舅舅,太子表哥,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我没事。”洛明溪抿抿唇,眼底是一片释然,“也许刚开始知道的时候,我确实……” 怎么说呢,是低落还是感伤,好像都不是,反而是释然,以及果然如此。 但是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就这么直说是不是不太好? “但我现在觉得,这真不重要了,从一开始,我是她女儿这件事,对我和她都是折磨,如今真相大白,我和她都解脱了。” 皇帝还没说什么,太子就已经淡然出声:“可看起来,长公主殿下并不想就这么轻易结束。” 长公主的认知到底什么时候扭曲成这样,不管是皇帝还是太子都没意识到。 洛明溪弯唇笑道:“她想要的不过是这郡主的名头,自然拿去就是,这样的虚名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明溪……” “太子表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这些年我在皇城得罪了不少人,但真的没了郡主这个名头,她们就能骑到我头上来?太子表哥是不是忘记了……” 洛明溪抬手,一道灵光在指尖显现,化作一朵金色的莲花,飘然落下。 “我可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柔弱小可怜,也从未寄希望于她身上,渴求过她的保护。” 也许在年幼时曾经幻想过,但很快她就认清楚现实,再也不去奢求。 皇帝轻咳两声。有些话就算他说了,他那个被养坏了的妹妹也听不到,但他可以说给洛明溪说。 “这个洛字,不要也罢。”皇帝抬眼看着洛明溪,眼中全是慈爱和期待,“以后,你就叫明溪,如何?” 明溪这个名字,最开始还是皇帝亲自给洛明溪取的。 此刻去掉洛这个姓氏,洛明溪才陡然意识到皇帝陛下的用意。皇帝陛下的母家舅舅,也就是跟洛明溪长得很像的那位英年早逝的琥珀王朝圣武大将军,就姓明。 皇帝陛下,早就将他的用意,藏在了洛明溪的名字当中。 【哎哟我的神,皇帝陛下就是我的神,这一步步的,不愧是皇帝陛下,算得可真好。】 【皇帝陛下是早就算到这一天了?】 【诶不是,皇帝陛下是早就知道小师妹的身世了?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我觉得这不太可能,皇帝陛下要是早就知道小师妹的身世,应该早就做出点什么了。只能说,皇帝陛下对自己这个妹妹实在太了解,这一手防患于未然简直做得太棒了,给皇帝陛下打call!】 洛明溪:本来都听懂了,怎么到最后她就有点迷糊了?打什么来着? 皇帝陛下还等着她的答复,这事皇帝虽然说了,但他还是会尊重洛明溪的意见。 洛明溪就笑着说:“好,听舅舅的话,以后我就是明溪,跟洛家,没有半点关系了。” 皇帝陛下顿时笑出满脸褶子。 太子殿下似乎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明溪你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身世存疑,那你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关于这段,我好像也不知道?】楚念声摸摸后脑勺,开始做沉思状,【剧情里似乎并没有讲这么多?让我仔细想想。】 明溪:那你可真得(dei)仔细想想了。 同时,明溪对皇帝陛下说:“并不曾听说,其实在这之前,我对自己的身世,没有半点怀疑。本来也只是想回来求证,但谁想到……” 长公主并没有给她求证的机会,在知道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恨不得将她踩进泥里。 求证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但是她的身世 太子殿下却在此时开口:“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有个猜测。” 大家同时扭头,看着发言的太子殿下,其中楚念声的眼神最是明亮,充满好奇的光芒,看得人好像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她的眼神。 “其实当年,见到明溪的那一刻,我就觉得,她应该是明家的孩子。” 有句话不好明说,那就是他一直觉得不管是长公主殿下,还是洛驸马,应该都生不出明溪这样的孩子。不过长公主再怎么说也是皇帝陛下的亲妹妹,还是要顾忌皇帝陛下的面子,所以这话不能说。 “所以我很早就从明家这条线开始调查,”太子殿下对皇帝陛下点点头,“这一点父皇也是知道的。” 皇帝陛下知道,当年太子将明溪带回宫的时候,就跟他提及过,怀疑明溪不是长公主的孩子,而跟明家有关,明溪那张脸就是最好的证明,然后太子就一直在调查。 皇帝陛下却觉得不可能,明家的事,他十分了解,可以说过去的这么多年,明家上下在皇室面前就没什么秘密,也正是因为这份坦诚,获得了皇室经久不衰的信任。 从未听说过明家还有流落在外的血脉,特别是明溪跟那位圣武大将军长得那么像,难道还正是圣武大将军的血脉? 皇帝陛下直觉不可能。 “也如父皇所说,这些年我一直没找到什么线索,也曾经屡次想过放弃,但现在看来,我没放弃确实是对的。” 明溪瞳孔一颤,多年相处,她当然很了解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能说到这地步,必然是有了什么线索。 “父皇,当年圣武大将军身边虽然没出现过女人,但儿臣查过圣武大将军身边所有亲近过的人,其中有一个人物,确实存疑。” 说着,太子殿下就取出了一份老厚的信件还有各种资料,呈到了皇帝陛下面前。 这东西,还是知道长公主要进宫之后,太子殿下特意回自己宫里去取的,楚念声目睹了全过程,太子殿下似乎也没打算瞒着她。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太子殿下会这么晚才回到宣阳殿的原因。 皇帝陛下正在看太子送上来的信件和资料,厚厚一叠,慢条斯理地翻开着,明溪就在他身边,伸头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楚念声站在下面,脖子伸再长都看不到。 【咦惹!】 【着急!】 【想看!】 【看不着!】 一连串的心音把明溪都逗乐了。 “只是表哥的猜测,即便当时圣武大将军身边曾经出现过可疑的人,也并不代表,我就是圣武大将军的后人呀……” “嗯,我只是想说,现在有了线索,可以按照这个方向继续调查下去,”太子抬眼看着皇帝陛下,“但是接下来,就需要借助父皇的力量了。” 太子殿下能够调动的人手,也都是皇帝陛下给他的,而他自己养的私人力量,也都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楚念声还在一旁吐槽。 【琥珀王朝也挺有意思,眼前这对父子大概是有历史记载以来最坦诚布公毫无芥蒂的父子了,能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怪琥珀王朝能传承这么多年了。】 听到楚念声颇有感叹意味的声音,明溪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思绪中抽离出来,“表哥,其实我并不介意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太子也扬声道:“我介意。” 【啊,小师妹也许并不介意,但这两位宠爱她的家长是真介意。特别是太子殿下,小师妹大概是不理解他的心思,要不是辈分不对,把她捡回去养的太子殿下恐怕都把小师妹当做自己的崽了。】 明溪:楚啾啾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大声一点?谁被捡回去了? 她起初觉得这蛇妖有些太过放浪,这话或许不假。 没几回合,他便无师自通地琢磨出些技巧,开始含吻她的唇瓣,缓慢又细腻地吮舐。 而她对蛇信子的担忧似乎有些错位。 接吻时,她没有亲眼见着那条蛇信子,却又感觉无处不在。 他吮舐着她的唇瓣时,那轻盈的信子尖儿也会抚过、轻拍她的唇瓣,带来似有若无的痒。 当他尝试着撬开她的牙关后,那条细长的信子随之扫过她的上颚,激起阵阵刺麻。 “呃,嗯……”蛇妖比她的反应更为激切,双臂搂住她的腰身,喉间溢出阵阵哼喘,竟还想像蛇尾相绞的那样,用蛇信子缠住她的舌尖。 可渐渐地,楚念声察觉到不对劲:就算是激切所致,他的反应未免也太强烈了。 他呼吸失稳,胸膛起伏得厉害,脸色时而煞白,时而涨红,和她以前见过的病人发作病症一样。 第96章 第96章(二更)哪怕是兄长,哪…… 愈发急促的呼吸间,黑蛇迟缓地眨了下眼睫。 昏沉间,他竟从她身上闻着了一点兄长的煞术气息。 此时他才记起,似乎已经有好些天没见着兄长了。 他眼帘微抬,扫过四周暗色。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魔域深处的白雾林。 离开白雾林时,他从未想过会与兄长分别这么久,更没想到会经历这些。 他记忆中的家,是数百年间都只能瞧见一片混沌的天,还有枯瘦到看不见丝毫绿意的树。 裴褚崖说会和楚念声回南耀时,没想到她会这么高兴。 甚至高兴到……主动拥抱他。 楚念声虽总是笑吟吟地对着他,却从不主动和他接触。 把脉的时候,梳理经脉的时候,都是他主动去触碰她。除此之外的时候,裴褚崖都尽量恪守礼仪,与她保持距离。 所以当距离猛然拉近时,裴褚崖愣在了原地。有些僵硬地抬起手,不知道要不要回应她的这个拥抱。 直到一股柑橘香味钻进了鼻腔,他才回神,楚念声平时好像不用这个味道的熏香。 “你外袍呢?”他感到楚念声身上有些凉,便问了这么一句。 怀中的人动作一顿,唰的一下跑掉了。 裴褚崖搂了个空。 裴褚崖:“……” “外袍?哦,屋内有些热,我给脱掉了。”楚念声不动声色地退远了些。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房间四周,“被我随手放哪去了?” 刚才有些暧昧不明的氛围,被瞬间打了个稀碎。 裴褚崖默了默:“……马上就进入白涛山的范围了,会变冷很多。” 楚念声松了口气,懂了,裴褚崖是怕她冷才这么说的。不是闻到味道发现她吃了烤肉就好。 正常的治疗她一定会配合,但不该她喝的药她绝对不喝。之前当做证据销毁的外袍她是不会再拿出来了。 楚念声假装在房间里找了找:“奇怪,那件外袍被我放哪里去了?” “穿另外一件吧。”裴褚崖从衣柜里找出两件外袍,“要哪一件?” “那就那件海棠红的吧。”楚念声指了指他左手拿着的那一件。 裴褚崖应了一声,再回身,又从衣柜里给她找到了配套的围脖和手套。 楚念声看着裴褚崖利落的动作,嘶了一声。 不是,他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她的衣服都是听雨帮忙准备的,她自己都不记得有什么花色,裴褚崖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还能准确无误地把配套的衣服都给找出来的? 她记得听雨有问过裴褚崖到白涛山该准备什么,难道是听雨找他征询意见的时候,他记下来了? 楚念声刚把裴褚崖给她的外袍裹上,又被套了一个毛茸茸的围脖。 在被裴褚崖裹成球前,楚念声出声阻止:“不用穿得这么厚吧。” 修炼之人有灵力护体,就算她修为不怎么样,御寒还是没问题的。 穿成这样,多少有点丢脸了。 裴褚崖一丝不苟地给她系上系带,解释道:“白涛山终年下雪,灵山的寒气混杂着冥川的阴气,用灵力也挡不住。手给我。” “手套就不用了吧,我不喜欢戴手套。”楚念声说。 她身上带了好些小机关,戴手套会影响她操作。 裴褚崖:“不可以。” 然后,拿着手套,静静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僵持了片刻。 楚念声默默地把两手背在身后,啊,真的是,她娘都没这么管过她。 裴褚崖在奇怪的地方异常的执着,就和之前非要喂她那一碗药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 裴褚崖皱眉:“念声……” “…………好吧。” 楚念声先败下阵来,认命地伸出自己的爪子,让裴褚崖戴手套。 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 按照裴褚崖的要求穿厚实了,楚念声才被放出门。 再次登上甲板,被裹成球的她,和那些围着炭火吃烧烤的弟子仿佛不在同一个季节。众人奇怪地打量起她的穿着来。 楚念声望天:看吧看吧,随便你们看。 【叮!任务提醒,已进入白涛山领地,将会在之后发布任务详情,预祝宿主旗开得胜!】 随着系统的一声提示音,一阵夹杂着雪片的寒风扑面而来,所有人被冻得一阵哆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连绵的雪山,厚重的积雪在山岩上铺开,满眼肃杀的白。 楚念声现在倒不觉得裴褚崖给她穿得厚了,好奇地打量起这片未曾见过的雪景。 在这冰雪巨峰面前,人的存在都显得格外渺小。 她盯着雪山看了片刻,忽地指向一个方向:“那里是不是有人?” 浮风船下降,众人也都看清了,的确有人。 有人认出了那些人服饰上的标志:“是白涛门的人!” 所有人都向那个方向望去,就见几人正被一群妖兽围攻。 那些妖兽体格巨大,体表覆盖着棕色的刚毛,有着弯刀一样的獠牙。 “他们有人受伤,先停下,然后……” 楚念声:“不好!” 裴褚崖话未说完,身边那穿着海棠色外袍的身影往前一掠,一串噼里卡拉细密的机关声响起,一道银光射出,雪地上一只从后方偷袭的妖兽应声倒地。 “哎呀,小少主好准头!” 旁边的器修啪啪啪给楚念声鼓起了掌。 楚念声手上拿着一把玄铁打造的弓弩,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金属的冷光,刚才她真是用这武器将妖兽一击毙命的。 她动作极快地上弦搭箭瞄准,平日里那娇滴滴的气质褪得一干二净。 又干脆利落地击倒了两只妖兽。 “小少主帅气!” “小少主最棒。” 楚念声头也不回,对那群人喊道:“别光看着过来帮忙。” “是!” 众人得令,纷纷拿出武器,远处的妖兽就像割麦子似的倒下了一大片。 那帮器修们在前面打得起劲,医修在后面围观。 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他们说那武器少夫人也能用,是真的能用啊?” 起先听他们说灵器阁制作的武器多么精巧,就连没什么灵力的少夫人也能用,他们以为多少有些夸大其词。是为了推销那些武器的托词。 现在看来竟一点都没有夸张,少夫人不但能用,还用得很溜啊。 明毅看着他们在前面杀妖兽,有些手痒:“少庄主,要不要我们也下去几个帮忙?少庄主?少庄主?” 明毅叫了裴褚崖好几次,就见他们少庄主直勾勾地盯着少夫人的方向出神,半天没个回应。 “咳咳。”一个灵器阁的器修挤过来,解释道,“少庄主无须担心,别看我们小少主这样,她可是真正上过冥川的战场杀过敌的,这点子妖兽对她来说小菜一碟。” 听到冥川,裴褚崖回神:“她去过冥川?” 冥川结界由灵器阁和南耀皇室共同镇守,那么多的修士那里守着,楚景风怎么可能让自己妹妹去。 “额——” 那人一阵语塞,这位少庄主的关注点怎么如此与众不同? 他正想着要怎么解释,就见裴褚崖思考片刻,恍然说道:“她偷偷跟着去的?” 猜对了!怎么猜得那么准。 小少主的外表和真实性格反差巨大,凡是刚认识她的人都会经受一波冲击,他们老早就见怪不怪了。 他还以为这位少庄主是受到的冲击太大,没缓过来呢。结果这不是对小少主的行动模式门儿清吗? “你们在说什么呢?” 收拾完妖兽群,楚念声掰了几下弓弩上的机关,那弓弩被她折叠成一个盒子大小,收进储物袋里。 没了那黑铁的弓弩,她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像是被养在深闺的大小姐,实在想象不出她拿弓弩的样子。 可裴褚崖知道,她一点都不柔弱,很久以前就知道。 “手给我。”裴褚崖说。 楚念声伸出一双手,刚才一时情急,手套被她不知道甩哪里去了。 “所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裴褚崖把捡回来的手套给她戴上:“在说你跑到冥川的事。” 楚念声:“……啊?” “还是跟着你二哥偷偷去的。”裴褚崖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当初她翻墙被裴褚崖撞到的时候,对方也是这种眼神。 楚念声:? 她这是黑历史又被扒了? 楚念声试着推测了一下裴褚崖的想法。 毕竟她翻个墙多吃点东西,裴褚崖都怕她摔着撑着。当她是个易碎玻璃摆件似的。 可能就和那些镇守冥川的修士一样,觉得她柔弱不能自理,更不该去做那等危险的事情吧。 “我是去过冥川,还杀了妖兽。”楚念声淡淡道,“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 裴褚崖给她拍了拍头上的雪花,一脸认真地说道:“射箭的准头好,救人于危难之中的样子更是英勇无比。” 她记得楚霁云的衣袋里有好几张移行符来着。 但楚霁云听见她的急促喘息,还有明显不对劲的嗓音,仅顿了一瞬,便推门而入。 第97章 第97章(一更)他在绞缠她的蛇…… 房门敞开一条缝,一团莹白光球从中飘进。 余光瞥见出现在房门口地面的狭长黑影,楚念声顿觉头皮乍麻。 完了完了。 这要是被楚霁云看见,那和被她爹娘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情况可能更糟! 她的心重重跳着,视线一斜,忽扫见放在一边的武器架。 那妖兽獠牙上带着毒,有不少人受伤,此处不宜久留。好在楚念声船够大,直接就把所有人拉回了白涛山。 大雪散开,山峰间一幢幢黑色的建筑物显露出来。明明是叫白涛门,山门却是黑色的,他们宗门的主色调厚重且沉闷。用墨色的石块垒砌的建筑物,像是风雪中矗立的界碑。 伤员们被集中在一处空旷的大厅,大厅的墙上没有挂字画装饰,桌上也没有摆件,只有简单的座椅和防寒的皮毛。 一进门,那些白涛门弟子便动作飞快地把东西挪开。一边拖开了白色的皮毛地毯,一边念叨着:“可不要被血溅到弄脏了,太难清理了。” 随后丝毫不顾同门之情,空出一片冰凉的地板,把受伤的同伴往地上摆。 颜小鹿把她那倒霉师兄放地上,出去找人帮忙。 “我师兄虽然中毒不深,但伤口止不住血,还请您再叫一位医修进来,先帮他止个血。” 被问到的人把手中弓弩递给旁边的人,挽着袖子上前:“我就是医修。” “啊?” 颜小鹿愣了一下,看那自称医修的人开始动作利索地处理伤口,脸上掩不住地惊讶。 刚才她看这人拿着把弓弩,以为这人是个器修:“灵器阁如此富有,给所有医修都配备了防身用的法器!?” “误会了,我是器修。”接过弓弩的人回道。 刚才他们大展身手,同伴眼馋他这弓弩,他就拿出来给他玩玩看而已。 原来如此! 颜小鹿一拍脑门,转向同行的第三人:“所以你也是器修对吧。” 明毅一脸嫌弃,侧身给对方看自己腰侧挂着的佩剑:“你眼神不好吗?剑修啊。” 颜小鹿:? 你们留药山庄的成员构成变得好复杂啊。 本来得知留药山庄与灵器阁结亲的消息,他们白涛山也没啥实感。 他们这地方偏僻,除了秘境开启,平时也没人来。更不知道那位灵器阁的三小姐长什么样。 直到那么大一艘灵舟从天而降,让他们都开了眼,能把这灵舟开起来,得烧多少灵石啊! 虽然不是给每个人都配备了护身法器,但颜小鹿还是好酸。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楚念声身上瞟。想去问姐姐你介意山庄里再多几个体修吗? 显然有这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偷偷打量这位家底厚实,因为病弱而嫁到留药山庄的三小姐。 那位三小姐正坐在一边,看系统刚刚发布的任务。 【白涛山任务一,进入白涛山秘境,获得晶血莲。】 【任务失败惩罚,删除所有马甲。】 【任务成功奖励,获得抽卡机会一次,健康值+5】 【隐藏任务,待解锁。】 “这个晶血莲是什么?”楚念声问系统。 【您完全不看裴褚崖写的药单子是吗?】 “我看了呀。”楚念声无语。 可她在药草方面的知识储备实在匮乏,只重点突击了裴褚崖给她指出来的几个。 她问裴褚崖哪些药草没找到时,裴褚崖也没说什么晶血莲啊。 “所以我要进白涛山秘境?秘境里的地图有吗?” 【支线任务一,获得地图】 【之前的地图是新手福利,这次的任务需要宿主自己努力哦。】 楚念声曲着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把手,那她只能先找个了解秘境情况的人,打探一下消息了。 “夫人。” 楚念声扭头:“?” 这是在叫她? 裴褚崖又叫她一遍:“夫人。” “怎么了?” 楚念声不明所以,怎么又开始叫她夫人了? 裴褚崖走近了些,挡住了周围打量的视线,给楚念声理了理围脖:“冷吗?” “不冷啊。” 虽然这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不少,但她穿得够多,不觉得冷。 “我没事呢,你去忙你的吧。”楚念声朝他摆摆手,还打算继续在原地等。 裴褚崖往身后看了看。 从刚才开始,就不停有人往这边看,有些只是好奇地打量。 有一些看她就和看灵石矿脉一样,眼睛都发绿光了。 亏楚念声能无视这么多人视线,恍若无觉地坐在这发呆。 “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还需要花些时间,不如你先带人找处房间安置。”裴褚崖说。 楚念声莫名:“我能等呀?” “房间会比这里暖和很多,去吧。”裴褚崖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 “也行吧。”楚念声没再反对,带着一群人往房间去了。 “我来给姐姐你带路,我知道哪处房间最暖和。” 颜小鹿自告奋勇。带着一行人去给别人落脚用的客房。 从窗外看去,能看到被积雪覆盖的大片废墟。 听说那里曾经是一片繁华的宫殿,只是万年前冥川突然出现,冥川中爬出来的恶鬼毁了那里,如今只剩下一片遗迹。 再往前,正看见一座高塔从废墟中拔地而起,像是一柄利剑一样劈开了风雪。 “那个是存放分魂剑的镇灵塔?” “没错,很壮观对吧。到了,就是这处房间最暖和。”颜小鹿给他们推开门。 这房间确实比那处大厅暖和很多。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这白涛山上的建筑物一处热一处冷的。温度能差那么多。 只是房间和大厅一样走的是极简风,要住得舒服还是需要花点功夫。 大家开始收拾房间,楚念声同颜小鹿道谢:“多谢你带路。” “不用谢。”颜小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想请姐姐你帮个忙。” “什么?”楚念声问。 “姐姐,你能帮忙找个医修,偷偷给我师叔疗下伤吗?”她小声说。 “你师叔受伤了,为何跑来找我?”楚念声挑眉。“刚才大厅中站着那么多医修,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 “其实……”颜小鹿犹豫了下,小声说,“我师叔他同裴少庄主有些过节。” 楚念声立刻想到她在烧烤派对上听到的事情:“瞧不起医修,把药草价格翻倍的那个?” “对,是他。啊不对,师叔没有瞧不起医修,那是误会,都是误会。” 颜小鹿现在很是窘迫,留药山庄来了那么多人,她却因为师叔和裴少庄主的过节,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犹豫再三,她决定找看着比较好说话的楚念声。 “最近风雪小了,妖兽便都下山来了,时不时就会出现今日这样被妖兽围攻的情况。师叔就是那个时候,为了护着我才受的伤。” 颜小鹿努力卖惨道:“唉……师叔自受伤后一直在休养,这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恐怕都不能去了……” “你那师叔,熟悉白涛山秘境的情况吗?”楚念声突然问她。 “嗯,熟悉啊?以前几次入白涛山秘境,都是我师叔带队呢。” 很熟悉啊,不知道能不能搞到秘境中的地图。楚念声想。 “你那师叔人在哪里?带路吧。” 她一把揪住楚霁云的衣袖,待他看过来时,连连摇头。 “不行!”她说,“要是查到我了怎么办,我现在这副模样,身上说不定还沾着那魔蛇的气息,万一他们说我是魔物,那我要怎么解释。” 迟珣听见,道:“师妹放心,你伤口内的魔气早已除净。” 楚霁云也说:“无须担心。” 楚念声仍旧摇头。 她想到什么,忙问:“外门弟子院查过了吗?” 迟珣:“外门弟子院与后山离得近,听那师弟说,最先去的便是那儿。” “阿兄,把药给我。”楚念声夺过楚霁云手里的药,一饮而尽,再塞还给他。随后掏出移行符,连嘴都顾不得擦,便催动符效,“药喝了,也用不着管我,我先走了。” 楚霁云被塞了个空碗,甚至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便眼睁睁看见身前人倏然消失。 第98章 第98章(二更)对于要坑他这件…… 楚霁云的指腹压在碗口边沿,药汁浸染,隐约能感觉到一点口脂的滑腻。 他沉默静立着,好一会儿,指腹轻轻一抹,擦去碗沿的药汁,才放下空碗,转身出门。 房门打开时,迟珣无意识地扫了眼昏暗的练功房,却看见一些衣物堆放在角落的桌子上,旁边的鞋袜也摆放整齐。 他收回视线,笑道:“楚师妹走了?” “嗯。”楚霁云神情冷然,“那弟子在何处。” “书房。”迟珣说,“走罢,等了好一会儿了。那师弟胆子小,不敢随意搜查你这洞府,非说要当面与你说清楚。”- 颜小鹿喜出望外地将楚念声带到一处院子,推开门喊道:“师叔!我把——” 一个雪球迎面砸来,颜小鹿灵活地往旁边一跳避开。这还没完,她脚下的雪地下陷,扑通一下掉了下去,大半个身子陷进了雪坑里。 “你没事吧?”楚念声去把她拉起来。 颜小鹿抹了把脸上的雪:“没事,我都习惯了。” 话未说完,又一个雪球飞来。这次她没有躲过,雪球在她后脑勺上噗地炸开。 看她又落了一脑袋的雪,楚念声忍不住说:“你这师叔真是怪精神的。” 受伤长期休养,但能在门口雪地上挖陷阱,还能拿雪球砸人。 “颜小鹿,你把什么人带过来了?”屋子二楼冒出来一个人。 白涛门的修士大多炼体,楚念声一路走过来见多了肌肉扎实的壮汉。颜小鹿的这位师叔算的上是身材匀称,有些毛糙的头发利落地扎了起来,像是敏捷又有爆发力的类型。 他手上还抛着一个雪球,要不是他拄了一根拐杖,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受伤了。 颜小鹿呼噜呼噜甩掉脑袋上的雪,向楚念声介绍道:“姐姐,这位是我师叔,墨游浅。” “师叔,这位是灵器阁的楚念声。” “不是留药山庄的人?”墨游浅把手中雪球随手一丢。 他早知道留药山庄的人来了,他这笨蛋师侄指不定会想找个医修来给他疗伤,所以才在门口挖好了陷阱等着。 结果来的是个柔柔弱弱的女人,瞧着也不像医修。 “楚念声?好像在哪听过这名字……” “她是……裴褚崖的道侣。”颜小鹿小声补充道。 墨游浅:“……” 雪球丢得有点早了。他怎么就没给他的好师侄多来几下。 “是我这师侄无礼了,不巧,我正在休养中,不便见客,您请回吧。” “不是啊!师叔你等等!”颜小鹿急得一跃跳上二楼扯住墨游浅。 “我们遇到妖兽围攻,是这位姐姐和灵器阁的诸位修士救了我们。” “我管她是什么灵器阁,但凡和裴褚崖那家伙有关系的我都——” “她还帮我们把受伤的同门送了回来,你看到那停在广场上的灵舟了吗。那就是他们的!” “嘶??”墨游浅猛地止住,差点咬到舌头。 他表情扭曲了一下,对楚念声憋出一副笑脸:“——我都欢迎!非常欢迎!颜小鹿你干什么,怎么能让客人站在屋外,快请进来!” 颜小鹿又从二楼跳下来:“姐姐,你进来坐坐吧。” 楚念声:“……哦。” 这态度也转变得太快了吧? 楚念声进了屋,就发现这里比那大厅中还冷,和个冰窟窿一样。 墨游浅和颜小鹿两人却好像没啥感觉,看来锻炼身体真的能抗冻。 屋内和之前的大厅一样,走的是极简的装修风格。深色调的黑木家具,配上白色的皮毛。 唯一和那大厅不一样的,是墙上挂了好几幅水墨画。 其中一幅画,几笔勾勒出了山峰的形状。那座山峰中间被挖了个空洞,像是一轮弯崖。 前景上立着一只雪豹的背影,在雪地上留下一大串脚印,剩下的是大片的留白。 “你喜欢我这幅画,好眼光,这可是我们镇山之宝。”墨游浅热情地给她介绍起来。 “这是我们开山立派的祖师爷留下的,传闻他在秘境中看到此处风景,忽然有所感悟,修为突飞猛进。遂将当时所见之物画了出来,观此画,就如入了秘境之中,若能悟出其中所蕴含的道义,必对修行大有裨益!要是你实在喜欢,特价九十九个灵石割爱给你,就当交个朋友。” 楚念声:“……不,不用了。” 她多看了那画几眼,是因为原书的剧情里,正好提到了那像崖牙一样的山崖,倒也不是想买画。 墨游浅撇撇嘴,继续推销:“那可惜了,那你看看其他的画,可有喜欢的?” 颜小鹿捂脸。师叔这是老毛病又犯了,什么祖师爷啊,那些画都是师叔自己画的,还说为了省墨汁,能留白就尽量留白。 是她拜托美人姐姐来帮忙的,如果她被自己师叔骗了钱,她良心不安啊! “师叔啊,我已拜托楚姐姐请医修过来了,你这伤马上就能治好了。” “治什么治,放着也会好。”墨游浅简直想用拐杖敲她脑袋。 颜小鹿敏捷躲开拐杖:“可你已错过这次秘境开启了,再耽误下去,我怕你出事啊!” “错过就错过呗,就当休息了。”提起白涛山秘境,墨游浅不以为然,“每次都是我们得第一去镇魂塔问剑,我都腻了。这次让给别人也无妨。啊,不过你们得争点气,别让留药山庄和北玄剑宗的家伙比过去。” 墨游浅嫌弃道:“裴褚崖和剑宗那一伙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看来你师叔和我那道侣之间确实有很大的误会。”楚念声皱着眉淡淡道。 颜小鹿连忙摆手:“师叔他不是那个意思!” “唔。”墨游浅顿住,他骂习惯了,在别人道侣面前说别人坏话确实是不太好。 但他转念一想,不对啊,南耀离这里这么远,他们又结成道侣没多久。她说不定还不知道裴褚崖的真面目呢。 他不是想挑拨离间,他只是不想这种柔弱小仙女被裴褚崖骗了而已。 “你怎知道我和裴褚崖之间是误会?你们结成道侣的时间,还没有我认识他的时间长吧。”墨游浅一摊手。 楚念声拧紧眉头,墨游浅倒还真说中了。她认识裴褚崖的时间的确短得可怜,她又怎么可以肯定裴褚崖一定没问题? 她以后还会被裴褚崖黑化后一刀砍呢,确实没必要在这掰扯裴褚崖是不是好人。 她把那点子复杂的情绪压下去:“不论如何,伤还是要治的,耽误了就不好了。” 她笑眯眯的,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样子。墨游浅眼角抽抽:“你不知道吧,你道侣在剑宗有个小情人。我刚刚还看到裴褚崖和剑宗那女人纠缠不清呢。” “剑宗?你说的是牧轻霜?” 他说看到裴褚崖和牧轻霜纠缠不清是什么意思。就刚才? “你等着,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墨游浅从桌下的箱子里摸出一个水晶留影球,摆在桌子上:“用此物可以看到在大厅中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偷看裴褚崖,而是因为那大厅中摆设的物品昂贵,防止被人偷走罢了,” 楚念声试着回忆了下,实在没想起在那个四面漏风的大厅里有什么贵重物品,还是点了点头。 墨游浅摆弄了会留影球,但上面并没有显现出影像。 “奇怪,之前用的时候还是好的。坏了?” 楚念声凑过去看了看:“这东西的灵力回路已经老化了,你是从哪里找出来这种古董的。” “这个呀,这是从我师父的师父那一代传下来的。是我们白涛门的镇山之宝之一呢。” 楚念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房间里的桌子椅子,不会都是你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镇山之宝吧。” 墨游浅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楚念声:“……” 墨游浅检查了留影球,确定这玩意又又又坏了:“对了,你是器修吧,这玩意你会修吗?” “我的确会修。”楚念声点点头,“修理费友情价,只要九十九个灵石,就当和你交个朋友。” 墨游浅:“……你冷不冷,我忘了,我这地方特别冷,别人待不习惯。” 他又从桌下的箱子里找出一个暖炉,塞进楚念声手里,再叫颜小鹿去倒一杯热茶。 楚念声捧着暖炉暖了会冻僵的指尖,三两下修好了留影球的灵力回路。 留影球上很快出现了不太清晰的画面。 墨游浅指着上面的一个人影:“你看,就是这个女人,裴褚崖第一次来白涛山秘境,就是跟在这个女人屁股后头。那时他还是剑宗一个下层弟子,能来秘境历练,是沾了她的光呢。” 他又指向牧轻霜旁边的人:“这个人你知道吗,韩钰皓。你别看他这一根筋的傻样,韩家乱得很,继承人之间总想着搞死对方,已经死了好几个了,他却一点事都没有。剑尊还在闭关呢,他就笼络了一众长老,把他记在了剑尊的名下。” “有些人看着光风霁崖,背地里不知道心多黑呢。若是不注意,就会和我一样着了道。”墨游浅意有所指。 谁能想到他还在。 她蜿蜒往前时,偷偷睇了眼乌鹤,眼神中压着几分威胁意味,几乎将“要是敢趁机报复我,你就死定了”写在明面上。 乌鹤却是眉眼一舒,缓缓露出笑。 但楚念声还没忘记来这儿的打算。 一进门,她便放下东西,毫不客气道:“那蛇八成要追杀我,也不知是寻着什么气味来的。我在你这儿躲一躲,要是它真找到这里,也算你倒霉。” 裴褚崖微怔,神情间的温色不见收敛。 “这般坦率的算计……”他稍顿,“当真不愿遮掩半分么?” “要是它真上门寻仇,那时候我哪找得着时间解释。”楚念声左右扫视一眼,理直气壮地支使起他,“你这儿没水吗?为着找你,尾巴上也不知沾了多少土,脏死了,先接点水来帮我洗一洗。” 第99章 第99章(一更)“只是清理而…… 裴褚崖笑意微凝:“你说什么?” “洗尾巴啊,我都够不着尾巴尖,你不洗谁洗。”楚念声振振有词地说,并往铺着软垫的椅子上一砸。 她现在没法坐,只能窝躺在椅子里。那截覆着金鳞的长尾盘曲在地面,上面果真沾着碎土和细灰。 裴褚崖从上俯视着她,分明是副随和的神情,却因半边脸蒙着层淡淡阴霾,反而显出漠然。 楚念声要的就是让他烦她,自然对他的表情视而不见。 “快点,别想用净尘诀偷懒。鳞片里面还夹着碎石子,都得弄出来。”她催促着,言语蛮横,“不然全弄你身上,明天再告诉所有人,便说是你把魔蛇丢进了我房间里,害我中了蛇毒。” “我爱慕清离仙君。” “他比你好多了,裴褚崖。” 楚糖笑着说,眉眼弯似月牙,语气还是甜腻腻的,说出口的话却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捅进裴褚崖的心。一动,五脏六腑都被这刀搅动,疼痛感席卷全身。 他慌了神,想追过去,拉住她的手。上下嘴唇碰了碰,却只吐出笨拙的一句:“……为什么?” 楚糖仍笑着,只是离他越来越崖。裴褚崖看见她转过身,扑到一个男子怀中,两人相互依偎着,亲密无间。直到那男子低下头,在楚糖耳边说了句话,她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没好气地说:“裴褚崖,你就是个废物,我永崖不会喜欢一个废物。” 废物。此时的妖魔宫。 醒来之后,楚念声先去见了青姨,见她安然无恙,楚念声才放下心。出来后,楚念声看见红莲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见她过来,才欣欣然抬眼,娇嗔道:“殿下,怎么醒了也不来见我?怕不是身边有了新人,都听不见我这个旧人哭了……” 楚念声扯了扯嘴角,走过去,勾起她的下巴:“哪有?我是太忙,谁让你主子又给我没事找事?他若安分些,我不就有大把时间陪你了吗?” “没关系,只要殿下心里还挂念着我就好。”红莲朝楚念声抛了个媚眼,才慢悠悠拿出两三瓶药,递给她,“这是残鹤托我带给你的,他说你需要。” 楚念声接过去,也没细看:“帮我谢谢他。” “殿下也不谢谢我吗?我可是浪费了大把春光,专程来给你送药。” 楚念声也轻笑一声,朝她道谢。送完药,红莲便扭着腰肢要离开。楚念声知道,她八成又是要去“春宵苦短日高起”,与她的夫侍在床上大战三百个来回了。 楚念声想了想,喊住她,故作羞涩地说:“对了,红莲姐姐,你可有什么方法,能让一个男人爱你爱的欲罢不能,恨不得将最珍贵的东西都送给你?” 红莲惊愣地眨了眨眼,见楚念声当真是求学心切,她便一哼声,得意道:“那还不简单?你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一会儿,我便将我的独门秘籍通通送到你那边,保准你看了之后,随便勾勾手指,想要的男人便为你神魂颠倒。” “那便多谢红莲姐姐了。”楚念声惊喜万分,差点便要感激涕零,泪洒当场。 送走红莲,楚念声才拿起那几个药瓶细看,其中果然有易容丹,残鹤果然足够了解她。楚念声拿出一颗易容丹服下,又化形成“唐小米”的模样,便出了妖魔宫,准备先去打听有关清离的消息。 十年过去,楚念声得先把这段时间内的信息缺漏给补上。 楚念声到了天月宗附近,正要随便找个酒楼,却见迎面走来一位身着天月宗弟子服的男子。他走乌大摇大摆,一看性格便外放,但周身的灵力气息还算浓厚,八成是个嘴里把不住关的内门普通弟子。 楚念声心中暗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低下头,周身却默默运转起灵力,最后齐齐地往一处冲去,落在那男子身旁。灵力蓬勃,又来的突然,等林不语反应过来,灵力形成的气流已经直冲他面门。 林不语正要凝聚灵气,抵御这场突袭,却见一把剑凌空越起,挡在他面前,替他隔绝掉这场风波。 收起剑,楚念声连忙蹙起眉头,凑过去关切对方:“……不好意思,这位道友你没事吧?” 林不语抬起头,正要道谢,却在看见眼前女子面容的一瞬失了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羞涩。 琼姿花貌,皎若秋月,说话的声音也如同银铃般念转悠扬。 听见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林不语舔了舔唇,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这或许就是对“一见钟情”这个词语作出的最好阐释。 只是,林不语眨了眨眼,心想他的这位心上人有点脸熟,他们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是废物。 裴褚崖垂下眼,透过余光,他看见楚糖的裙摆消失不见,但她的声音充斥在他四周,不断鞭尸拷打着他—— “你除了爱我,你还能做什么?” “要不是那天你不在我身边,我会死吗?” “从前是我瞎了眼,以后我不会了。” “我真讨厌你,裴褚崖。一看见你这副模样,我就恶心得想吐。” 裴褚崖站在原地,心却如千斤重,重到他直不起腰,抬不起眼,遑论直视前方。他牢牢地攥紧双手,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不倒下。 直到鲜血从他的掌心溢出,裴褚崖才狼狈地抬起头,冲着前方喊,声音嘶哑:“清离也是个废物,十年了,他都没能救活你!” 他和清离都是个废物。 裴褚崖伸手捂住脸,却只摸到几丝冰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手搭在寒冰玉床上,而楚糖正静静地躺在他身边。 那只是一个梦,裴褚崖告诉自己。 裴褚崖伸手将她抱紧,在她怀中平复着心绪,半晌才起身,将楚糖抱到梳妆台前,为她梳妆打扮。 糖圆也醒了,它小心翼翼地迈着猫步,凑到梳妆台边,看着这个狗男人为娘亲梳妆。尽管糖圆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它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裴褚崖梳妆打扮的功夫进步极大,为娘亲画的妆容也是越来越好。 要是娘亲醒来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喜欢的。所以,趁着娘亲现在还没醒,它得努力偷师学艺,争取早日超越裴褚崖。 “今日给你画的是梅花妆。”裴褚崖低下头,细细地为楚糖描绘着眉形。画罢,他又从妆匣里拿出胭脂和口脂,为楚糖染上唇色。 上妆之后,楚糖的脸上自然而然多了几分鲜活的鹤气和血色。 裴褚崖弯下腰,站在她身后,又对着镜子给楚糖梳发髻。等一切都装扮好,裴褚崖才又将楚糖抱起,把她抱回床上。 她闭着眼,四周雾气缭绕,像极了云中仙子。裴褚崖不免看痴,直到糖圆喵呜了一声,他才恍若大梦初醒,低下头,吻在楚糖的唇上。 “等着我,糖糖。” 裴褚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尔后才转身离开。糖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在角落里度过一夜的天华剑也感应到主人的气息,随后化形,收归在剑鞘之中,回到裴褚崖身边。 出了秘室,糖圆才敢提高声音,扑棱到裴褚崖身边,冲他直叫。再不给它饭吃,它就真的要闹了! 裴褚崖没看它,只从储物袋里掏出几颗灵石,扔到糖圆嘴边。它忙不迭凑过去,不过眨眼间,便将这些个灵石吞吃入腹,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看着饱餐一顿的糖圆,剑鞘里的天华剑也意动起来,正要“嗡嗡”几声,却感应到一大堆灵石的气息。下一瞬,它便偃旗息鼓,不再闹了,转而开始疯狂地吸收灵气。 嘿嘿嘿,主人对它可真好! 进食完成,天华剑不像糖圆那样能打嗝,但它还是努力地“嗡”了一声,炫耀自己刚刚享用了一顿大餐。没想到,它才刚动,裴褚崖便带着它到了洞府后方的密林之中,开始练剑。 跑了一万步的天华剑:谢谢,又饿了。 练完剑,挂在裴褚崖腰间的通讯玉简闪起微光,他便往议事堂而去。议事堂里,黎清越正在等他。两人见面,裴褚崖简单地行了个礼,便站在那里,等着他吩咐。 黎清越原本还想先对裴褚崖嘘寒问暖一番,毕竟这些日子他实在太拼,宗门里的人都在传,裴褚崖练剑练得都要走火入魔,是个完完全全的剑痴了。但见裴褚崖这副作态,他也只能开门见山:“清离,有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掌门请说。” “前不久,我们在妖魔宫的人传来消息,魔族圣女已经苏醒。她是前任魔皇与圣女结合所诞下的女儿,与现任魔皇迟珣、妖皇乌鹤关系匪浅,她的昏迷与十几年前那场妖魔宫内乱有关。如今她醒来,我们可以从她入手,设法探听消息,找到那场妖魔大战的真相。” 裴褚崖问:“要怎么做?将她抓来,严刑逼供如何?” 黎清越:“……” 也听得见那不稳的呼吸,和压抑在呼吸间的、似有若无的低喘。 他扯出的讽笑一下僵凝在脸上。 周遭声响融合在一块儿,没来由的,他忽然想起那天撞见的幻境。 直至今日,他都没能找着那作祟的妖魔。 在思绪回笼之前,他就已下意识作出反应。 他倏然往前一步,一把将裴褚崖拽起。 “你这是做什么!”他神情躁戾道。 第100章 第100章(二更)“你把尾巴变…… 楚念声一下从摇摇欲坠的昏沉中清醒过来。 她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乌鹤。 他跳出来干嘛,以为裴褚崖很好糊弄吗? 但她反应得快,权当没瞧见他,视线倏地移向裴褚崖,质问:“你突然站起来做什么,险些吓我一跳。” 裴褚崖却没看她。 他眼神平和地望着还攥着他胳膊的乌鹤,仿佛在无声询问他这样做的意图。 【小师妹不介意,但太子会介意小师妹的身份,哦,介意大方向不一样,太子知道,长公主肯定会在小师妹的身世上做文章,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没对小师妹好过,真要对小师妹下手的时候,那可是真狠。】 明溪:嗯? 【所以太子殿下就是想给小师妹最好的,就连这身份,想必也是。圣武大将军的后人呢,多高大上,一定能狠狠扇在长公主脸上。】 虽然真的对自己身世不是很感兴趣,但听楚念声这么一说,明溪就觉得,似乎好像大概真的感觉还很不错。 “所以接下来,还需要请父皇出手了。” 太子殿下再继续调查下去,要涉及的范围和内容就有点超出他一个储君能做的,做当然也能做,但就怕被人发现,在这上面做文章,挑拨父子俩的关系。而且调查到这种关键时刻,皇帝陛下也该出手了。 皇帝陛下微微点头,手指一动,一道黑影犹如鬼魅一般,就出现在了宣阳殿上。 楚念声:【哎哟!】而这边,跟匆忙离开的临春河擦肩而过的秋锦悠刚来,就听到这么一声,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控制住。 楚念声这是又在感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临春河到底是听到了什么,慌乱成这样? 只可惜她晚来一步,没听到最关键的信息。 “啾啾?” “诶,师姐!”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念声一声亲昵还带着撒娇味道的开心呼唤,这让秋锦悠倍感亲切。 “春河这是怎么了?我听人说他刚回来就兴冲冲来找你,刚刚怎么跑那么快?” “我也不知道呀!”楚念声无奈摊手,“确实是高高兴兴地跑回来,还要跟我分享他从家里带回来的糕点,结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带着糕点跑走了,话都没跟我说清楚,只说还有事没处理完,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呢!” 楚念声瘪着嘴,小脸委屈巴巴的,但心里的声音那可叫嚣。 【诶嘿小师弟这人也真是的,我本来还打算仔细看看那些糕点是不是真过期了,然后当面提醒他一下,免得这傻孩子还被他那小青梅继续当猴耍,遛了这么多年的备胎,都要结婚了都不放过,还想榨干小师弟身上最后的价值。】 【毕竟小师弟可是一位出色的医修,在丹道上极有天赋,今后前途不可限量,有这么个死心塌地的备胎,小青梅今后那可不就是青云直上?】 秋锦悠:嗯??? 什么小青梅,什么结婚,什么备胎? 她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楚念声瞬间透露的信息太狂放,给秋锦悠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冷静下来想,她也就明白了楚念声的意思,只能在心底感叹,师门到底撞了什么邪,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也不怪楚念声老是念叨这冤种师门,确实上上下下都是冤种啊! 想到自己遭遇的一切,秋锦悠心念就是一动,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白皙又干净,在不久之前,才染过某个人的血,不由得一笑。 说什么无情道心,结果血一样是腥热的。 “哎呀师姐咱们别管那个傻小子了,那么大个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楚念声捧着手望着秋锦悠,瞬间就把临春河扔到了脑后,“师姐可真厉害呀,这就金丹了!这次回来是不是要办一场,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呀!” 【不仅是庆祝顺利结丹,更要庆祝二师姐摆脱渣男!】 【嗯……应该是摆脱了吧?】 【那一剑捅出去,那可是真真的,除非渣男再杀回来,那可不是杀妻证道,到时候咱们大可以直接杀上去!】 【咦惹!我这是被小师叔传染了?这么杀气腾腾的事完全不适合我!】 秋锦悠:噗嗤。 “师姐你觉得怎么样呀!该不该招待我吃顿好的呀!” 楚念声挂在秋锦悠身上,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挂件的模样彻底逗乐了秋锦悠。 “该!当然该!” 要不是楚念声的心声横空出世,她恐怕很难幸免。因为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从未怀疑过蓝夜舟,唔,那个渣男,也很用心想要维护这段情感,好家伙,结果用情感的只有她一人,对方直接拿她当冤大头。 用她的命来证道不说,还要用她的血来祭剑,简直合理利用到极点。 啊,这会儿回想一下,秋锦悠就觉得那一剑捅得太轻了。 想到这里,秋锦悠话锋一转:“最近这段时间不在,师妹的课业如何了?”说着,手已经搭上了楚念声的手腕。 楚念声:!!! 【怎么突然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关心我的课业关心我的修为!】 【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大家突然都喜欢上了给咸鱼翻身?】 【有问过咸鱼是怎么想的嘛!】 说实话,楚念声很不想承认自己似乎被吓了一跳。 身为修仙者的尊严,让她绝对不能承认。 突然出现的这位应该是皇帝陛下的暗卫,身手在凡人间应该是顶流,对上明溪这样的修为也许确实不够看,但是对于楚念声这样的半吊子都算不上的咸鱼来说,已经能一刀一个小朋友了。 暗卫一直都在旁边,当然知道皇帝陛下叫自己出来做什么,领命之后,又如一道魅影再次消失。 楚念声:【哇偶!】 明溪:很想笑,但这似乎不是时候。 皇帝陛下还在想其他的事情,比如明溪的封号,静雅郡主,这个封号还是长公主给明溪请的,但是看长公主那样子,恨不得把一切都从明溪撕吧下来,这封号不要也罢。他之前就觉得这封号不合适明溪,是长公主坚持。 这次明溪回来他还想着要不给明溪换个封号,现在看来,确实可以从明家这边下手。 如果明溪真是明家的后人,给她一个公主的封号,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次的封号,你自己选,怎么样?”皇帝陛下的眼神中满是宠溺和期待,“要是你没有什么好想法的话,我这里有些推荐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说着,皇帝陛下随手就从旁边的奏折堆里拿出一个,摊开在明溪面前,上面写满了他早就想好的封号。 这一切都足以说明皇帝陛下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都是爱啊!】 明溪觉得,这要是给楚念声撑个台子,说不定她能当场唱出来。 “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楚念声大有羞辱他的意思,“反正你那尾巴和帕子也差不多。” 说话间,她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桶里的水,弄出哗哗声响。 这响动不算刺耳,却也足以压过大部分动静。 因而她并未注意到,被她随意丢在床底下的箱子忽然晃了两下。 下一瞬,那箱子盖就被顶起一条窄缝。 最先出现在窄缝中的,是条猩红的蛇信子,如点燃在夜空中的一豆火苗,转瞬即逝。 随后,一双幽绿的眼眸浮现在暗色中,不过顿了片刻,便望向了房中的声源处。【你现在阅读的是 】 100-110 第101章 第101章(一更)正顺着她的蛇…… 透过箱子盖掀起的窄缝,黑蛇看见楚念声靠坐在桌子上,那条淡金色的长尾顺着桌沿垂下,大半截陷在足有腰高的木桶里。 蛇尾拍打着水面,敲出“哗哗”的清脆声响。 原来是这声音。 他盯着那条蛇尾,不断吐着蛇信子。 他还以为是兄长找来了。 炙热的风迎面扑来,宣成仁感觉自己仿佛成了铁匠铺中的一块废铁,被反复冶炼着。 闷顿的痛感从心口传至四肢百骸,像是全身的骨肉都被剥离开。 他闷哼一声,快速清醒,在脑海中梳理先前的情况。 这河神庙没有围墙,但是有道屏障阻碍他无法逃出去,况且,宣成仁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暗。 这人深藏不漏,不知道真实实力是多少。 眸光狠厉,身上的疼痛却缓缓消退。或者说,他开始适应这种痛苦。 “楚念声,火种对他没用!怎么回事!”阿统看着宣成仁撑着地艰难起身,心中警铃顿响,“不好,他杀过来了。” 楚念声立在原地,视线上下扫了一圈。果然如此,她指尖抵着下巴,轻阖眼眸,掩住里头的思绪。 “我的个祖宗诶,河神大人他起来了!”夜文术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看着宣成仁,心跳个不停。 我的个祖宗诶,这河神真的行嘛! “这,这”他一会看着宣成仁,一会又期待地望向楚念声希望她出手。 见楚念声站在原地不动,只觉得是被吓傻了,顿时懊悔。 打猎终被雁啄了眼,他怎么就信这个看起来孱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女娃能救自己。 可别到时候没救得了自己,反把这群人给一起搭了进去。 夜文术扭头看了眼身后的裴褚崖,想寻求他的帮助。不是说河神能救他,怎么现在! 谁知身后的裴褚崖满是歉意地对着自己摇了摇头,随后闷闷地开始咳嗽,整个脸上血色尽失,俨然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他顿时一阵绝望。 既然结局已是定居,又何须给他希望! 夜文术失落低头,眼神飘忽,一个模糊的念头从心底升起又被他给快速按了下去。 不行,那东西不能拿出来! 另一侧,原本心中还没底的宣成仁看到夜文术慌张害怕的样子,又看着旁的那两人不像是实力强胜的模样,顿时放下了心。 这乱七八糟的火改不会就是她的底牌吧。真是个小女娃,不知天高地厚。方才还真被她唬住了。 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起来,随意拍手将肩头的火苗按灭,像是在拂去一颗尘土,“还以为多厉害,没想到高估你了。” 话音中带着嘲弄,宣成仁一手握拳翘起大拇指,缓缓划过喉间,“就这样结束吧!”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会让这群人知道。 “河神大人快定住他啊啊啊!”夜文术崩溃后退。 楚念声脸上的神情并未发生一丝变化,“没用的。”她想要的东西,定住是拿不到的。 夜文术闻言,默默收了声,像是放弃了反抗。 “蹭。”宣成仁身上的黑雾突然暴涨,整个河神庙的皆被笼罩其中,不见天日。 “哈哈哈。”可怖的笑声开始回荡,黑雾翻涌,周遭的气温骤降。 夜文术打了个哆嗦,“遭了。” 他咬咬牙,从掌心凝出一物藏于指尖,倘若非死不可,那他便与宣成仁一同自爆。 可惜,他的话本还没写完,也不知会不会有人惦记他浮世笑笑生。 观察一会得到答案的楚念声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将阳光遮的严严实实的黑雾。 她还想玩一会的。 可是,她喜欢晒太阳。 “就这样吧。”楚念声的身音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她一个偏头,躲过刺来的利刃。再抬手,指尖夹住弯刀的一侧,稍稍用力,那削铁如泥的弯刀便被震断化成了黑雾消散于空中。 “!” 宣成仁瞳孔猛地一缩,不对劲! 可他反应的太慢了,楚念声的指尖已经探到了他的心口。 “噗。”楚念声的手没入浓雾抓到了那个东西。 黑雾快速收回保护心脏,不同于火焰灼烧的钝痛,锥心的刺痛感遍布全身。 宣成仁面容扭曲了一瞬,脸上的神情快速抽动,仔细看去,他的五官也渐渐发生变化变得清晰起来。 “什么,你怎么会!”他从喉间挤出不敢置信的问话,额头上青筋暴起,只是里头流动的不是充满生机的血液,而且腐朽的黑雾。 宣成仁试图抬手将楚念声打飞出去,可谁知道,那筋脉中的黑雾像是被鲨鱼追赶的小鱼正四处逃窜,根本不听他的指挥。 而地位翻转成为捕食者的,正是先前的火苗。 那个不起眼的小火种。 宣成仁兀得瞪大眼,嘴角发出“赫赫”的响声,不敢相信,“你,要的是” “你的心脏。”楚念声点头补充,“你保护的很好。” 先前的黑雾凝成坚不可摧的盔甲护着,若是那时动手,楚念声可没把握。但是宣成仁为了找回先前的面子将黑雾尽数放出时,便是机会。 又为了防止这人挣脱,楚念声又让火种锻造他的身体,在身体各处穴位留下一丝火苗。 看似没什么用处,却能在他催动黑雾时迅速吸收扩大,不给他任何机会,可谓是釜底抽薪。 “可恶!”宣成仁目眦欲裂,恨不得此时便杀了楚念声。可随着心脏被抽离,他的容貌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下一瞬,一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与先前的阴暗可怖不同,这张脸 极为正气! 用阿统的话说,一看就是个德高望重之人。 裴褚崖的视线触及这人时,整个手颤抖了一下,即便是很快恢复了原样,也能从他眼底的神色中发现惊讶。 倒是一直害怕无助的夜文术毫不吃惊的样子。他敛眉,一言不发地走到宣成仁面前,解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宣成仁的脸上。 原是是他对不住他。 楚念声手中上一刻还攥着宣成仁的心脏,下一息,附着的黑雾被火种驱散,那颗心脏变成了一枚冰冷带着绿锈的铜质卐字牌。 楚念声挑了挑眉,翻看了一会,没瞧出什么特别之处来,倒是一旁的阿统一眼得出结论。 “这是镇石,镇压封印的关键。”阿统撑着下巴,一脸不解,“他怎么成了这人的心脏?” “那得问夜文术了。” 楚念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有些伤感的夜文术,歪歪头,不太能明白这人给僵人脸上盖衣服是什么操作。 “楚念声,这叫逝者为大,表示着重尊重。”阿统补充道。河神培养,任重而道远呢! 楚念声不解,眼神带着困惑,“可他是僵人啊。” 阿统:“阿?有什么不同吗?” 楚念声歪头,“僵人是活死人,即使没了心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阿统:? 那夜文术是在? 阿统咽了口唾沫,慢慢扭头。 只见内疚不已的夜文术满眼含泪,缓缓将盖在宣成仁脸上的衣裳理平整些,“宣老,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不必了。”苍老的话音从底下缓缓传来。 夜文术动作一僵,蓄在眼眶中的泪水一时间没控制好滴了下去。 “哒。”在衣裳上晕染出一多小水花。 夜文术哆哆嗦嗦伸手拉着衣裳,缓缓揭开,对上一双混浊的眸子。 一息,两息,三息 “救命啊!!!!” “我的老祖宗诶!!诈尸了!!!” 尖锐的响声冲破云霄,楚念声偏头头一脸嫌弃地捂了捂耳朵,很想再次给这人禁声。 “河,河,河神大人。” 夜文术连滚带爬地朝着楚念声奔来,躲在她身后,打着哆嗦,“河神大人,诈诈尸了!” “这,这这怎么回事啊?” 楚念声歪歪头,兴味十足。 “这不应该问你吗?” “还不说实话?” 他近乎伏在她的肩颈处,断断续续的痛喘钻入她的耳中,引得耳道也在发麻。 楚念声渐渐敛住笑。 也是这时,裴褚崖稍直起身。 许是化出了尾巴,眼下他显出更多妖态。 一双明黄色的狐瞳静静望着她,恰如澄澈的幽深湖水,只消站在旁边望一阵,便会被拉拽着深陷其中。 而她“大仇得报”的快意尚未消失,便觉有东西贴上了尾巴。 但并非是湿软的狐尾。 比那更为冰冷,也要坚硬些许。 正顺着她的蛇尾往上缠。 第102章 第102章(二更)想要将这陌生…… 楚念声起先没意识到是什么,还以为是浸了冷水的狐狸尾巴。 直到那东西顺着蛇尾攀附而上,磨得鳞片窸窣轻响,她瞬间反应过来。 是她放在床底下的那条黑蛇! 她一下僵住,尾巴也不再晃动,直绷绷地杵在那儿。 它不是在箱子里面吗,怎么钻出来了?! 她对此非常积极,这哪是药单子啊,这是她活命的代办清单啊。 她格外真挚地看向裴褚崖:“先找哪个比较好?” 裴褚崖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手指转了个方向,点了下药单上的一处:“这个吧。” 楚念声看着那几乎被挤到药单角落的几个字,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有点这个吗?” 裴褚崖:“这个也是。”这个最容易找。 楚念声认真去看那小小的几个字:“寒息草?” 白苏长老:“说起来,这寒息草……” 楚念声唰地抬起头:“!” 白苏长老被她一瞪,打了个顿,才接着说:“说起来,这寒息草只在白涛山秘境中生长。而白涛秘境中的药草,我们都是长期委托剑宗。” “可前几日,两位剑尊弟子离开时格外气愤,还同我说此次白涛山秘境开启,他们剑宗不会给山庄提供药草,少庄主可知道此事?” “此事剑宗掌门已经知晓,韩钰皓做不了主。”裴褚崖没什么耐心同他争辩,白苏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少庄主此事做得实在不妥。”白苏长老又找回了些作为长老的架子,不依不饶。 “剑宗是我们山庄长期合作的盟友,尤其是剑尊和庄主乃是至交好友,少庄主更应该和剑尊的两位弟子打好关系。” 白苏长老越说越溜,裴褚崖在其他地方实在是挑不出错处,他一山庄长老,却处处被一个小辈压着,这要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裴褚崖一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他们不给也行,这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我要亲自带人去。” “这——” 裴褚崖平静地扔下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书阁中和炸了锅一样,人群骚动起来。 “少庄主这是要亲自带人去白涛山秘境历练?” 还是那位白苏长老:“少庄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我们已多次未去过白涛山了,且白涛山秘境不同于普通秘境,加上路途遥远。莫说准备仓促,就说这次外出历练产生的费用该由谁来出——” “我来出。”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书阁安静了下来。 众人都停下,去看那个从刚才开始都未出声的少夫人。 “去白涛山历练需要的费用,我来出。”楚念声重复了一遍。 一句句话都要反驳,这杠精烦死了。 她扬起一个微笑,语气中还带了些天真:“不就是外出历练吗?伤了大家的和气就不好了,费用我来出。” 不就是外出历练吗? 一群因为大量囤积药草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医修感觉膝盖被扎了一刀,隐隐作痛。 “说起来,我也听说有弟子抱怨,剑宗处理药草不够精细,收到的药草总有折损。却又碍于情面,还是一样的价钱收购的,要是能亲自去白涛山秘境就好了。”楚念声照着之前听雨给她的报告,现学现卖,“这正是个好机会,既然是因为资金紧张,那这费用我出了就是。” “这,少夫人有所不知,这白涛山不同于别的秘境,要危险得多。”被楚念声噼里啪啦一顿输出,白苏长老都有些结巴。 楚念声依旧笑道:“我知道啊。我家就在冥川边上。我会不知道?” 冥川指的是远古时期,大陆上突然出现的连接异界的入口,异界魔物入侵大陆,引发了魔物与修士之间的大战。大战之后,冥川裂缝虽被封住,但仍有阴气从裂缝中溢出,受到阴气影响,冥川附近的妖兽便要比寻常妖兽更凶猛些。 这种裂缝在大陆上有三处,除了白涛山,一个在海上,还有个在南耀边境线上。 “再说我们山庄也不是没有剑修,怎么可能遇到妖兽就无法自保。”楚念声指了指明少英。 旁边的明少英立刻抬头挺胸。 “再一个,我带来的人,都是同我二哥一同上过前线杀过妖兽的。以后大家都要在一起历练的,也能趁此次机会,大家互相认识磨合一下,一举两得。”楚念声说完,看着三长老,看看他还能找出什么来反驳。 白苏长老憋了老半天:“若最后出了什么事……” “我提出的,自然是由我负责。”裴褚崖再加上一句,便把三长老的话都堵死了。 裴褚崖刚说完,就有人坐不住了,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少夫人说的是,此次外出历练,可否让我这徒儿一起参加?” 突然被外出历练的徒弟:“师父??” 难得有外出历练的机会,少庄主亲自带队,费用还全由别人出。这么好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啊。 “你,老黄,你怎么还抢先了,少夫人,也给我两个徒弟留个名额。” “我的弟子也是——” 就这样,去白涛山秘境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走出书阁,楚念声伸了个懒腰。 裴褚崖走在她身侧:“多谢。” “什么事?”楚念声问他 “谢谢念声帮我找药。” 居然是这件事,她为了自己活命,帮忙找那些药材不是应该的吗?她还以为裴褚崖要感谢她帮忙怼了那三长老呢。对方太杠精了,她一下子没忍住。 “还有,此次历练所需要的费用,还是由山庄这边来出。”裴褚崖同她说道,“你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看起来是不想欠她太多人情的样子。 楚念声突然意识到,她这个被系统盖章的坏女人,不仅帮裴褚崖找药草,还帮他怼了那个白苏长老,甚至提出负担这次历练需要的费用。 她人真好。 楚念声非常自然地接下他的感谢,拍拍胸脯:“不用谢,等我到了白涛山,立刻就帮你把那寒息草找来。” 裴褚崖愣了一下:“你也要去?” 他坐在桌前,手旁还放着一堆叠放整齐的衣物。 想起方才看见的场景,烛妖猛地低下脑袋,飞快点了两下头:“送到了小楚大人的手里,也亲眼看见她吃了。” 楚霁云沉默片刻,却问:“可曾说过什么?” “那倒没说什么。”烛妖干巴巴挤出几个字。 “信烛。”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何故畏畏缩缩,回避视线。” 第103章 第103章(一更)“小、小楚大…… “哦,”烛妖的尾巴晃了两下,最后夹在两条后腿中间。它朝左看又往右瞧,视线飘忽,就是不往他身上落,“若太张扬,对大人多有不敬。” 楚霁云冷瞧着它,一言不发。 烛妖将耳朵压平,圆滚滚的身子也伏得更低,磕磕绊绊道:“东西已经送到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也不曾、不曾隐瞒大人。” 说话间,它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 但回应它的仅有一片沉默。 但那只是正常地嘱托,请他好好照顾自己妹妹,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 裴褚崖实在不明白,楚念声是如何联想到那处去的。 “楚景风未曾威胁说……要烧了我们山庄。” 这话说出来,裴褚崖莫名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说起来,之前他还遇到一个人,说要铲平了百草谷,可那晚之后,那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那位前辈如今身在何处。 楚念声拍拍胸口:“哦,没有就好。” “念声为什么会觉得,是你二哥威胁了我?”裴褚崖狐疑地问。 “我就随便一说。”楚念声把这事带了过去,指了指一旁的众人,“哎呀,你不是还要同其他人一起商议吗?他们都在等你呢。” 裴褚崖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 医修的对话楚念声听不太懂,听了一会便开始犯困。 裴褚崖再看她时,发现她手放在桌子底下,扭着一个木质小机关玩。 旁边的听雨发现裴褚崖在看这边:“咳咳。” 楚念声手上拿着的正是那个木质的鲁班锁,自从上次试过一次,她也发现了这个解密小机关的有趣之处,玩起来些上瘾。 她正解到关键之处,没听到听雨的声音。 听雨:“咳咳咳咳咳。” “什么?”楚念声又成功抽出一根木条,这才抬头。 正对上裴褚崖的目光。 楚念声:“……” 她眼睛迟钝地眨了眨,默默地把捏着小木条的那只手收了回去。 这种掩饰毫无意义,桌上还摆着几根形状奇怪的小木条,都是她刚才摸鱼的成果。 裴褚崖挑了挑眉,挪了下位置,帮她挡住了。 “少庄主当真要用此等方法?” 裴褚崖淡然应对:“有何问题?” 说话的正是那位白苏长老。他刚刚也摸过楚念声的脉了,也不知道他们这少夫人是哪里染上的这异毒,如今人还活得好好的,已经算是命大了。 “这问题可多了去了。这法子实在凶险,就说这疏通经脉一事,由少庄主你亲自来做?” 裴褚崖点头:“自是我来做。” 白苏长老连连摇头,当真是自命不凡。 裴褚崖这法子,等于是将自己的经脉接到别人身上,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染上那异毒的。 楚念声收拾完自己摸鱼的证据,这才问道:“风险很大吗?” “可不是我夸张,在座也没人轻易敢用这法子!”白苏长老的演技格外浮夸。 裴褚崖只要把事情往严重的说,想来他们这柔柔弱弱的少夫人也会害怕。 “少夫人,你可要慎重考虑啊!” 楚念声欣赏完这位长老的表演,笑得一派纯真:“少庄主既然提出这种方法,自然是有把握的,对不对呀少庄主?” 说完,对着裴褚崖眨了眨眼。刚才还有人和她赌气,说有十成的把握呢。 裴褚崖听懂了她的话外之意。 明明她刚才没有半点相信他的意思,这会儿又在众人面前说相信了。 裴褚崖内心复杂,点点头:“对。” 白苏长老被这两人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回答噎了下:“你们这真是……到时候出了事,可别说我没劝过!既如此,我看着药方还得再斟酌斟酌。” “有什么问题吗?”有位弟子忍不住问道,“我看上面都是上好的药材啊?” 白苏长老回瞪一眼,那弟子立刻噤声。 懂什么!就是因为用的都是上好药材,那才是有问题!大大的问题! 刚才看裴褚崖列出那药单子,他和其他一众长老心里都要滴血了。 整张药单子一点水分都不掺,实实在在。天材地宝都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上招呼。 上面写的药材随便拎几个出来,都是别人重金求购都不卖的好东西。还有几样那是稀世之珍,用了就没有了。 若裴褚崖真的走运把这毒解了,那他未来的庄主之位便是稳了。若没解开,他和那灵器阁的三小姐一起完蛋,还要浪费山庄中一批好药材。 白苏长老指着药单上的一处说道:“我觉得,不如就把这霜佛果替换为雪露。还有这紫仙芝也……” 白苏长老说的那一串药材名,楚念声听不懂,于是她扯过旁边听得懂的裴褚崖,勤学好问。 “白苏长老提出的那些要修改的地方,有何门道?” 裴褚崖低声同她解释:“霜佛果和雪露功效类似,长老所说的雪露,比霜佛果更容易获得,然后……药效还次一些。” 哦,懂了。 难怪她那些医官听到这些,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看来那位白苏长老认为救她纯纯是个亏本买卖,正努力挽回损失呢。 白苏长老提出几处,犹觉不够。便捧着药单走了一圈,招呼其他人:“你们快来看看,还有何要改的地方。” 还真有人委婉地指出了几处。 楚霁云闻言,几欲压不住心底怒火。 他闭起眼,忍耐着额角撞痛。 片刻,他才听见自己厉声问道:“若要靠你来帮他遮掩,可还有半分担当?” 担当? 楚念声面露疑色,心有不解。 一条蛇要有什么担当? 第104章 第104章(二更)“到如今,你…… 但就算疑惑,楚念声也不会当着他的面掀开被子。 反正今天只要他不主动扯开这被子,她定然会装傻充愣到底。 于是她反问:“我遮掩什么了,盖床被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 楚霁云再次扫过那床被褥。 他平日里鲜少表露情绪,宗内多数弟子对他虽有信任敬仰,却因为他的心思捉摸不透,性子也冷,私底下几乎不会靠近他。 但眼下他快将厌恶写在脸上,看那床被褥,如同见着了什么肮脏秽物。 除了从南耀带来的医官们,还有许多山庄的医修。各位长老也到场了,各自带了自己的徒弟。 倒有点像前世住院时,主治医生带实习生来观摩学习病例。 这流程楚念声很熟悉,找个地方坐好,手一伸让他们逐个诊脉。 首先是她的几位医官,在诊脉过后,询问她最近的身体状况,再在纸上写下自己觉得可行的药方与治疗方案。 他们都是呆在楚念声身边长期照顾她的老熟人,对她身体状况如何非常清楚。因此摸脉时脸上并没什么过多的情绪,让人看不出什么。 轮到那些“实习生”医修时,事情就变得有趣多了。 一摸她的脉,先是掩不住露出一丝惊讶。 随后清一色变得愁眉不展,表情凝重。 现在这一位,许是被师父强行抓来学习的,又或者是自身修行不足,抓耳挠腮,在药方上改了又改,写了好一会才停笔。 楚念声去看他写出的药方,只见纸上是一片糊成线团一样的墨线,一个字都看不懂。 那小徒弟写完药方,松了一大口气,拿着药方找他师父师姐讨教去了。 他的师父看了那药方片刻,微微点头,随后给他讲解几处要点。 见他们拿着那药方无障碍交流,楚念声颇为佩服。 要论修真界最让人难以看懂的文字,除了符修画的符,另一个就是医修写的药方了。 “他那药方上写了什么?”楚念声好奇地问裴褚崖。 “……没事的,不用担心。” 裴褚崖没告诉她药方上写的什么,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楚念声明白了:“哦,看来他写的方子不太好,估计是死马当活马医。” 裴褚崖顿了顿:“……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庄主不用顾虑,我早习惯了。”楚念声支着手,反倒安慰起裴褚崖来。 “我虽然看不懂那些医修的方子,但也能猜个大概。” 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久了。比起强行解毒,不如就这样吊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裴褚崖看着楚念声,她是真不在意的样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卷着自己的头发玩,很是闲适放松。 比起周围一帮愁眉不展的医修,她倒成了神色最为轻松的一个。 裴褚崖定定地看着她:“未曾有人和你说过,你身上的毒能解?” 从未有人同她许诺过,她以后能活得很久,可以健健康康? “有呀,怎么没有?”楚念声笑得轻松,“只是他们没有一个兑现承诺。” 这种话听得多了,她也就不往心里去了,也看开了。 “……这样啊。”裴褚崖垂眸,整个人蔫蔫的,若是有条尾巴都要耷拉下去了。 他居然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楚念声多少有些惊讶,这是对她产生同情心了? “少庄主有这个心,我就很感激了。”气氛有些尴尬,楚念声笑着撇开了话题。 “说起来,少庄主今早也没给我诊脉。”她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裴褚崖伸手,手指却没有搭在她的脉上,而是手心向下,扣住了她的手掌。 裴褚崖抿了抿唇,认真说道:“我既与你结成道侣,是决心倾我之力,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方法,将你治好的。” 又一个同她许下承诺的医修。 “哎呀,少庄主别太有压力,我这身体怎样我自己知道。”楚念声拍拍他肩膀,很是看得开地说,“少庄主有这个心,我就很感激了。尽力而为就行,真的。” 裴褚崖沉默地看着她,片刻之后,才应了一声:“……好。” 接着扭过头去,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这反应和楚念声预想的不太一样,楚念声顿住,她这是……又踩到裴褚崖哪个雷点了? 她和别的医修也这么说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能治好?她的态度是看不起他的医术?搞不懂! 楚念声踩雷踩习惯了,裴褚崖不高兴也能继续和他交流下去。 看着他气鼓鼓的背影:“那我认真问问少庄主。少庄主有几成把握把我治好?” 没反应。 楚念声戳了他一下。 再戳了下。 这是和她赌气呢? 楚念声戳戳戳戳。 裴褚崖回头,面无表情:“十成。” “噗。”楚念声忍不住笑,还真是和她赌气呢。谁生气的时候还板着张脸啊。 “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楚念声忍住笑,“我第一次听有人同我这么说。” 就算有医修会鼓励她,说不放弃一定会有希望的,但那些话大都虚无缥缈,他们自己都不信自己说的话。 她本就长得清爽,这一笑更显得朗快。 “楚道友,你这误会还真不浅。”她说,“在医庐那回,我俩只是听说你下山拿到了灵缘。这回则是打听到小道消息,说是昨晚那些师兄师姐找的,并不是什么灵宠,而是一只恶妖。而你撞上了那恶妖,还和它斗了几回合,也不知真假,又不敢贸然朝你打听。” 旁边那圆脸男修连连点头,似连脖颈都要点断了。 没想到她会说这些,楚念声神色微凝,眼神突然左右飘忽起来。 “没事聊这些做什么,”她语气生硬,“莫非还嫌有假。” 那女修又笑:“哪里会空口污蔑,只不过是心有钦佩罢了。” 钦佩? 楚念声目光忽顿,好似被谁施了定身术,突然僵在那儿一动不动。 第105章 第105章(一更)一抹幽绿淡光…… 女修的话完全在楚念声的意料之外,经过片刻的僵怔,她忽然乱转起眼珠子,慌神打量着周围的人。 所幸女修刚才压低了声,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 确定没人听见,她才僵硬开口:“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说我和恶妖打架了。” 圆脸男修摸了下后脑勺,满脸都写着不好意思。 琥珀王朝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明溪本来的目的只是来参加皇帝陛下的千秋寿宴,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至于其他人其他事,真的只是顺便。 也不知道鹤雪衣和洛驸马跟长公主说了什么,原本疯魔的长公主突然就冷静下来,虽然看到明溪的时候依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镜,但至少没有主动跑上来找麻烦。 明溪对长公主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对方不来惹自己,她完全可以当做没这个人存在。 就跟过去这些年一样。 可楚念声就觉得,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总觉得憋着什么坏!我得警惕点,不能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伤到我家小师妹!】 听到楚念声这话,明溪觉得窝心的时候更多是哭笑不得,她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何来需要楚念声这个炼气期的小菜鸟保护? 但直到离开,长公主那边也没什么动作。 却在快到天阳宗的时候遇到了意外。更准确的说,是鹤雪衣遇到了意外。 【为什么看到这一幕,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呢?】 看着被妖兽团团围住正在苦战的鹤雪衣,楚念声居然觉得好像似乎就该有这么一幕。 之前鹤雪衣撤退得太快,似乎为了长公主这个亲生母亲忍辱负重的样子,完全没给明溪和楚念声发挥的机会。 就连在皇帝陛下的千秋宴上,长公主想正式为大家介绍她的亲生女儿,琥珀王朝真正的静雅郡主,也因为长公主病体难支不得不放弃。 也幸好她没成功,不然肯定会更丢人。 抢来一个静雅郡主又怎么样,皇帝陛下直接封了明溪为护国公主。 当时宣读了圣旨,第二天就昭告了天下,就像是狠狠一巴掌扇在长公主脸上。据说长公主差点一病不起,还是鹤雪衣用仙丹救回来的。 但实际上也就只有零星半点的消息落到明溪耳中,看得出来是有人想试探明溪的反应,只可惜明溪一点反应都没有,过了皇帝的生辰,扭头就带着楚念声走了。 然后在这里看到被围困的鹤雪衣,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明溪扭头看着楚念声:“三师姐,我身上是不是藏着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机缘,要不然怎么人人都当我是大冤种,非要在我这弄点什么?” 楚念声:“……”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仔细想想,鹤雪衣和小师妹的冲突交集大概就是真假千金的身份?要是之前小师妹身边可能还有个温言搅风搅雨,那时候小师妹也就是个恋爱脑晚期无可救药,因此对上鹤雪衣,再加上一个长公主在里面搅和,很是吃了不少亏。】 明溪:???我不信! 她就不信自己能在这方面吃亏。 【也是难以置信,小师妹这样一手好牌能被她打成这样,温言简直有毒。】 【但是也很奇怪,这些天跟小师妹相处,以我对小师妹的了解,温言攻克小师妹也太简单了点,这其中是有什么被我忽略的细节吗?】 明溪也很想知道楚念声为什么对自己会有这样的误解。 【难道剧情的力量就这么强大?那也太可怕了?就非要把我小师妹往冤种的路上塞吗?】 明溪:那可不行。 也就是这一耽搁,鹤雪衣也看到了明溪和楚念声,顿时眼睛一亮。 “明道友!楚道友!” 虽然没有明说,但鹤雪衣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表明了她求助的意图。 明溪直接装作没看到。反正她是坏人是反派,而且谁规定就一定要助人为乐的,她要是帮助了鹤雪衣,一点都不快乐。 楚念声却眼尖的发现了一点其他的东西、 【诶?我是不是眼花了。】 顺着楚念声的声音,明溪也看到了,确实不是楚念声眼花,鹤雪衣的怀里还有个毛茸茸的生物。 鹤雪衣人如其名,常年一身雪白长裙就像是雪莲化身的仙子一般,出尘无瑕,晶莹剔透。她怀里那个小东西更是一身如雪,比鹤雪衣的白衣还要白上几分,要不是雪色的皮毛上沾染了猩红的血迹,还真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看着那毛茸茸的小东西,明溪的眉头就是狠狠一跳。 果不其然 【诶嘿?果然不是眼花,这小白狐崽子,看着真眼熟啊!】 【按照这种节奏,剧情力量果然这么强大,就算被踹出去之后,它还能跑回来呢!】 【只可惜小师妹并不知道,这小白狐崽子,就是传说中的妖族小王子,之前就差没抱着小师妹大腿哭的那个温言?大名温瑾生?】 明溪:我现在知道了。 自己的黑历史就在那边,明溪只怕自己走得太慢:“走吧,三师姐。” 楚念声:“诶?” 明溪挑眉:“怎么,三师姐还想去帮忙?” “不不不不!”楚念声连忙摇头十连拒,“我就不上去送菜了。” 【我虽然善良,可也不是埋头就上去送死的人,鹤雪衣一个筑基期都干不过的妖兽们,我一个炼气期上去是添乱呢还是添乱呢?】 【至于小师妹……好吧,不帮忙也理所当然。要是随便换个其他人,以小师妹的爱美之心帮了也就帮了,可眼前这是鹤雪衣,还是算了吧……】 “我可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明溪觉得自己还是要解释一下,楚念声对自己的误解好像有点多,“天武宗的手段那么多,鹤雪衣可是庆衡尊者的爱徒,这几个妖兽我都能对付,她不可能没办法对付,不是在演戏,就是舍不得手里的保命手段,等着我上去当冤大头啊?” 楚念声立刻点头,“小师妹英明!” 那狗腿的模样当中透着点乖巧,【小师妹当冤大头的时候还少嘛!】 明溪的笑容顿时收敛。 她刚刚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为修士的鹤雪衣听得清清楚楚,本就惨白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因为明溪说得没错,虽然一开始被这些妖兽逼得措手不及看起来很狼狈,但其实她手里有不少保命的手段,对付这几只妖兽不在话下。只是那么一出手的话,感觉付出有点太大,如果此时明溪能施以援手,以她们两个筑基期的实力,她能省不少法宝。 虽然在庆衡尊者面前,她也算受宠,可庆衡尊者是个抠门的,平时也更看重她那个大师兄蓝夜舟,她手里有好东西,却也不多,用一件是少一件。 在这之前,她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和打算有什么不对,但此时此刻被明溪这么简单明了指出来,她只觉得像是被人兜头打了好几巴掌一样,只剩下难堪。 果然从知道明溪的存在开始就恍惚觉得她会是自己的夙世之敌,鹤雪衣只觉得自己遇上明溪就没什么好事! 比鹤雪衣反应更大的,是她怀里那只原本安静如鸡的白色小狐妖,听到明溪的声音时就浑身紧绷,知道明溪要走,更是挣扎着要跳出来。 这让本就捉襟见肘的鹤雪衣差点被对面的妖兽挠破了漂亮脸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目睹这一幕的楚念声差点没笑抽过去。 【居然还有这样的孽缘吗!我实在没想到。】 【为了将鹤雪衣和温言凑在一起,剧情大神也太给力了!】 【也是,没有温言吃里扒外联合鹤雪衣对明溪施展魔法,鹤雪衣在明溪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而且温言这是什么鬼,沉迷英雄救美的戏码无法自拔?上次被追杀是小师妹救了他,这次被追杀到现出原形了就能正好遇上鹤雪衣救!这是什么道理?】 【堂堂妖族小王子,就这点本事了?】 这句话一出来,明溪感觉自己被楚念声无差别攻击的语言伤害到了,因为就这么个没本事的堂堂妖族小王子,差点就让她翻车了。 明溪不想再听楚念声“废话”,直接伸手拎住了楚念声的衣领,“走了。” “嗷嗷嗷嗷小师妹你松手!松手!帽子掉了!帽子要掉了!” 她压下心头不安,穿过人群,走上了试炼台。 两人面朝着对方,况越稍抬起眼睫。 忽地,她仿佛看见了一抹幽绿淡光从他的眼中划过,不过须臾又消失不见。 楚念声微怔。 但还没等她回神,况越就已跃步往前,横臂径直劈向她的侧颈。 第106章 第106章(二更)莫名其妙的底…… 楚念声尚未设防,那一掌便横劈在了她的右肩。 霎时,她的整条右胳膊都泄了力。 力度之大,足见他的体术水平根本不像圆脸修士说的那样差,反而高得离谱。 痛意来得迟缓,她怔愕看他。 他哪儿来这么大力气,这是打算卸了她的胳膊吗? 但况越已经发动了第二击。 劈出那掌后,他并未收手,而是顺着她的臂膀往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再往身前一拽。 受那一掌影响,她的右臂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哪怕被他拉拽着往前几步,也毫无感觉。 而况越此时已经曲起手肘,意欲肘击她的心口。 这一下还没落在身上,楚念声就已经感觉到了劲风。 她敢确定,如果真挨 她还是一副很想跑的样子,裴褚崖皱着眉头,慢慢说:“药力吸收需要花些时间,我帮你会快些。且昨日发生的事,我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帮我?这种药也要吗?” 医修配的药中,有时候会加入药效强劲的灵草,若服药的人经脉受损或修为不足,很可能承受不了药力爆体而亡。 越是伤势严重或身体虚弱,越是需要医修从旁辅助,等于是给病人加了个外挂来吸收药力。至于效果如何,全看医修的医术与修为如何了。 可刚才裴褚崖给她喝的那碗药,有没加什么特别的灵草,她没那么虚弱。 “这种程度我完全应付得来,就不用特意麻烦你了吧?” “不麻烦。” 帮人吸收药力梳理经脉可是一件麻烦事,楚念声还没见过病人能自己化解药力,还上赶着浪费自己灵力的医修。 裴褚崖执意要她留下来,楚念声只好又被他拉着坐下了。 坐下后,裴褚崖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地给她梳理经脉。 温暖的灵力进入身体,滋养经脉,整个人感觉像是泡在暖呼呼的泡沫里,有些飘飘然。 楚念声舒服得都想哼哼了。她这副虚弱的身体非常容易劳累,几乎就没有舒坦的时候。这种所有不舒服的地方,都被一点点抚平的感觉,有点上头。 楚念声经不住看了裴褚崖一眼,对方情专注经,就看起来更像天上的神仙了,整个人就像是玉雕的一般。 这就是全书的医术天花板啊,真好啊,若不是以后会黑化捅她一刀就更好了。 一开始裴褚崖叫她留下来,楚念声还有些不情愿,现在她直接窝在原地不想动了。 “念声。”裴褚崖开口叫她。 楚念声扭头:“嗯?” 见她神色缓和,没了刚才的那种警惕,裴褚崖这才说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除了楚霁的事没说,其余的和她知道的大差不差。 楚念声并没感到惊讶,毕竟昨晚她算是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楚念声假装诧异道:“也就是说,你本想将找牧轻霜的事交给别人去做?” 裴褚崖点头:“若不是因为韩钰皓拿着七星令,我也不会进百草谷。” 本想做个样子就绕路出来的,没想到中途找到了牧轻霜,又跌下了瀑布,耽误了好些时间。 “是我判断失误,差点酿成了大错。” 裴褚崖向她低头致歉,认错态度很诚恳,诚恳得楚念声都有些莫名其妙。 若说在婚宴上离席,她昨天也干了差不多的事,还从屋顶上跳下来被撞个正着呢。物理意义上的撞个正着。 某种意义上,他们算扯平了。 裴褚崖姿态放得这么低……怎么像是,真的铸成大错,怕得不到原谅的样子? 尽管心里有些莫名,楚念声还是答道:“昨夜那种情况,确实不能放任不管。少庄主代替庄主管理山庄,并未做错什么。若少庄主提前告知我一声就好了。” 反正她也不会吃女主的醋。 裴褚崖便摇头:“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楚念声眨眨眼,她不信。 毕竟以后男配舍身救女主的剧情还多着呢。嘴上却答道:“好,我信少庄主的。” 她这样说了,这件事就算揭过了,可坐在对面的人却并未松口气,依旧绷得紧紧的。 楚念声疑惑,这什么反应? 咋地,她回答的不够真挚吗?表达两人可以友好合作的信号还不够明显吗? 楚念声疑惑着,裴褚崖拧着眉扯开了话题。 “如何解你身上的毒,我已经有头绪了。” “哎?已经有办法了吗?”楚念声这次是真惊讶。 别的医修研究了百年还没办法解的毒,这才过了几天他就摸到解法了。 这什么开挂的天才医修啊! 说到这个,楚念声也不犯困了,刚还窝在椅子上懒洋洋的人,直起身子凑过去。 “要怎么做?” 她笑盈盈地突然靠近,裴褚崖僵了一下。 “具体的还要同你的医官们商议,只是解你身上的毒需下猛药,由我亲自帮你疏导经脉。” “疏导经脉……” 楚念声晃了晃两人还握在一起的手:“那就是同今天这个一样?” 裴褚崖欲言又止:“……不太一样。” 楚念声:“用的药材不太一样?” “经脉遍布人体全身,”停顿几息,许是用语言解释有些困难,裴褚崖点了点她的肩膀,“比如这里。” 楚念声宛如认真听课的学生,点点头,表示她听懂了。 姿势不太一样。 裴褚崖接着说:“再比如,后背上的几处……” 尾音刚落,不远处的空地便凭空出现几道身影。 皆着黑袍箭袖,衣摆处绣有獬豸纹路,正是巡灵卫的人。 领头那人神情严肃——楚念声一眼认出他,正是当时头一个发现她蛇身的修士。 他问:“有人递了信,说是此处有异,到底发生何事?” 柏师兄神情陡变,露出再明显不过的慌意。 谁把巡灵卫的人叫来了? “是况道友——便是试炼台上那位。”裴褚崖不疾不徐地接过话茬,“他体内有魔息痕迹,又受了些轻伤,还望彻查。” 第107章 第107章(一更)收集蛇妖蛇毒…… 巡灵卫的几人闻言,纷纷看向试炼台。 看见昏死在地的况越后,领头的修士大步上前。 柏师兄慌忙站起,遮遮掩掩地站在况越身前。 他挤出勉强的笑,说:“原来是裴师弟递的信,他到底是年岁小,遇上芝麻大点儿的事就说的那么严重。哪里有什么魔气,况师弟那是对练时身手不到位,被打伤了,方才已经喂他吃了止血养神丹,休息会儿就好了,何须师兄你们亲自跑一趟。” 那修士看一眼他旁边的楚念声,却见她紧 “等一下,师弟你走慢些。”牧轻霜被他拉着一个踉跄。 事情还没有解决呢,这就要走了吗? 她被韩钰皓拉着,回头看了好几次,可裴褚崖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遗憾离开。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楚念声忍不住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 裴褚崖表现得很冷静,仿佛刚才被他赶走的不是应该放在他心尖尖上的女主,而是其他无关人士。 楚念声:“额……” 楚念声被他问住了。 【叮,已经触发新任务,任务详情将在宿主到达指定地点后放出。请宿主前往任务地点:白涛山。】 系统突然出声,楚念声赶紧瞄了一眼任务面板。 她之前在梦中听到白涛山这个地点就觉得耳熟,刚才韩钰皓提起,她终于想起了这之后有一段剧情。 白涛山中风雪肆虐,长年被厚重的积雪覆盖,妖兽横行,有着很多只在雪地生长的灵草。 留药山庄与北玄剑宗之间定有契约,剑宗弟子在进入秘境中历练时,将在秘境中获得的灵草卖给留药山庄。 “我是说白涛山秘境的事情。”楚念声说,“这样是否会影响和剑宗之间的契约?” 鉴于系统刚发布的新任务,楚念声又加了一句:“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说。” “不用,此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裴褚崖摇头,“剑宗与山庄之间定下的契约,韩钰皓也做不了主。况且……” 裴褚崖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已经将他们做的事告知掌门了。” 楚念声:“额……” 楚念声梗了一下。 莫名又回想起了昨日在百草谷中那种心累的感觉。 你原来早就告过状了吗!那你刚才还用这事威胁他们! “原来如此,既然少庄主有自己的考量,那我就不多问了。” 楚念声冲裴褚崖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念声。” 楚念声回头微笑:“少庄主还有什么事?” “你得喝药。”裴褚崖说 楚念声:……这药非喝不可吗? “我真没吃那些点心。”楚念声垂死挣扎,“都这么久了,我也没感到不舒服啊。” “那也要喝。”她的主治医师毫不退让,一本正经和她说道,“对身体有益。” 最后那碗药还是端到了楚念声面前,温度正好。 闻着空气中飘着的药味,楚念声嘴里犯苦。 可如今再想跑掉已是不可能的了,她只能幽怨地瞪了裴褚崖一眼,端起碗一口闷。 “嘶,好苦。”楚念声脸皱在了一起。 下次她再披马甲出去偷吃,一定不让裴褚崖发现。 楚念声把空碗往前一推:“少庄主,我可以走了吗?” 对面的裴褚崖对上她幽怨的眼神,在随身储物袋中找了找,拿出几片风干的草叶。 看着又像是某种药草。 “这又是什么?”楚念声警惕地问。 她可不想再吃其他的药了。 她格外戒备,甚至往后挪了挪。若裴褚崖说这是药,她指不定就要转身就跑。 裴褚崖:“……” 裴褚崖看她这样,忽地想起他以前医治过的一只灵兽。 那灵兽不肯喝苦药,最后是由那灵兽主人按着,他把药硬灌进去的,灌完药之后还被挠了一下。 那灵兽的主人更是被挠得不轻,却没有丝毫怨言,反而是抱着那灵兽又哄又夸。随后还不停地给裴褚崖使眼色,让他配合着一起夸。 裴褚崖没有配合。 这之后那灵兽主人找他抱怨:“灵兽大都性情单纯,容易记仇,却也好哄。你喂完药若不好好哄哄,他们就不同你世界第一好了。下次生病了还不肯喝药,你说怎么办?” 那时的裴褚崖,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修习医术至今,只想着如何对症下药把人治好,倒从来没想过要同自己医治的病人搞好关系。 就在刚才,裴褚崖突然理解了那灵兽主人的想法。 只是她不喜欢自己,大概不是因为他让她喝药。 想起今早那个梦,裴褚崖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这个是甜的,含着能解苦。” “哦,这样啊。”楚念声拿了片叶子,“谢谢,那我……走了?” 裴褚崖抓住了楚念声的手:“再等一下。” 【主线任务<眠水泉>已解锁,目前进度:0%】 [支线1:收集蛇妖蛇毒(未完成)] 收到任务提醒时,楚念声也恰好到了寝舍。 她正要进门,想仔细了解这任务,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她转过身,却看见况越站在不远处。 不同于方才的阴郁模样,现下他将额前的碎发顺开,露出了双眼,显得精神些许。 他手里拎了沓符纸和一个模样古怪的灵器,在她望过来的瞬间,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片刻才又抬起。 第108章 第108章(二更)“兄长,她待…… 不过再怎么精神,模样再出挑,他瞧起来也仍旧有些阴沉。 楚念声想,或许是因为他的黑眼圈太重,脸色也太过苍白。 况越道:“楚道友,我来是为道谢。下午的事我总想不起来,但听一位师兄说了。多谢你帮我把体内的魔气逼了出来,否则只怕灵脉都保不住。” 楚念声听得头皮一麻,连声打断:“够了够了,你别和我说这些!换个人来也是一样,只不过柏师兄恰好挑中我而已。” “不管怎样,也要谢你。”况越提起手中符纸,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薄红,也不大敢看她,“这符纸送你,还有这灵器,是我自己做的。便是在机关重重的阵法里,也能用它指明方向,我想你或许能用上。” 楚念声扫过他手上的东西。 是个奇形怪状的罗盘,看不出有何特别。 她根本没将这人放在眼里,也不打算要,随便摆了两下手,正准备推拒,却听见他道:“我拿不出什么好东西,但以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可以随时找我。” 话里带着些难以言清的热切与急促。 楚念声的手一顿,紧拧起眉。 怎么这么麻烦! 要是不拿,还莫名其妙多了一笔人情债。 她正要直接让他走,却忽然想到什么。 楚念声清晰地记得,原来这件事情可没有闹大,那个帮助牧轻霜的弟子被秘密处置了。 怎么过了一个晚上,裴褚崖就下令把此事通报山庄上下了? 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了? “山庄规定如此。不得将身份玉牌私自借给他人,违者剥夺弟子身份逐出山庄。” 裴褚崖神色泰然,回答也滴水不漏。仿佛他这样处理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韩钰皓满意,他继续质问道:“谁要同你说你们山庄的规矩?处理这事明明有许多方法,而你却偏偏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若是此事传回剑宗,你知道他们会如何处罚师姐吗?!”提起这个,韩钰皓就心里冒火。 他们师父的剑尊之名虽然响亮,可剑尊一心修炼剑术,长年闭关。时间长了,他们在宗门之中无人撑腰,别有用心的人就惦记起了剑尊留下的法器与剑谱。 要是被他其他人抓到错处,还不知道会被如何挖苦为难呢。 “少庄主,此事是我之过。你让我如何赔罪都行,可……”牧轻霜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师父潜心修炼,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打扰到她。” 她望向那个藏在裴褚崖身后的人,细声细气道:“我知道我惹了夫人不快,可逐出山庄的惩罚实在太重,夫人有气冲着我来便是。可否饶恕那个弟子呢?” 这关她什么事?楚念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牧轻霜闯入百草谷中搞出来一堆烂事,现在他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 “这位道友所说的,我不太明白。”演戏装可怜嘛,她也会啊。 楚念声摆出茫然的神情:“将那人逐出山庄是按规矩办事,皆是少庄主决定的。在你们找来之前,我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楚念声歪头,不解地问裴褚崖:“这同我又有什么关系?” 裴褚崖抿唇不语。 “怎么同你无关。”韩钰皓道,“少庄主这么做,想必是为了讨好灵器阁吧?” 牧轻霜一惊,拉住韩钰皓:“师弟!说得太过了。” “我这说得有什么错。他也不想想,若没有师姐。他能不能坐上少庄主之位都不一定呢。” 韩钰皓此话一出,裴褚崖怔住了。 楚念声扯扯嘴角。来了,救命恩人的道德绑架。 韩钰皓话说得难听,却没见裴褚崖还嘴。牧轻霜曾救了裴褚崖一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牧轻霜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就算她做错了又怎么样?那当然是原谅她啊。 楚念声又想起了今天早上打听到的那些事。 “少庄主是为了找牧轻霜这个救命恩人,才特意去了剑宗。” “许是那个时候,牧轻霜从魔修手中保护了少庄主。” 这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并决定不会因此去搞什么针对女主争风吃醋的傻事。可想起来,莫名地有点烦躁。 “什么讨好不讨好的,我一个外人,自是比不了你们之间情谊深厚。这事你们自己说清楚就好,我就不掺和了。” 这话说完,楚念声便感到抓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了。她不满地瞪过去。 怎么?你还有意见? 裴褚崖对上她染上了怒气的眸子,深吸一口气:“此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了。” “你想明白就好。”韩钰皓哼了声。他就知道,只要搬出这件事,裴褚崖一定会松口,“你可得把这件事处理好,别污了我师姐和剑宗的名声……” 韩钰皓还未把话说完,裴褚崖忽然道:“不如我将此事告知剑宗掌门,由他定夺吧。” 正在装可怜的牧轻霜:“……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义父外出前,曾嘱咐我,若碰到难事,可找掌门帮忙。”像是怕牧轻霜没听清楚,裴褚崖解释完,又安慰了一句,“你放心,掌门处事公允,也不会打扰到你师父闭关。” 裴褚崖和牧轻霜说话时,语气总是温和的。可楚念声在旁边听着,总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她神色古怪地瞄了裴褚崖一眼,还是没能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什么。 裴褚崖注意到了她的目光,转头问他:“念声觉得这样如何?” “啊?”这件事情还要问她意见的吗? 楚念声愣了下,含糊应道:“还行?” “好。”裴褚崖点了点头。 另外两个人就没有这么淡然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而裴褚崖像是没感觉到一般,飞快地拿出传音符。只要他一道灵力打过去,身在剑宗的掌门立刻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等!” 韩钰皓连忙阻止了他。 “怎么了?”裴褚崖停下动作,面露茫然,装傻充愣的样子比刚才楚念声的演技还逼真了几分。 “你还问怎么了?!”韩钰皓提高声音道。 开玩笑,若让那掌门老头知道了这件事,那可不是被其他人笑话几句就完事了,是真有可能会被责罚的。 韩钰皓咬牙,他们本来是来让裴褚崖把这件事瞒下的。就算师姐进了他们那百草谷,可并未闹出什么事端,更是一根药草也没带出来。事情哪里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以往只要师姐去求,裴褚崖都会应下,怎么这次还要把事情闹大了?这发的什么疯! 此人根骨不错,精神却脆弱萎靡到不堪一击的地步。 他只不过附了一抹魔息在他的伤口上,便轻易掌控了他的意识。 历经千辛万苦,他终于在这灵修的房中找到了殷月魄。 但眼下看来,他这弟弟似乎不仅没受伤,就连先前的伤势也好转许多。 不过这也仅是表象。 皮肉不受损,妖脉、妖丹、乃至他体内的麒麟丹,都有可能被损坏。 “做了什么?”箱子里的黑蛇飞快摇着蛇尾尖,蛇信子吐得更快。它的脑袋低了些,身躯也别别扭扭地伏低,“兄长,她待我很好。” 他这反应在殷曜翎看来,完全是受胁迫后的不得已。 他心一沉,以为那灵修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折磨他,又厉声道:“那灵修到底对你做了何事,如今为兄便在此处,你又何须隐瞒!” 第109章 第109章(一更)兄长的魂体,…… 尽管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躁怒,殷月魄却没察觉到有何不对。 在他的印象里,兄长不论何时都是这副模样,鲜少有平和的时候。 这样的常态并未令他生疑。 因而他仍低着头,说:“她帮我治好了伤,还……总之兄长无需担心,如今我有了麒麟丹保护,伤势也好上许多,往后不会再是兄长累赘。兄长尽可放心去做自己的事,我也打算在这附近寻处灵域,潜心修炼。” 说话间,黑蛇的的尾巴尖还来回扭了几下,险些晃掉套在上面的花环。 殷曜翎却是越听,火气越盛。 “累赘?月魄,什么叫累赘!”他厉声问,“你到底听了什么谗惑之言,竟这般看低自己,莫不是那灵修所为?!” 殷月魄一愣,终于意识到兄长的态度异于寻常。 “河神大人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夜文术神情尴尬,缩了缩脖子,试图快速在脑海中找个合适的借口。 楚念声就这样看着他,对于他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做法不置可否,手中的灵石被她抛着玩。时而抛掷半空,时而坠于掌心。“哦?” 夜文术眼瞅着那颗灵石,却觉得背后发凉,好像楚念声把玩的不是什么灵石而是他那颗脆弱的心脏。 心如擂鼓,他讪笑一声,默默咽了口唾沫,“河神大人,您可真冤枉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楚念声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正当夜文术以为她不再追问时朗声朝后院道,“栾萱。” “我在呢河神大人。”栾萱重新梳洗一番一路小跑过来。方明珠的手极巧,原先散乱的头发梳成了双螺髻,上头点缀着朱红色的蝴蝶,瞧着格外的俏皮可爱。 栾萱目光快速从这几人身上划过,她在后院可听见了前头的动静,偏偏楚念声不让她们到前头来,她便只能在后院干等着。 哥哥临走时让她听河神大人的话,这好不容易等到楚念声唤她,是一刻也不敢停。 “河神大人。”栾萱行了个礼,眼神极亮。 旁边的夜文术瞧见来者不过是个小丫头,提着的那颗心放了下来。不过是个小丫头能做什么,看来这关是糊弄过去了。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 楚念声瞥了眼夜文术,嘴角微扬,她伸出手指勾了勾示意栾萱附耳过来,“栾萱,到时候你就这样” “是。”按下心中疑惑的栾萱点点头,望向夜文术,眼底闪过一丝同情。 “!”夜文术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栾萱情绪变化,当即便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他往后退了一步,可还是没能明白这小丫头能干嘛? 狐疑地视线略过一旁的裴褚崖,只见后者神情复杂,心顿时又跳得厉害了不少。“不太妙啊。” 夜文术心下嘀咕,刚想着掐指算上一卦,却见一只蓝色的蝴蝶朝着自己翩翩飞来。 这地方会有蝴蝶? 心下的疑惑更深了些,还没得到答案,便听的“咚”的一声,夜文术整个人栽倒在地,陷入了楚念声特意为他编织的幻境之中。 楚念声摇摇头,将手中的灵石收回到储物镯中放起来,终究还是高估他了,本来还以为这人会反抗下。 “阁下。”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宣成仁缓缓起身,太久没有操控这具身体了,动作笨拙地朝着楚念声行礼。“在下宣成仁,多谢阁下。” “不必。”楚念声颔首,指尖轻点着那枚铜质卐字牌,“我只是想拿到它。” 宣成仁看到那枚铜质卐字牌,身体一颤不知是回想起来什么,整个人顿时苍老了许多。 脸上勉强扯出抹笑意,松垮的皮肉坠出几道深深的褶皱,“还是要谢阁下,还了宣某自由。若不是阁下出手相助,宣某现在怕还是个行尸走肉,被这枚卐字牌所操控。” 阿统傻乎乎地看了看宣成仁,又看看楚念声,呆问一句,“楚念声你早就知道有这个东西了啊。” 楚念声语气轻飘,“没有,只是个猜测。” “”阿统一憋,整个统臊得慌。明明它才是系统,怎么知道的东西还没宿主多。不过转念一想,还得是它有眼光,挑中了楚念声。 心情由晴转阴,阿统推测,“楚念声这人身上藏着好多故事,不如我们听他讲讲吧。” 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它得好好查一查这个人身上的秘密。至少要让楚念声对自己大吃一惊! “好。”楚念声也有此意,她邀宣成仁在石桌前坐下,“请坐。” 宣成仁看着地上晕厥的夜文术,心下有些担忧,“阁下,夜修士他” “他不会有事。”楚念声淡然开口,“只是做个梦。” 宣成仁这才放下心来,应邀坐下,内心感慨万分,这会的他终于还有些人的模样。“多谢阁下。” “咦。”眼前突然被递过来一盏茶,宣成仁顺着那双漂亮的手望去,心下一惊,“这位是?” “天极宗大弟子,裴褚崖见过宣老。”裴褚崖颔首,虽整个人散发着疏离的气息,可还是让人觉得这人谦逊有礼,“宣老离家这么多年,想是许久没尝过宣城的青茶了,不如今日再尝尝。” “多谢。” “天极宗、裴褚崖。年少有为啊。”宣成仁喃喃一句,是他魔怔了,如今竟然瞧谁都像那位魔界尊者。他自嘲一笑,接过茶盏。 清亮的茶水微荡,茶香氤氲,宣成仁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许多。“不知宣家现在可好?” 他被卐字牌操控的这些年,虽有心想挣脱控制回去看看,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能勉强保有自己的意识不被吞噬,已是难事。 裴褚崖默了默,“宣老消失后,宣家被宣城几大家族围困,血染宣府。如今” 他的话没说下去,宣成仁听明白了。顿时如遭雷劈,头脑发懵整个人喘不上气来,端着茶盏的手颤抖不已,他眼眶泛红,隐隐竟又有黑雾翻腾。 楚念声斜睨一眼,指尖在石桌上一点。 “冷静。” 不大的声音像是一盆冷水,将宣成仁浇了个清醒。他回神过来,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沉默。“都怨我当初非要” “都是命。”他苦苦一笑,用尽全身的灵力凝于指尖朝着自己的额头刺去。他是僵人,只有将头摧毁了才算是真正解脱。 没了卐字牌,他便是个不能动弹的活死人,如今全靠夜文术口中的这位“河神大人”留在他体内的火种才勉强可以活动。至于原先的修为,早就烟消云散了。 裴褚崖神色一暗,迅速抬手拦下,“宣老?” “就让我去了吧,我如今是个废人,还不如早早去地下向列祖列宗请罪。”宣成仁一脸槁色,已无活着的希望。 楚念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清冷的话音在他们耳畔响起。 “你要寻死?可曾问过我?” 不大的声响,听得宣成仁心下一跳,不解问道,“阁下是何意?” 他突然想到缘故,顿时一脸歉意,双手抱拳行礼,“是宣某不周到了,宣某会寻一处清静之地,定不让阁下为难。” 死在别人家中,着实是失礼了些。 楚念声似笑非笑,“阿统,从商城兑换个留影机。”先前她便看到过了,商城中的留影机能将所见所闻所感全部记录下来。 “楚念声你要这个干什么?”阿统有些不解,但还是满脸肉疼的从商城中兑换了一个出来。 楚念声的神力值本就不多,现在要兑换5点神力值一个的一次性留影机,它可心疼坏了。 留影机快速运转起来,眼前顿时出现了熟悉的画面。 “不多,也就十万上品灵石。” “行!我给!” 楚念声摊手,“你瞧,你自己答应的。” 她环顾四周,先前的断垣残壁在好好地堆在那里,“我的墙坏了。” 宣成仁此刻心中的伤痛也散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楚念声,又看看投在半空中先前的画面。 “啊?”整个人呆滞了。 他、他现在可哪有十万上品灵石啊。 眼前一黑,宣成仁脚步虚浮,难不成这就是他当初的报应嘛。 楚念声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宣城人,思索片刻,淡淡道:“若是没有,那你便做河神庙的围墙来补偿吧。” 宣城仁脸上的肉一抖,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莫不是什么威胁。 旁侧的阿统惊得直托下巴,这,这还是他那个乖巧可人的宿主吗? 碰巧,原先安静躺在地上陷入栾萱编织的幻境中的夜文术痛苦的闷哼一声,唤了句“救命。” 宣成仁的脸色陡然一变,她方才说夜文术只是做个梦,可现在为何如此痛苦。 沉思片刻,宣成仁想自己明白这人的话音之音了。 所以这人的意思是。 倘若他还不上,便、便将他砌进墙里!? 救、救命! 他慌急道:“我、我并非有意,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进来。明明……明明我平日里不会……” 这并非辩解,他确然为自己的莽撞行径而困惑。 楚念声火气未消:“方才说得好听,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转眼就开始自作主张,莫非仅是一时虚言。” 做跟班的,不应该事事以她为准么,竟然还敢擅自闯进她的房间? “并非!”况越提声道,似乎急于表示忠心,“我说过的话字字为真,方才——方才我真的不知道为何会——” “行了,”楚念声不快打断,“你先去外面等着,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她得先确定他真没看见箱子里的蛇,才能放他走。 第110章 第110章(二更)她方才在说什…… 确定况越出去后,楚念声在门帘附近设了个隔绝声响的禁制,这才在箱子跟前蹲下,打开了盖子。 那条黑蛇还在箱子里。 但不同于往常,它没有蜷曲着蛇躯,而是散开尾巴,紧贴着箱子内壁,缓慢动着。 皇帝随手敲了敲桌面,等候在一旁的内侍官立刻双手奉上早就准备好的明黄色的绸布圣旨。 看到这东西,长公主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就知道,她是皇帝从小宠到大的亲妹妹,一定会给她撑腰! 皇帝挥了挥手,内侍官领命往前一步,展开了圣旨。 “奉天盛煌帝诏曰:今琥珀王朝静雅郡主洛明溪,雍和纯粹,天之明娇……今特意擢升……称护国公主,赐姓明,封地甘林、尧秦、宜治三地,赐丹书铁券……钦此。” 话音落下,大殿一片死寂。 皇帝这一纸圣旨的意思很明显,就在此时此刻,直接提了明溪的封号,正式封了明溪为琥珀王朝天盛煌朝的护国公主! 这是何等的尊荣,这样的封号,就算是身为皇帝亲妹妹的长公主,在护国公主面前,也只能低下她高贵的头颅。 也许曾经在身份上,长公主还能算是明溪的长辈,可现在长公主恨不得把和明溪曾经的过往全都撕扯开来,那这一份护国公主的尊荣,就彻底跟她没关系了。 而且,那如流水般的赏赐就算了,明晃晃的三处封地,都是琥珀王朝繁华之所,这可是实封,三处封地都在明溪名下,三地的税收都由她自行处理,只要她愿意,立刻就可以画地而治。 甚至,赐姓明,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她不姓洛了,有必要特意下旨赐姓明? 明这个姓氏对于皇帝来说有多特殊,天下又有谁不知道? 长公主眼中闪过癫狂,内侍官的声音刚落下,大殿中还是一片寂静,长公主的声音就再次响起:“皇兄,陛下,这不可!不可以!护国公主的名头,怎么可以给她这种来历不明的野种!” 【啊啊啊啊啊她说出来了啊!这个狗逼长公主居然真说出来了!她凭什么啊!】 楚念声尖叫着,仿佛愤懑地下一刻就要扑上去一般。但明溪看着她,乖巧的小姑娘可可爱爱地坐在原地,捏着一颗橘子似乎很淡然地把玩着,周遭的一切好像都跟她没有关系一般,有着置身事外的超脱感。 如果不是听到她唧哇乱叫的心声,明溪大概也不会相信,此刻楚念声的心底居然这么的,狂风狼卷。 【长公主果然勇,这种话也敢说出口。她是真不知道还是打算鱼死网破?皇帝陛下做到这种程度,圣旨都下来了,一口唾沫一个钉,这身份就是要坐实给小师妹。分明就算小师妹跟圣武大将军没关系,也得扒拉点关系出来才罢休呀!】 【要说长公主真看不明白……好吧,她有可能真不明白。】 毕竟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皇帝陛下冷声道:“朕说可以,那当然就可以。仲薇,你是不是忘记了,即便明溪不是你的女儿,那也是仙门弟子,做我琥珀王朝的护国公主,有何不可!” “不过是个仙门弟子,明澜也是啊,她可以的,我家明澜也可以,如何要给她这样特殊的位置,皇兄莫不是忘了护国公主这样的封号到底意味着什么!” 【哟,这话说的,长公主自己忘记了皇帝陛下也不可能忘记啊!】 “明澜也是仙门弟子,这孩子在外流落这么多年,自然也有一番奇遇,皇兄可知道天武宗?如今明澜就拜在天武宗庆衡尊者门下,是庆衡尊者的关门弟子!就算要封护国公主,那也应该是我家明澜,才够得上公主这个封号呀!” 皇帝却不管长公主的叫嚣,只冷声道:“你要的郡主封号已经还你了,这护国公主的封号可不是你想要就能给的,你真以为朕这封号是随便给的,就因为明溪仙门弟子的身份?” 长公主还不服气:“那不然呢?她还做了什么,能配得上这样的身份?” “圣武大将军,明家后裔,这可足够?” “不可能!这不可能!”长公主顿时疯魔,“圣武大将军何时来的后裔,皇兄,你不能为了抬她的身份,枉顾在天的英灵!” 那可是圣武大将军,为琥珀王朝换来多年安宁的圣武大将军,德享太庙,受万世香火的圣武大将军,有这样的身份背景,那本来就骄傲猖狂的明溪以后还不得上天去? 皇帝再次被长公主的妄言给气笑了:“在你眼中,朕就是这样的人?” 怒火瞬间僵凝。 殷曜翎错愕看她,活像见着了什么极为可怖的景象。 她方才在说什么污言秽语?【你现在阅读的是 】 110-120 第111章 第111章“兄长,她在说什么?…… 殷月魄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吐出一连串他听不懂的话语。 他只从中捕捉到零星几个熟悉的词汇,譬如“你”“怎么”“尾巴”等。 这些简单的字词难以连缀成一句完整的话,可他却看得出她神情间的困惑。 恐慌瞬间从心底滋生。 【没错没错,当然没错,亲娘要为孩子做什么都没错,但心疼自己的孩子就要践踏别人的孩子,那可不行呢!我小师妹又做错了什么,要让她这么糟践啊!】 皇帝陛下也拧眉看着长公主,说到底,他还是太看得起这个蠢妹妹,没脑子到这种地步。 就算真有这些想法和打算,她身为琥珀王朝的长公主,可以有的手段太多了,却非要闹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没脑子。 倒是那个新鲜亲女儿还很懂事的模样,看她阻拦长公主的小动作,皇帝陛下勉强欣慰了一瞬间,心想着这孩子要是懂事的话,他并不介意给对方身为皇室血脉应该有的尊荣。 皇帝都气笑了:“那你说说,你想怎么样?想争取什么?” 长公主却体会不到皇帝这笑容下的怒意,上前一步抓住了鹤雪衣的手,“别怕,母亲给你做主。” 鹤雪衣:“……”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但同样鹤雪衣也损失不小,防御法宝本就难得,刚刚的五只妖兽都是筑基巅峰修为,要挡住它们,鹤雪衣这防御法宝就损了一大半,此刻看起来光芒黯淡。 剑芒令就更别说了,化神期尊者的一道剑芒令,可比拟化神期全力一剑,鹤雪衣拜入庆衡尊者门下这么多年,手里也就三枚,用一枚少一枚。 危机化解,鹤雪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怀里的雪色小狐就已经蹿了出去,目标还是不远处的明溪,鹤雪衣顿时就感受到什么叫做目眦尽裂。 与此同时,明溪也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那个并不陌生的声音:“洛明溪!你真不要我了吗!” 明溪脚下一动,低头就看到了楚念声那清澈澈的目光正看着自己。 那模样,就跟在看新鲜的冤种一样。 明溪:就牙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看鹤雪衣的表情,她此刻心里一定骂得很脏!】 长公主仰头望着皇帝陛下:“皇兄,明澜回来也这些天了,懂事可爱又明事理,她不争,可身为母亲的我不得不为孩子争。先不说其他的,这郡主的封号,总该是争一争的。” “皇兄,你就心疼心疼明澜,把封号还给她吧!” 长公主说的可怜,但实际上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要求有什么不对,这封号,最初本来就是为自己的女人,琥珀王朝长公主的女儿求来的郡主封号,如今明溪根本不是自己女儿,那她为自己亲生女儿求回这个封号又有什么不对? 至于明溪的心情,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甚至还有一种隐秘的快乐,终于这朵高岭之花,再也高傲不下去的样子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盏,抬眼望着长公主身边的雪衣少女,冷声道:“明澜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念声已经笑得一头抵在桌子上,掩盖自己扭曲的表情。 明溪本来不想笑的,但楚念声的声音实在是振聋发聩,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长公主顿时炸毛:“洛明溪!!” 楚念声:【哦豁】 【算了,反正已经得罪了,也不怕这一点了,长公主这个人设,也不会因为小师妹软下一点就会觉得小师妹的好,反而只会觉得自己的目的达成,那可得意着呢!】 【小师妹加油!】 明溪一偏头,就看到楚念声那蠢蠢欲动的小眼神里,写满了对她的鼓励和信任,脸上的笑容顿时绽开。 再对上长公主那已经不加掩饰嫉恨的眼神和铁青的脸色时,明溪也能做到心如止水,甚至十分闲暇地可以从对方的神色中,看出许多她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果然,没有期盼,也就没了爱。 这次回宗门,她也可以闭关进阶了。 都说他最好相处,是个乐善好施的性子。 不光这些,况越还听说过其他一些事。 譬如有人说他是半妖,更有人说,他与楚念声定有婚事,两家是世交。 他垂下眼帘,不欲多看,只语气淡淡道:“有劳裴道友关切,已经好多了。” 却没答他后一个问题。 第112章 第112章(一更)它竟然还想咬…… 裴褚崖仿佛看不出他的疏离,笑意不减:“还是要多休息,修炼在其次,康健为重——这是在挑书吗?” 他语气好,况越听着却不舒坦。 他忍着皱眉的冲动,极轻地“嗯”了声。 “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况道友也可以找我。”裴褚崖轻飘飘扫一眼楚念声,“念声下午一直在对练,眼下恐也有些疲累——我这会儿来,正是为了送养神还元丹,要是知晓况道友也在,合该多备些。”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 这些药柜由特殊的木材制作,水火不侵,每个木格中都雕刻有小型阵法,可调节湿度和温度,利于药草的储存,可让药材千年不腐。 楚念声一眼认出这柜子是他们灵器阁的手艺,脑子里开始自动计算打一个这样的柜子要花多少灵石。 这么多的柜子,加上柜子里那些稀贵的灵草药材,再加上后山还有好几个山洞,当做仓库使用。 楚念声和庄主聊天时,也时不时地调侃他,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囤了太多药草破产了。 “见过少庄主。”路过的弟子来向裴褚崖行礼。 “嗯,我来取些药。”裴褚崖点头,问他,“昨晚调取的药材都到了吗?” “回少庄主,已经放入后山的仓库中了。” “知道了。”裴褚崖拿出一块玉牌,打开一扇门,“夫人,走这边。” 这句“夫人”一出,那位给裴褚崖行礼的弟子眼睛瞪得溜圆。几道目光唰地聚集了过来,还有人在二层栏杆边伸出脑袋,往这边张望。 楚念声甚至听到“吵过架”“打肿脸”这种词汇。 她假装没有发现,维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跟着裴褚崖走过那扇门。 待走过门之后,楚念声开口:“少庄主,你平时还是不要称我为夫人了吧?” 前面带路的人停下,面带疑惑地回头:“不能叫吗?” 楚念声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脸颊,她还想问问裴褚崖,他们之间认识不超过两天,他是如何叫得这么自然不害臊的。 可他也没把她当作夫人看待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裴褚崖昨晚找了几本医书,一看看了个通宵。 “也不是不能叫,就是……”楚念声就是觉得有些别扭。 他们已经结为道侣,称呼她为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裴褚崖疑惑:“你不喜欢这样?” 他一本正经的口吻,像是主治医师征询患者意见一样:“那应该叫什么好?” “平时叫我名字就行。”楚念声答道。 “好,念声。”这位主治医师也没太纠结称呼问题,改了口。 解决了称呼问题,两人继续往外走,视野开阔了很多。 除了药阁,他们还在山中开辟了几处洞府,作为仓库使用。 门后便是通向不同的洞府的空中回廊。 大片的藤蔓绕着扶手廊柱,偶尔从屋檐垂下一两串还未开放的小花。从这处往下看,能把山庄中的风景尽收眼底。 裴褚崖带她走向一处洞府,感受到结界中封存的庞大灵力,楚念声心里莫名。 外面放着的药材能让普通弟子随意取用,珍稀难寻的灵草自然是放在洞府深处好好封存起来。裴褚崖却带着她往深处走,只是配个补气血助消化的药汤,不至于吧? 楚念声准备再次自证清白自己没有吃撑,前面带路的裴褚崖脚步不停,直接越过了那封存着强大灵力的洞府,拐向了回廊的另一边。 哦,原来是她会错意了。楚念声的目光还停在那洞府门上,没来得及转开。 裴褚崖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停下脚步:“你想进去看看吗?” “这里能进去看?”楚念声有些诧异。 “可以。”裴褚崖回答后,就拿出了开启洞府的玉牌。 就好像只要楚念声点点头,他就真的会把楚念声带进去一样。 楚念声可没心大到要进别人储藏珍贵灵草的洞府乱晃:“不用了,我对灵草什么的也不太懂。” “那便算了。如果你以后想进去,都可以和我说。”裴褚崖收起玉牌。 怎么可能还有下次啊。 楚念声当他是客气,也客气地回了声:“我知道了。” 之后走的那一段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走到回廊尽头处,又是一个洞府。 这个洞府就正常多了,或者说……平平无奇。里面光线不太好,只能闻见空气中散发的草药的味道。 裴褚崖在门口取了提灯:“等我片刻。” 他提着灯走进去,把楚念声留在门口。 楚念声在门口站着,自从进了这药阁,她看见的最多的就是药草。码得整整齐齐,按箱计数的药草。她也不知道裴褚崖是怎么记住那些药草的摆放位置的。 里面很黑,只有一点冷白的灯光照着,裴褚崖很快把药材找齐,按剂量配在一起,神情专注。 楚念声看了会他的侧脸,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走进了黑漆漆的库房里,朝着那点光亮摸了过去。 “九星草?” 楚念声不太确定说出其中一种药材的名字。 “嗯,是九星草。” 裴褚崖把提灯移了移,让她能看得清些。 楚念声一眼扫过去,这个药材认识,那个也认识,基本认全了。 虽然刚才她说自己不懂灵草,其实这么多年她药喝得多,加上他们炼器的总喜欢收集点稀奇古怪的材料,其中也有很多灵草,她其实认得不少。 裴褚崖给她配的这药,同民间健胃消食的方子有些类似,应该是经过了他的改良。但总体还是非常朴实无华,并未用什么稀贵的材料。 鲜红缓慢渗透淡黄色的药粉,看得她怒意愈甚。 心烦意乱之际,房中又传来蛇妖顶撞箱子的沉闷声响。 一腔怒火无处发泄,这回她不再想着压紧箱子盖,而是直接用灵力掀开盖子。 盖子掀开,灵力却未消散,俱都重新飞入她手中,凝形成一条沉甸甸的灵鞭。 第113章 第113章(二更)“真以为我不…… 以防被咬,楚念声站在一丈开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箱子。 在箱子打开的刹那,黑蛇便挺立而起。 它高抬着细长的颈子,镶嵌在蛇首上的深绿眼眸如同冷锐翡翠,幽幽望着她。 和之前一样,它时不时就吐出猩红的蛇信子,看着却没有以往的天然纯粹,更像是在用蛇信子探查她的行动,以便动手。 几乎是在黑蛇直起身的瞬间,她就察觉到异样。 楚念声一瞬间想缩回墙的另一边。 谁能告诉她,裴褚崖为什么在她院子里晃悠,为什么走路没声音,又为什么正好撞见她在翻墙? “少庄主,好巧啊。” 楚念声继续翻墙,坐上墙头和裴褚崖打招呼。 “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房间。”裴褚崖低头看了眼点心盒子,又抬头,“你可以自己下来吗?” 裴褚崖空出一只手来,看来是想来接她。 楚念声对裴褚崖扬起一个笑容,仿佛自己只是站在平地上,而不是坐在墙上。 “能!非常能!” 她很想说接啥接啊,昨天被她砸翻还没长教训嘛。 楚念声不想又被他接住一次,再闹出什么神奇离谱的谣言,很快自己利索地翻了下来。 “哎呀,山庄空气好灵气也养人,我觉得好多了,这就去山下镇子里逛了逛。” 楚念声随便给自己扯了个理由,顺手去拿裴褚崖手中的点心匣子。 就在快要碰到盒子的时候,盒子被拿开了。 盒子被裴褚崖举高,楚念声对着这个昨天新鲜出炉的夫君,试探着说道:“谢谢?” 再伸手去拿。 再一次被躲开。 楚念声:? 她脸不解地举起两只手来,像是伸长爪子又够不到逗猫棒的猫。 裴褚崖默默把点心盒再举高些:“苏记酒楼的记号。” 他鼻翼抽动了一下,随后肯定地说:“苏记酒楼的麻糍。” 猜对了。 酒楼里面卖得最好的点心,外皮软绵绵糯叽叽,一口一个停不下来。 对于这种点心,裴褚崖的评价十分简单:“此物不易克化,你脾胃虚寒,不宜多吃。” “我不吃,这是带给侍女她们的。”楚念声飞速否认。 裴褚崖当着她的面拉开了点心匣子,满满一盒点心,已经被楚念声边走边吃,干掉了一半。 “我没吃。”楚念声依旧理直气壮。她知道自己不能吃,披马甲吃的。 毕竟这些点心是放在另一个胃里的,不存在吃撑的情况。 裴褚崖依旧没有把属于她的点心盒子还给她。 “九十八年前的三崖。” “什么?”楚念声疑惑。 “南方新进了一批瓜果,背着侍女们多吃了一盘。晚上胃痛加上呕吐。” “然后,同年的五崖。”裴褚崖继续。 “误饮了酒,说自己是一只飞舞的蝴蝶,在高台上跳舞,然后从上面摔了下去。” 楚念声觉得他说的事情有些熟悉。可喝醉酒后跳舞还摔伤之类的傻事,是谁会去做? “这是你的医官给我看的,你的起居记录上面写的。” 哦,原来是她自己。 不对,是原主,不是她自己。 楚念声一脸正色:“少庄主,这些都是很久之前的旧事了。现在的我是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的。” 她摆出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架势,猫爪子再次伸向目标。 逗猫高手裴褚崖反应极快,手腕一转。提着点心盒子躲开了她的攻击。 “嘶──”再次失手楚念声呲了下牙,“你是我娘啊,不对,我娘都没这么管过我!” 裴褚崖:“……” 裴褚崖:“是夫君。” 楚念声:“啊?” 裴褚崖纠正她:“是夫君,不是你娘亲。” “那好吧,”楚念声把爪子放下,微微仰头看他。努力再现了今天早上撒娇时的语调。 “夫君。” 裴褚崖的身体开始僵硬,一抹熟悉的红色爬上耳垂。 原来早上那个不是错觉,她这张脸居然对裴褚崖有用吗? 楚念声再接再厉,一双眸子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点心匣子能还给我吗?” 裴褚崖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裴褚崖说:“不能。” 楚念声:那你害羞个头啊!! 剧烈的疼痛游走在整条蛇躯上,她根本没有收力的意思,两鞭子就已将他打得血肉模糊。 倘若再挨上一鞭,蛇身只怕都要断开。 刹那间,鞭子又落下。 他不作犹豫,忍痛运转妖气,凝出了人形。 第114章 第114章(一更)他将头埋在她…… 霎时间,地上的黑蛇开始扭曲变形。 随着一阵黑雾漫起,那蛇竟快速化作人形——但他也仅是上半身化成了人,齐腰往下还是条漆亮长尾,盘曲着拖在地面。 在他化出人形后,楚念声越发确定他还是之前那条蛇。 他的模样根本没变。 【滴,马甲等级,半颗星。你叫马明,是留药山庄中一名普普通通的外门弟子。你早知自己天赋不佳,平日里碌碌无为,混口饭吃。每日的任务是打理药田中的药草。今日是你难得的休息日。】 楚念声摸了摸披上马甲后的平坦胸口:“怎么又是一个男的?” 【马甲的性别是完全随机的,我们的口号是,不管是男是女,能披在身上的马甲就是好马甲!请宿主不要重女轻男。】系统说道。 楚念声:“……没有看不起男性马甲的意思。” 不远处的院子上,正挂着药田的匾额,楚念声摆出一副游手好闲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药田中正在除草的弟子抬头看见了她,和她搭话。 “喂,马明!你今天不是正好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我无聊到处转转。”楚念声吊儿郎当答了一句,没听到系统崩人设要扣分的警告。 便也蹲在旁边,帮那弟子除起草来。 对方像是本就认识她一样,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聊了起来。 “我们这些底层的弟子就是命苦,昨天是少庄主大喜的日子,也不给都放几天假,第二天就又要出来干活。” 拔草的弟子长吁短叹。 “若我也能同三长老搭上关系就好了,即使偷懒也不会被责怪。” “什么偷懒,人家那是受长老所托,下山办事。” 一位圆脸女弟子提着竹筐走来:“还不是你们昨晚闹腾,比谁喝的酒多,今早起来才会头痛欲裂?好歹是修习医道的,就不会自己配些醒酒药吗?江二你可别想着偷懒。” 楚念声看了下这位女弟子腰上挂着的腰牌,写着她的名字,余小薇 被余小薇一训,江二不敢再提偷懒的事,干笑了几声换了话题。 “哎,你听说了吗,我们少庄主……” “被少夫人打了?”楚念声流畅地接话。 “胡说八道。”余小薇也过来和他们一起干活。“两人刚刚结为道侣,少夫人为何要和少庄主打架?少庄主就算修的医道,那也是个男人,以前还修过剑,会被少夫人打肿脸吗?” 说得可太对了。楚念声在心里表示赞同。 可刘二却不这么认为:“少庄主心虚不敢还手呗。昨日巡逻的那帮人都在打哑谜,说什么少夫人要是知道了那件事,恐怕要发脾气。” “昨天还有人远远看到,少庄主抱着少夫人往念上居走,脸上好像有伤。” 刘二一拍手:“这不都对上了吗?”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这还有小道消息,这件事同牧轻霜有关。” 楚念声也和他一样压低声音:“果然我们少庄主,是喜欢牧轻霜的吧?” “有这可能,少夫人都气得打少庄主了,定是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 余小薇听不下去了:“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少庄主要是喜欢牧轻霜,干嘛不去北玄剑宗求亲,还要娶现在的少夫人?” 楚念声托腮。 这她也想知道啊。 这桩婚事是庄主一力促成的,只有好处没什么坏处。但也没有勉强裴褚崖的意思。裴褚崖要是不愿意,拒绝不就成了。就算拒绝了,他们灵器阁该给留药山庄的“医药费”也一样不会少啊。 “因为灵器阁财大气粗吧。栽培灵草,研制新的药方,都是要钱的啊。”刘二非常现实。 “那……要是少庄主喜欢别人……”余小薇想象了一下少夫人被少庄主冷落的场景,整个人都蔫了,“少夫人多可怜啊。” 她看着很伤心,刘二一结巴,慌忙改口:“也不一定是我们说的那样,你看,毕竟少庄主和牧轻霜的关系有点特殊,少夫人一时误会了,解释清楚了就好。就算牧轻霜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曾一起在剑尊坐下修行,也不是说少庄主就非得娶了牧轻霜是吧?哎,马明你说对吗?” 刘二越描越黑,疯狂给楚念声使眼色。 裴褚崖曾是北玄剑宗的弟子,这是整个留药山庄都知道的事情。 只是裴褚崖于剑道上实在没啥才能,一直受人奚落,只有牧轻霜无条件地对他好。 直到某天庄主到剑宗拜访,偶然发现裴褚崖在医道上颇有天赋,将他带回了山庄,收为了义子。 成了留药山庄的少庄主,裴褚崖自然不会忘记牧轻霜的恩情。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什么事,楚念声都不会觉得奇怪。 楚念声拍了拍那位为她着想的女弟子,安慰道:“没事,少夫人不会伤心的。” 情情爱爱的哪有治病保命重要。 “没错,少庄主才不是那种没道德的人,少夫人不会伤心的。”刘二附和道。 余小薇点点头:“嗯,也对,若是少庄主心里还放着别的女人,还是让少夫人打他吧。” 刘二一个磕巴:“啊这,嗯,对,都与人结成道侣了,还念着别的女人。该打!实在该打!” 楚念声:…… 所以说了,她没有打啊。 “说到底,我只知道,牧轻霜曾救了少庄主一命,具体是怎么救的,有人知道吗?”楚念声问。 说裴褚崖念着牧轻霜嘛,他的确是新婚之夜放着将要结成道侣的人不管,也要进百草谷去救她。但看他后来的表现嘛,楚念声又觉得不太对劲。 她实在看不懂裴褚崖是怎么想的。 “这我也不清楚。”余小薇摇头。 剑宗那帮家伙都这么说,少庄主也从没否认过。尤其是韩钰皓,那态度拽上天了,好像有了这份恩情在,他们少庄主就该对剑宗俯首称臣似的。 刘二挠了挠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这应该是一百二十、还是一百三十年前,少庄主刚入山庄时的事情了。” “你说什么呢,少庄主被带回山庄还不足百年呢。”余小薇打断他道。 系统:“宿主找我什么事?” “剧本上的蛇妖,有什么类似于多重人格的设定吗?” “请宿主稍等,现在就为您查阅资料。”片刻后,系统回她,“据目前的资料显示,原著里没有此类设定——宿主是遇着什么问题了吗?” 楚念声再不指望能从它那儿打听到什么,只说了声没有,又催促它下线。 她和系统说话的这么一小会儿里,蛇妖已经爬至她身前。 概是尾巴的伤太疼,不足以支撑他的身躯,他低伏着身,双臂搂在她的腰间。 下一瞬,他便又像之前那样,将头埋在她的小腹上,好似这样便能止住疼痛一般。 第115章 第115章(二更)“你还不快推…… 被鞭子扇打到脸后,殷曜翎再难克制住冲天怒火。 比起先前的鞭打,这一记灵鞭更似折辱。从带着殷月魄离开蛇族到现在,他还是头回落入此等境地。 可在怒意发泄而出的前一刻,他的魂体忽然往下沉去。 等意识再回笼时,他已经失去了对躯壳的掌控权——这灵修的鞭打影响到魂体的稳定,而殷月魄竟趁机夺回了身躯。 明溪挑了挑眉,没说话。 倒是楚念声忿忿不平:【这话说的可真有技巧,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撇清了,什么叫做凡俗一切都该割舍,不割舍这些的小师妹就错了吗?血脉来源不能放弃,就该踩着小师妹上位了?】 【没想到啊,鹤雪衣这浓眉大眼的,说话一套一套的,偷摸摸给皇帝陛下上眼药吧?】 只可惜,长公主领会不了鹤雪衣的意思,“明澜!你在做什么!”身为猪一般的队友,她直觉的她高贵又骄傲的女儿,怎么能对着明溪低头! “母亲,身为仙门弟子,对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应过多关注,我来找您,只想弥补这多年来不能尽孝膝下的遗憾,至于这郡主的封号,不要也罢。” “怎么能不要,那本就应该属于你的,只是这些年,被她抢占去了而已,她该还回来,是你的就是你的。” 鹤雪衣面露尴尬:“母亲,你先休息会儿,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却不能避开楚念声和明溪的眼神,都是修士,这点灵光根本没地方藏。在鹤雪衣的灵力安抚,再配合着她柔软的声音和温和的笑容,长公主神奇地平静下来。 “好,交给你,母亲在这里看着你。” 鹤雪衣再次转身,看着明溪,也看着大殿之上的皇帝,她睫羽微颤,温柔秀雅的面容上突然就多出一种让人心生怜惜的脆弱。 【其他的不说,鹤雪衣的气质,是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就是看这温柔到让人全心沉溺,坚强到让人无比信赖,却偶尔脆弱到让人满心怜惜的气质,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呢?】 想到这里,楚念声扭头看着身边的明溪。 明溪:说真的楚念声这突然的眼神,让她害怕。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楚念声的心声满是感叹地响起:【哎呀,这个设定,跟之前那位妖界小王子殿下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姐姐,很是相似啊!】 明溪面无表情地看着楚念声:“楚啾啾,你看着我做什么?” 楚念声连连摆手,一脸的老实乖巧:“没有没有。”迅速移开了目光。 【哎,小师妹这强颜欢笑的表情真让人心疼。】 明溪:谁强颜欢笑了!她根本都没笑!心里却在吐槽:【小师妹就是面子思想严重,不过小师妹还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么!】 洛明溪:笨蛋楚啾啾啊!我不是看出来的!我是听出来的!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这么爱面子的小师妹,居然会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也不知道她后面撑不撑得住!】 洛明溪就心想,要是楚念声再绕圈子不说重点,她就憋不住和秋锦悠商量好的对策,要拎着楚念声摇摇她的脑子,好好问个清楚了! 【谁知道这么骄傲的大小姐,琥珀王朝的静雅郡主,居然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孩子呢!】 洛明溪:!!! 似乎听到一个大秘密的临春河:好家伙,整个人都不好了。 临春河面含担忧地看着洛明溪,一向高傲骄矜的洛明溪,知道这样的消息,要如何才能受得了? 洛明溪觉得自己这些天可能被打击得太多,即便是这样晴天霹雳一样的消息,她也只是震惊了一瞬间,面色就恢复如常,并且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是错漏了哪里的细节,居然连这么惊人的消息都没有发现? 是了,小时候母亲就说她这明艳的长相,不像是她,也不像是父亲,还是那时候的太子表哥说了,她这长相虽然不像是父母,但确实跟皇祖母那边很像。 可即便如此,母亲也因此对她不远不近,说不上疏远,也谈不上疼爱。 她从小在皇宫长大,倒是很少回那长公主府,这一身骄矜高傲的脾气,完全是当年的皇帝舅舅和太子表哥一手宠出来的。 如今从楚念声这里听说自己不是母亲亲生,震惊的同时,仿佛心中有一块大石,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有一种尘埃落定果然如此的解脱。 但心底也有一块突然就空落落的,她要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那她以后还能喊一声皇帝舅舅,叫一声太子表哥吗? 至于父母那边,她反而没有太多的感触,也是神奇。 还有楚念声话里话外最担心的面子,洛明溪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光滑细嫩的脸蛋,确实,要是她不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回了京都去,那些平素就看不惯她的大小姐们,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她呢! 她不要面子吗? 临春河还在想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洛明溪,就看洛明溪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看起来还是以往那个光彩照人的贵女一样,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耀眼光芒。 “三师姐,你还没跟我们说说二师姐这边的事怎么样了?” 明溪确实是笑不出来,明明她都忘记那个什么鬼的妖界小王子,被楚念声这么一嚷嚷,她就想起黑历史来,那脸色当然好不到哪儿去。 挡箭牌倒霉蛋大冤种一系列词语扑棱棱砸在明溪的脑门子上,后槽牙都开始疼。 “洛……”大概是想起明溪之前的调侃,鹤雪衣立刻改口,“要想知道明道友的身世其实并不难,我这里倒是有一法宝,可以对明道友的血脉进行验证。” 明溪皮笑肉不笑地,一副大反派的模样看着鹤雪衣,但笑不语。 她当然知道鹤雪衣说的是什么。 转生镜算得上是天武宗至宝,即便是鹤雪衣在庆阳尊者面前再受宠,也不可能让她一个筑基期的小小修士带着天武宗至宝到处跑。 因此鹤雪衣手里拿的这个法宝,其实只是天武宗在得到转生镜之后,多年精心研究之后的产物,叫做长生镜,有着一部分转生镜的功能。 其中一个最经典的功能,大概就是能通过精血判断血脉天赋和传承。 只是用来判定明溪的血脉是不是跟圣武大将军的明家有关系,绝对是大材小用。 明溪本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鹤雪衣能在这时候拿出这样的法宝,仿佛是她大气,直到她听到楚念声的心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或许我就是这么小心眼,鹤雪衣这样的行为看着是大气又有想法,但她算得上是气运之子吧?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总给人留有后手的感觉。】 【这东西,从转生镜衍生出来的,在测试的时候,需要精血吧?精血这东西,对修士来说,应该挺重要的?】 【虽然一滴半滴的精血对于修士来说无伤大雅,可我总觉得这就跟伏笔一样,或许多年后鹤雪衣一道绝杀,就因为她曾经接触过小师妹的一滴精血,然后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吧,或许是我想多了……】 明溪:确实想挺多的。 虽然明溪不觉得这一滴精血能被鹤雪衣拿来做什么,但如今的明溪已经切身体会到楚念声身上那意味不明的玄学气息,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心声,却每次都能精准地吐槽到位,这何尝不是天道留给她们的一线生机? 既然楚念声都这么怀疑了,已经开始对楚念声有着盲目信任的明溪觉得自己小心点好像也没问题,更何况,虽然跟鹤雪衣第一次见,但明溪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会对这个看起来干净漂亮又温和大气的女修没有半点好感。 唔,果然,她就是楚念声说的那种,天生的反派? “那倒也不必。”明溪自认为语气还算柔和的“婉拒”了鹤雪衣的好意,“我是谁的孩子其实并不重要。” 明溪的目光轻轻掠过面色难看的长公主,笑了笑:“我倒不像鹤道友,对血缘关系还有期待,反正过去这么多年,有没有血缘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然后,明溪的目光落在了皇帝和太子身上,“至少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世界上都有疼爱我的人,不会因为血缘的变化而有所改变。” 当明溪的目光最后扫过楚念声时,气氛一时的尴尬不管是明溪还是楚念声都感受到了一种寒毛直竖的纠葛。 楚念声&明溪:咦惹! 倘若有一日真能名垂青史,只希望帮她作传的人不要提及这些。 思绪短暂抽离又回笼,她继续顺着管牙往上摸,随后用指腹抵着尖牙上方微微鼓起的腺体。 她还没取过毒,根本没这经验,也不知晓该怎么动手,索性忽一用力,顺着上颚猛地往前碾动。 却听得他闷哼一声,下一瞬,便有些许透明的毒液顺着管牙喷溅而出。 第116章 第116章(一更)他抬起细长的…… 毒液洒在半空,楚念声慌忙往后躲,避开了四溅的蛇毒。 她本来只是想试一下,没想到还真能挤出来。 她垂了眸,看向溅洒在地面的透明蛇毒。 星星点点的水痕落在地上,没一会儿,竟冒起白烟。 “就是这样,应当是那个时候,牧轻霜从邪修的手中保护了少庄主吧。”故事接近尾声,刘二做了个总结,“要不是这样,少庄主可能早几年就被庄主收为义子了,哪里还用去剑宗吃苦。” 听完了故事,草也拔完,楚念声告别了余小薇和刘二,又去别的地方打听了一圈。 所有人都热衷于讨论她用了何种招式何种法宝,将裴褚崖的脸给打肿。根本没人在意裴褚崖和牧轻霜之间的那点事。 楚念声往山庄大门走。 “你要下山去镇子里?在此处签名。” 守在山庄门口的护卫递过来一本册子。楚念声翻了翻,在上面写下了马明的大名。 走在下山的石阶上,楚念声还在想自己刚听到的事。 她倒是知道裴褚崖是为了寻自己的救命恩人才入了剑宗,只是没想到他是从留药山庄过去的。 所以说北玄剑宗和留药山庄的关系是真的好,互相挖墙脚,弟子两边跑。 尤其是剑尊,同庄主是多年的好友。 有了这层关系在,裴褚崖同牧轻霜的关系格外要好,但他和韩钰皓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毕竟是情敌的关系,互看不顺眼。 “是……要好的吧?” 楚念声又想起了昨日裴褚崖将牧轻霜一个人留在崖底,让她自生自灭的骚操作。难道是在玩欲擒故纵? 作为一个求而不得最后黑化成魔的人,裴褚崖的深情男二人设屹立不倒,他不可能不喜欢牧轻霜吧?怎么前后还矛盾了呢? 【宿主还是纠结剧情的发展吗?】系统蹦出来。 【既然这样,本系统向您推荐剧情全集,仅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积分即可解锁。】 将近十万的积分。 楚念声算了下。她昨天跑了大半个百草谷做任务,最后还差点在屋顶上下不来,得到的积分是两百。 系统怎么不去抢? 九万多积分啊,楚念声揉了揉肚子:“首先,我有一个问题。” 【宿主请讲。】 “我现在如果披着马甲吃撑了,我原本的身体会怎么样?会消化不良吗?” 【啊这……不会造成影响就是了。】 【关于剧情,宿主就没有其他想要问的了吗?】 答案是没有了,楚念声在山下城镇中找了个最大的酒楼,点了四菜一汤开始大吃特吃。 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都是个稍微吃得油腻些就上吐下泻的玻璃胃,必须得严格控制饮食。昨日她还没玩够就变了回去,今天好不容易有了放开肚皮吃的机会,她当然要吃够本。 “裴少庄主早已心有所属,她这不是横刀夺爱嘛!” 这是城中生意最好的酒楼,又正值饭点,热闹非凡。人们议论最多的话题,那还是昨日裴褚崖娶妻的事。 听声音是从楼下大堂传来,醉得不轻嗓门贼大,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楚念声头也没抬一下,耐心地挑着鱼刺。 “嗝,你们,你们评评理,哪个修士求医修治病不是客客气气的,灵器阁倒好,直接把人给塞过来,非要裴少庄主娶她,这不把裴少庄主给气坏了嘛!昨夜嘛——结契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裴少庄主最后连新房都未进呀。” 哎呀……这边的版本倒是和原著一样。楚念声咬着筷子,眼睛转了转。 她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系统快气炸了:【你放屁!你胡说!你个坏人哇哇哇哇!】 可惜它的声波攻击别人听不到,到头来受摧残的只有楚念声的神经。 “我没醉!没醉!你们不认识医馆的老周吗!他那侄子有灵根,在山庄上的药田干活!他说得准没错!哎哟,谁砸我!” 砸他的是个大红苹果,楚念声从桌上的果盘里随手抓的。 那醉汉回头没找着砸他的人,一脚踩在果子上,脚滑摔倒在地,又是痛得哎哟一声。 围观的人哄笑成一团。 直到那醉汉被拖出了酒楼,系统还在骂骂咧咧。 “行了行了,我一定不让那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好过,你别气了。”楚念声哄它,再让店家给她打包了一盒点心。 【我都要气饱了,宿主你怎么还吃得下!等等,宿主你说什么罪魁祸首?】 楚念声嘴里叼了块点心,声音含糊:“合着你没看出那人是在受人指使故意散播谣言,是在真情实感地为我生气啊?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系统的娃娃音里带着一丝尴尬。 这系统性子还真的像个小娃娃一样,楚念声逗它:“对呀对呀,你可是系统,手握价值一万积分的剧本,你一定知道是谁在干坏事了吧?” 【额…………】系统骑虎难下,思考很长的时间。 楚念声走回了山庄门口,它才不确定地猜到:【韩钰皓和牧轻霜?】 楚念声给门口护卫出示了身份玉牌,往那本记录山庄出入人员的册子上签字,随后念道:“炼丹房徐某,药田的季某,还有……这人昨晚半夜外出的理由是去调运库房缺少的药材?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昨日和今日出入山庄的没几个,全写在了这本册子上。从这几个人查起,应该就能知道是谁在搞事了。 “所以,你是怎么怀疑到牧轻霜和韩钰皓头上去的?”楚念声一手拿点心盒子,一边往小路绕,“我要真信了那谣言,认定裴褚崖喜欢牧轻霜,和裴褚崖闹掰了,他们两个能得到什么好处?” 系统嗯嗯啊啊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所以宿主觉得,嫌疑人在那几个进出山庄的人之中。】 楚念声来到墙角下,脱了马甲,拿出随身携带的机关手镯准备翻墙。 他心一沉,方才被她挤压过的毒腺又开始发酸、发麻。 楚念声却是没瞧出这蛇妖的异常。 她已经存放好蛇毒,也完成了任务,这会儿心底颇为畅快,便有了耐心处理他的伤口。 “脸都打伤了。”她托住殷月魄的脸,指腹压在伤口边沿,轻轻摩挲着,“谁叫你方才要抓我鞭子的,这才多捱一鞭——我们还没学治疗诀,至多暂且止个血。” 她的指腹轻轻擦过,哪怕没挨着伤,也引来一阵微弱的刺痛。 殷月魄呼吸微滞,胳膊不大自在地动了两下——他穿不惯衣物,总想解开这束缚。 第117章 第117章(二更)回应她的是越…… 楚念声没注意到他的不自在,一门心思全在他脸上。 他的脸被鞭出一道刺目惊心的血痕,缓慢渗出的血覆盖了小半边下颌。 她信手掐了个止血的术法,等伤口不再流血后,她又用净尘诀将血污打理干净。 要处理这类见血的伤口,至少得用中阶的治疗诀。但她现下连门都还没入,一道灵力甩出去, 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被疼得抽了口气。 裴褚崖快速在她的后颈上画了一个入梦印。 “这入梦印能帮你缓解痛苦。驱毒分三天进行,此次驱毒成功,应能保你一个崖不发作。” 可能是疼痛影响了听力,裴褚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不复刚才的平静,听着焦急了许多。 楚念声被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一时间竟想不出该怎么骂人。 说了不要你管! 她努力抬头,瞪向裴褚崖。 可是真的疼,痛得控制不住流出泪水,眼前一片模糊不清。 “我讨厌……”她半张着嘴挤出几个字,最后只发出一串模糊的气音。 她讨厌药的味道,讨厌这异毒,讨厌疼晕过去之后再也醒不来的感觉。 裴褚崖的手掌覆盖住了她的眼睛。 “睡吧。” 入梦印起了作用,她的意识逐渐涣散。 “若是讨厌看到我,我驱毒之后就走。”裴褚崖说。 那可不行。楚念声想。 驱毒还要花三天呢,就没有一直不看到裴褚崖的方法吗? 她要查清裴褚崖和牧青霜之间纠缠不清的证据,然后给母亲和兄长们写信。哦,给裴庄主也写封信吧。 就写,您可能不懂南耀风俗,成婚之夜丈夫不摘下妻子的面具很不吉利。这预示着夫妻之间知人知面不知心,同床异梦。这婚不如不成,趁着双方还没撕破脸,尽早让我和你儿子解契吧。 接下来几天,楚念声过得浑浑噩噩。 异毒反反复复地发作,像是诅咒一般,要把她拖进漆黑的深渊,溺死在死亡的冰湖里。 她被拖得渐渐下沉,哭着喊着:“我想回家,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以往她昏迷的时候,她母亲兄长都会陪在身边,但这次她找不到他们了,只能在黑暗中独自哭泣。 “楚念声。” 哭着哭着,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是谁?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有人拭去了她的眼泪:“抱歉,是我的错。” 之后那人用力拽了她一把,将她从这没有光亮的梦境拽了出去。她从梦中清醒的时候,周围没有旁人。 这是她昏迷后第四日,醒过来的时候,天还未亮。 楚念声想了想,缩回被窝里装睡,看能不能蹲到那个在梦里同她道歉的人。 他要不同意与自己解契,她就把他家山庄烧了! 结果根本没人来。 实在无聊,她从储物袋里拿了个小机关出来,玩着解闷。 她捣鼓半天,等到天亮,终于等来了人。 一位圆脸女弟子向她行了一礼:“少庄主今日出发去了白涛山,派我来协助各位医官,给少夫人调理身子。” 楚念声从那机关上拆下一根木条,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你说,你们少庄主去了哪里了?” “少庄主同韩钰皓牧青霜两位一起,去了白涛山。他说少夫人要好好调理身子,若有什么事情,待他回来再说。” 楚念声挥手将手中的木条摔下地面。 丫的还敢跑! “啪嗒。” 梦中的声音和现实中的声音重合,楚念声睁开眼睛。 旁边的听雨小心翼翼地把花瓶放下:“我吵醒您了?” “没有,你在干嘛。”楚念声眨了眨眼,眼中恢复清明。 “我给这花瓶里加了些水。”听雨挪了挪花瓶,把它照原样摆好。 花瓶里还插着那把裴褚崖昨晚从百草谷带回来的不知名小野花,这花今早还一副快要凋谢的样子,如今吸饱了水分,花瓣叶片都支棱了起来,看起来生机勃勃。 想到摘花的人,楚念声嫌弃地啧了一声。 她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很快找到了和梦里一样的小机关。 这机关看起来像个鲁班锁,为了让她打发时间,这类“益智玩具”,兄长们收集了很多给她。 这个锁是最神奇的,不知道是前头哪位师祖做出来的。看起来小小一个,内里却大有乾坤,拆下一根木条,便有新的木条补上,永远解不完。 若这鲁班锁能和梦中一样解开,那是不是说明,那个梦是真的? 楚念声回忆起梦中的步骤,一步步移动鲁班锁上的机关,拧动木条。 “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说到这件事,听雨眼神上飘,动手把花瓶往左挪一下,又往右挪一下。 霎时间,殷月魄的喘息重到快要淹没她。 “兄、兄长,”感觉到她的手微微拢紧,近似揉/按,他屏住呼吸,眼眸也微微眯起。好半晌,他才断断续续地说下去,“你能不能闭上眼睛,也不要听。” 他下意识不想叫别人看见这场景,便是兄长也不想。 感觉到落在身躯上的异样,殷曜翎的怒火倏然消失,思绪僵滞到难以运转。 她——她这是做什么?! 第118章 第118章(一更)“变明显了。…… 脱离蛇族时,殷曜翎从未想过会得到哪怕一日的安定。 他的孪生弟弟有着一副被族亲视作拖累的身躯,妖脉日日经受着自身妖气的反噬。 任谁来看,殷月魄都不可能踏上修炼的路,终有一天会死在妖气反噬下。 但他不信。 他既然能带他离开妖族,也定然会找到解决的法子。 固定的地方有个机关,听雨特意给她加固过,但这也难不倒她。手上一摸就明白了这机关的构造,准确地捏住了机关的卡扣。 “别!” 就当她快要摘下面具的时候,裴褚崖开口叫住了她。 楚念声疑惑地抬头。 裴褚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猜她应该是在疑惑:“我帮你?” 他提醒道:“南耀婚俗,面具该是我来揭的。” 裴褚崖的声音特意放柔了,听得楚念声起鸡皮疙瘩。之前他和她说话还不是种语气的。 但他说的话没毛病,楚念声顺从地转过身去,让他帮忙。 她没有拒绝,裴褚崖不太自然地呼了口气。小心地解开和链条缠在一起的发丝,拨开了链条上的机关。 面具被取了下来。 楚念声这张脸被捂了一天,如今总算重获自由,伸手去揉被撞疼的鼻梁与额头。 “刚刚撞到哪里了,我看看。” 裴褚崖在关心她? 楚念声警觉起来。 此时的裴褚崖,同百草谷中的那个裴褚崖判若两人。他之前都快把没有交流欲望刻在自己脸上了,现在却改变了态度。 若他对牧轻霜的温柔关切能打十分,那他现在勉强算个六分,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总不能是从百草谷回来,他改变主意了? 那她该如何应对?总之先演了再说? “我没事的。”谨记自己的病弱人设,楚念声微微仰起脸,“你看。” 她之前一直戴着面具,这是裴褚崖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脸。 她五官生得温柔妩媚,皮肤白皙。只看一眼,便能让人联想到娇艳又柔软的花,惹人怜爱。 裴褚崖如同被蛊了一样,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仔细检查她是否有受伤。 楚念声眯着眼,他怎么看得这么认真?有点痒。 被盯着有些发毛,楚念声垂下眼假装乖巧。 那人的手指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扫过耳廓。然后,停在了那里。 楚念声等了半晌,忍不住抬眼看他。 裴褚崖手指停在她耳侧,就那样僵住不动了。 “怎么了?” “没什么。”裴褚崖这才把她的乱发理好,收回手,“……没有伤口,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同我说。” 不管是不是装的,对方关心自己,基本的礼仪是要有的。 “我是没什么事,倒是你疼不疼啊?”楚念声问裴褚崖。 “我没事。” 裴褚崖嘴上这么说,但看起来其实不是这样。 刚刚两个人额头撞额头,理论上来说,戴着面具的楚念声头比较铁。楚念声没事,倒是裴褚崖额头上有了几分要肿起来的迹象。 可怜裴褚崖这张俊脸,明早起来说不定会肿起来一半。 楚念声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便觉得有些想笑,紧接着一阵眩晕感袭来,眼前一阵发黑。 今日没站稳被裴褚崖扶住已经是第三次了。 裴褚崖的声音带上了些慌张:“楚念声?” 楚念声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给忘了,她身体虚弱得很。今日折腾了一天,举行婚礼,跑去百草谷,最后还从屋顶跳下来,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意识迷蒙之际,她感觉到对方把自己抱起了来,又听到了那速度有些快的心跳声。 裴褚崖这人,这么不禁吓的吗? 那心跳声咚咚咚的没个消停。楚念声睡都睡不安稳,接着听到了听雨的声音,有点破音和结巴。 “主人她……她、她面具……主人她怎么被少庄主抱着……” “我给她诊过脉,只是累着了,无碍的。”裴褚崖声音很轻。 她被放上了床,陷在柔软的被褥中,楚念声思绪逐渐放空,心想这次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可没睡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摆弄自己的右手。 楚念声眼睛睁开一条缝,不出意外是裴褚崖。 他沐浴过了,换了身衣裳,一头黑发用发带松松垮垮地系着。手指搭在她右腕上,神情专注地给她诊脉。 看他试完右手换左手,左手完了又探她颈上动脉。楚念声终于忍不住了,拧着眉睁开了眼睛。 裴褚崖整个人都僵住了。 楚念声眯着眼,努力让视线聚焦。 奇怪,他脸上被撞出来的印子咋没了,难道是他自己医好了? 可他为什么老盯着自己耳朵看啊,总不能是觉得她的耳饰特别好看吧。之前说给她看伤口时,他的视线也停留在她耳朵附近。 怎么突然跑掉了? 药都还没涂完。 身躯忽然又不受掌控,感官也被一并切去,殷月魄急躁躁道:“兄长,缘何又夺去了身躯?方才——” “何事都没有。”殷曜翎紧绷着嗓音答道,“殷月魄,往常为兄对你实在太过纵容,竟不知半点儿人族规矩。在学会最基本的廉耻前,你休要再跑出来胡作非为!” “可我……兄长,你先转过去,让我看她一眼好不好?你方才贸然离开,惹人生气怎么办?” 殷曜翎却不应 第119章 第119章(二更)“便是往日疏…… 楚念声走上前,踢了下箱子。 “你怎么回事,药也不擦了?”她问。 黑蛇一动不动地盘曲在箱子里,脑袋恨不得钻到最角落去,半天没反应。 难不成是伤口太疼,想要歇息了? 楚念声目露怀疑地看着它,但她也懒得多管。 她另找了些疗伤用的药粉,和撒孜然粉一样胡乱撒在它身上。 那只小虫子指甲般大小,隐匿在空中直到被楚念声抓住都无人发现它。这也是兰无思自信的缘由,可她不曾想到,楚念声有系统在。 阿统在她放出蛊虫想要控制楚念声时便开口提醒楚念声,并未让她的诡计得逞。 楚念声转动着指尖,动作轻缓。跃动的火种炙烤之下,蛊虫的身形渐渐显现出来,湖蓝色的甲壳折射出翠绿的光晕。 只可惜这漂亮的色泽很快被焦黄所侵染。 “兰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栾萱诧异,不解地开口询问。 她自小便同兰无思一同长大,兰无思的手段她是清楚。这蛊虫是兰无思最为得意的,只要它钻入那人的体内,不用一息的时间就能控制那人的一举一动为兰无思所用。 只是这蛊虫数量极少,兰无思极为宝。栾萱唯一一次见到还是年幼时族内动乱,兰无思放出蛊虫控制了反叛者才让她和哥哥活下来了。 “可今日,为何要用!” 楚念声揉了揉耳朵,没想到她这小小的身体还有这般力量。 兰无思白了一张脸,整个人僵在原地。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发现这蛊虫的存在,也从未想过被发现后该如何。 她张了张嘴,面对着栾萱失望的神情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目光在四下寻觅着栾郁的身影,“我小姐” 此时,栾郁木着脸快步走到她身侧。兰无思眸子一亮,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想要解释什么。“少主,你听我解释,我只是想和你们一起留” “兰无思。河神大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栾郁的声音极低,打断了她的话。他向来温润,突然这般面无表情让兰无思格外心慌。“你不该这样。” “楚念声,分析出来了。”阿统看着系统检测出来的结果,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要被这虫子钻进去,你就会悄无声息被这人控制,除非蛊虫死了或者控制蛊虫的人死了才能解脱。” 阿统说着,捂着口鼻默默离那虫子远了些,“这人好坏,我们快把她赶走!” 哼,居然和他们系统抢人,真是痴心妄想,有它在这虫子就别想靠近楚念声。 闻言,楚念声指尖一顿,有些嫌恶地瞥了眼那蛊虫,操纵着火种让其灰飞烟灭。 一缕灰烟消散,楚念声弹了弹指尖,刚想着找处干净的水源洗手,便瞧见一方绣着祥云纹样的帕子飘到她面前。 楚念声:? 见她不接,那帕子又往前送了送,倒让楚念声看清了底下之物。 原是一把巴掌大小的青剑,此刻正顶着帕子。本是无情的死物,只是它左右轻微摇晃着,莫名让人觉得这灵器带着些谄媚的色彩。 立在旁侧的裴褚崖瞧见了青剑,舔了舔后槽牙,心下冷笑一声,将怀中那柄偷偷放出分身偷了自己帕子的罪魁祸首丢入储物戒中。 “近日胆子倒是肥了许多。”三番两次擅自行动。 没了知节的捣乱,那小青剑一抖,发出一声剑鸣瞬间消失,方帕慢悠悠地落在楚念声掌心。 一股冷香袭来,楚念声若有所思地捏着上头的祥云纹样。眸光流转,余光瞥了眼静坐一旁闭眼调整内息的裴褚崖,她无视耳畔阿统一惊一乍的喊声,一下一下擦拭着指尖。 楚念声不说话,面前的几人是大气不敢喘 ,一颗心提到了心尖。 栾郁默了默,轻推兰无思并未让她挨着自己,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河神大人。” 楚念声抬眼,栾郁撩起长袍一下便跪在她面前,他的举动突然,绕是楚念声都被唬了一跳,更遑论其他几人。 “少主。” “哥哥。” 栾萱见哥哥跪下,毫不犹豫地也跪在楚念声面前。一张小脸也收敛了笑意,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 兰无思见栾郁跪下立刻就要去拉他,被栾郁眼神制止后像犯错的孩童也跪在楚念声面前,指尖绕个不停,心中甚是懊悔。 “河神大人,栾郁代兰无思向您道歉,她实非想真心伤害您。”栾郁斟酌片刻,“然栾郁知晓她此举十分不妥,不敢祈求您的原谅。栾郁会带着她离得远远的绝不再打扰您。” “只是萱儿年幼,路途危险万分。栾郁恳请河神大人能庇佑小妹一段时间,待栾郁回族夺回大权必来接走萱儿。” “哥哥!”栾萱惊呼一声,扯着栾郁的袖子不放。 栾郁安抚性地拍了拍她地手继续道,“作为赔礼,栾郁将栾家半数家产赠与河神大人,还望河神大人开恩。” 兰无思此刻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带来的后果,她放下揪着栾郁袖子的手,一双眸子忍泪忍得通红,她缓缓俯身话音哽咽着向楚念声磕头认错。 楚念声扫了眼兰无思,并不关心她是否真情实意。倒是面前的温润的少年话音掷地有声,让楚念声一改先前的印象。 楚念声静思一会,颔首,“可。” “自行离去。”她挥了挥衣袖,如今这大门还在地上躺着,没什么拦着他们。 “栾郁还有些话想与小妹交代,不知是否可容栾郁再呆一会?” 见楚念声同意,栾郁便拉着栾萱细细交代 。半晌后,他看着面前满脸泪痕不舍地小妹,苦涩地扯出抹笑意来,“别哭,哥哥会尽快来接你的。你要乖乖听河神大人的话,莫要惹河神大人生气。” 栾萱哭得上气不接,用力点头 ,“哥哥,你要保护好自己,尽快来接我。” “嗯,哥哥保证。”栾郁揉了揉她的脑袋,从怀中掏出一枚储物戒递给她,“把这个交给河神大人。” 不远处自责的兰无思正无声抹泪,兀得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一道护身符,换你三只寻人蛊。” 兰无思一惊,猛得抬头,意外对上裴褚崖的眸子。她缩了缩脖子,她的寻人蛊追踪能力极强,只要留有那人的气息不管是天涯海角都能找到。 别看先前的蛊还没靠近河神庙都被震碎了,在其他地方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只是他为什么要寻人蛊?难不成这人之前追赶她也是为了寻人蛊而来? 兰无思不敢多想,只是三只寻人蛊便能换得裴褚崖的一道护身符,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对着裴褚崖点头,刚想掏出蛊虫又讪讪看了眼闭目养神的楚念声。河神大人不喜欢虫子,等她们离开了河神庙再交易吧。 两人很快便同楚念声告辞离去,临走前楚念声从系统商城兑换出一枚传音贝壳丢给栾郁。 “有事,用它 。我会来。” 栾郁瞬间红了眼眶,用力点头。“多谢河神大人。” 待两人走后,楚念声看了眼那储物戒直接丢给阿统保管。 “楚念声,我刚才翻了翻系统,原来这里的货币我们也能用。”阿统眼馋地瞥了眼储物戒,好像已经看到它心心念念的灯塔再向自己招手。 “哦?” “这里,我们可以用灵石改变河神庙的外观,同时也能够获得一些附加的功能。”阿统扒拉着商城给楚念声看,“三万上品灵石再加上这戒指,我们的河神庙绝对金灿灿,漂亮至极。” 楚念声顺着它的视线看去,纯金子的建筑,可不金灿灿。 不过,楚念声的目光再次移到被人扶起来虚虚靠着墙的两扇大门,确实该换一换了。 指尖滑动,眼前的物品快速闪动起来。 突然,楚念声按住屏幕,点在了最为便宜的一项上。 【普普通通的大门:一扇能照明的大门。】 【购买即可赠送一块牌匾,不要错过哟~】 “等等楚念声。”眼见着楚念声要点兑换键,阿统赶忙拦住,“我们有那么多灵石,这个才一枚灵石。” 楚念声不明就以看它,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那个戒指是人家养妹妹的,我们就三万灵石,要省着点。” “况且这还送一块牌匾,还能照明,很不错啊。” 说完,楚念声按下兑换键,在阿统惊恐的目光之中,“咚”的一声从前头传来,伴随着阿统惊恐的抽气声,耀眼的光亮冲天而去,生生照亮了大片天空。 楚念声: 好样的,能照明的大门是把太阳射下来装里头了? 楚念声眼角抽了抽,低头开始寻找退货键,怪不得只要一枚灵石。 巨大的光亮将后院的人全吓了过来,一个个捂着眼睛、半眯着眼走来,怯生询问,“河神大人,这是?” 楚念声木着脸,语气无波无澜。 “大门。” 众人静默片刻,很想睁眼瞧瞧河神大人寻来的大门是什么样的,奈何这光亮着实太夺目了些,实在是看不清。 众人捂着眼默默又都回去了。 河神大人这样做,一定是有她的深意吧。 这道光亮直冲云霄,破除浓雾,世间众修士皆感知到一道可怖的威压从天而降。 随即,一道金光从深山中飞出,直奔忘川而来。 寻觅它多年之人缓缓抽出腰间长刀,露出抹阴测测的笑容。 “终于现世了。” “还没熬,待会儿晚上去医庐。”她顿了顿,强调,“这是你自己答应的啊。” “不就是一些甜水?”乌鹤双臂枕在脑后,慢悠悠飘在半空,“总不可能熬成苦的。” 忘了这事了。 楚念声闻言,再度打开毒药方子,从头看到尾。 仅凭方子,好像也看不出是甜是苦啊。 第120章 第120章(一更)到底谁会急着…… 天一擦黑,楚念声就揣着毒药方子溜出了弟子院。 看着她脚不沾地地往前走,飘在一旁的乌鹤道:“你到底制什么甜水,在屋里做不行?非得等到天黑,又还要跑这么远。” 楚念声面不改色地胡扯:“虽说是甜水,可也要讲求健康。我去医庐寻些灵草,制成药膳,保管好喝。” 乌鹤沉默片刻,压在心头的不安越发沉重。 他挑挑眉,语气尚还松快:“可我看你何物都没拿,连糖都没带上一些,这些医庐里也有?” “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娘亲说呀!” “娘,我只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关于楚念声心声暴露的这些细节,她根本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及。只能旁敲侧击询问了几句婚礼准备的情况,和蓝家那边的反应。 秋夫人是何等精明之人,秋锦悠问了这么几句,她就看出了破绽。 “悠悠,跟娘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还跟蓝夜舟有关?” 说实话,秋夫人不是很看得上蓝夜舟。 那确实是个天之骄子没错,但冷情冷性沉迷修炼,绝对算不上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秋锦悠柔美温和,但心底是倔强又认死理,从小被她爹带累的,早就认定了蓝夜舟,看蓝家那边也很热情的样子,她就想着,就算蓝夜舟不够体贴,秋锦悠也是能自己把日子过好的。 这样也好,不会生了外心。 最多她觉得郁闷了,再回去把秋老爷捶一顿。这婚事是秋老爷应下的,就因为他跟蓝家的家主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但今天看秋锦悠的模样,似乎对这即将到来的婚事,产生了动摇。 秋锦悠前思后想,虽然不能暴露楚念声,却可以从母亲这边寻求帮助,至少有母亲出手,能够调查到的东西,绝对比她更多。 “娘,您上次见到蓝夜舟是什么时候?” “上次?”秋夫人凝眉想了想。 秋夫人其实也很少见到蓝夜舟,两家离得本来就不近,也只是秋老爷和蓝家家主关系跟紧密,她一个当家夫人,跟蓝家那位夫人都没见过几次。 蓝夜舟小时候还经常被他父亲带着来秋家串门,当然秋老爷也经常带着秋锦悠去蓝家溜达。 两家的关系就是这么维系的,两个孩子也是在那时候熟悉的,后来顺其自然就定下了婚约。 等到蓝夜舟拜入了天武宗,也就只有送年礼的时候,会登门拜访。再后来,就经常闭关修炼,好些年都见不到人。 上次见到蓝夜舟,还是他刚进阶金丹,秋家去蓝家恭贺,两家正式下定。 说起来,秋锦悠上次见到蓝夜舟,也是那时候吧?没有洛明溪撑腰,温言只能被长老们带走,甚至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憋了多少台词没说出来,脸色铁青地就被打包扔出去了。 是的,与其说是被带走,不如说是被无涯峰打包扔出去的,表面光滑,其实无比狼狈。他很不懂,刚刚之前还对他温柔体贴言听计从的洛明溪为什么会站在他的对立面,再也没用那温柔的眼神再看他? 即便满心都是对洛明溪的怨恨,但这些日子温言也十分享受洛明溪对自己的照顾和看重,他喜欢被洛明溪注视的感觉,还想着要让洛明溪全身心沉浸之后再开展对她的报复。 但真被洛明溪毫不留恋一脚踹开,温言这感觉就不对劲了。他咬着牙想,只有他踹掉洛明溪,怎么能被洛明溪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踹掉? 他的报复计划还没来得及开展呢! 而妖族长老们虽然护短,可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人带回去,其他的稍后再说,就算小殿下出事真跟天阳宗有关,大不了他们再打上门一次。 倒是楚念声,在对方临走前,还巴巴地把手里的留音石送了过去。 “好走不送呀!” 就怕对方一扭头就蒙受剧情光环的照耀,转身就忘记了温言在天阳宗装模作样的事情。 【真相是怎样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小师妹没有被啃掉脑子就行,我要求不高。】 洛明溪很想亲自跟楚念声说一声“谢谢你了”,只可惜楚念声听不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瞪一眼楚念声,对方还一脸无辜地回望她,仿佛她无理取闹了一般。 妖族长老来去匆匆,来的时候声势浩大眼看就要打起来,走的时候行色匆匆看着就像是落荒而逃,宗门其他人都有些摸不准,但是看着身为当事人的洛明溪,想到这位无涯峰小师妹过往的功绩,有人打上门来似乎也不奇怪了? 倒是那个传楚中被雷劈了的无涯峰老三,这天气还戴了一个毛茸茸的帽子,看起来更奇怪一点。 察觉到大家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楚念声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帽子还健在,默默松了一口气。 那贼兮兮的小模样,看得秋锦悠更是忍俊不禁。 “二师姐,别笑啦,我都看到了!”楚念声蹭到秋锦悠身边,可怜巴巴地拽着秋锦悠的袖子。 要说这无涯峰上,师父常年不见踪影,大师兄沉迷修炼也是常年不见身影,小师弟是个小呆子可可爱爱没有脑袋,小师妹是个海王每天沉迷在各色大小美人身边,也只有二师姐温柔亲切又靠谱。 “好啦,明溪也是关心你,你身体还没恢复,现在就回去好好休息?这个时间,春河应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吃了药,早点休息,很快就会好了,乖啊!” 秋锦悠揉了揉楚念声的头顶,只有帽子柔软的触感,想到楚念声如今光溜溜的脑袋,秋锦悠没忍住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啊啊啊啊,二师姐这个笑容!如果不是在嘲笑我就更好看了!!呜呜呜呜!我可怜的头发!】 秋锦悠:噗嗤! 楚念声哭唧唧地说:“二师姐你喜欢笑就多笑点,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我有委屈,但我没地儿说。】 洛明溪: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可都听到了! 平时秋锦悠和蓝夜舟,都只是传信,或者托人送送礼物当然大部分都是秋锦悠送。 “娘,您知道蓝夜舟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吗?” “功法?”秋夫人心头一凛,“无情剑?” 说实话当时她知道蓝夜舟挑选了这部功法的时候,就很是不高兴,好好一个人,还跟秋锦悠有着婚约呢!练什么无情剑,跟谁无情呢! 还是秋老爷劝说她,那只是剑法的名字,只是对敌人无情,怎么会对自己人无情。 可秋夫人就觉得那么冷情一个人,再练什么无情剑,不就跟个大冰块一样,有这样的道侣,还不如不要呢! 当时还是秋锦悠跟着劝,她才勉强咽下这口气。 秋夫人面色肃然,“悠悠,你是听说什么了?” 秋锦悠耳边再次回响起楚念声的声音,背心发凉,脸色也更加苍白。 “我只是听说……修炼无情剑,绝心绝情,要……” 最后几个字,干涩地像是黏在了她的喉咙口,十分艰难地吐了出来。 “杀,妻,证,道……” 秋夫人也是一个激灵。 虽然之前她就有不太好的预感,可听到秋锦悠这话,她也难以相信。 怎么就扯到杀妻证道了? 要是秋老爷在,肯定会笑着说秋锦悠最近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要是这还是从秋锦凌那个臭小子嘴里说出来,秋夫人根本就不信,但秋夫人明白,自己女儿绝对不是信口开河之人,必然是听说了什么,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秋夫人将弱不胜衣的秋锦悠搂进怀里,柔声道:“悠悠不怕,这事交给娘亲,娘亲必然调查清楚,让蓝家给我们一个交代。” 她就觉得奇怪,蓝家虽然表现得很热情,对结亲的时间却一直闭口不谈,前不久却像是吃错药一样,拉着秋老爷就着急商量婚事,恨不得立刻就把秋锦悠娶回去一般。 秋老爷还笑着说,这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蓝家总是有诚意的。 狗屁的诚意! 秋锦悠趴在母亲的怀里,惊魂未定的泪水终究还是从眼眶中滑落。因为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她脑子里突然多了一段记忆,在许久之前,她确实听到有人在讨论天武宗那个惊才绝艳的天才剑修。 她当然知道他们讨论的是谁,天武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莫过于蓝家蓝夜舟。 听到他们羡慕又惊艳的评价,她只觉得与有荣焉。 后来就听到他们小声讨论,说到蓝夜舟的功法,其中就有人说,蓝夜舟那本无情剑诀是天武宗的不传之秘,厉害是厉害,就是有一点不好,这剑法有个邪门的地方,就是每一任修炼无情剑的人,都会杀妻证道。 那时候她是怎么想的? 她只觉得这些人胡说八道。 就算是真的邪门,天武宗的人明知道蓝夜舟有婚约在身,为什么还要蓝夜舟修炼。 此刻她终于明白,正因为蓝夜舟有未婚妻,所以才将这剑诀交给了他。 而她是天武宗早就考虑在内,为蓝夜舟准备好的进阶踏脚石。 “娘……”秋锦悠哽咽着。 “悠悠放心,要是这无情剑真这么邪门,我定然要蓝家,要天武宗,好好给我们一个交代。我秋家的分量不够,再加上白家,加上天阳宗,是不是足够让他们给我们一个交代?” 至于蓝夜舟,他真想练这剑法,他们秋家没意见,但绝对不能拿他们家秋锦悠来做筏子。 随便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子也不行! 这事要是真的,她一定要给他们好好宣扬宣扬,这糟心的剑法,谁乐意牺牲自己? * 打从楚念声拿到冰竹叶,乌鹤就愈发觉得不妙。 但她死攥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生拉硬拽将他拖去了炼药的药庐。 而当他看见她熬出来的“甜水”后,心头的不安一时达到极致。 他沉默望着她往碗里舀进一些乌漆嘛黑,且在冒白沫子的水,罕见地收敛住平素的张扬神情。 “……这是?” “甜水。”楚念声擦了把沾着碳灰的脸,小心翼翼捧起碗,“锅里还有,你先尝一碗。别喝太急,有点烫。” 乌鹤震愕。 到底谁会急着喝这么一碗东西?【你现在阅读的是 】 120-130 第121章 第121章(二更)自食其果…… 这会儿天已经彻底黑了,昏暗的药庐中漂浮着一团明亮的光球,映亮了一方角落。 锅里的汤还在“咕噜咕噜”冒泡,乌鹤抬眸看楚念声,余光还瞥着她手里的碗,唯恐她会强行将碗里的东西塞进他嘴里。 却见她的脸被热气蒸得透红,颊上抹着好几块没擦干净的灰,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还磨蹭什么!”她将碗往前一递,“快喝,待会儿凉了。” 乌鹤垂下眼帘,视线落在那碗漆黑的“糖水”上。 “奖励、河神庙?” “不会就是这个吧。” 楚念声看着眼前破破烂烂的河神庙,杂草丛生,经过刚才发狂魔兽的摧残更是一片狼藉,沉默了。 阿统轻咳一声,安慰道:“虽然破,但是说明今晚我们有地方住了呀!” 楚念声:那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你们系统人还怪好呢。 身后的几人没听到楚念声和系统的交谈,他们听了老者的话,不约而同抬头向上看去。已经褪色的“河神庙”三字上布满了蛛网,一阵风吹过便摇摇欲坠,让人不免担心它会随时掉落。 几人缄默一瞬,默默点头,确实是该修修了。 “河神大人,明日我就去村子里把人都喊过来帮忙修葺。”年长者率先提出,恨不得这时便飞回去把人给喊来。 乌伯山也卷起袖子,露出精壮有力的胳膊,“我之前是个木匠,到时候我也来帮忙以报答河神大人的恩情。” “那感情好,我之前也是个木匠。”年长者一听当即眸子一亮,“我们一起修葺河神庙一定是最金碧辉煌和仙殿似的,绝对要配得上河神大人的身份。” 乌伯山身为木匠,本就对木活极为喜爱,这几年东奔西跑,难得遇到个志同道合的,当即两人便开始讨论起这修葺河神庙的时事情来。 楚念声看着他们一个说要把庙修成三层高,一个却说要九层才符合河神的身份,还以为两人会打起来。 没成想两人相视一眼达成共识。 “那确实是得九层才够!” 楚念声无力扶额:倒也不必。 栾萱从角落扯了朵盛开的野花藏在身后,有些扭捏地凑到楚念声身侧递给她,“河神大人,这个送给你。我和哥哥也想帮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待楚念声点头应允,小姑娘欢呼一声立马加入到老木匠的讨论中。 楚念声侧耳听了会,只听他们暗戳戳商量要将河神庙打造得比任何宗门的宫宇都要华丽。 一会说要把河神庙用万斛珍珠点缀,一会又说要用五彩沙堆砌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座五颜六色、五彩缤纷的庙宇。 楚念声:眼睛痛。 眼见自己参与不进去这种热情洋溢的讨论,楚念声默默离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人远了些。 楚念声:“阿统,刚才你提到的信仰值是怎么回事?” 阿统恋恋不舍地从那几人的讨论中抬头,“若是这人承认你河神的身份并且以你为信仰,便会有信仰值产生。而信仰值可以转换为你的神力,所以越多人的人信仰你,你便越强大。” 阿统唰得一声从面前拉开一面透明屏幕,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根木枝在上面给楚念声讲解,俨然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 倘若不是它最后两眼冒光,一脸期待地望向那残败不堪的河神庙,跃跃欲试道:“楚念声,我给你从商城偷兑换个灯塔放在上面吧!这样别人一眼就能看到河神庙,肯定能以最快的速度积攒信仰值!” “到时候我再挑个金灿灿的,绝对漂亮!” 楚念声: 她倒还真没发现,这系统对建造殿宇还有这般兴趣。只是这审美似乎有些令人咋舌。 且这灯塔若是放在上头,不就同黑夜中的烛光那般,竟招惹些惹人厌的虫子。 楚念声立即否定了它的提议,阿统再三争取也硬着心肠绝不松口。 夜色渐浓,树影婆娑,一片浓云遮住夜幕上的明月,整个世界陡然暗了几分。 本就静谧无声的忘川此刻暗流涌动,像是有什么巨物要突破封印冲出一般。 然一道剑光没入水中,暗色的川水又浓密了几分,但是那底下的庞然大物没了动静。 裴褚崖冷眸瞥了眼奔流不息的川水,眼底的神色晦明不清,半晌后他收回目光,望向河神庙的眼神多了些不耐烦同厌恶。 “蠢货。” 裴褚崖唤出自己的配剑,青光一闪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只是那青光消失的方向却不是河神庙。 裴褚崖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那群蠢货身上。 远处河神庙中的楚念声似有所感,遥遥望了眼,沉默片刻后道。 “阿统,子时已过,今日任务该发布了。” “哦哦,这就来!”阿统捣蒜似的点头,像是对她这般积极完成任务的赞同。 【每日任务:清理河中的垃圾(0/3)】 任务发布的电子音一落下,楚念声倏地起身,眨眼间便已离开河神庙三步之远。 这有些反常的行为阿统看在眼中,它狐疑地跟了上去仔仔细细将楚念声从头到尾打量片刻。 半晌后,它眼含热泪,欣慰至极。 它的眼光果然没有错,挑选出来的宿主这般勤奋,等它回到主系统那一定能得到其他统的羡慕。 它的宿主就是这般乖巧懂事! 楚念声的离去悄无声息,并未引起庙中休憩的几人的注意。 倒是一旁被堆在角落垒成小山的天极宫弟子见楚念声不在了,顿时眼前一亮。 “寒石长老,长老快醒醒。”一人压低的声,努力扭头唤醒上头呼呼打鼾的寒石,“那造孽不在,我们趁机快走吧,寒石长老?” “长老,快醒醒!” “什么?”寒石不悦得睁开眼,刚想臭骂一句坏他美梦的人,身侧那声音又喋喋不休响声。 他陡然回神,端着架子道:“是了!我们快走!” “可是长老”身侧的弟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拴着自己的绳子,“长老这绳子我们想尽了法子也挣脱不开啊!” 寒石气得脑瓜子嗡嗡疼,他出门怎么就没带自己有脑子的弟子呢! 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说话那人,寒石吹胡子瞪眼,“闭嘴!这点小事值得费心?” “你来垫着,仔细着些,不然有你好果子吃!”寒石压低嗓门,示意他趴下当马扎,而自己则踩着他的身体开始爬墙。 “快,再高点。”寒石踩着弟子的后背,慢悠悠地从墙那边升起,整个人颇为得意。 真是小瞧他们,区区这点手段变想困住他们? 做梦! 刚离去不远的楚念声兀得脚下一顿,自从河神庙属于她后,庙内发生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 “楚念声,这人要跑!我们快回去抓住他!”阿统有些惊慌。 楚念声轻哼一声,并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他们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那边刚爬上墙头半只脚跨了上去自得意满的寒石陡然觉得有道威压悬在上头,还没反应便被它从天而降狠狠地将他给拍了下去。 一口淤血堵在心头,却因整张脸被拍在了墙上,是吐也吐不出来。 底下的弟子看着墙头上那夹杂着涕泪和淤血的不明液体缓缓流下,心头一颤,怯生生问了句。 “长,长老,您还翻吗?” 寒石: 寒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快拉我下去!这妖孽怕是有化神期修士在背后助威,大意了!” “化神期!”那这可是传闻中的大能,也不知道是现在化神期的哪位,或是未出世的哪位隐者。 几名弟子又惊又骇,可手脚还被绑着,只好慌乱地往庙内蹦跳着试图拉紧绳子将人拽下来。 可楚念声的操控岂是这般容易挣脱。 若是庙内有人醒过来往外一看,便能瞧见七八个人绷直身子不断地向前跳又被绳子拽回去原地蹦跶的诡异场景。 被挂在墙上动弹不得的寒石: 一群蠢货!!! 感知着庙内的一切,楚念声的嘴角染上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她的心情不错,牵引着指尖的白光随意从水里捞出两件“垃圾”后,楚念声突然闻到了先前消失的白玉糕的味道。 她捞垃圾的动作一停,身侧的阿统还在精心挑选最后一件垃圾,“就那个亮闪闪的,到时候可以挂门上做门环,一定很好看!” 某神器玉环:…? “楚念声,楚念声怎么了?”阿统不明就以看着她,“不行我们捞那个也行,那个会响,我们到时候可以把它挂屋檐上听风声。” 某灵器玉简:? 楚念声紧紧凝视着远处,眉间却不知不觉地蹙了起来。 “在那。” “有东西出来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形便陡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阿统一个统目瞪口呆。 他紧紧抱着她,力气大到恨不得要与她长在一块儿似的。脸不住蹭着她的颈窝,偶尔蹭她的脸颊。 不多时,她便也被烤得烫烘烘的,后背起了层薄汗。 “乌鹤?乌鹤!”楚念声不肯承认眼下是自食其果,绷着脸使出剑令,“你松开!” 概是他已经神志不清到听不着她的话了,剑令竟没生效。 他不仅没松开她,反而还像是受不了这热似的,嘴里不住喊着“烫”,并开始胡乱扯起衣襟。 衣襟略微散开些许,楚念声瞥见他的颈子。 却见他脖颈上的经脉隐隐浮现出血色,恰若妖艳花枝般绽开。 第122章 第122章(一更)他忍不住轻轻…… 朦胧白光的映照下,楚念声甚至能看见经脉下剑息的流动。 不。 已经不止是流动了。 被洇成血红色的剑息堪称横冲直撞,激得经脉阵阵鼓跳,仿佛下一瞬就会撞破血管。 裴褚崖动作一顿:“她知道了?” 明少英郁闷地点头:“是知道了。少夫人现在在念上居休息,她的侍女还不停地来问。我一直拦着,没让他们和剑宗那帮人碰见。” 被她知道了。 心中忽然涌起一股烦闷的情绪,裴褚崖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她知道之后,是什么反应?” 他是经过权衡,才选择进百草谷的。只要走个过场,将韩钰皓敷衍过去,找牧轻霜交给其他人便可。 只是他没想到,绕路去另外一个出口时,会恰好与牧轻霜撞见。 摔到瀑布下,他也知道事情搞砸了。也做好了被楚念声发现的心理准备。 之后同楚念声道歉便是,无论何种后果,他都愿意承担。 可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话语中还是带上了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紧张。 “哭了,还说头晕——哎!少庄主你走慢些。” 明少英的话没起多大的作用,裴褚崖加快脚步向前走去。楚念声身体虚弱,最忌情绪激动。所以进百草谷之前,裴褚崖特意嘱咐将此事瞒下,不要惊扰到她。 之前楚念声就说过自己头痛,哭了之后,不知道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如今倒是好心办坏事了。 想到这里,裴褚崖的脚步又加快了些。 念上居是楚念声在留药山庄的居所,灵器阁阁主怕爱女在山庄中住不习惯,特意在山庄中开辟出一块地,给她建了处院子。 院中那幢有着南耀风格的楼阁,一抬头便能看到。裴褚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铃铃铃。”一阵脆响自头顶传来,像是玉石相撞的声音。 裴褚崖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他还未想明白是在哪里听过,这声音便越来越近。 “下面的人快躲开!” 裴褚崖抬头,正看见那身着嫁衣的红色身影从天而降。 南耀女子出嫁时,除了面具,还要带上亲朋好友相赠的宝石首饰。 满头珠翠,行走时叮铃作响,代表着大家对新娘的祝福。 她那嫁衣华丽,身上带着的宝石首饰像是来自不同人之手。楚念声在家乡,应该人缘很好。 那华丽的嫁衣随风扬起,宝石闪着微光,像是红念裹着星辰,自天而下。 躲开?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人一同摔倒在地。 楚念声这一下撞得头晕。 系统在自动更新前好心提醒她,就算她没披马甲,从屋顶上跳下去也不会受伤。 她母亲和兄长一个个都是顶级器修,给她塞了不少护身灵器。有这些灵器保护,区区从屋顶跳下去,小事一桩。 于是她就自信满满地跳了。 然后她就撞了。 天知道怎么就那么巧,裴褚崖刚好走了过来,被她砸了个正着。 楚念声靠着裴褚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声。咚咚咚!跳得异常欢快,估计被她吓得不轻。 裴褚崖作为一个医修,身手实在不行。但凡他往后退一步,两人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滚在一起了。 她刚才看裴褚崖没躲,似乎还想伸手接她,匆匆忙忙地收起了护身灵器的防护罩。 那一下撞得结结实实。 楚念声哆哆嗦嗦地起身,试图和裴褚崖拉开距离。结果她的头发不知道勾到了哪里,头皮一痛又倒了回去。 得亏裴褚崖及时扶住她,两人才避免了脸贴脸的结局。尽管如此,还是太近了,几乎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融。 她之前未曾离裴褚崖这么近过。 他一双眸子冰冰冷冷,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拒人于千里之外。如今那层冰碎开,这双眸子因为震惊微微睁大,映照着她的倒影。 这感觉实在奇怪。 楚念声屏息,后撤,找到她头被缠住的地方,解开,准备一窜出去三米远。 没窜出去。 裴褚崖双手还放在她肩膀上,把她摁在了原地。 搞什么? 裴褚崖有些恍惚。 刚才那一下,犹如烟花在心中炸开。是真的狠狠地撞他的心口上,将他的神思给撞去了九天念外。 若不是提前给自己把过脉,他真要怀疑自己掉下悬崖时摔出了毛病,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根本无法缓和下来。 直到楚念声不满地抽了他手背一下,他才猛地回神。 裴褚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这位夫人没回自己院子里休息,似乎……也没有哭过。 不如说还挺精神,想让他快点放她自由。 楚念声和他较劲了半天,发现力气比不过他,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又摸到了听雨不准她弄乱的发髻,气鼓鼓地扯下几根发簪来。 “书上没写。”楚念声说,“但既然特意标明了前足,想来有一定道理。” 乌鹤这会儿已恢复大半气力,直接从她手里取出一个。 “多半是写书的想显得标新立异罢了,都是蝎子腿,又有何区别。”说着,他直接将蝎子腿丢进了锅里。 “嗳你——!”楚念声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只听得“扑通——”一声,蝎子腿便消失在了汤锅里。 算了。 她收回手。 反正是他喝。 第123章 第123章(二更)是一种迫切的…… 烟雾渐散,两人挤在药灶前,对着那张方子摸摸索索熬出一锅黑汁。 锅里咕噜噜冒着泡,药汁没方才那样浓郁粘稠,但黑黢黢的,瞧着也不易入口。 乌鹤起先不甚在意,药方上写了什么,他就往里丢什么。 直到丢完最后一样,他的神情浮现出微妙的变化。 这煮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楚念声却兴致高昂地搅动着锅里的药汁,最后盖上盖子道:“再熬会儿就差不多了,我去洗下刚才喝药的碗。” 她从一片尚未散尽的白烟中找着那只碗,拿起一看,发现碗底已经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既然你对她的实力如此放心,又何必专门进来找她?”楚念声想不通。 裴褚崖沉默了,继续装麻袋。 楚念声哼了一声,无言以对了吧,他还是喜欢牧轻霜的。也真的搞不懂了,系统为何要给她布置这个任务。 她和系统抱怨:“你看他,你这么着急催我,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就非要把他带出去吗?” 【当然有啊!】系统答道。 【新婚当夜不揭开新娘面具,太太太不吉利了!】 它用一点都严肃不起来的娃娃音,严肃地讲这件事,反而听着有点搞笑。 楚念声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理由。 “不得了,你一个系统,还挺尊重传统的。” 或者说,迷信? 【宿主,你信我,这个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楚念声伸手指了指面前的那个“麻袋”:“你是觉得只要揭了面具,之后我们之间就会顺利吗,我和他这种——”木头。 “前辈,前边路口走右边那条小道。”刚刚还假装自己是个麻袋的人突然开口了。 明明前面不远就是秘境出口,裴褚崖却让她绕路。 楚念声指挥妖兽停了下来:“怎么,你不想回去了?” “要回去。”裴褚崖指向秘境出口,让她自己看,“但那里出不去。” 虽然隔得远,但还是能看到秘境门口站着许多人。这些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拨。一边的人想进入秘境,又被另一拨人拦在了门口。 “明毅!我师姐还没找到吗?”说这话的人正是牧轻霜刚刚提到的师弟,也是这本书的男主,韩钰皓。 他这话都不知道问了多少次了,明毅都懒得敷衍他,甚至往旁边挪了下,挡住了韩钰皓望向山谷入口的目光。 见这帮人像防贼一样防着他,韩钰皓握紧了手中的七星令。 “若到了时限,我还没看我师姐安然无恙地出来,就别怪我坏了你们山庄的规矩,我要亲自带人进去找!” 看着这两拨人站在一起,剑拔弩张,楚念声想起来了。 剧情中是有这么一段的。 韩钰皓非要进百草谷里救人,被裴褚崖拦了下来。作为替代,裴褚崖必须亲自带人去百草谷里,救牧轻霜。 若此时裴褚崖大摇大摆地走出去,想必场面会十分精彩。 另一边,等得不耐烦的明毅拿出传音令,催促在百草谷里找人的同门。 明毅:我是造了什么孽,才在少主娶亲的日子里抽签中了要负责巡逻。还遇到了这种破事。你们找到人了没有? 弟子甲:还没呢,人影都没见着。 弟子乙:我造了什么孽要大晚上摸黑找人,姓明的,你们可千万守住别再让人进来了。 明毅:哦,要是拦不住了,我是不是能一把毒粉放倒他们? 弟子丙:悠着点,你们下手没轻重,最后还是我们来治。 弟子乙:要是他手抖把七星令摔了怎么办?那玩意封着他师尊流华上君的剑气呢。 明毅:怕什么?这件事就算他师父亲自来,也是我们有理。 弟子甲:然后呢,在少庄主的大喜日子,让上君的剑气砸到我们山谷禁制上。地动山摇轰隆隆,就当放鞭炮给少夫人助兴? 弟子丙:然后少主来后山找女人的事也一起败露了。 明毅:所以才要撒毒粉啊!在这帮人舞到少夫人面前之前封口啊! 弟子甲:……那是杀人灭口吧,痒痒粉吧? 几人对用哪种药粉,如何下黑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他们半夜出去找女人的少庄主,平静地发出一条消息。 裴褚崖:去北边的湿地找找,我往南边去。 目睹全过程的楚念声嘴角一抽。你找个屁,你都快出秘境了。 裴褚崖下完指令后,收起了传音令:“前辈,可以走了吗?” 楚念声指挥山羊继续前进,忍了一会,还是没忍住。 “你之前和牧轻霜说,你已经告知别人她的位置,马上就会有人去找她,但你其实没有告诉别人。” “嗯。” 裴褚崖点点头,并不否认。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瀑布的具体位置?” “就如我之前所说,秘境之中有许多未探明的地方,连我也无法说出准确位置。” 裴褚崖回答流畅,但楚念声总觉得他在瞎扯,只是没有证据。 “如果没有准确的位置,那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牧轻霜?”楚念声双目逐渐变得无神。 裴褚崖不太确定地回答道:“在明日太阳升起前?” 楚念声:? 楚念声突然有那么点同情牧轻霜了。 他被那从心底生出的渴意驱使着,目不斜视地盯着她。 “你能不能——”他忽然说,嗓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什么?” “能不能……” ——把我吃掉。 便像是对待食物那样,一口接一口地咬开他,再将他咽下去。 他的脑中浮现出这样荒谬离奇的想法。 又或说,是一种迫切的渴念。 第124章 第124章“这毒方的确厉害。”…… 这感觉很是奇怪。 乌鹤微躬着身,尚不适应那条高高翘起的蝎尾,也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它。 好像自打这尾巴长出来后,就连带着催生出一种隐秘的渴望。 他尽量克制着不去看她,却控制不住浑身的骨与肉发痒,渴望着被她咀嚼、吞噬。 裴褚崖:“……确实。” 他顿了顿,飞快说道:“既然如此,晚辈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 楚念声:“啊?” 他转身就走的动作过于干脆利落,楚念声在原地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直到察觉到一处异样的气息,楚念声才回过神,手中一道灵力打了过去。 “谁在那里!” “呀!” 被灵力扫过的地方水花四溅碎石乱飞,一道身影尖叫一声,狼狈地摔倒在一旁。 “牧轻霜?”走在前面的裴褚崖停住了。 牧轻霜,这本书的女主。 听到这个名字,楚念声收回了想要再补一刀的手。颇为玩味地看着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地向这边跑来。 也对,牧轻霜是和裴褚崖一起掉下来的,她在这附近并不奇怪。 楚念声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刚刚察觉到的气息十分怪异,下意识就出手了。 牧轻霜跑近,楚念声第一次见这本书的女主,好奇地打量她。 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无害,圆润小巧的脸蛋,眼尾下垂,好像随时就会哭出来。 她发现裴褚崖之后,立刻叫着他的名字向他跑来。跑到一半发现楚念声站在这,又害怕得不敢上前,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手足无措。 楚念声发现自己真变成两人之间的电灯泡了,赶快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牧轻霜立刻无视了她跑向裴褚崖:“裴褚崖,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裴褚崖语气温和,深情男二的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与刚才与楚念声说话时,态度露骨的不同。 楚念声忍不住嘶了一声,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切换自如的? “你没受伤就好。”牧轻霜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都是我,在秘境里迷了路,还害得你被妖兽袭击落到了山崖下。这……之后要怎么办才好,呜——” 楚念声看她那副全世界最可怜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你都知道这样做是错的,你还敢擅闯别人家的秘境?” “秘境中有很多并未探明的区域,自然有很多未知的妖兽,所以才要禁止外人进入。” 裴褚崖和同时说了话。 牧轻霜没哭出来就被二人打断,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可我听说,听说那位南耀嫁过来的夫人身体不好,有人和我说,秘境中有一种药草可以治好她,我就想着……” 牧轻霜偷偷瞟了裴褚崖一眼:“把这药草找到,给那位夫人一个惊喜。” “你听说?你未做确认,就直接闯了进来?” “若有那样的灵草,我会不知道吗?” 两人又同时发问。 楚念声扭过头去。 裴褚崖对牧轻霜的温柔消失殆尽,楚念声只看到一张没有表情的冰霜脸。 楚念声努力摆了个比他还冷的脸,凉凉道:“下次你要说话先告诉我,让我先说。” 裴褚崖:…… 系统:【宿主你的人设…哎呀算了,你还是快点完成任务吧。】 楚念声指着裴褚崖:“你看他这样子,是需要我来救的吗?” 【可是宿主,任务失败是有惩罚的。】 系统把失败惩罚调出来给她看。 【失败惩罚,积分清零,宿主健康值清零,删除所有马甲。】 楚念声:……这么极端的吗? 楚霁不会头疼还修为高,她希望这马甲和自己锁死。 牧轻霜看看冷着脸的楚念声,再看看冷着脸的裴褚崖,最后慢慢地往裴褚崖那边凑。 “裴褚崖,你生气了吗?这次是我错了,我也是一时糊涂,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说着说着,牧轻霜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比起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还不如快点想办法从这里出去显得你比较有脑子。” “这个以后再说,先出秘境。” 裴褚崖这次还是没让楚念声先说说话,转而问她:“我必须立刻出秘境,前辈可有办法?” 本来还在和裴褚崖比赛谁更能面瘫的楚念声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着?裴褚崖不该选择在原地等待救援吗? 系统突然出声: 【滴,你已触发楚霁限定技能:珍宝空间。】 【已经为你解锁初级道具,本次任务中限时免费为您开放。】 系统帮她打开了空间,楚念声看着空间里满满当当的灵器倒吸一口凉气。 楚霁,好有钱啊。 胡乱翻找了下碗后,他保持着微躬的姿势,手撑在柜子上,略微有些抖。 他怀疑是不是第一回的毒没清除干净,加上方才那碗毒药,一齐发挥了效用,所以眼下他的心脏才跳得这般快,快到令人难以承受。 “这毒方的确厉害。”他忽然说。 楚念声倏然顿住。 房中一时陷入无边的死寂,连他俩的呼吸都变得万分明显。 第125章 第125章(一更)身前,竟站着…… 整个药庐都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仅能听见略重的呼吸和灶火的噼啪炸响。 两人谁也没动,就这么僵持了足有小半刻,楚念声忽转过身,抓起沉甸甸的锅就往他那儿丢:“你没事突然亲我做什么,我又没制让你乱啃嘴巴的毒!” 她突然挑破此事,乌鹤接住锅,耳尖已经涨得红透了,烧得连眼眶都在发烫。 “到底谁啃谁,我又没咬你,你怎么不说咬我的事?这儿,这儿,还有——”他指过手臂、颈子上的咬痕,犹豫一瞬,才匆匆扫了下嘴唇,“还有这儿,可处处是牙印。” 秋锦悠:tui 要不是这事情跟自己有关,洛明溪也很想跟着tui。 【还有说什么非要抓他回去的话,全都是骗人的,他是离家出走没错,可离家出走的原因才不是什么被逼婚呢!明明是他自己想要去找心上人,才偷偷溜出来的,又没跟家里人说,家里人只以为他被拐走了,还以为他遇上什么危险,这不是刚有了消息,就追到天阳宗来要人,生怕他吃亏。】 【心机小王子这就是想把笨蛋小师妹当做挡箭牌,信不信他再说会儿,小师妹就要热血上头冲上去给他撑腰了,那就正好落进这小王子的陷阱,那些妖族的长老,就会把小师妹当做诱拐自家孩子离家出走的罪魁祸首呢!】 【最重要的是,他就能隐藏自己真正离家出走的原因,保护好自己的心上人了呢!】 洛明溪:“……” 千言万语堵到嘴边,洛明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楚念声这左一句有一句说她笨蛋,让洛明溪深刻怀疑自己平时就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 除了楚念声噼里啪啦的心声,耳边还有温言一直的低声倾述。明明这个柔软可爱还带着丝丝甜意的声音,在这之前还是她最喜欢的,可这会儿听着,就分外的刺耳。 洛明溪不得不承认,楚念声有些话说得很对,要是之前的自己,可能真的会因为温言的声音,心尖都软了下来,也会因为他几句话,就冲上去为他出头。 在洛明溪心里,从一开始就认为温言是个需要保护的柔弱小美男,遇上这样的麻烦,她仗义执言锄强扶弱,又有何错?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热血和好意,倒成了人家利用的弱点。怎么,救人还救错了? 洛明溪眯了眯眼睛,明媚的眼眸带上了一抹危险的意思,顺着抬手的动作,就把自己的袖子从温言的手里解救了出来。 明艳大气,眉眼间英气十足的洛明溪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要怕,有我在呢,都是家里人,没什么不能商量的,跟家里人好好说话,你这么懂事,他们一定会理解的。” 温言:啊? 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以他对洛明溪的了解,这位应该这会儿就扛着剑冲上去才是呀! 眼下这场景,不是直接打起来才是正确的走向嘛? 洛明溪顺了顺袖子,那慢条斯理的样子,仿佛真不觉得温言说的是大事,“走吧,我们去看看,好好跟你家里人说说。” 温言瑟缩着不肯往前走,“可是,要是我被他们发现,他们会带我走的,我,可我不想离开你啊,明溪姐姐。” 【哎哟哎哟,小王子不想离开的可不是咱家冤种小师妹,明明是不想离开自己的心上人。】 冤种洛明溪手指一顿。 【他就是想要冤种小师妹护着他,吸引族里长老的火力,至于他自己,还想着要留下来给心上人过生辰呢!对哦,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小王子给心上人准备礼物的灵石,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冤种小师妹给的呢!】 洛明溪:??? 【说来也搞笑,冤种小师妹恨不得什么好的都送给小王子,送了那么多灵石,结果人家拿着灵石给心上人买礼物,她连点毛都没落下。】 洛明溪:…… 【哦,不是,还是有的,毕竟小王子说了那么多的谢谢,水汪汪的小眼神看冤种小师妹一眼,小师妹那心巴子都颤了,还亲自去采了那么多漂亮的小花花,把手都蹭破了呢……】 “楚啾啾!”洛明溪实在忍不下去,打断了楚念声此起彼伏的吐槽。 只有她自己听得到就算了,明摆着这里还有二师姐听得到,没见秋锦悠那嘴角压都压不住,眼看就要憋不住笑还有那些字眼,什么冤种,什么小王子,她都不知道楚念声的脑袋里居然装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被洛明溪突然点名的楚念声则是一脸无辜,手里还捏了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拽下来的小草随意晃悠着,“啊?小师妹你叫我作甚?” 【现在不正是小师妹和小王子互诉衷肠的时候,小师妹突然喊我做什么……】 洛明溪深吸一口气,“楚啾啾,你伤还没好,就不要到处跑了,还是回去歇着吧!” 让她回去继续躺着,她们应该就听不到这家伙乱七八糟的叭叭叭了吧? “我觉得我没事了呀!”楚念声对洛明溪的建议表示不理解。 之前她在屋里窝着,那不就是因为被雷劈之后头顶寸草不生这才整个人自闭,后来发现自己脑子里多出来的关于自己师门未来的冤种剧情,更是无言以对到怀疑老天爷的恶趣味是不是都在针对无涯峰。 所以在发现小师妹身边的温言真的出现了时,她脑子里就跟雷劈过一般,不对,确实是被雷劈了,全程电闪雷鸣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 但是吧,换个角度想,既然他她先一步知道了剧情,是不是可以稍微拯救一下自家的冤种师门? 【走什么走呀,我得留下来盯着点,在冤种小师妹头脑发昏的时候,把人拉扯回来,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冲上去送菜吧?】 洛明溪:我谢谢你啊! “二师姐,我看三师姐脑子还不是很清醒的样子,还是回去休息休息比较好,一会儿这边打起来免得波及到三师姐,就麻烦二师姐带她回去吧?三师姐比较听你的话……” 楚念声:“等等,小师妹,这里怎么就要打起来了?”看着洛明溪整理好的袖子,似乎确实已经做好要打起来的准备。 【这可不行!】 楚念声直接扑倒洛明溪身边,把正准备说什么的小王子温言挤到一边,抱着洛明溪的胳膊就嚷嚷:“小师妹,我最可爱最漂亮最厉害的小师妹,这可不兴打架的,咱们有话好好说,你不想说就交给我来说,我可会说了!” 洛明溪:是的,在这之前都没发现这个便宜三师姐有这么多话,这么会说。 “三师姐打算说什么?”她都说不出来的,楚啾啾又能说什么? 洛明溪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要算起来,她想要哄人开心的时候,还是挺会忽悠的。只是很多时候面对脑子不好或者她没什么耐心的时候,就觉得直接动手会比较适合自己。 能动手,就绝对不逼逼。 “说什么?”楚念声理所当然地指着旁边的温言,“就将你救下人的前因后果好好跟人说说就行了呀,咱一五一十好不添油加醋的跟人说,毕竟我们长嘴了的不是吗?” 好好说话,从长嘴开始。 【哎,多少爱恨情仇生离死别,不就是因为当事人没长嘴嘛!】 洛明溪:就你长嘴了是吧? “小师妹你放心,这种事交给我来!” 楚念声就差拍着胸口给洛明溪保证了。 洛明溪气笑了:“好呀,交给你来。” 侧身一攘,就把楚念声推到了最前面,直面好几位妖族长老的威压。 楚念声:有一瞬间的后悔。 温言也在同时红了眼眶,满脸委屈地望着洛明溪:“明溪姐姐,你不管我了吗?”小眼神还示意洛明溪他对楚念声的不信任。 说实话洛明溪也不信任楚念声,至少在这之前,拜入无涯峰十多年的楚念声也没有显示出任何值得人侧目的天赋,每天摸鱼混日子生活倒是十分滋润。 难得她要为自己撑腰,这感觉,别说,还挺新奇的。 洛明溪一边笑着,一边默默拉开了与温言的距离:“不用担心,我相信三师姐一定能处理妥当的。” 楚念声:倒也不必这么信任我。 温言嗫嚅着:“可是……可是,我与三师姐并不相熟,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呀!这天阳宗中,我最信任的人,只有……”说到这里,小美男小脸通红,满目羞涩地望着洛明溪,“我只信任明溪姐姐你呀!” 【咦惹!好肉麻!我只信任明溪姐姐你呀!tui!就是看我家小师妹傻乎乎的好骗才是!】 原本还有一瞬间动摇,最是受不了长得漂亮的人温声细语满眼信任望着自己的洛明溪瞬间清醒,“多谢信任?不过我也好奇三师姐能说出什么来,要不我们先听听她说什么?” 楚念声:原来风总会吹到自己的脑门子上! 回旋镖插回来的时候,还是挺疼的。 迟珣亦感觉到股强烈的眩晕感。 他不由得紧闭起眼,待眩晕逐渐缓解,才缓缓睁开眼。 但在眼帘抬起的刹那,他竟看见了自己。 迟珣怔住。 身前,竟站着一个与他相貌别无二致的人。 那人也正看着他,神情间满是错愕,仿佛见着了什么极为可怖的场景。 第126章 第126章(二更)他们俩的魂魄…… 魂魄被拉拽着往前时,乌鹤下意识紧闭起眼。 随后,有明显的重量感从四面八方压来。 他仿佛被推进了一个狭小的箱箧里。 一粒高阶回春丹的功效,关键时刻能换一条命。就算自己舍不得用,拿去天耀阁,也能换好大一笔钱了。 接过丹药的瘦高个修士,脸上的笑容都更诚挚了几分。 那边临春河正在宗门弟子的帮助下赶往千机峰,而最近吸引了不少关注的话题主角,也就是那位刚被雷劈过的无涯峰排行第三的弟子,楚念声,正从一片迷离的梦境中醒来。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八年,被抱上天阳宗无涯峰也有十五年,直到今天被雷劈了才想起自己原来是穿越的,上辈子的记忆回笼,她很努力去思考有没有能对上的小说情节,看看自己是不是穿书,然后很失败的发现,自己就是单纯的穿越。 甚至连个金手指都没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仙门弟子,在一众师兄弟师姐妹当中,她显得特别普通,普通到废材,废材到她自己都想不通十五年前亲爱的师尊为什么会把她从那偏远的小镇带回天阳宗。 大概是扶贫?如果是以前,洛明溪其实很吃这一套,对于弱者,还是漂漂亮亮的小可爱,柔软可怜需要她的拯救,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心。 当然前提是,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叽叽歪歪。 【哎呀哎呀,这小可怜的模样,莫说小师妹看到心尖都化了,就算是我,也会觉得这样的小可怜,要好好保护才行呀!】 【不过也真为难小王子殿下了,本身实力好像也不错,却要忍辱负重扮做小白花的样子换取洛明溪的垂怜,这对温言来说,更是刻入骨髓的深仇大恨,怪不得今后会对小师妹那么狠,表面笑嘻嘻,背后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洛明溪并不能理解,明明是她好心救人帮忙,为什么会落得被埋怨被利用的下场?楚念声这说法是不是太过离谱?正常人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要真是这样,明明是温言自己扮做可怜来寻求她的庇护和怜悯,又怎么会觉得这是耻辱,甚至产生仇恨? 洛明溪深深觉得自己被嘲讽了,那脸色当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也只有一直拉着她袖子捂着脸戚戚哭诉的温言看不到洛明溪的表情,这几天的相处,他自认为很了解嘴硬心软的洛明溪,最吃他这一套。 自己在无涯峰勤勤恳恳地修炼十五年,到现在也不过是炼气九层,啥时候能筑基还不知道,而同一师门的小师妹,比自己入门晚了十年,现在都已经是筑基后期了。 相比较之下,用废材来形容自己,对小师妹似乎都很不礼貌。 而她这个师门,仿佛是按照最高配置组成,她就算当对照组,似乎……哦不,那是肯定的,都不够资格。 师尊仙风道骨,人人敬仰。 师兄天生剑骨,以身铸剑。 师姐风华绝代,以乐证道。 师弟冰清玉洁,医人无数。 师妹名门千金,皇族后裔。 她停下动作,迟疑着抬起眼帘。 两人的视线恰都落在她脸上——比平时沉稳亲切不少的“乌鹤”,以及神情张扬的“迟珣”。 她的脑中登时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们俩的魂魄,交换了。 第127章 第127章(一更)这些藤蔓,竟…… “楚师妹?”迟珣率先开口,“方才进来时,好似没有看见此人。” 他现下顶着张乌鹤的脸,却摆出副松快神情,显得格外违和。 概是怕露馅儿,不同于迟珣的追问,乌鹤却是陷入异于往常的沉默。 他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只偶尔捏一捏温热的胳膊,或掐一下脉搏,像在好奇这副活人的躯壳。 楚念声把收集到的花合到一起,收获颇丰,凑了一大把:“怎么?你摔傻了?” 听到她这话,裴褚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眉毛拧到一起。他皱着眉打量了楚念声一会:“你是?” 楚念声讥笑道:“看来裴冬青是没和你说了。” 裴褚崖面露疑惑:“义父?” 留药山庄的庄主裴冬青,长期在外念游,是个从未在剧情中登场,只活在别人对话中的失踪人员。 楚念声瞎编起来毫无压力:“他邀我有空来他家山庄坐坐,说自己的义子近日正要娶妻,我说不定还能讨杯喜酒喝。” “只是我没想到,你家这小秘境里可比外面闹多了。” 裴褚崖盯着她手中的花,欲言又止:“义父给了你进入秘境的玉牌?” 百草谷中设置了好几层禁制,普通弟子的玉牌也就能在外层晃荡,采一些普通药草。 即便如此,将玉牌交给一个外人也显得十分可疑。 可裴褚崖却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打量了楚念声一会,目光又飘向了楚念声手中的花:“你手中的这些花……” 楚念声披着性别为男的马甲,相当不要脸地说:“不管这花是谁摘的,既然他放手了,那这花就归捡到的人了。” 裴褚崖轻叹了一口气:“……好。” 花归她了,楚念声正高兴,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你崩人设了!】 楚念声:“啊?” 【楚霁可是个大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和别人抢这种小野花多掉价啊!】 “……这是野花?”楚念声细看那花,裴褚崖这么宝贝这花,她以为会是名贵药草之类的东西。不过这花真好看,她喜欢得紧。 【披着马甲时禁止ooc——】 “人设什么人设,你有跟我说过人设?”楚念声反问。 【额…………】系统卡壳。 “你忘了。”楚念声戳穿它。 【我那不是想让宿主快点完成任务,好拿奖励吗?我这就被详细设定发给宿主!】 一个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文档弹出来。楚念声一眼扫过第一行,只见上面写着: 【你叫楚霁。来自哪里并不重要,年龄也要保密。重要的是你是货真价实的器修大佬,若你说你是器修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后面还跟了一长串没有意义的彩虹屁。 楚念声默默移开视线,她还是自由发挥好了。 “你在找什么?” 在楚念声拒绝把花还给裴褚崖之后,裴褚崖就背对着她,半跪在水中,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正在找什么东西的裴褚崖扭头,望了一眼楚念声手中的花,随后又转头。 对楚念声这个突然出现在百草谷的可疑人士,他没有丝毫的警惕心,似乎也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 楚念声莫名读懂了他的眼神。哦,他在找有没有剩下的花。 系统对裴褚崖这种话都不应一声的行为意见很大:【宿主,他什么意思?是楚霁的脸不够帅,还是修为不够高?他看不起楚霁吗?】 楚念声安抚它:“冷静。他好像就是这样的人设?” 原书中的裴褚崖可是标准的男配设定。就算对着楚念声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他也是一张冰冷冷的面瘫脸,没什么感情流露。 也只有在面对牧轻霜时,他才会展现出耐心和温柔。 【可是宿主,你现在披着马甲。】 楚念声:“对哦!” 那裴褚崖干嘛为什么是这种态度,他不是对其他人都挺友好的吗? 【这不行,我们堂堂器修大佬,都不值得他敷衍一下的吗?】系统不满。 系统愤愤不平,那边的人没找着花,来敷衍她了。 裴褚崖对她行了一礼:“前辈若有其他想要的药草,在百草谷中大都可以找到。这些花可否让与晚辈?” 裴褚崖嘴上这么说,但脸上没啥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透露出一种你爱给不给的摆烂心态。 楚念声威胁他:“你这是让我自己去找?也不怕我把你们这山头铲平了。” 裴褚崖茫然地对楚念声眨了眨眼:“若前辈执意如此,我也阻止不了你啊。” 楚念声:“……”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这么干脆地放弃挣扎真的好吗?那她这就去铲喽? 她撇撇嘴角:“你确定吗?” 那边的裴褚崖慢慢地捂住了嘴,好像才意识到这样说不太好:“是我失言了。” 楚念声看他反应慢半拍的样子,觉得不太对劲:“你不会真的在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脑子吧?” 裴褚崖恍然,右手手指搭在左手的脉搏上,过了几息后,他认真地回答楚念声:“没有。” 楚念声有些错愕,他居然会认真思考自己撞到脑子的可能性,他没事吧! 确认了自己身体无碍,裴褚崖改口补救:“不需要前辈自己去挖,山庄的仓库中存有大量药草,需要什么药草,去仓库找快一些,不如前辈同我一起出秘境吧。” “什么破东西,嘶……”他用手去拽,却感觉到一阵疼。 他目露愕然。 这些藤蔓,竟有痛觉。 “这些是妖气所化的藤蔓,应是探到有妖毒入体,便自行化了出来。”迟珣道,“无须担心,只需让妖气冷静下来,便能收回去了。” 乌鹤眉心直跳。 说得简单,但他哪里知道怎么让这人的妖气安静下来! 第128章 第128章“房中是何动静。”…… 迟珣洞府。 乌鹤扯动袖子,竭力想压下还在生长的藤蔓。 可没用。 这些藤蔓就像是活了一般,源源不断地往外冒,挤涨着他的袖管儿,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因为是新手任务,所以特意给宿主调低了难度哦。】 “好吧。”楚念声走入了秘境之中。 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随后便是风吹过草木间的声音,山谷间野兽的鸣叫声,还有……人的气息。 裴褚崖还真是带了不少人进来找牧青霜啊。 可惜,他们找的方向错了。 牧青霜进入秘境时,身上还带着从山庄弟子那借过来的玉牌。 众人循着玉牌留下的灵力痕迹找过去,发现痕迹在途中断了。只好分散开来,采用地毯式搜寻的方式。 在这忙活了一晚上,却连牧轻霜的影子都没找到。 只有细心的裴褚崖发现了牧轻霜留下的痕迹,在一处瀑布下找到了她。 看系统提供的地图,指引箭头突兀地转了个弯,指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楚念声全靠着系统的地图指引方向。不知道该感叹牧轻霜的迷路路线过于曲折,还是惊叹能在这全是树的秘境中发现踪迹的裴褚崖观察入微。 “这可是剧情里少有的,女主和男二的对手戏,好不容易有机会让他们二人独处,你确定要让我去当电灯泡?” 【什么电灯泡,啊呸呸呸!请宿主重新阅读任务详情,系统并没有发布让宿主去当电灯泡的任务。】 “我对你的任务描述是否准确抱有怀疑。” 【请宿主注意任务的时间限制!】 系统调出个倒计时,放大摆在地图上。 “我懂我懂,是去救人。”虽然不知道裴褚崖有什么需要她救的,楚念声加快了脚步。 周围的树木变少,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水流声。 流水的声音逐渐变大,眼前是一处弧形断崖。巨大的水流从崖边倾泻而下,形成了一道瀑布。 楚念声一眼便看到了断崖边上有一处新鲜的塌陷痕迹。 裴褚崖找到牧轻霜后,突然被附近的妖兽袭击。两人失足掉下了瀑布。 因为牧青霜受伤,附近还是妖兽领地,两人便在瀑布下等待其他人的救援,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走出了秘境。 系统地图上的箭头,直直地指着瀑布的下方。楚念声从塌陷处往下望,除了瀑布形成的大片水雾啥也看不到。她停住了脚步。 【宿主是恐高了吗?】 娃娃音系统在一旁不停给她打气。 【宿主不用害怕,裴褚崖就在下边,离任务完成就差最后一步了。任务完成后宿主可以获得健康值,还会开启新的奖励卡池哦!】 “……行吧。”楚念声深呼吸一口气,助跑两步。 【唉?宿主等等——】 楚念声跳下悬崖。 系统:【噫呀呀呀呀噫噫!!!!】 楚念声:? 你喊个屁啊? 周围的景色随着她的下落快速变换,系统尖叫没几秒,下方有什么东西托了她一下,下落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楚念声调整姿势,安全落地。 【宿、宿主,你怎么能就这样跳下来!?】系统惊魂未定,娃娃音都在打颤。【我以为自己要摔碎了呜呜呜呜!!!!】 它反应这么大,楚念声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你难道是想让我从崖边的岩壁上,一点点爬下来?” 不是想让她这个电灯泡从天而降,唰地一下降落在裴褚崖和牧青霜中间啊? 【那要不然呢!!】系统不可置信地反问她。 楚念声抬手指了下刚刚拖住她的东西。那是一种长相有些怪异的树,扎根在岩壁上,树枝探入水流中,织出了一张大网,兜住了瀑布水流。 这种树成群地生长在瀑布下,树冠像是泡胀的海绵,吸收了大量上游的流水,富含水分,有韧性且柔软,绝佳的缓冲材料。 “如果下面没有能缓冲的东西,裴褚崖和牧青霜是怎么掉下来还不受伤的?” 【对,对哦?】系统后知后觉。 “所以,人在哪里……”楚念声环顾四周,除了哗哗流水声,周围并无其他的声音,“怎么有花?” 茂密的树冠挡住了崖光,脚下的水是浓稠的墨绿色。楚念声弯下腰,从流水之中拾起了那朵花。 奶白色的花,花心泛着桃红色,莲座花型,层层叠叠的花瓣有着蜡质感,隐隐反射着崖光。 从上游飘下来的大多是落叶树枝,这朵花混在里面,多少有点突兀。 正纳闷,前面又飘来了一朵花。 楚念声挑眉,向花飘过来的地方走去。路上又捡到了几朵。 看来是有人特意摘了这些花,又不知怎么地把花散落在水中了。 水从树枝的缝隙间流下,形成一道道的水帘,看不清前路。楚念声懒得绕来绕去,伸手挥出一道灵气。 水帘被劈开,眼前豁然开朗。 上头没有树枝遮挡,崖光正好照亮这片地方。前方的水面比脚下的浅一些又亮一些,楚念声发现了最后一朵花,装在崖亮倒影做成的圆盘里。 她正要去捡,有人先她一步伸出了手。 这声响实在太大,哪怕她提前在门帘处布下了隔绝声响的禁制,恐也难以遮掩。 她眉心一跳,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瞬,楚霁云的声音就从门帘的另一端传来:“房中是何动静。” 迟珣:“概是有东西没放稳,掉在了地上。” 第129章 第129章他是见不得人吗? 迟珣虽然帮着找了借口,楚念声却仍不放心。 楚霁云疑心不浅,一旦将什么事放在了心上,定然会多加注意。 更何况房中的藤蔓还在不断甩摆,和发了狂的触手一样,眼见着又要打中其他东西。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又有一条藤蔓忽然高高扬起,一下劈中书架。 日薄西山,夕阳洒落在楚念声身上,像是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身后是漫天的霞光,楚念声悠悠睁开眼呼了口气。 起风了。 “河神大人,您醒了。” 方明珠正拿着根红绳和栾萱翻花绳玩,见楚念声醒了不由得高兴,“我蒸了包子,河神大人要不要尝一个。” 提到包子,栾萱不由得嘴馋起来,“燕叔给我们留了蜂蜜,加进去包子甜甜的。我去给河神大人拿!” 楚念声点点头应了,她下午灌了一肚子茶,这会早就饿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似乎少了些什么,问道,“裴褚崖呢?” “裴修士啊。”方明珠眼角带着些笑意,“裴修士说收到宗门内弟子的求救信号,作为大师兄要去看一看,说让河神大人不必担心。” 楚念声轻笑,“他倒是热心肠。” “是呢。”方明珠不住称赞,“裴修士看着冷冰冰不好说话,但是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说来也怪,这忘川是少有人来。怎么最近天极宗的人总爱往这跑。”方明珠忍不住嘀咕。 当初她和乌伯山也是想着这地方没人才往忘川躲,谁知最近还热闹起来了。 楚念声接包子的手一顿,旋即又道,“热闹也好,忘川冷了太多年了。阿萱,去给他们几个吧。” 楚念声指了指门口充当人形石狮子的两人,难得心善。把人饿坏了,她的庙就没人看着,什么小虫子都敢进来惹人心烦。 栾萱点头,快速跑去,“宣伯伯,夜叔叔,河神大人让我给你们的。” 正在地上划拉着盘算自己要写多少话本才能为自己和宣老赎身的夜文术感动不已,他早就饿得不行了。 道了声谢后忙咬了口包子,楞住了。 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宣成仁,后者的眼神中也是满满的惊讶。 无他,这包子中竟然蕴藏着灵气,虽然只有一丝,却也足够让他震惊。 要知道,这灵气对于他们修行者来说是如同珍宝一般。寻常的修为者想要从天地间吸取灵气已是难事,更遑论说将灵气锁在食物中。 夜文术更惊了。一双眼睁得老大,他只知道一人可以做到。 那便是修“食”道的燕厨,可他不是早就消失了? 不,不可能是他。 夜文术一口将包子塞进嘴里,默默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同时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院内的楚念声,整个人一抖。 心下由衷感叹,“若真是燕厨,那这位河神大人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正这时,几道雀跃的欢呼声从不远处传来,“就在前面!” “大师兄肯定就在那没错了!”娇羞的少女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拢了拢发髻,生怕自己哪里出了差错。 六个穿着锦衣梳着漂亮发髻的女修你推我搡地往河神庙御剑飞来。一个个脸上神采奕奕,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不免让人也心生高兴。 楚念声抬眼瞧去,如花似的美人笑得又如此灿烂,她心下一动,好整以暇地撑着头等待她们的到来。 只是后面跟着的,似乎还有几个讨厌的家伙。楚念声抬起指尖,莹润富有光泽的指上火种蹭了蹭。 它也记得。 藏在人群后头的东方华脖子一缩,背后发凉。他恶狠狠地盯着河神庙。勾起嘴角,目光扫过前面的师姐师妹,冷哼一声。 “这几个师姐师妹可不是好惹的,够你吃一壶,也好我报仇了。” 东方华偶然听闻有弟子说裴褚崖和河神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立马就想的了这个办法。 他这几个师姐师妹,平日可是受尽了宠爱,娇纵不堪。她们对裴褚崖师兄可是万分的狂热,若是让他们知道裴褚崖师兄和你有那种关系,看她们不生吞活剥了你。 他缓缓扫过面前的几位女修,掩去眼底的不屑,轻声道,“我们快去找大师兄吧。” 几位女修相视一笑,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快步跑向河神庙,边跑边喊,“大师兄!你在吗?大师兄?” 门口充当人形石狮子的夜文术一脸懵地掰开包子,将一半递给宣成仁后,努力板着脸将人拦下。 “你找谁?” “你又是谁?”漂亮的柳叶眉一蹙,黄黎有些不悦,“我来找我大师兄,快快让开,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就是,快让来。”身后的女修应声附和,更有甚者瞥见他手中的包子,嗤笑一声。“我赏你点灵石去买点像样的吃食吧,别出来丢人了。” 尖酸刻薄的话听得夜文术眉头一皱,他看着手中的包子,这不挺好的。 不过,他眼神一亮,“你给我多少灵石?十万行吗?” “你!戏弄我?”那人脸色铁青,伸手就要幻化出武器将人揍一顿。 黄黎赶忙将人拦下,“师妹冷静,我们是来找师兄的。” 后者立马恢复了平静,刚想不理会,便听夜文术又小声嘀咕,“看来也没十万上品灵石,装什么大气。” 顿时她气得太阳穴突突的疼,恨不得一刀将人砍了。 “师妹!” 听见他们几人的争吵,楚念声眼眸垂了垂,纤长的睫毛遮住了落日的余晖,投下一片光影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让她们进来吧。”清冷的话音响声,夜文术如像躲避瘟神似的快速闪到一边。 如此看来,还是河神大人好些。 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河神只会一下子要了你的命,而不像这群女修在你耳边吵个不停。 “哼。”那女修冲着夜文术翻了个白眼,快步朝庙内走去,像只斗胜了的孔雀。 楚念声冷眼瞧着她们一个个从大门进来,有些惊讶地挑眉,“她们还这是听话。这围墙都塌了还坚持从大门进,也是难得。” 阿统: 楚念声你这是在夸她们还是损她们? “大师兄呢?”嚣张跋扈惯了的洛秋水一来便趾高气扬地睨着楚念声。 楚念声并不言语,只是定定地撑着头瞧她,看得几人心下发毛。 “喂,我是天极宗弟子黄黎,你是谁!”黄黎看着眼前这个虽未张开,一身简单穿着不施粉黛却面容姣好,气质出尘的少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甜香,楚念声眼尾往上一挑来了兴致,“河神,楚念声。” 门口的夜文术杵了杵宣成仁的胳膊,小声叨叨,“河神大人告诉她的名字了吗?” 怎么他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了河神,结果河神大人连名字都不告诉他。 一旁的宣成仁淡笑,“或许河神大人自有打算。” “你就是河神。”黄黎想到了宗门里的风言风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拧着眉,“也没看出什么特别阿。” 况且这地方这么破烂,想来也没什么本事,只是按了个名头唬人罢了。 “你起来,我们来打一架。” 黄黎想的头疼不想动脑,直接拔出腰间的长刀,不如武力值定胜负。 “赢了大师兄便归你,输了你就离大师兄远远的。” 身后立马响起叽叽喳喳的附和声,仿佛声音越大,气势越大,胜算也就越大。 简单粗暴的手段,楚念声向来欣赏,只是若是无辜被牵连进来,她也是不愿的。 她稍稍挺直身子,指尖摩挲两下弹走上头的灰尘。 “嘘。” “太吵了。” “无事,”他垂下手,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却显出些不真切的假意,“是忘了提醒你,我在这柜子里养了些藤蔓,方便修习灵术。” 楚霁云略一颔首,又低声道了声歉。 楚念声在柜子里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扒着乌鹤,死死屏着呼吸。 而乌鹤两手稳稳托着她,心底忽生出荒谬的怀疑。 他是见不得人吗? 竟要这般躲着。 第130章 第130章“你俩看起来倒像是相…… 迟珣扫了眼紧紧裹缠的藤茧,很快就收回视线,看向楚霁云。 “霁云,你来找我,便是为了千光剑派一事?”他笑着问。 “嗯。”楚霁云不再看那疯长的藤蔓,忽又道,“柏师弟意欲带这批外门弟子前往眠水泉采眠草,应该与你提起过。” “提了,说是也能作为灵药一类的考核。” 洛明溪和秋锦悠还在想楚念声到底觉醒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楚念声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焕然一新地站在了两人面前。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摸出来的一定红色毡帽,看着红艳艳得十分喜庆,帽边上还镶了一圈雪白的皮毛,整体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帽顶上缀着一朵白色的毛球球,帽檐两侧垂下红色的丝绦,末端也系着同款的白色毛球球。 主打的一个萌死人不偿命。 洛明溪面色有些奇怪,老实说拜入无涯峰这么些年,认识楚念声也这么长时间,大家相处的时候也不少,为什么之前她就没发现楚念声居然还有这种程度的可爱属性。 当然可爱归可爱,跟明艳大方的洛明溪和柔情似水的秋锦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也不是洛明溪喜欢的类型只是看着这么可爱的物种的时候,会忍不住心软那么一点点。 好家伙!再心软,她也不会忘记楚念声刚刚那些“胡说八道”! 念头刚闪过,就再次听到楚念声十分明显的声线再次响起: 【我对小师妹的审美很有信心,我倒要看看那位小王子能漂亮成什么样,才会达成他说什么小师妹都会信的特殊buff,后面甚至还愿意为了那小王子,放弃一大片森林!】 洛明溪张了张嘴,很想反驳一句:放弃一大片森林什么的,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秋锦悠则偏头心想:巴福是什么? 当然,楚念声并没有开口,她们听到的也只是楚念声叽叽喳喳的心音,她们即便有几重山的疑问,也没办法当面问出口。 鉴于楚念声这奇奇怪怪的天赋,泄露出来的奇奇怪怪的信息,即便没有开口交流也在眼神相对的瞬间打成共识。 这事在找到合理的解释之前,大概就不用让楚念声知道她自己的心声已经毫无保留地暴露在自己同门的耳边了。 她们也很好奇,楚念声那乱七八糟的念头里,到底还能暴露出什么信息来。 洛明溪:我可没承认她说的就是对的! 秋锦悠:我知道我知道,我们这就去看看再说? 洛明溪:看什么看,人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呢! 就在洛明溪和秋锦悠眼皮子底下的温言: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说不出来。 楚念声也已经蹦蹦跳跳地冲到了洛明溪面前。 对八卦的好奇让她暂时忘记了自己的伤痛,也忘记了自己现在是个大光头的惨状,帽子一戴,谁都不爱,她还是无涯峰那个最靓的崽。 “小师妹这是谁呀,咱们峰头新来的弟子吗?看起来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他这一来,以后你就不是最小的一个啦!也就不用天天跟春河争谁才是无涯峰最小的那个啦!” 楚念声小嘴叭叭的,也就是这样说话的时候,能才洛明溪和秋锦悠明确地感觉到,之前听到的那些声音确实是属于楚念声没错,但跟她亲口说出来的声线,有一点点差别。 真实的声音脆脆的,还有点甜。而那声音听着有些尖锐当然也跟楚念声很激动有关系还带着点空旷,差一点就能有回音那种。 如果楚念声知道洛明溪和秋锦悠在想什么,就会告诉她们,那就是内心os,或者画面旁白的感觉。 “漂亮小哥哥你叫什么呀?我叫楚念声,是无涯峰排行第三的弟子,要是以后你也拜入无涯峰的话,就要喊我一声三师姐了!” 【不得不说,小师妹的审美确实在线,妖族小王子这颜值,妥妥的顶流小鲜肉,看着就可口,小脸蛋可真嫩,那爽眼睛水汪汪的,欲语还休望过来的样子,这谁顶得住?】 【我顶不顶得住不知道,反正小师妹是没顶住。】 洛明溪:“……” 大概是楚念声那突如其来带着点不正常的热情吓到了温言。 漂亮的少年皱着眉白着脸躲到了洛明溪身后,小心翼翼地说:“温言见过三师姐。” 他倒是没有拜入无涯峰的打算,不过为了换取洛明溪的信任和亲近,他倒是要顺着洛明溪的辈分,先是一声二师姐,这会儿又是一声三师姐。 总觉得有点亏。温言低垂的眉眼下,闪过锋锐的光芒。 【啊啊啊啊出现了出现了,经典镜头!在当事人无法察觉的角度,某某某露出诡异的表情!为今后的剧情埋下理所当然伏笔,主打一个扣人心弦!可是在无人的角落,总有第三视角能看到这一切!比如我!】 洛明溪:什么? 她确实什么都看没到,只有眼前温言无害又充满信任的模样。 他伸手扯住洛明溪宽大的袖摆,轻轻晃了晃:“明溪姐姐,我累了……” 洛明溪条件反射就想扭头安慰这个柔弱的小可怜,却听到楚念声那带着点炸裂的声音再次响起在耳边。 【啊啊啊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花技能!堂堂妖族小王子为了骗取小师妹这个大冤种的信任,放下身段低声下气扮作小白花,娇弱可怜,让人欲罢不能!】 【这戏码!我能再看五百年!】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原来这就是小白花技能开启的样子吗!】 洛明溪:能再多说出一句,都要用尽她的洪荒之力。 而且再看楚念声,明明脑子里的声音都要炸开,满屏都是她的爆鸣音,可是她那张圆乎的可爱小脸蛋上,只有纯纯的无辜和好奇。 无辜地看着大家为什么都在发呆,好奇大家会有什么继续的反应。反正那模样就写着,她脑子有自己的想法,跟她的表情没有关系。 洛明溪被严重打击到了。 不管楚念声吐槽的跟温言有关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就冲着楚念声这表情还有那一连串的爆鸣音,洛明溪就已经萎了。 她觉得这症状没有十个八个的大美男,是好不了了。 当然,眼前这个小美男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楚念声脑子里那些念头都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杂音,跟现实无关,如今在面对温言的时候,洛明溪也没有半点性质。 看着洛明溪的神色变化,温言心底一惊。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瞬间洛明溪的表情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在这之前,洛明溪看他的眼神还充满了怜惜和疼爱,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就为了换取他的笑颜虽然不明显,但温言很自信也能敏锐的感觉到。 似乎在见到这个叫楚念声的三师姐之后,洛明溪的态度就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到底是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变化? 温言不知道,由于之前楚念声的报幕提醒,此刻他神色瞬间的变化,已经落入了洛明溪的眼中。 从小长在皇室的洛明溪阅尽千帆,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温言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已经足以提醒洛明溪,事情可能不是她预想的那么简单。 楚念声“说”的,难道还是真的? 洛明溪目光扫过温言那张差点就让她放弃一些些原则的漂亮小脸蛋,也敏锐的察觉到温言的情绪确实不对劲,至少不是她认为的那么单纯。 【哎哟喂,算算时间,小王子的家人应该快杀到天阳宗了吧?那可是有大好戏瞧呢!这热闹程度,一般人可承受不来。】 洛明溪:她也承受不来! 随着楚念声的“声音”,远处山门传来巍峨的钟声,那是宗门大阵被袭击的警示,仿佛是为了印证楚念声的话,警示的钟声一声急过一声,敲在洛明溪的心头上。 真的出现了! 洛明溪身后的温言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会这么紧张,倒不是担心族人会伤害洛明溪,而是他本就是离家出走,受伤的消息再传回去,族人必然不会对伤害他,特别是引诱他离开族地的人太客气。 要是让族人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这个半路出现,打碎了他所有计划和期待的女人,就是最好的挡箭牌。天阳宗无涯峰的弟子,如此好用的身份,定然能转移族人的注意力。有洛明溪在前面挡着,只要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和机会,他定然能让心上人回心转意 至于洛明溪会有什么下场,这就是她破坏他计划应当付出的代价,是他应得的。 没有当时就取了洛明溪的性命,而是让她为他做点实事,温言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善良。 听到山门大阵被触发后的警钟声,温言紧张了一瞬间心底就平静了下来。虽然族人追过来他的麻烦不少,但同样也意味着他的靠山都到了。 给洛明溪教训的时候,也到了。 心底的平静和喜悦,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温言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慌张和惊恐,仿佛知道这警钟之下到底是谁,那纤细柔弱的手指,更是紧紧抓住了洛明溪的衣袖,想要换取一点点勇气。 可怜的样子,让人心软,保护欲直接爆棚。 如果是往常的洛明溪,可能直接就信了。 不得不说,温言这模样这遭遇还有这性格,都完全踩在了洛明溪的心巴子上。要不是楚念声突如其来的“说法”,要是眼前的温言真出了事,洛明溪热血一上头,定然会冲上去 洛明溪捂着额头:突然牙疼。 “明溪姐姐,你怎么了?”温言虽然暗地里兴奋,却也没忘了自己现在的人设是善解人意的小白花,看着洛明溪面色不佳的样子,他当然要表示关心。“头疼吗?” 洛明溪:“不,我牙疼。” 温言:“……”牙疼为什么要捂住额头,现在撒谎找借口已经这么不走心了吗?- 又过两天,到了灵药课。 以往一听说要上这灵药课,楚念声就觉得头疼。 这课上着没什么意思,那柏师兄又是个爱吹嘘的,一堂课下来根本学不了什么。 但今时不同往日。 她满心记挂着炼制“蚀心散”,只想趁着灵药课尽快摸清楚各类草药的炮制方法,连同对这门课也多了不少兴趣。 不想刚上课,柏师兄就兴冲冲地说:“诸位师弟师妹,你们今天也算是撞了大运。” 没人搭他的茬。 他脸上的笑僵凝一瞬,随后又道:“医谷来了个中鲛毒的剑修,这鲛毒可是天上地下都难寻。我方才去医庐,那剑修听说你们要上灵药课,主动提起可以让你们去亲眼看一看中鲛毒的症状——这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你现在阅读的是 】 130-140 第131章 第131章“仙长以前说过的话,…… 大多数弟子并不理解柏师兄的激动,况且之前就对他有意见,都兴致缺缺的。 有人道:“不过中毒罢了,有什么好看的。中毒的症状不都那样么,是脸青了,嘴巴发紫了还是身上肿了?看看书不也行?” 更有弟子趴在桌子上,连头都懒得抬,嘴里嘟囔:“问他做什么,问得起兴,又要讲些不知真假的稀奇故事了。” 柏师兄面露不悦,他咳嗽着清了声嗓,不快开口:“你们还是见识少了,可知中鲛毒的症状有多难见?海鲛一族性情暴戾,不喜欢与其他妖族来往,对人族也多有排斥,你就算现在跑出去,天南地北地逛上三整圈,也不见得能遇着一条鲛人!” 稀奇吗? 楚念声也趴在桌子上,连头都懒得抬。 她以前就养了一条,脾气也不见得有多差。 想起鲛人,她的思绪飘远一瞬。 当日那条鲛人帮她成功骗得裴褚崖定下假剑契,是挺好利用。但他最好别来找她,毕竟是她骗人在先。 要是他找她麻烦,还真不好解释。 不过那时乌鹤说鲛人没受伤,他也没找上门,想来是忘了这茬。 “咦。楚念声!”阿统的话音中带着惊喜,“从那几个人身上检测到了强烈的信仰值,我们信仰值有一千了!” “我们回去再和她们说说话,说不定信仰值会更高。”据以往系统检测,一旦信仰值产生后,只要宿主对着这群人说话,信仰值便会蹭蹭上涨。 譬如先前的村民,他们每想起一次楚念声便增加一次信仰值。如今也快有小两千了。 嘴角轻微上扬,楚念声的心情倒也不错,然后毅然决然拒绝了阿统的提议。 “走了。” 楚念声加快速度往前赶去,她即将跟着青剑走到藤蔓深处,她感觉到,这个地方也有她熟悉的东西。 或许是她遗失的记忆,又或是其他。 寒霜渐厚,楚念声呼出的气也变得白了起来。周遭的寒冷让她有些不适。 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节,楚念声将火种放出。小小的火种努力跳跃着释放出温暖。 只是它先前破路耗费了许多能量,这会便有些力不从心。 楚念声思索一瞬,抬手从旁边薅了半根冰冻住的藤蔓喂给火种。 有了能量补给,火种顿时高兴地放出柔和的光量! 下一瞬,即便是被冻住了,藤蔓也努力团团散落在地上的枝条给楚念声让出了一条路来。 惹不起,它躲得起! 楚念声眸子一眯,并未在花半分心思在藤蔓上,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个据说是去救宗门内弟子之人的身影。 只是这会的他一身黑袍,眸子冷冷扫来。 裴褚崖的话意有所指,“楚修士也是被这变异藤蔓所吸引来?” “方才我收到宗门弟子的求救信号匆匆赶来,没想到却误入这藤蔓深处失了方向。” 楚念声挑眉,裴褚崖说得坦荡甚至还带着些遗憾,就像是真的一番,倘若没有遇到那奄奄一息的几位女修,她倒是会信。 若不是地图上显示他还是人类,楚念声忍不住要怀疑这人是否真的如书中所写一般,已是魔了。 “变异藤蔓?” 他们四周的藤蔓早在楚念声用火种烧了个大洞时团吧团吧快速撤了回去,只剩下一个干干净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洞窟。 楚念声想到了什么,抬手摊开,只见掌心上躺着一截已经被烤焦的藤蔓,“它?” 裴褚崖瞳孔蓦地一缩,显然是没想到那变异嚣张的藤蔓会变成这样,眼角抽动一番,夸赞道,“不愧是楚修士,正是这变异藤蔓。” “我们可顺着这枝条找到其根源,说不定能找到使其变异的原因。” 楚念声快速思索一瞬,点点头,而后重新唤出火种。 闪烁的火光刚一出来,攀附在墙壁上的藤蔓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张牙舞爪地挥动一番,“蹭”的一声快速收了回去。 楚念声歪歪头瞧着裴褚崖,开口:“走吧,它带路。” “”裴褚崖默默将知节重新收了回去。 真是个好方法。 因而,待被藤蔓紧紧捆住,奄奄一息的东方华被快速逃离的藤蔓嫌弃地丢到地上,闷哼一声醒来,无力地抬眼看去时,东方华沉默了。 凶残可怖的藤蔓卷走了师姐师妹坏了他的计划不够,临消失前从地下又钻出一条来将其掳到这鬼地方来。 一路上他被拖着在沙砾上滑着走,整个人早就狼狈不堪,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又有源源不断地藤蔓涌出,像是怎么都砍不完似的。 可这会他瞧见了什么?! 那么凶狠的藤蔓像是老鼠见了猫落荒而逃,身后是闲庭散步般的楚念声和…大师兄! 莫不是自己眼花了? 东方华沉默许久,反应过来后心下一慌,拼命低着头爬到山洞边缘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遭了,他怎么在这。” 一双眸子红得骇人,竟连眼白都染上了几分红色,细密的汗珠布满额角,“千万不能被裴褚崖发现我的身份。” 可他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楚念声的脚步一顿,偏头看着装死的东方华,挑眉示意他瞧去。 裴褚崖顺着楚念声的目光看去,眼底的神色沉了几分。很快他又将头给扭了回来,语气无波无澜。 “我要找弟子不是他。” “上头的魔气已经消散了不少,想来这魔修已经去了顿时,不必理会。” 裴褚崖走到楚念声身侧,挡住其视线。“走吧。” “唔。”楚念声收回嫌弃的目光,并不多理会便寻着藤蔓的方向继续前行,不过。 魔气倒是很好的养料。 楚念声垂下指尖,从火种中分了一丝留在原地。 见楚念声往前走去,裴褚崖也收回眸光,只是眼底的嫌弃与厌恶越发浓郁了起来。 废物。 前头的洞穴有些狭窄,两人并肩前行,周遭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声响,东方华松了一口气,刚想着起身快点离开却发现自己怎么给动不了了。 他被封印住了! 心猛地一跳,东方华慌地试图调动自己的魔气来冲破封印。 下一瞬,他整个人害怕地颤抖起来。 他的魔力在快速消失! 有什么东西在蚕食他的魔气,一口一口,他仿佛听见了咀嚼声。 这声音不大,却被恐惧加持后无限放大,他不知道这声音下次响起会是在哪里。 东方华头皮发麻,额上的青筋根根爆起,可他身上的封印极强,任他用任何方法都冲破不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华内心崩溃疯狂喊叫,可在外人看来,他只是静静地睡着了。 或许这一觉会比较长久。 东方华至死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死。 是变异藤蔓,是那个不知名的东西,还是他的恐惧,亦或是因果报应。 “何时说过的话,我可没见过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点儿,我听不懂。”虽这样说,她却在默默打量这人,妄图透过薄纱,看清他的脸。 难不成是她以前揍过的人,到这儿讨债来了? 看年纪倒是有可能。 可她也没和多少剑修打过交道啊。 那青年却问:“是了,仙长说过的话太多,一时半会儿恐怕想不起。那不妨换一个问题,我看仙长如今心神安定,想来是魂魄已经归位了。” 楚念声怔住,登时想起什么。 第132章 第132章“我说过了,不会辨错…… 有纱帘作挡,楚念声看不清他的脸。 此人的身量、音色,也没有一处令她觉得相熟的地方。 但凭着方才那句话,她却想起先前自己魂魄出窍去往飞舟,在飞舟上与乌鹤联手,试图骗裴褚崖定下假剑契的事。 那时为了让裴褚崖信任乌鹤,她利用了那条鲛人,骗他是裴褚崖抢走她的躯壳,又逼迫她剜他的逆鳞。 几个谎撒下来,最终骗得他和裴褚崖动了手,乌鹤也借此机会,成功定下假剑契。 说是卡池,更像是个放大的玉盘。盘中盛着水,闪烁着极光一样奇异的光泽。 楚念声盯着玉盘上细腻精致的花纹:“马甲到底是什么?” 【请宿主抽取第一个马甲。】 “你之后会给我布置什么任务?这任务是不是必须做?不做又有什么惩罚?” 【请宿主先完成新手任务,抽取第一个马甲。】 “你这小盘子里只有这么一点水,上面还有裂痕,是不是有点破——” 【呸,你才是破烂!你全家——哦不对,总之不是破烂,这是聚魂池!聚魂池!!】 系统的声音突然一变,原来的机械音被一个软糯的童音替代。 楚念声听她噼里啪啦讲了一通,沉默了会才开口:“原来你是可以对话的啊。” 这次轮到系统沉默了:【……】 “聚魂池是什么?这个——”楚念声点点那个玉盘,“不是叫卡池吗?” 系统:【……】 “小马?小甲?让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少个马甲系统?” 【……不是本系统的问题,是宿主的问题!宿主你现在的灵力太弱了,神魂也不稳,像我以前的主人就不会这样——】 “嗯嗯。”楚念声做了个您请说的手势。 【就不会——咳咳,先不说这个。】系统猛地打住,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可以从卡池中抽取不同的马甲,披上马甲,你就可以获得这个马甲的能力,完全伪装成另一个人,保证别人看不出破绽。】 【你披着马甲完成任务,系统会根据人设还原度和任务完成度打分,奖励的积分可以用于兑换各种奖励。】 “听起来还挺厉害。”楚念声评价道。 娃娃音立刻变得欢快了许多:【没错,我就是你的金手指!宿主是不是很惊讶!】 楚念声摸了摸后脑勺,想起听雨不准她弄乱发型,又放下了手:“倒也没有?” 系统:【…………看来宿主不需要说明了,请宿主快点完成任务!】 “啊,但我还有个问题。”楚念声举手。 【搞快点!】 那个像个盘子的卡池嗖地一下飞了过来,往楚念声怀里撞。 楚念声下意识伸手去挡,被卡池里溅起的水花糊了一脸。 一股奇怪的灵力灌入了她的身体。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棵树苗,在这股灵力的加持下不断抽芽生长,展开枝叶。 系统的娃娃音在耳边响起:【恭喜宿主获得五星马甲,马甲名称:楚霁,能力:器修。】 睁开眼,楚念声发现她的视角比平时高了很多。脸上的面具和身上的红色嫁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绣着金线的黑色长袍。 楚念声摸了摸布料,手感很逼真。 不仅强行叫她抽卡,还直接给她套上了马甲,简直是强买强卖,但楚念声对此并不排斥。 她现在浑身舒畅,因为早起引发的头痛像是不存在一样。披上马甲,让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脚步轻盈地走到镜子前。 比起她原来的样貌,镜子中的人眼尾上挑,俊美中带着凌厉。 房间中那个穿着红色嫁衣的三小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英俊高挑的…… “男人?” 镜子中的人掐了把自己的脸,说话时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系统不死心地问她。 楚念声试着眯了眯眼睛,镜子中的人立刻和自己做出了一样的表情。 这是一张不会被认为娇弱可怜的脸,眉眼间带着自信和张扬,看起来比骄阳还要耀眼几分。 “是挺意外的。” 原主自小受异毒所扰,经脉受损,修为再无寸进。刚刚那一股灵力灌进来,她现在感觉体内灵力充盈,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她以为所谓马甲只是换张脸,没想到是换了个人。 这个叫楚霁的新身份,修为高得不可思议。这种马甲能当作新手任务的奖励白送? 系统很满意她的反应,整个统都欢快了很多,在她面前打开一个地图:【好嘞!请宿主根据新手指引完成任务!】 眼前出现了一张非常详细的地图,上面还有个箭头指示前进路线。楚念声仔细看了下,连百草谷有几个秘密入口都标出来了。 豁,这就有趣了。 楚念声对这个系统任务来了兴趣,溜出了房间,按照系统指示的方向前进。 楚霁修为高,一路上没被任何人发现,很快到达了系统标注的秘密入口。 整个秘境覆盖着一层禁制,阻挡外人随意出入。从外面往里看,只看见山谷间白茫茫的一层迷雾。若没携带山庄弟子的玉牌往里走,只会原地打转,根本进不去。 楚念声一脚踏进白雾里,眼前的雾就像有生命般往两边退开,在中间留出了一条通道。 秘密入口也是真货。 “没什么,”楚念声面不改色道,“就是把我当成他认识的人了,进去一聊才知道认错了人——柏师兄,我有些不舒服,既然已经探过脉,也观察过鲛鳞,想先回去。” 柏师兄巴不得她快些走,摆手道:“去吧去吧。” 楚念声点了两下头,目不斜视地匆匆离开。 裴褚崖轻轻望她一眼,视线再一斜,却是落在角落的乌鹤身上。 “是在看她么?”他保持着温笑,眼眸的弧度都不曾出现半分变化,“这般眼神,险要让人误会你们认识了。” 第133章 第133章“仅是眼熟,又何须看…… 突然被点到名,乌鹤回神。 他倏然收回视线,盯着这狐妖的脸,试图从中看出任何端倪。 但没有。 裴褚崖神色如常,看起来像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仿佛有没有回应都不重要。 可他又始终看着他,目光全然没有挪开的意思。 “不该认识么?”乌鹤双臂一环,随意靠在墙上,“天天待在你身边,你这些同门早都眼熟。况且不过随便看两眼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这角落里没人,其他人都挤在纱帘附近,也无人注意到他俩。 裴褚崖又道:“仅是眼熟,又何须看得这般认真。” 乌鹤眉头微蹙。 怎像揪着他不放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反问:“你这话什么意思,说明白些。” 裴褚崖并未应他,视线转而落在他的颈上。 暑气仍盛,他却一改往常,化了件高领内衬,捂 两人皆是剑修,是裴褚崖的侍卫。他们明氏一族代代都侍奉留药山庄的主人。整个山庄中,就他们一支修剑,还用毒。 听他们刚刚说的话,裴褚崖已经进了百草谷了。 楚念声喘了口气,冷声质问:“你们刚才说裴褚崖在哪里?” 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逃婚休夫”的言论,明少英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少夫人!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楚念声被面具遮住的眉毛挑了一下,指向他们身后的山洞,“裴褚崖在里面吧?” “少庄主真的不是逃——” 在明少英说出逃婚二字前,明雀一脚踹过去,止住了明少英的话。 “突然发生了点小事故,少庄主暂时离开,很快便会回来了。”明雀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少夫人莫要伤心。” 她有什么好伤心的?在这些人眼里她有这么脆弱吗? 楚念声带着一行人就要往山洞中走去,她可是来干正事的。 “少夫人止步,百草谷是我们山庄的禁地,不是……你先别哭,哭了伤身。”被踹倒的明少英又爬了起来,挡在了他们面前。整个人小心翼翼,生怕他语气凶点,楚念声就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夫人莫要伤心。”明雀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 楚念声总感觉哪里不对,纠正他们:“我没有伤心。” 按理说,这山庄里人应该都是不怎么待见她的。不然之后也不会传出谣言,说她是插足裴褚崖和牧轻霜之间的第三者。可眼前这两人不仅说话轻声细语,还格外小心谨慎。 好像怕一个不小心惹她心情不快似的。 “我也不会哭,你们从这里让开,我要去找裴褚崖。” 明少英明显不信:“可您的声音听着都在发抖啊。” 楚念声停住了。 抖? 旁边的听雨立刻过来扶住了她,关切道:“主人,您没事吧?” 楚念声:“……” 怎么你也跟着一起来了,你也觉得我在哭是吧? 她声线很抖吗?顶多就是路走多了,有点喘而已。 没办法啊,这山庄建在山上,地形比较陡,楼梯多呀! 楚念声尽量稳住气息 :“我没事的。” 听雨也摆出了一副不相信她的凝重表情,只觉得她是在强撑:“需要帮您传唤医官吗?” 楚念声:嘶,等一下。 意识到不对之后,楚念声调整了下语调,顺势假哭起来:“听雨,他们刚刚是不是说,裴褚崖抛下我去找那什么牧轻霜了。” 效果拔群,听雨几乎一秒就被她带歪了:“对!我们刚才都听到了。少庄主把我家主人晾在一边,去了百草谷里找那什么牧轻霜了。今日可是他同我家主人结契之夜,他怎敢?!” “冤枉!少庄主那是迫不得已。”明少英喊冤。 “是什么?”听雨才不管他嗓门多大,继续追问。 迫不得已,就能在新婚之夜把自己道侣晾在一边,一夜未归? 楚念声装着委屈,指出他话语中的漏洞:“你们刚刚说,这山洞后面是山庄的禁地,寻常人不可入内。可那个叫牧青霜就能进去。” “嗯,这个就是……”明少英语塞。 牧青霜和她师弟韩钰皓一同参加婚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山庄弟子的身份玉牌。她用玉牌打开了百草谷的禁制,一个人偷偷溜进了百草谷中,然后就没再出来。 韩钰皓怕牧青霜在百草谷中出了意外,非要裴褚崖亲自进去找人,不然就带着人闯进百草谷。 时间紧迫,裴褚崖进入秘境时,并未和他们吩咐太多,只说自己很快便会回来,让他们暂时把事情瞒下,不要让少夫人知道。 结果少庄主前脚刚走,后脚少夫人就冒出来,把他们逮个正着。明雀和明少英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桩婚事是庄主与我们阁主定下的,还有南耀国主作为见证。你们山庄是打算毁约吗?” 听雨看他们支支吾吾,步步紧逼,南耀国主都搬出来了。 楚念声在旁边听着,见听雨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将对方怼得哑口无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发现了,她这嗓音自带娇弱buff,听起来柔弱可怜,就算骂人,别人也觉得她委屈得快要哭了。 加上她今日戴了面具,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可能根据她的声音脑补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吧。 原来她不是站在前面负责怼人打脸的那个,而是躲在后面假哭嘤嘤嘤煽风点火的那个。 这定位属实和她想得有些差距,难道她以后要改走娇弱绿茶路线?她不擅长啊。 楚念声望天。 都穿书了,为什么不能给她换个健康点的身体,换个人设也行啊。 【滴,让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少马甲系统绑定成功,希望宿主在立人设时考虑各方面因素。】 一个机械平板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楚念声扫视周围,发现除了她没人听到。 “系统?” 那个自称系统的机械音继续说道: 【无数马甲换着披,我的马甲最牛逼。因为宿主身体虚弱、演技不佳,本系统可以提供各种马甲,帮助宿主完成任务,助力宿主实现梦想。注意,披马甲时不能ooc哦。】 她演技很不好? * 楚念声揣着条鱼,径直赶回寝舍。 路上她担心这鱼会憋死,片刻没停。 回去后,她找了个闲置的瓷盆,接满水,把鱼丢了进去。 鲛人说的话不假,他的确受了重伤。 哪怕化成怪鱼的模样,整条鱼看起来也血淋淋的,洇染着缸里的水。 楚念声实在太热,又嫌手上沾了血太脏,丢下一句“待会儿再换水”,便转过身准备去洗手。 不想刚转过去,她便对上双幽绿眼眸。 隔着大敞的门帘,她看见一条蛇无声出现在卧寝中间,颈子高扬,静静盯着她。 第134章 第134章人身鲛尾的青年倚靠在…… 那条蛇静立在卧寝中间,不一会儿,一个巴掌大的白须夫子蹦跳着靠近,手里还在挥舞戒尺。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他扯着沙哑的嗓子惊声道,“本夫子还在说话,你这顽蛇又要跑去何处?还有这么多字没认,便想偷懒?” 殷曜翎一动不动。 他不断吐出信子,注意力全在楚念声身后的鱼缸上。 鱼缸不是透明的,因而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但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味。 “好点吗?”裴褚崖问她。 “好……” 楚念声想和他说“好个头”,但回忆起刚才酸爽,又点了点头:“……好多了。” 裴褚崖本想着给她拍拍后背顺气,闻言将手收了回来:“之后好好休息便是,接下来……” “少庄主!” 话未说完,就被其他人打断了。 有人急匆匆地进来,在裴褚崖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裴褚崖神色一变。 楚念声看着眼前这一幕,挑了下眉。 “道侣之契以成,你去休息吧。” 留下这句话,裴褚崖匆匆离开。 侍女很快就过来,将楚念声扶到了单独的房间休息。楚念声靠坐在椅子上,慢慢地调整呼吸。 头疼似乎真的缓解了些,楚念声抬手想揉揉太阳穴,只摸到了脸上那面冰冷的面具。 在她出生的国家,南耀有个特别的习俗。出嫁的姑娘会戴上家中长辈亲手制作的面具,只有她的夫君才能将这面具取下。 多亏了这面具,才没让裴褚崖看到她刚才尴尬到窒息,还有因为疼痛的扭曲表情。只是这面具用料太过实在,压得她头重脚轻。 楚念声是真的想把这面具和满头的发饰薅下来,解放她隐隐作痛的脑壳。 反正接下来的剧情里,夫君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是的,她知道接下来发生的剧情,她甚至会背诵原文。 这世界是一本小说,书名叫《被捡回宗门后我躺赢了》,本来是一本放松的无脑小甜文。 奈何楚念声和书中女配同名同姓,一不小心就代入了进去,阅读体验极差。 故事从女主牧青霜被剑尊捡回北玄剑宗开始。 女主出身低微,根骨不佳,却能被破格收为亲传弟子,惹得其他人一阵眼红,不停有人找她麻烦,想要看她笑话。 但女主毕竟是女主,有着主角光环护体,又有男主男配保驾护航,一路升级打脸不在话下。 而楚念声这个恶毒女配,就是被她打脸的炮灰之一。 楚念声,出生于南耀国最大的宗门灵器阁,是阁主最疼爱的小女儿。她自小体弱多病,身中异毒,长大后身子更是越来越弱,无法继续修炼。 就在山穷水尽之时,留药山庄的庄主提出了婚约,让她嫁给裴褚崖,会尽力帮她解毒。 裴褚崖医术高超,让他给楚念声治病续命不是问题。 问题是,裴褚崖的设定,是这本书的深情男二。 这设定有些老套,大约就是,牧轻霜曾救过裴褚崖一命。从那以后,裴褚崖便把她当成了心中的白崖光。 甘愿做个女主受伤他上药,女主遇险来相助,最后还要压抑自己感情看着女主奔向男主怀抱的称职工具人。 到后来,许是压抑得太久,求而不得,他黑化了。 黑化之后砍的第一个人,就是楚念声这个倒霉蛋。 楚念声觉得自己是真的冤。 她如此看不惯牧轻霜,是有原因的。 而这个原因,正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一件事。 刚才有人急匆匆地来找裴褚崖,应当是来告诉他:牧轻霜不见了。 两人婚礼之时,来贺礼的宗门之中,正有牧青霜所在的北玄剑宗。 可牧青霜却忽然失踪了。 人是在他们山庄不见的,生怕牧青霜出了什么事,裴褚崖抛下楚念声这个新鲜出炉的道侣,亲自带着人找了一天一夜。 而楚念声,新婚当夜,夫君失踪,硬生生等了一夜也没见着个人影。 等到了第二日,裴褚崖救了牧青霜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楚念声这才得知发生了什么。 同时她听到的,还有裴褚崖与牧青霜两情相悦,她楚念声横刀夺爱的谣言。 本来就病恹恹的她受不了这刺激,直接晕倒在地,一病不起。 这之后,楚念声怀恨在心,数次作妖针对牧青霜反被打脸。最后被裴褚崖斩于刀下。 不仅楚念声本人,她的家人也无一幸免。 她的母亲,她的两位兄长,皆死在了一场大战之中。但凡和她有点沾亲带故的,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楚念声感觉自己的头痛又加剧了。她不是原主,自然不会被裴褚崖的行为刺激到,跑去和牧轻霜作对。 既然提前知道了剧情发展。她会想尽办法避免家人们的悲惨结局。 只是做这些有一个大前提:她得先把命保住。 她这不是普通的病弱,是中了一种奇毒。这毒发作时,她会全身灵气逆流,疼痛难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年来她母亲为她求医问药,也仅仅只是勉强压制住了毒素。吊住了她这条命。 裴褚崖是这个世界的医术天花板。如果他不能解她身上的毒,那其他医修大概也做不到。 可,刚才楚念声与他四目相对,只从他那双眼中看到了淡漠。 鱼甩动了两下尾巴,身形逐渐膨胀、变形。 很快,他就化成了鲛人的模样。 人身鲛尾的青年倚靠在柜子旁,湿漉漉的银白长发垂下,露出一对近乎透明的浅蓝色鲛人耳。 许是身上的疼痛所致,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隐见流光溢彩的色泽。 那条长长的鲛尾耷拉在地上,偶尔弹动一下,其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道口子,不少鳞片外翻,正缓缓渗着血。 第135章 第135章前往眠水泉 虽然已经见过一回这鲛人的鲛形,但楚念声仍然觉得他漂亮到有点灼目了。 像是枚世间绝有的珠玉,剔透夺目。 不过眼下,如同珠玉上裂开了深浅不一的纹路一样,他的身上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血口。 她不再多看,翻找出止血和镇痛的药,往他手里塞去:“我还没学疗伤的诀法,你直接擦这药吧。” 鲛人托住她的手,指腹抵在瓶身上,淅沥沥的水顺着微湿的银白长发滴落,顺着胸膛上轮廓分明的线条滚下。 又是一天花好月圆,烛火摇曳中,什么宗的弟子在值守巡逻的时候,忍不住跟同伴闲聊。 “师兄师兄,听说了吗,隔壁山头出了大事?” 圆脸同伴很嫌弃地看他一眼,他还以为同伴是嫌弃他在巡守时说闲话,结果却听到同伴说:“你想说隔壁山头那位排行第三的弟子被雷劈的事?那算什么大事?这点消息早就传遍了,你不会今天才知道?” 瘦高个的弟子讪笑着摸摸后脑勺,“嘿嘿嘿,我这不是前几天出门历练,刚回来嘛,结果就听说这件事,还吓了一大跳,在师兄面前丢脸了。” “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而已,在外人面前说,那确实是丢脸了……不过你可以啊,刚历练回来就接了巡守的任务,也不歇歇?” “嘿嘿嘿,我看中天耀阁刚出的一柄灵剑,手里的钱还差一点,就想着最近再努力一点,差不多就能攒够了!” “天耀阁的灵剑,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有钱啊!” “嘿嘿嘿……” 一道人影突然从角落里出现,引起两人的注意,“什么人!”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无涯峰弟子临春河见过两位师兄。” 等等,无涯峰?临春河? 两个巡守弟子面面相觑,别的不说,这无涯峰就是他们刚刚口中的“隔壁山头”,而临春河,正是他们口中那位“排行第三”被雷劈的弟子的师弟,也就是“排行第四”的那位。 圆脸修士顿时拱手上前一步,也看清楚了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影,清风拂面仿佛带着和煦春生的极高造诣,一步一生机,眉眼更是柔和无害就像是最纯洁的花朵一般动人心弦。 是了,这位正是无涯峰的排行第四的弟子,天木灵根,专修生生不息春日诀的临春河。 “这句师兄可不敢当。”圆脸修士陪着笑,“临师兄漏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是了,临某为三师姐炼制丹药的时候发现缺少几味草药,正准备前往千机峰换取,只是……” 说到这里,临春河面上泛起赧意,像是不好意思启齿。 圆脸修士秒懂。无涯峰这位四弟子,除了在医术炼丹上天赋异禀传彻宗门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征,就是路痴。 要不然也不会迷路到这远离千机峰,几乎靠近禁地边缘的地方来。 “临师兄不必着急,正好我们师兄弟也到了换守的时间,大可以带临师兄前往千机峰。” 临春河顿时面露欣喜,拱手行了个大礼,“如此便麻烦二位师兄了!”说着更是掏出几个小药瓶塞到两人怀里,“正好手边有刚练出来的回春丹,两位师兄千万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 怪不得天阳宗上下都喜欢跟临春河打交道,一旦有机会,都想跟这位套近乎,因为只要跟他说上话,这位手上松散点,漏出来的丹药都是外面重金难求的高阶丹药。 而她是那个上不挨天下不沾地废物小老三,在家修炼都能被雷劈。 神仙师门,怎么就出了她这么个异类。 就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更别说外面对她的评价了。 当然不管有没有记忆还是对现状没有任何改善的记忆她早就认清楚现实,躺平任嘲。 “楚啾啾你再说一遍?” 屋内的楚念声掀开被子,“啊,小师妹你让我说什么?” 那一脸茫然的样子,比洛明溪身旁的温言还无辜。 是了,楚念声根本没开口。 胡说八道什么呢! 平时这个楚啾啾窝在无涯峰,也没什么出彩的天赋,也不见怎么勤奋的修炼,每天生活单纯又低调,一不小心就会忽略这无涯峰上还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今天才知道,这人不是低调也不是乖巧,而是在脑子里把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好家伙,想必平时也是这么吐槽他们的吧? 洛明溪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去揍人,却被秋锦悠给拦住了。 秋锦悠摇摇头温言还有外人在看着呢! 今天这情况太过诡异,最合理的猜测就是被雷劈过的楚念声应该是突然开了窍,只是这开窍的方向是不是不对?人家都是天赋异禀能听到别人的心音,怎么到楚念声这里,反倒是她自己的心音晚节不保? 这到底是觉醒了什么奇葩的天赋? 楚念声这几天几乎每晚都待在医庐里,到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跟着前面的人走。 谁承想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径直撞了上去。 “嗳!”她惊醒一瞬,抬起沉重的眼皮往前看,“突然停下干什么!” “要通过传送法阵了。”身前人道,语气平淡。 太阳大,晃得人眼花,楚念声听出是连柯玉的声音,正想定睛细瞧,手便被人握住了。 她顺着交握的手往上看,对上连柯玉的眼睛。 他垂下眼帘,语气如常道:“长姐走路小心,切莫再摔着。” 搞什么! 嫌她往他身上撞了? 第136章 第136章“你握着我的手干嘛,…… 楚念声狠狠瞪他一眼,身子径直朝他那边栽,嘴上道:“我偏要乱倒乱撞,干你何事!” 连柯玉却面不改色,也不再多言,只是拉着她的手仍旧没松开。 许是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楚念声也没察觉到哪里不对。 “二师姐,你在这里?啾啾还没醒?” “应该是醒了,我听里面有动静,但是……你也知道的。” 懂了,不好说。 虽然小啾啾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什么都没放在心上的样子,但毕竟还是个爱美的小姑娘,这次在自家院子里都能被雷劈,还劈成那个模样,放在谁身上估计都受不了。 “春河呢?”但洛明溪和秋锦悠也确实听到了声音。 【啊啊啊啊,那就是温言啊!传说中的妖族小王子,看着确实挺漂亮的,小师妹这审美一直在线……】 洛明溪:我是不是应该谢谢夸奖? 【只可惜哦!人家小王子还是心有所属的!这次受伤也只是苦肉计想要让自家心上人心疼一番,结果人家小两口的情趣,小师妹非要横插一脚,小王子醒来发现救了他的不是自己的心上人,而是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陌生人,这闹的,他撕了小师妹的心都有!】 洛明溪顿时面沉如水。 秋锦悠更是一脸无措看看洛明溪又看看楚念声最后看看温言,请原谅她单薄的人生不足以支撑她的脑容量来分析眼前复杂的境况。 【最可恨的是,这小王子心机深沉,知道这其中闹了误会,居然没想着第一时间澄清,而是把小师妹哄得团团转,说什么妖族那边非要他嫁给,哦不,娶他不喜欢的人,他这才离家出走,身受重伤……小师妹这个大傻帽,平时那么聪明一孩子,居然人家说啥她都信,扭头就跟妖族那些人对上……】 洛明溪:楚啾啾你说谁大傻帽呢?你礼貌吗? “楚啾啾!”洛明溪气得眼睛都红了,那明媚的脸蛋上满是羞红的怒意,“你给我起来!” 楚念声赶紧扯过被子再次把自己裹起来,“我不,我是伤员,我就不起来!”闷声闷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满是楚念声最后的倔强,“洛明溪你没大没小,喊我什么呢?二师姐还在呢,你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 洛明溪:我不仅直呼你的名字,我还想直接撕了你! “说是差几味药,去千机峰寻了。” “他自己一个人去的?二师姐你就让他一个人出门?你也知道春河的毛病,这一趟出去,没个一天半天的应该回不来。” “他也是担心啾啾,本来是安排杂役弟子跟他一起,可他等不了,就自己出门去寻。说是去千机峰的路,他很熟。” “是啊,也就是多绕三五圈就能找到的熟悉程度而已……” “让他出去走走也好,反正不是在外面绕圈子,就是在这院子里绕圈子。你来这里做什么,寻春河有事?还是其他?这位是?” “噢,这是我从山下救回来的小美……公子,服了丹药但伤势不见好,就说带他过来让春河瞧瞧,顺便看看啾啾怎么样了。” “温言,这是我二师姐,秋锦悠。二师姐,这是温言。” “温言见过二师姐。” 屋外三人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怕是被她听到惊扰了她。 可同样身为修士,该耳聪目明的时候,楚念声也不是那么拉胯,所以二师姐和小师妹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那名为“温言”的男声响起时,楚念声捏着被子的手指一僵,被雷劈过的脑子里仿佛还残留着雷电的余威,霹雳吧啦地让她想起某些细节来。 这名字叫……温言?还是被小师妹从山下救回来的? 这剧情 脑子里的闪电突然就劈开了迷雾,她想起来了。 【啊啊啊啊什么狗屁温言,应该是叫温瑾生,他可不是什么柔美可爱无害的小美男,他是离家出走的妖族小王子啊啊啊!】 二师姐秋锦悠以及小师妹洛明溪背着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抬头望着楚念声的屋子,透过窗口就能发现,楚念声还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并没有说话的样子。 可刚刚那声音,明明是楚念声的声音,还叫得那么惨烈!? 而且她说什么,温言?温瑾生?离家出走的妖族小王子? 秋锦悠和洛明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然后洛明溪干脆扭头问一旁乖巧站着的温言,“温言,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温言一脸茫然:“啊?”他应该听到什么吗? 很好,他没听到。 也就是说,只有她和二师姐听到了。 【完蛋了!小师妹这个花心大渣女!怎么什么人都抢啊!她知不知道那是隔壁妖界的小王子啊!妖界那边都找翻天啦!隔天就要打上门来了!】 洛明溪:花心什么大渣女?抢什么抢?会不会说话? “什么歪理!”楚念声一转身,却突然看见裴褚崖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俩,乌鹤盘着腿飘在半空,也在瞧这边。 她正欲斥问,系统却在此时发放了任务—— 【主线任务:眠水泉(进度:30%)】 [支线3:将蚀心散下给连柯玉(未完成)] 第137章 第137章有主角光环就是不一样…… [支线3:将蚀心散下给连柯玉(未完成)] 这回任务栏下面,还蹦出了个倒计时的提醒—— [任务时限:24:00:00] [任务时限:23:59:59] [任务时限:23:59:58] 本以为能看到裴褚崖为难的表情,结果裴褚崖一句“我先回去”把楚念声整不会了。 被他这一出整不会的还有牧轻霜,她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牧轻霜缓了缓,才咬着嘴唇道:“那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快点叫人来找我啊。” 她想哭,但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我师弟发现我不见了,一定很担心。” 柔弱可怜的少女,扯着你的衣角,即使害怕得发抖,仍然坚持自己留在这里,让裴褚崖先离开。 这场景实在太能激起人的保护欲,楚念声简直想为他们鼓掌。 裴褚崖再不选择留下来就不礼貌了。 “我已发了信号,其他人很快便会找过来。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再给你一些驱兽的药粉。” 裴褚崖说话的语调一直温柔且富有耐心,只是说出来的内容格外无情。 说完,一手把自己的衣角从牧轻霜的手里抽了出来。 牧轻霜干举着手站在那,显得更可怜了。 “走吧,前辈。”裴褚崖转身对楚念声说。 楚念声坐那里没动。 走啥走啊小伙子,把你深爱的女主留在深山老林,你的良心都不会痛吗? “前辈不是说御兽笛有时间限制?” 裴褚崖把牧轻霜丢下先走一步的决心还挺坚定,不像是演的。 楚念声问系统:“他催我?” 【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系统也跟着呜哇呜哇地催了起来。 裴褚崖又问:“前辈?” 【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请宿主注意时间限制!】 楚念声:“……行吧。” 楚念声一手扯过裴褚崖,像拎麻袋一样把他扔到了羊背上,吹响了御兽笛。 身下的妖兽得到命令,从原地一跃而起,速度飞快地往山崖上攀。 “裴褚崖……”牧轻霜追上前两步,似乎想挽留他。 可惜妖兽跳地飞快,只过了一会,被留在下面的牧轻霜就缩成一个点,慢慢看不见了。 楚念声一边吹着御兽笛,一边用余光打量裴褚崖。 整个过程,裴褚崖真就像个麻袋一样,乖乖横在羊背上,甚至没有把脑袋往牧轻霜的方向扭一下。 山羊攀上瀑布,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怎么想都不太对劲。 楚念声努力地回忆了下剧情。裴褚崖是这么个人吗? 这么木头,像没感情似的。难道他平时温柔的样子都是演的?毕竟之后他还会求而不得黑化,不排除他是个白切黑的可能。 “把牧轻霜留在山崖下,你不会担心?”楚念声试探着问他。 “牧轻霜出自剑尊门下。”木头冷漠地提醒她。 哦,牧轻霜是个剑修。 她的武力值比裴褚崖这个医修还要高,刚刚看她这么害怕,楚念声都忘记这档子事了。 他们走出这么长的距离,想必裴褚崖也发现御兽笛有时间限制纯属瞎扯,却也没提出要回去把牧轻霜救上来。 他故意的。 故意把牧轻霜丢乌漆嘛黑的山谷里。 牧轻霜还不知道要在秘境里待到什么时候,裴褚崖已经坐着楚念声的顺风羊,到达了另一处秘境的出口。 “多谢前辈此次相助,若有什么需要的药草,可随时来山庄找我。” 裴褚崖向楚念声道完谢,目光再次落到了楚念声手上那束花上。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楚念声抽了抽嘴角,把那束花甩给了他,一个闪身先出了秘境。 她现在有点心累。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奖励将在结算后发放,请宿主稍等。】 系统开始结算,楚念声没了事做,在山庄里到处溜达。 找了一处风景好的屋顶吹风,楚念声又摆弄起了那张秘境地图。 她指着地图上瀑布的位置:“这个地图可以加备注吗?取个名字容易记。” 【也不是不行,宿主想加什么备注。】 楚念声托腮:“落崖瀑布。” 裴褚崖掉下去的瀑布。很应景。而且,她现在也不觉得裴褚崖是天上的崖亮了。 【好的,已为宿主添加备注。】 【结算完成。任务完成度95%,奖励积分95,健康值5点,新卡池将会在更新维护后开放。】 【今日马甲使用时间已结束,系统将在五分钟后开始自动更新。】 女子:“他这话有理——你这修士,怎的话都说不明白,竟还是个领头的。” 柏师兄张开嘴,不等他应答,楚念声就幸灾乐祸地跟了句:“他就这样!” 他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解释方才是故意说那些话,只得忍下怒意道:“算了算了,这些小事有什么好计较,你们怎磨磨蹭蹭的,还不快把青竹水取出来。” “等等——”那小孩出声阻拦,随即化出一个白瓷瓶,“前往幻境前,需先服用这避水丹,以免溺水。” 话落,他曲指一弹,将白瓷瓶送向他们。 眼看着瓷瓶靠近,楚念声忽又记起了蒲令一先前说过的话。 第138章 第138章她身上怎的有鲛人的气…… 楚念声扫过那瓷瓶。 来眠水泉之前,那鲛人给了她几枚鲛鳞。 本意是想让她防身,还能借助鲛鳞随时联系他。 而除此之外,这鲛鳞还有其他功效。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楚念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帐。 她迟钝地转动眼珠,看到本来布置在房间的花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眼熟的小花。 奶白奶白的花,泛着粉色的红晕,半透明的花瓣透着阳光,微微发亮。 别的花在花瓶里插了一个晚上还没事,这把小野花花瓣打蔫,像现在的她一样,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听雨,我不舒服。”楚念声嘟囔完重新闭上眼睛,不想起床。 她听到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把脑袋往床边拱了一下。“你摸摸,肯定发烧了。” 有只手附在楚念声的额头上,很快收回去:“没有发烧。” 男人的声音。 楚念声艰难地撑开眼皮:“你怎么在这?” 裴褚崖收回去的手一顿,表情和楚念声一样困惑,他难道不该在这里吗? “……我想你差不多该醒了,就过来看一看?”他解释道。 睡蒙了的楚念声这才清醒了一点。 哦,眼前这人是昨晚和她结为道侣的对象,她披着马甲把人从百草谷里拎了回来,随后从屋顶上跳下时和他撞到了一起。再往下……再往下怎么了来着? 记忆出现了空白的地方,楚念声想不起来她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想到这里,楚念声脑子彻底清醒了。 “系统在吗?”楚念声悄悄问道。 【滴,你的系统正在升级中,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哦。】 一个晚上都没有更新成功,看来是指望补上它了。 “唔,我感觉不太好,再睡会吧。”她半眯着眼睛,声音中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迷迷糊糊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像在撒娇。 裴褚崖半天没有回话,脸上没什么表情,耳廓慢慢变红了。 楚念声:? 你害羞个头啊。 裴褚崖顶着一对泛红的耳朵尖给她把过脉,得出了结论:“应当是昨日太过劳累了,这几天好好休息就行。” 这结果可比毒素发作差点落下病根好多了。 她扬起笑容,声音更是甜了几分:“给少庄主添麻烦了,谢谢你。” 裴褚崖耳朵上的红色立刻有了往脸颊上爬的趋势。 他很快转过身:“没关系,你好好休息。” 待他脚步匆匆地离开,楚念声脸上的笑容褪去,唤了听雨进来。 “你去打听一下,关于昨晚的事情,山庄中的人是怎么议论的。” 按原来的发展,裴褚崖一夜未归,第二天他和牧轻霜之间的那点事就传遍了整个山庄。 一个个都说是她母亲强逼庄主同意了这门亲事。 现在裴褚崖及时从百草谷里回来了,不知道山庄的弟子们还觉得她是棒打鸳鸯,夺人所爱吗。 “昨天的事……”听雨迟疑,“应该没人发现吧。” 昨日少庄主把主人抱回来,她吓得心脏都要停跳了。 随后,裴褚崖身边那侍卫绘声绘色地同她描述了当时的场景。 说少夫人从屋顶上跌落,他们少庄主英雄救美把人接住了。两人深情对望,眼中只有彼此。随后少夫人在少庄主的帮助下揭了面具,少夫人体力不支晕倒,少庄主便把少夫人抱了回来。 听那人的描述,周围应该没有旁人啊。 “那可不一定。”楚念声扯了下嘴角。 本来裴褚崖也没想让别人知道他带人去百草谷里救人的事。交代手下的人死死瞒住,结果第二天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甚至还传到了山下的城镇中,城中居民们把这当作饭后谈资。说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她都信。 听雨了然。 爬高处看风景这事,主人没少做,但脚滑摔下来,已经好几年没犯过这种错误了。 她主人,堂堂灵器阁三小姐,翻墙爬屋顶脚滑摔下来被人接住,是挺没面子的。 楚念声从小顽皮好动,时不时就甩脱护卫偷溜出去玩。作为贴身侍女,听雨没少帮她打过掩护。 楚念声要是闯了祸出了丑,总要窝房间里躲几天。此时听雨就扛起了打探消息的重任,帮她打听大少爷是什么反应,二少爷消气了没有。等他们消气了楚念声再出去认错。 只是近几年,楚念声身体越来越弱,再也经不起折腾。她不再偷溜出去玩了,而是在房中看书,或者静坐着发呆,一坐就是一天,人也越发的敏感多思。 远嫁到这种地方,她心中定是不安的,要是被山庄中的笑话,不知道主人要消沉多久。 想到这里,听雨看楚念声的眼神越发怜爱。 “没事的主人。就交给听雨吧!” 听雨一拍桌子,掷地有声:“谁要敢说一句主人的不是,我定要那人好看!” 楚念声被她的气势所震撼:“……我是说,秘密打探就好。” “听雨懂得的。”听雨点头。这些烦心事,她才不会让主人知道- 眠水泉幻境。 下水后,楚念声给颈子上胡乱施了道术法,遮掩住长出来的鱼鳃,这才得空观察四周。 他们站在一片平坦的石滩地上,若非活动四肢时搅起的水纹,几乎看不出是在水底。 光线很暗,石滩地的中心燃烧着一堆旺火,映亮了较远处的景象—— 一簇簇状似箭镞的眠草长在空地上,朵朵紫色的簇团状花已经快要枯萎,萎蔫地嵌在草间。 许是因为在水里,楚念声往前迈动双腿时,竟有种下一瞬就要漂浮而起的错觉。 他们去采摘眠草时,那两只眠兽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而柏师兄则在更近的地方守着他们。 起初一切正常,或因在水底呆不惯,柏师兄一改平时啰啰嗦嗦的脾性,低着头不说话,偶尔吐出一连串的水泡泡。 直到摘至一半,他忽然踉跄一步,直直往楚念声身上栽。 楚念声倏地往旁一跳,避开:“师兄你做什么!” “抱歉,”他晃了下脑袋,眼皮格外沉,“我有些……困……” 他看起来的确困极,说话的声音都慢上许多。 楚念声本想让他滚远些去挑个地方睡,还没开口,忽然想到他方才吃的那枚避水丹。 她的反应尤为快,当即就松开了手里的眠草,和喝醉了似的晃了晃。 “哎呀,”她扶着脑袋,缓慢地眨动着眼睛,“怎么回事,这东西莫非还能传染,我竟也有些困了。” 不仅这样,她又顺手推了把旁边的连柯玉:“你怎么也像是要睡着的样子。” 连柯玉怔住。 半晌,他慢吞吞“嗯”了声,学着她,不大自然地碰了下额心:“是有些。” 第139章 第139章要是连柯玉走了,她这…… 他刚说完,在不远处守着的眠兽就三两步上前。 女子问:“我看你们好像不大舒服,怎么了?” 柏师兄低垂着头,已经听不大清她说话了,半晌没出声。 楚念声则是晃了两下脑袋,想要将什么摇出去似的,好半晌才勉强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头有些晕。” “那许是不适应避水丹的药效,这很正常,毕竟你们是外族人,而这水底又妖气浓郁,我带你们去妖气淡点儿的地方,歇一会就好了。”女子又看向裴褚崖,“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 楚念声悄悄睁开一条缝,视线斜睨,注意着他的动静。 裴褚崖道:“并无不适。” “你没吃避水丹,便不能随意走动,就继续在这里采摘眠草吧——他会守着你。”说着,女子指了下一旁的小孩。 待他应好,她搀着楚念声,又让柏师兄和连柯玉跟在身后,一齐往那火堆所在的方向走去。 楚念声狐疑地瞧着满脸兴奋的阿统,默了默,委婉开口,“不如休息下?” 或许是太累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她还得靠着这系统寻回自己的记忆,若是带着个脑子坏了的系统 楚念声一阵恶寒,不敢多想。 阿统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全当是楚念声对自己的贴心关怀,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它是最幸运的统! 不仅选中了人善心美会关心统的宿主,还遇到了主系统出故障给它送福利,阿统决定将这一天永远刻在自己的数据之中作为纪念! “我没事的楚念声!”阿统唰得打开商城界面钻了进去,抱着那金灿灿的灯塔傻笑两声,”你先去忙,我和灯塔培养下感情,等我们回去就把它换出来!” 像是应和阿统的话,那灯塔周身的光陡然增强了两分。楚念声眼角抽搐两下,默默扭头,叹了口气。 “好。” 往好处想想,至少那河神庙以后不用再点灯了。 “楚修士,怎么了?” 走在前头的裴褚崖察觉楚念声停下脚步,一脸复杂的模样。脑海中的思绪快速过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什么破绽的地方,不免有些好奇。 “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楚念声闭眼按了按眉心,有气无力地摇头。“只是想着强光之下,或许再难见萤火。” 裴褚崖没想到这个回答,静默许久,他轻笑一声,嗓音中兀得带着股不屑,“萤火虽小,但若是成千上万地汇集起来,也能盖过强光之芒。” 手中的动作一顿,楚念声抬首望去,四目相对之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待从裴褚崖眼中得到答案,便匆忙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走吧。”楚念声语气淡然,全然没有与裴褚崖深入讨论的想法。这人总是藏着掖着,与他说话累得很,“它要逃走了。” 话音刚落下,那藤蔓便“呲溜”一声从极窄的缝隙间钻了过去,只留下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便消失不见了。 裴褚崖: 楚念声:? 楚念声脸一黑,有些恼怒地在指尖凝出白光想将这洞口砸个大洞。 然裴褚崖的反应更快一些,他伸手按下楚念声的手,温热的触感便顺着指腹传到了楚念声的手背。 只一瞬间,那温热便离楚念声而去,楚念声怔了怔有些不自在地将手背贴在衣裳上,好像这样就能将那奇怪的感觉传走。 “抱歉失礼了。”裴褚崖歉意道,“这巨石看似坚固,然层层堆叠。若是贸然破开,这整个山洞怕是要坍塌下来。” 裴褚崖顶着楚念声的目光,从储物戒中唤出一枚罗盘来,“可否借楚修士那截枯藤一用,或许可以寻到它真实的藏身之处。” 楚念声半信半疑地将枯藤递过去,这是她给小火种留的口粮,上头还隐隐能看出两个小小的牙印。 裴褚崖从上头取了一节碾碎倒在罗盘之上,两指并在一起快速画出复杂的符纹。下一瞬,罗盘快速转动,上头的字符闪出一道亮光直指着相反方向的一条甬道。 “这个方向,我们走。” 楚念声深深地向那甬道望了一眼,抬步跟上裴褚崖的脚步。 他究竟想带自己去哪里? 这条甬道比起先前的宽敞了许多,地上的枯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一般顺着前头倒去,几条明显的拖痕大咧咧地呈现在地上。 “有人。”楚念声听到几声细微的呼吸声。 “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没想到这藤蔓还会把我们往错误方向引。” 裴褚崖话音中带着些笑意,他将知节握在手中,先于楚念声半步走在她前头,“楚修士小心些,这藤蔓抓了不少人。” 可不。楚念声听着那呼吸声,至少得有十道。 两人放缓了脚步,静悄悄地向前走去。 沙砾摩擦之间,一阵阵闷哼声中夹杂着呜咽声从前方传来。 两人凑近瞧了瞧,一愣。面面相觑一眼,裴褚崖便从楚念声的眼中瞧出了几分疑惑。 楚念声疑惑地眨了眨眼,并不明白为何这藤蔓会将一名面白如雪,此刻脸上泛着阵阵红晕的男修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还时不时伸出一根藤蔓触碰他的脸颊。 而那男修为何闭着眼又一脸悲愤,像是气急却又无可奈何。 与这男修待遇不同,对待另外十来个男修,藤蔓则是毫不留情地像堆小山一般垒在一旁。 楚念声静静瞧着,视线快速在几人之间转来转去。 几息之间,楚念声在心中试探猜测,“莫不是因为他长得清秀些,这藤蔓便区别对待?” 那这藤蔓未免太肤浅了些,只顾皮肉样貌,却不见人品格如何。 楚念声摇摇头。 裴褚崖清咳一声,嗓音微哑有些不自在道,“楚修士,我们去将人救下来吧。” “好。” 见楚念声的注意力挪回到救人上,裴褚崖稍稍松了口气。他眼眸微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弹,一顾气便砸在了穆朝身上。 穆朝被砸醒,恍然醒来心中便是憋着股气,恨不能同这藤蔓同归于尽。 可他一睁眼,便瞧见一位身着素色衣裳,面容姣好的女修从天而降,绸缎般的墨发在空中扬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心跳慢了一拍。 下一瞬,穆朝的脸陡然爆红了起来,呆楞楞地瞧着楚念声出神,连那藤蔓在犹豫后悄悄放开了自己也没意识到。 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 他瞧见话本中的仙女了! 紧跟在身后的裴褚崖不知怎地,心中像是堵着一团火。他幽幽地瞥了眼穆朝,努力藏起眼底的情绪。 他快步上前挡住穆朝的视线,然后在楚念声瞧不见之处再次朝着穆朝弹出一股气。 “哎呦。”穆朝一阵呼痛,回神过来才发现藤蔓已经送来了他,而他站在石头堆上一个不稳滴溜溜地从上头滚了下来摔了个大马哈,“哎呦!” 藤蔓见两人追来,见势不妙又快速朝着后头退去。没了压制,被叠在墙角的几人趁着这个机会朝穆朝跑去。 “少主子,您没事吧。”闷厚老实的壮汉一把搀扶起穆朝,“若您有事,老奴死不足惜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穆朝一把推开,“去帮那位仙女!” 壮汉一脸懵:什么仙女? 楚念声可没心思去管他们再说什么,她在藤蔓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楚念声神色一凛,见藤蔓顺势要逃立马一个闪身快速踩住一支粗壮枝丫。青剑一闪而过,斩断一截想要偷袭楚念声的藤蔓。 粘稠的汁洒落一地,藤蔓见势不妙,也不多与众人纠缠,快速抽回藤蔓团成一团砸到了七八个奴仆冲了出去。 就在它要逃走之时,楚念声指尖白光一闪,“砰”,知节从天而降将其劈成两半。 趁着众人还没从藤蔓被劈死中反应过来,白光裹携着半枚卐字牌从藤蔓的枝条中飞了出来,将其送到了楚念声手中。 “原来是它,” 楚念声有些嫌弃地将它快速收到储物镯中,她已经有一枚卐字牌,所以才会感受到这半枚卐字牌的气息。 只是,剩下半枚呢? 不待她多想,穆朝便擦了擦脸,一脸笑意地向她跑来。 “仙女姐姐,我是飞云城穆家的穆朝,敢问仙女姐姐芳名。” 他的语速不紧不慢,极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念声。 直叫楚念声背后发毛。 她拧着眉,不动神色地退了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穆朝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满心期待地望着楚念声,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枚种子快速在掌心催化。 只见那小小的种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发芽,长叶,开花。 一朵漂亮的海棠花便出现在了穆朝掌心,“仙女姐姐,送你朵花。” 楚念声:? 穆朝又道:“可惜这次出门急,种子半路都掉了,只剩这一枚了。若是仙女姐姐喜欢,下次我可送你一山的花。” 楚念声:? 正当她想着开口拒绝,裴褚崖走来挡住了穆朝。他神情冷淡,“穆小少爷还是收起来吧,小心这花也变异了。” 闻言穆朝顿时神情一蔫,耷拉着脑袋不想多说什么。 他平日借着天赋催生了无数花草,从未失手,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藤蔓陡然变异害得他 “抱歉。”穆朝怯怯道了句,“今日多谢二位出手相助,待穆朝回去,定厚礼相谢。” 他挠了挠头,看着手中盛放的海棠花,“仙女姐姐,那这花你还要吗?” 话音一落,楚念声便察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楚念声:?怎么了这是? 她看着紧张的穆朝和他身后的奴仆,又看了看莫名心情不妙的裴褚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可以催生种子?”楚念声想到他的举动,“那变异藤蔓也是你催生的?” 穆朝小幅度点点头,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我平时修行的道便是与植物相关,今日不知怎的,催生藤蔓时那藤蔓变了异。” “哦,对了,当时我摔了一跤,许是这缘故?”穆朝尴尬一笑,抬手挠了挠头,“不小心把种子摔坏了。” 在他抬手之间,楚念声余光瞥见一块铜色之物夹杂他袖口。 她顿了顿,伸手接过那朵海棠花,没人瞧见一道极细微的白光滑过穆朝的袖口将那半枚卐字牌给包裹了起来。 “多谢。”楚念声伸手抚了抚花瓣,“很好看。” 明明是夸花,穆朝却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整个人精神抖擞倒显得旁边的裴褚崖脸有些黑得吓人。 下一瞬,楚念声又道。 “你会开花。” “所以那藤蔓缠着你,是”话音未落,在场的几人不知道顺着她的话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红。 楚念声恍然大悟,“那藤蔓想你帮它开花?” 众人:? 楚念声摇摇头,“那它还挺爱美。” 众人:? “别说废话!”楚念声不快打断他,“关着其他人的水牢在哪儿,还不快些引路。” “是,是!”眠兽忙不迭站起,又因腿软打了好几个踉跄,转身就往另一处跑。 楚念声正要跟上去,却忽然扫见昏倒在地的柏师兄。 余光里,任务面板上的倒计时也还在继续,约莫还剩下21个小时。 她思索片刻,对裴褚崖道:“拖着这姓柏的就是个累赘,移行法阵也还在他身上,要不你先带他上岸去,也好尽快布下法阵,等所有人上去后,就能直接走。” 裴褚崖并不赞许:“这水底不知有多少眠兽,实在危险。” 他眼一抬,对连柯玉道:“我对疗伤诀法并不熟稔,不若连道友先带柏师兄上岸,也好替他简单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以免失血过多。” 楚念声急了。 那怎么行! 除了提前布法阵,她还想支开他,好给连柯玉下毒,省得引他怀疑。 要是连柯玉走了,她这毒谁来吃? 第140章 第140章“是谁将你的魂体,放…… “不好!”楚念声一把握住连柯玉的手,仍嫌不够,死死挽住他的胳膊,“我就要和她一块儿,你去。况且那些个同门都在那边,哪里就我们两个人了?” 连柯玉眼眸微颤,登时垂下眼帘,视线略有些飘忽不定。 裴褚崖笑意微敛,刚要开口,她便抢先道:“就这么说定了——那眠兽,还不快些引路,不然待会儿把你也杀了!” 眠兽慌忙应好,在引出柏师兄体内的水虫后,拔腿就往前跑。 楚念声跟上,连柯玉步态僵硬地走在她身旁,呼吸稍屏。 裴褚崖远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许久——直到快要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时,他忽开口道:“适才不曾让你动手。” 原本在他身后四处乱转的乌鹤顿住。 形峰不同于缥缈峰的外门弟子统一住在寝舍内,许是弟子人数不多,外门弟子也能单独一个院子,只是比内门弟子稍小些。 楚念声按照秦长老给的指引来到自己的新寝屋,不算大,但位置很好,只有左边一邻居,平时无人打扰,想必会很安静。 她很满意,决定先去与邻居进行一个友好交流。 邻居的寝屋比她的大上不少,四周透着灵力,楚念声方一上前,便有一灵力构成的金线图案浮现。 她不明所以,蹲下仔细看,发现这图案挺有意思,一环连着一环,无头无尾,灵力构成的金线也挺有意思,就像是线条构成的一道逻辑题。 她从小学画画,对线条尤其敏感,这样与逻辑结合的图案她还没见过,她一下来了兴致,逐渐投入在这图案中。 指尖也跟随金线走动,想要找到逻辑的突破口。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将要下山时竟真的给她找到了,那是一根不易察觉的线头,她轻轻一扯,整个图案都动了起来。 这就是解开了吧? 她心中一喜,方要起身时,浑身的灵气和力气被全部抽空,不等她想明白便眼前一黑。 而那金线图案逐渐化作灵气消散在空中。 楚念声再次清醒时四周已经变了模样,她敲了敲格外痛的脑袋,发现身体也异常疲惫。 她很迷茫:“系统,我这是怎么了。” 系统也很迷茫:“不知道啊,不过你刚才看到的那个金线图案应该是这个世界的阵法,我以为你不会的,谁知道你直接破解了?” 楚念声看着自己的指尖:“所以我现在浑身无力,头还很痛是因为我莫名其妙破解了个阵法?” 系统迟疑:“应该?破阵需要灵力,你可能破了个超出自己修为的阵法,就透支了。” 楚念声更加头疼,人果然不能太好奇,尤其是在修仙界。 她既然能进来,想必是能出去的,只要再找到阵法,然后破解它。 她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林子,树大多枯萎,有的甚至烂到了根部,诡异的是所有树都是活着的,还活得很好,即便外表是这样腐败。 有点古怪。 这时远处有声音传来 “救命!救命” 呼救声?那就是有人。 楚念声往声音来处走去,这里很黑,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周围的雾气好越来越浓了。 一刻钟之后,她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用仅剩的灵力集中在眼睛上,然后看见了一个人。 她下意识吞咽:“前方是哪位道友?” 下一秒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将她猛地往前一拉。 楚念声心跳得极快,手连忙摸出匕首,却看见拉她的人是小师兄? 他正定定地看着她,黑暗中的人面上没有笑,眉眼沉着,眼眸格外黑。 跟白天看到的人完全不同。 她恍然发觉,原来小师兄的眼眸是单眼皮,笑起来和煦,不笑的时候只剩戾气。 “小师兄?” 他回:“你怎么到这来的?” 楚念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也想知道,可能是破了个阵?” 她听见一声轻笑:“竟是没想到,师妹还会解阵。” 直觉告诉她,现在再纠结在阵法可能露馅,她转移话题:“小师兄,我好像听见有人呼救。” “萧奎”看着眼前人细嫩的脖颈,指节微曲,是一个抓握的姿势。 他将嘴角调整成熟悉的弧度,是他练习许久,属于“小师兄”的微笑。 果不其然,眼前的人看到笑后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了些。 他继而调整着自己语气变得温和:“在哪?我正是收到了求救信才来到这里。” 眼前的人果然再次松懈,她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他将身前的人往指的方向轻轻一推:“那师妹带路,我们去救他。” 救这个字格外重音,毕竟“小师兄”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见人重新笑起来,楚念声松了一口气,她压下心底的不安,只当那一幕是错觉,往声音来处走去。 身后的人存在感很强:“师妹近来在宗门很出名。” 她顺嘴:“可能我生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吧。” 话一出口楚念声就后悔了,这时候嘴还没个把门。 身后的人又说:“此前师妹倒是低调得很。” 她斟酌着:“小师兄有没有听过一种说法,人在经历一些巨大变故的时候,会发生一些非常彻底的改变。” “比如?”她见到了。 昏暗的环境下,她被一名男修狠狠扔在地上,她面上全是眼泪,那双微圆的眼眸都险些哭肿。 她身上穿着寻常的外门弟子服,领口却已经不整洁了,衣角也被撕碎,而露在外面的手臂还带着红痕。 她带着哭腔:“江无眠,你能不能,放过我。” 那精致的小脸微微垂着,发丝也跟着垂落,像是,马上就要碎了。 陈然然心口一滞,就要上前一步将人抱在怀里,不曾想那叫江无眠的男修也落了下来,他单手把那女子提起狠狠抱在怀里,他面色沉着,像是压了数十年的怒火。 他说:“不可能。” 而她分外感激的那名女修像是浑身都没了力气,声音几乎在哀求。 “我楚念声到底哪里好?竟让你费尽心思,不惜坏了我的名声来捆住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何德何能,教江家少主如此惦记?” 说到最后,她已经哭出声。 那江无眠竟是江家少主,陈然然要上前的脚步倏地停下,江家少主竟是江家少主? 诧异的不仅陈然然,还有场下的所有人。 此前被所谓楚念声指使的抢劫伤人坑害过的人站了出来。 他扬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毁名声!” 这一声像是导火索,一时间不少人都站了出来,质问这件事。 而事件中心的二人站在大家中央,那女子正用尽全力,几乎是带着些凄厉的姿态从那江无眠怀里挣脱,而她像是已经累极,无论身心。 也逐渐站不稳,就要摔倒在地。 这时有几人急忙上前,为首的那名女子匆匆将那楚念声接住,那女子声声泪俱下 “江无眠,你够了!” 她控诉着:“我们师妹是何等良善之人,怎么可能做出抢劫他人宝物,伤害他人性命之事,不过是你!是你指使人坏了我师妹的名声! “好教我师妹人人喊打,届时只能依附于你! “江无眠,你好狠的心!” 话音刚落,她怀中那楚念声呜咽出声,可怜极了。 陈然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她的眼角禁不住浸出泪水,好可怜,想不到曾经那如此肆意的女子竟变成了这样。 被世家子弟折了翅膀,毁了名声,要把她变成笼中雀。 她再也忍不住,大步迈了出来:“江家少主又如何!世家就可以压迫女修,强迫女修吗?” 此前那站出来质问的人也恍然明白了始末,他立时应和:“就是!况且你们想如何相爱便如何相爱,与我们何干?做什么要抢走我们的东西,做什么还要伤人! “难不成我们也是你们苦情戏码中的一环?” 一时间讨伐声四起。 窝在成玺怀中的楚念声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为了不露馅,她只好把头埋进成玺怀里藏起来。 成玺也感受到了,她小声:“师妹收敛些,莫要露馅了。” 楚念声也小声回复:“师姐演得真好。” 成玺听言面色一红,她视线飘忽着没有应,其实她以为自己是不行的,如此羞耻的台词她如何能说出来? 可若她不行那便是经明和苏依依,那还不如她呢,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谁知道刚开了个头,竟一发不可收拾。 甚至还带着些隐秘的快感难以言说。 让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众人讨伐了“江无眠”许久,却始终没人敢拿着武器上前。 因为“江无眠”是江家少主,江家未来的继承人,除此之外还是一名金丹期修士。 众人始终在忌惮。 裴褚崖定定地站着,因为过于嘈杂他些许不耐,下意识摸向腰侧,却没有摸到自己的剑,因为他的剑太显眼会暴露身份,便被某人勒令不能佩戴。 如此一来他愈加不耐,只不断摩擦着指尖。 他又等了片刻,余光中一直注意着的人给了一个手势,他眸色一凝立时打下一道术法震慑了还在讨伐的人群,人群顿时一静。 他大步走过去把那窝在被人怀里的人扯出来放在自己怀里,熟悉的柔软入怀,他波动的心绪有一瞬的平缓。 然后他就听见 “小伙子,你不行啊,刚才好多台词你都只念了半截。你还没我成师姐敬业呢。” 比如刚才那句“不可能”后面明明还有一句“你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手心”。 再比如成师姐说完之后他明明还要接一句“我江无眠乃堂堂江家少主,做事哪有你们说三道四的位置”。 就演的不是很好,完全没接住她和江师姐的戏。 裴褚崖脑中回溯演练时楚念声说的那些台词,顿时面色一黑,他报复性把人用力按在怀里,直接打算扬长而去。 被按得喘不过气的楚念声急忙拍着裴褚崖的肩:“不对不对,你还有一句:‘我的女人,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才能带我走,你怎么不按剧本来?” 裴褚崖完全不理,楚念声只好一边撑开距离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一边给自己加戏。 “你就算得到我的人,也不可能得到我的心!” 喊完这句她才心满意足:“果然没我不行,裴褚崖小子,你还需要多练练啊。” 裴褚崖: 他脚步一顿,随后带着人离开的速度越来越快。 因为效果很好,楚念声也很安详地抱着准备谢幕。 这时有一道声音响起:“怎么就说走就走了?我还没看够呢。” 什么?楚念声茫然。 而下一秒一道无形的光从天而降,正将两人困住。 紧接着从这道光中延伸出无数若隐若现的线对二人进行缠绕。 率先被缠绕的裴褚崖立时祭出自己的剑要将线斩下,不曾想剑瞬间被层层缠绕,不得动弹,只能不断发出嗡鸣。 而这一瞬的间隙,线已经绕上了他的腿,腿瞬间没了知觉,紧接着体内的灵力,甚至魔气都陷入停滞。 经脉也像是被这无形的东西堵塞,传来阵阵疼痛。 他面色一变,不好,使用这线的人修为远在他之上。 此前面对修为高者,他还有魔气可做抵挡,可魔气一同被束缚 他下意识看向怀里的人,正与人对上视线,怀里的人很紧张:“啥情况?这东西是不是对你不好?” 对他不好。 这种时候,何至于想他。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让我好好看看,你们会怎么做呢?” 变故太突然,楚念声还没搞不清状况,但可以知道的是他们被困住了,对方很牛。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一个抬眸,不曾想正裴褚崖一错不错地看着她,他眼里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不说话也没有动作,看得她心里发慌。 她心口一滞,逐渐不安:“你想做什么?” 她没有等到回答,只被人阻止了起身的动作狠狠压在怀里,很用力,不知缘由。 “怎么了” 她好似也被那双眼眸里复杂的情绪感染。 而下一秒,一只手主动去缠绕上那些线露出了一个豁口,而她被巨大的力道从豁口扔了出来,不等她反应,她已经被扔出了那道光。 重力使然,她正不断下落,她却没有理会,只看着那立马又被线重重缠绕的豁口不言语。 裴褚崖,把她推了出来。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把她退出来。 为什么? 他不是反派吗?他不是时刻要杀她吗? 不是所有一切的相处都是利用吗?与她假装道侣是为了他伤奇峰峰主掩人耳目,与她一同进入三福秘境,处处相护是为了让她解阵。 明明一切都是利用,不是吗? 这道光也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只是大家都没发现这道光困住了两个人,而当楚念声从天降落时大家才发觉不对。 成玺看清是自家是师妹后立时飞身而起将人接住。而楚念声的视线始终没有从那道光上移开。 她不免担忧:“发生了什么师妹?” 楚念声摸了摸自己的手,好似某人留下的温度还在。 她声音闷闷的:“师兄被困在里面了,但困住我们之前有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道光和楚念声身上,陈然然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她说:“二位师姐好,在下陈然然,来自缥缈峰,二位许是后来不知晓事情缘由。 “我们来此都是因为队伍中有人身上出现了绿叶印记才来此,印记的终点便是那朵花,那朵花会说话。” 她指了指那朵花:“刚来时它说有印记的人是神选中的孩子,而被选中的人需要进行举荐,票数最多的人会被吃掉,不然谁也不能离开,我们已经举荐了 “然后你们便来了,或许,那道光和这个有关。” 楚念声听言眉头紧紧皱起,这听起来非常恶趣味。 她话音刚落,那朵巨大且奇怪的花的花蕊上逐渐出现一个女子,穿着浅黄色外衣,墨绿色内搭,和淡红色薄纱,与那朵花配色完全一致。 她侧卧在花蕊上,端详着楚念声,笑得一面兴味,她的声音也分外婉转:“小姑娘,他竟然把你推出来了呢,真是令人意外。” 这声音与楚念声听到的一致,她当即应:“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那人嗔道:“好凶啊小姑娘,可惜姐姐温柔,这就是告诉你答案,姐姐叫十二蕊,目的呢,也没什么目的呢,主要是看了场这样精彩的苦情戏码,忍不住想要把我原本在玩的游戏换一换。” 原本的游戏应是指陈然然说的举荐。 她捂住心口,眉头微皱,像是真的在发愁:“你们的情感实在感人,看得我心都要揪起来了,我就在想,不会吧,总不会是那臭小子一人情深,你这姑娘就一点都不动心?” 她稍一挥手,所有人都被透明的光拦截在三公里之外,包括成玺几人。 “无关人等可以走了,穿过这篇林子你们便能去找神树那个老家伙了,而我呀,想玩新的游戏了。” 她话音一落,被隔离在外的人群中顿时有人出声:“我的绿色叶子印记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太好了” “走吧,去找神树。” 她咳了咳:“比如突然做自己之类的。” “萧奎”想起自己探听到的事,默了默。 他转移话题:“我来之前便被一阵法阻碍,如何也解不开,只好设法与求救人取得联系,用了传送阵才进来,师妹能进来可是解了那阵法?” 楚念声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小师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便有了答案,至于她怎么来到这里 她面露尴尬:“说来师兄可能不信,其实我不过是初来形峰,想跟邻居打个招呼,我瞧那图案有些玄妙,好奇了些没想到就解开了,可能是侥幸。” 这是实话。 “萧奎”顿了顿,侥幸?那是他从从一处秘境挪来的上古阵法,他研习了三个月也不过初初掌握,至于解,还毫无章法。 仅仅是好奇就解了上古阵法,这人难不成是术法天才。 无论是不是,来了这里,就该死。 周围好像一下变冷了,没有灵力护体的楚念声打了个哆嗦,前方的呼救声越来越近,她加快了步伐,正好躲过了“萧奎”去掐楚念声脖颈的手。 前方有一男修躺倒在地上,腿像是受伤了,正是他在呼救。 楚念声再次加快步伐来到那男修面前:“道友腿如何了?” 那男修急急抬头,在看见楚念声二人时原本面上充满希冀的神情陡然僵住,转而变成了惊恐,甚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变化太明显,楚念声疑惑:“怎么了?” 男修急忙低下头,缩回了自己的伤腿:“没,没什么。” 楚念声顿了顿,她狐疑回头,除了一个笑着的小师兄,没别的了。 她只当这人太害怕,放缓声线:“道友不必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可此处是哪里?” 那男修小心翼翼抬头,随后又像是怕极,把自己再次缩成一团。 他道:“这这,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楚念声无奈,她看向“萧奎”,“萧奎”了然上前,将人架起来。 他道:“没事,我们再找办法出去,此处即是由阵法引入,想必也是由阵法引出,我们找找阵法。” 只能这样了。 楚念声走在“萧奎”身旁,不知怎么的,这受伤男修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身旁人道:“师妹既然解了进来的阵法,或许与阵法有联系,不若师妹稍作感应,看能否找寻到方向。” 楚念声茫然:“我如何感应?” “闭眼静心,想想你解开阵法时的心境。” 楚念声照做,她闭眼努力回想那阵法,想了许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正准备开口时,脑海中传来系统颤颤巍巍的电子音。 “宿,宿主,你应该赶紧走。” 楚念声:? “怎么说。” 系统:“我摊牌了,你旁边这个人就是全文最大反派,为了小命你先离开他身边吧!” 楚念声:??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她猛地睁眼,却看见 她印象中和煦的小师兄单手掐着那受伤男修的脖颈将人高高举起,而那男修因为窒息面色逐渐发紫。 她心口一滞,随后听见。 “啊,师妹怎么不听话,悄悄睁眼了?” 紧接着,在她震惊的眼眸里,骨节分明的指节稍稍用力,脆弱的脖颈猛地没了支撑,歪向一旁。 可这早就过一分钟了啊! 她还在盯倒计时,手臂上却圈来一圈沉甸甸的热意。 楚念声抬头。 连柯玉一手捂着心口,另一手压按住她的胳膊,身躯因疼痛深深躬下。 他大喘着气,脸稍抬,隔着额前凌乱的碎发,冷冷盯着她。 “你……”他喘息不止,嗓音嘶哑,“给我……给我,吃了何物?”【你现在阅读的是 】 140-150 第141章 第141章阴阳交泰 楚念声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下毒的事。 她的神色僵凝一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你那避水丹都快失效了,给你的自然是能在水底下呼吸的东西。怎的,你现下不是能说话了吗?” 连柯玉正欲开口,肺腑间却烧灼起难以忍耐的灼痛。 尤其是心口。 仿佛有人往里塞了团烧得正旺的火,疼得他连喘息都使不上气力。呼吸稍微重点儿,心口便痉挛一般扯着疼。 更别提侧颈传来的异样感——像是有人用刀在他的颈子上劈开一道又一道血痕,又疼又痒,且直往喉管里窜。 他的脸色愈发苍白,脊背也如拉满的弓般低伏下去。 她有点累了,真的。 她走过去,还牵着裴褚崖,因为不牵着就得被抱着,于是只好牵着。 周围围着的人都不认识,穿着也不是元一宗的,瞧着也不像散修,因为各自小队穿着统一,颇有规律。 此刻正围成一圈,而成玺他们在的石屋正紧紧关着门。 她很疑惑,随便问了一个人:“这是怎么了?” 那人义愤填膺:“道友有所不知,我们进秘境有幸找到了宝物,谁知道刚拿到就被抢,我们中间若是有人落单还会被刺杀,我师弟便已经丧命! “那伙人说是楚念声带头的,后来又有人说楚念声在这个石屋,我们就来了。总要讨个说话。” 楚念声本人:? 她忍不住问:“你们知道那是楚念声干的?她说是楚念声你们就信?没有人干这种事还自报家门的吧!” 那人振振有词:“楚念声就是元一宗的弟子,那人就穿着元一宗的弟子服,又说自己被楚念声威逼,如何能不信?” 楚念声再次沉默,这个套路,好熟悉啊。 这不是她上次坑害江松干的事吗。 原来这事这么缺德的吗? 她又问另一边的人:“你也是这样?” 那人悲愤点头:“都是这个狗东西楚念声!要不是我及差点丧命!” 狗东西楚念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哈哈,那确实哈,伤人性命实在可恶。”阴暗圣母 她暗中打探消息:“对了,那袭击你家师妹的人生得什么模样?我也好叫自家师弟师妹避让避让。” 那人愈加愤懑:“是一男一女,两人都蒙着脸看不清长相,不过那女的挺倨傲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楚念声瞬间懂了,这种微妙的熟悉感,除了戚媛还有谁?能想出这种损办法的人,除了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江无眠,还有谁?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这时面前的人眼尖看见了楚念声二人的穿着。 他迟疑:“你,你是元一宗弟子?你和那楚念声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落下,一瞬间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纷纷面露怀疑。 楚念声本人: 她顿时跟着义愤填膺:“我与那楚念声能是什么关系?水火不容的关系!而且你们搞错了,楚念声的屋子不在这,在很远的另一边! “这是我的屋子啊!定是那楚念声陷害我,你们被误导了啊!” 那人将信将疑:“我怎知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就是楚念声那该如何?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楚念声?不若将你的木牌给我看看!” 楚念声语塞,怎么回事,这人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木牌是不可能给的,想得美。 她牵着身后的人放在自己面前,拍了拍裴褚崖的肩。 “师兄!放出你的修为!吓死他们!” 已经逐渐恢复理智的裴褚崖: 他顿了顿,还是放出属于金丹期的威压。 围着人的面色瞬间一凝,当即退后几步,并各自拿出武器,纷纷戒备。 楚念声在裴褚崖背后冒出自己的脑袋:“好吧我摊牌了,我就是楚念声。” 话音刚落,群起激愤。 这时时刻关注外面动静的成玺听到楚念声的声音也立马出来,便是苏依依和经明也努力支棱,严肃着脸。 楚念声等大家的骂声都停了之后,才轻轻出声:“我知道你们很急,但你们先别急。” 围着的人非常不满。 “还有什么好问的,事实胜于雄辩,杀了人,就是元一宗的人又如何!” “就是就是,你说的话哪里可信,你方才还装作不认识跟我们打探消息!” “杀人偿命!你杀了那么多人,就该死!” 一句杀人偿命就像导火索一样点燃了群众,人们一点点压上来,非常有压迫力。 裴褚崖祭出剑,冰凉的杀意瞬间席卷。 人群终于有了短暂的平静。 便是同等的金丹期,也少有能打得多裴褚崖的,元一总的小师兄,一柄杀剑谁人不知? 大家也终于认出了这金丹期剑修是谁,也没人再言语。 楚念声站了出来:“现在可以说话了对吧?” 她伸出自己细嫩的指尖:“你,你你,还有你,现在把自己的东西都交出来!不然就杀了!” 众人: 裴褚崖,成玺几人也沉默了。 楚念声丝毫没有被大家的转变影响到,她叉着腰:“对,我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你们来找我的时候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坏人了吗!来都来了,把好东西都给爷留下!” 她还觉得这样不够气势,猛地掏出自己偌大的锤子。 “快点的,我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 众人面露忍耐,纷纷握紧自己的武器,想要出手,又顾及着裴褚崖的剑,迟迟没有动作。 楚念声见状把自己的锤子往前一怼:“怎么?不愿意?” 活像个土匪头子。 众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仅剩的宝物放在了地上。 楚念声继续:“还有线索,这个秘境的所有线索一起交出来!” 众人又忍了忍,又拿出线索放出去。 楚念声蹲下身把那些线索都塞进怀里,然后对那些个宝物挑挑拣拣,然后故作嫌弃。 她道:“你们这些东西都不够我看的,我就为了这几个玩意儿杀人?你们是不是低看我了,我是这种没品味的人吗?” 说着招呼经明:“经师兄,亮出我们的仙舟。” 还没反应过来的经明连忙拿出仙舟,楚念声率先走了上去,分外潇洒,一副不为钱财所动摇的模样。 成玺几人顿了顿也跟着上去。 最后上去的裴褚崖站在甲板上,始终没有收剑。 此时正巧天快亮了,几人启动仙舟,从城门飞了出去。 刚上仙舟的楚念声瞬间萎了,她摊在椅子上,非常颓废。 “我刚才竟然拒绝了那么多法器法宝,那得是多少灵石啊。” 成玺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我还以为师妹变了样,没想到还是那个喜欢灵石的师妹。” 说到这楚念声又生气起来:“都是戚媛和江无眠那俩天杀的错,竟然用我的方法对付我,好好好,他们这么玩我可就不困了。” 一旁的经师兄忧心着:“可是师妹,他们已经做下了这些事,我们已经处于劣势。” 她点点头,有道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她拿出那些线索摊开在桌子上。 “我们先看线索吧。” 这时仙舟已经飞远,裴褚崖听言也走了过来。 楚念声非常自然地扯着人在自己旁边坐下,并把自己的手塞了进去,全然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有多突兀。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她先是愣了愣,随后随意解释:“哦,忘记说了,师兄杀妖兽染了凶性,脾气不太好,可能会伤人,这样可以压一下。” 几人似懂非懂,成玺大着胆子去看裴褚崖,只一眼便收回视线,她笑笑:“好像是的,小师兄都不笑了。” 苏依依与经明也瞬间被说服。 于是几人又专注到线索中。 已经完全清醒的裴褚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不知怎的他没有解释,只反客为主,将那过分柔软的指节抓紧手里揉捏。 并未察觉裴褚崖动作的楚念声单手翻动着线索,是一些很陈旧的纸张,每张纸写着零星的几个字,若是进行组合便可能组成一句话。 或许这就是秘境将几人分开又聚集的原因。 大家各自找线索,再聚一起时变成凑成完整的句子。 还有一些规则张贴在各处,比如城门上会说明妖兽会出现在夜里,进城才有庇佑,杀了妖兽会染上凶性等等。 只是她们的小队总是波折不断,找线索才慢人一步了。 好在可以抢。 不愧是她。 这简直是效率最高的办法了吧。 零星的字逐渐组成句子,句子又组成一段话。因为一网打尽,竟出奇的全。 “欢迎来到三福秘境,我是境灵三福。 “我明白你们来到这里大多是为了宝物,所以我赋予你们祭祀者的身份,只有获得神树认可的人才能走到神树前,这期间人会越来越少哦。 “当然,这过程中会随机出现奖励,是神树的馈赠。若有人因为秘境中的任何存在而死亡,请放心,并不是真的死亡哦,只是被我送出秘境而已。 “不过若是被同类杀害,那便是真的死了哦。” 除了一段话还有半张并不全的地图,大概是四分之一的样子,正好是这片沙漠的分布。 楚念声想了想:“这个神树的馈赠大家有拿到吗?我们不会这么背,线索没有,这什么馈赠也没有吧?” 这时苏依依随意掏出一根晶莹剔透的骨头:“是这个吗?看起来像是千年兽骨,我之前捡到的。” 经明也拿出一块铁:“这个算吗,千年玄铁,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我正好需要用才瞧见” 成玺也摸摸脑袋:“说起来,我也有找到一个果子。” 她拿出一枚果子:“不过不知道是什么。” 唯一的医修苏依依看过去:“啊,是清心果,很珍贵的,可以宁心静气。正适合师姐呢。” 什么都没有的楚念声: 她不服!原来非酋只有她一个人! 楚念声正要愤起,一旁的裴褚崖拿出根一看便不是凡品的树枝放进她手里。 他履行此前二人的协定,楚念声帮他解阵,他把拿到的东西都给楚念声。 可不等裴褚崖出声,树枝随着两人相握的动作迸发耀眼灵光,而两人腰间的木牌缓缓出现了新的字样。 “他练的那功法本就是邪术,练得越深,内丹的毒性便越强,且还会吞噬炼化同属性的热毒。”乌鹤这话说得轻松,“你想办法骗他将内丹给你,再渡进这人体内,等妖丹把热毒全吞噬干净了,再引出来还给他不就行了。” 楚念声默了瞬:“……听着真是好简单啊,只要让他把视为性命的妖丹给我就行。” “眼下也别无他法。要是觉得困难,让他分出一小部分也行,这样还不用还回去。”乌鹤瞥一眼昏死过去的连柯玉,“他可等不了多久了。” “但这法子该不会有其他风险?别毒上加毒,直接害死了他。” “有风险,但放这人身上断然没有。” “什么意思?” “那狐妖练的功法论的是阴阳交泰,内丹热毒重,阳气也盛。倘若同为男子,就算能撞大运解开毒,也只怕如吞刀剑,恐会激起其他毒性。”乌鹤扫一眼身着裙袍的连柯玉,“——他是男子么?” 楚念声心道奇怪。 这杀人的邪术也讲究阴阳么? 她压下好奇,问:“除此之外再没了?” 乌鹤颔首。 “那只能想办法骗过来一部分妖丹了。”楚念声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断崖底下的眠兽也已经解开所有水牢,并引出水虫,匆匆赶了回来。 第142章 第142章(一更)“霁云师兄说…… 眠兽浮上断崖,连滚带爬地跑近。 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他的眼珠子便涨出了红血丝,大气喘不匀,脸部的肌肉也因疼痛不断扭曲、抽搐。 “仙长——仙长!”他嘶声喊道,“都弄好了,水牢打开了,水虫也都引出来了。解药,快些给我解药!” 说到最后,他已经力竭,几乎瘫伏在她面前,仅有胳膊还高高抬着。 楚念声却没急着理他。 她闭上眼,放开灵识,细细感知着这水底的一切灵力。 原本混乱无形的灵力逐步在她的脑中变得清晰可见。 崖底下,二十多道灵息平稳、安静。 不知怎么的,气氛陡然一静,成玺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她自动把裴褚崖的异样归结于自己的道侣被欺负该有的情绪。 她咳了咳,拉着苏依依几人往前走:“你们聊,你们聊。” 却也不敢走的太远,于是不远不近地僵着身体走在前面。 楚念声不懂:“师姐你们走什么?” 成玺悄悄回头做着嘴型:“师妹,安抚小师兄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楚念声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安抚裴褚崖,不对,是裴褚崖为什么需要被安抚?差点被双修的人不是她吗? 裴褚崖面上的神情也随着几人里的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道:“他们要你双修?” 楚念声点头:“嗯,是这样,他们先威胁我师姐,然后又威胁我和师姐一起,不过我很聪明,修为不高也把他们吓住了。” 说到这她还有点自豪。 裴褚崖忍了忍,不知名的情绪涌上来,几乎要把体内的魔气也点燃,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转变是为什么。 但他知道,他想杀了那些人,现在,立刻,掐断他们的脖颈。 他面色沉了又沉,楚念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凑上来:“师兄,你是不是演得有点过了?其实在我师兄师姐面前我们的关系不用演的,一直演我也有点辛苦。” 她扯了扯人的衣襟,示意人收敛点,她有点接不住戏  谁知道面前的人不接话,也没什么表情,只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无所适从,不敢跟人再对视,只看看这看看那,一个晃眼看到了一间石屋。 她急忙转移注意力,指了过去:“你看那有个屋子,不是说修整吗?” 这话成玺几人也听见了,她几步走过去端详片刻之后扬声:“很安全,可以用作修整!” 苏依依和经明走了进去。 楚念声心中一喜,也想跟着进去,谁知刚动作便被提起后领。 她疑惑回头:“做什么?” 裴褚崖没有应,他只“笑”着看向成玺他们:“师弟师妹暂且修整,我们随后就来。” 说着拎着人往反方向走去,只有楚念声知道,他动作格外凶,比往日都要凶。 不一会她被重新带到那几名散修跟前,她还处于迷茫之中,那几名散修便被裴褚崖迅速制服并捆了起来。 同样迷茫的还有散修们,那散修头子正想问是啥情况,便看见那金丹期男修把那女修拎到他们跟前。 然后说:“杀了他们,此前你说要我教你防身术,杀了他们,作为入门。” 他: 不是,哥们,你教自家道侣防身术,跟他们有啥关系? 他们罪不至死吧! 而且哥,我的哥,你管这叫防身术? 楚念声也哽住了,她忍不住申诉:“师兄,没有人学防身术直接一步到头的,我没杀过人,这,多为难。” 散修头子:所以你也觉得这是防身术? 裴褚崖没有理会楚念声的话,他沉着脸走到楚念声身后,拿起了楚念声的手,体型优势,即便楚念声在他身前也没有遮挡视线。 但距离好像过分近了,楚念声几乎在他怀里。 楚念声在他怀里,意识到这点后他心底的暴虐消散了些,他蓦然想起之前楚念声埋在他怀里的模样。 他好像,已经不排斥这人的接触了,在这人一步又一步地越界中。 是她先越界的,不是吗? 下一刻他直接上前让那本就很近的距离彻底消失,他拦腰将人按在怀里,他还没忘记正事。 于是他就着这个姿势将人的手五指展开,又屈起一个弧度,随后带着她的手按在那散修的脖子上。 拇指曲起来的弧度正卡在散修的命门上。 突然被抱的楚念声心跳陡然加快,她呼吸一滞,还来不及反应时自己的手已经被带着捏住了别人的脖子。 脉搏的跳动就在她指尖下,一下又一下。 是生命的搏动。 被她掌控着。 思及此,她心跳更快,下意识就想挣扎,但是无果,因为抱着她的人格外强硬不容她有一点退缩,她动不了,手也移不开。 她想要出声,却在下一秒耳边一热。 是裴褚崖凑了上来。 他的气息全都撒在她耳朵上,引起一阵战栗。 他说:“很快的,只需要轻轻用力,他就会死。” 他在诱导,诱导她结束别人的生命。 不对,他不对劲,他平时不会这样的。 她急忙出声:“师兄!等一下!我现在不太想杀人啊。” 听到拒绝的人动作一顿,她感受到了,她再次确定这人是真的不对劲。 平时他绝不会这样。 这时被按住脖子的散修头子连忙出声:“他是不是杀妖兽了?” 楚念声连忙点头:“杀了,还杀了很多。” 那散修性命不保,这时也顾不得许多,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我刚进城时看到了城门贴了告示,说是那妖兽很邪乎,若是杀了妖兽会染上凶性,杀完需要一段时间化解,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跟人有接触。” 说到这他忍不住疑惑:“告示上说染上凶性如同丧失部分理智,可至多不过是控制不住伤人,大多是脾气变差,怎么你家这位这么夸张?” 楚念声沉默,那可太正常了,他是大反派,平时就经常杀人,染了凶性没了理智那还得了? 那散修见楚念声沉默,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了,他连忙求饶:“姑奶奶,求你了,我叫你爹行不行?救救我,留我一条命吧!” 他旁边几位也跟着附和,一时间格外嘈杂,裴褚崖眉头一皱,就要压过楚念声暗暗的使劲直接将人了结。 楚念声连忙出声:“再等等!” 她几乎头脑风暴,使劲想有什么解决办法,喔想起来了!以前见过别人的狗子发疯,主人是怎么操作来着? 好想是 想到那个画面,她面色一红。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 但手上那人的力道再次压下来,这次格外用力,像是已经不耐烦极了。 她急忙用自己的脸往上蹭了蹭,蹭在身后那人的脖颈上,一下一下,带着犹豫。 她本就被抱着,他的体温本就包围了她,但这个动作还是太超前了。 她心跳越来越快,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没,没错吧?那个主人就是这样,先摸摸进行安抚,对,她只是在安抚,没别的意思。 一定是这样。 身后的人的力道有所松懈。 有用! 她于是又软了声音::“不要闹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杀人。” 这时她又疑惑,为什么偏偏是这几个散修?她不断回想刚才的场景,顿时灵光一闪。 她迟疑着,又加上一句:“我也没有被欺负,而且突然让我杀人,我有点害怕,先放开我,好不好?” 身后的人逐渐松开了她的手,虽然还是抱着她,但至少没有再压着她杀人了。 这下轮到她发愣了,这人发疯是因为听到这群散修要威胁她双修? 她不敢再多想。 散修们也松了一口气,活下来真不容易。 楚念声见状立马趁机出声教训:“就是你们平时强行要跟别人双修才会有这种报应,是你们活该知道吗?” 那散修头子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发誓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带着我的兄弟们做个好人。”其余散修也急忙应和。 楚念声不是很信,她道:“不行,从今天开始关于下半身的事情你们都不能做,除非遇到自愿的姑娘,还有刚才你们见到的听到的全都不能说出去,现在就发心魔誓。” 心魔誓,受天地法则约束,若是违背便会受到惩罚,是最有约束力的誓言。 那几名散修马上发心魔誓,几道金光落在他们身上,天地法则落成,他们虽然被绑着,但还是利索地跳着跑了,速度很快,比没绑的时候要快。 事情终于平息,楚念声也松了一口气,她真的,这种时候还记得处理后续,反派同伙做到她这种程度,实在是优秀啊。 就是身后的人怎么办?失去理智的人该怎么处理啊。 她头好痛。 她试着在人怀里转过身,成功了,她于是又试着从这人怀里退出来,被放在她腰上的手一把制止。 她: 好好好,希望你醒来不要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她只好抬头直视某人的眼睛:“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而裴褚崖并没有楚念声想的那般严重,他只失去了部分理智,并未直接失智,楚念声与那散修的对话他都听见了,他也知晓自己的状态是因为杀了妖兽。 还有楚念声方才的一系列动作他也看在了眼里。 她在安抚他,用他从未见过的方式。 而他确实被安抚了,身体不自觉想要听她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杀欲上涌,没有杀人就平复了下去。 是因为楚念声在他怀里,是因为跟楚念声有肢体接触。 是因为楚念声。 可那几人,还是该死。 他没有应声,只将人抱在怀里飞身离开,他没有御剑,因为剑已经听从他的指引往那几名散修飞去。 不一会,那还在跳着跑的散修倏地倒地,脖颈上只余一条血线。 这一切楚念声都不知道,她被带着几个起落回到之前的石屋,只见石屋跟前围了一圈人。 她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提起- 那方,乌鹤上岸时,楚念声送出的傀儡已经将所有人都送进了移行法阵。 而裴褚崖抬手接住一只凭空出现的纸鹤,任其停驻在指节上。 片刻后,他稍动手指,那纸鹤便碎为齑粉。 “我已经向御灵宗送信,霁云师兄说,他即刻便会带人来。”他看向乌鹤,视线在他身后缓缓游移着,“念声呢?怎不见她。” “她?”乌鹤依着楚念声交代的话,随口道,“不用等她了。” “何意?” “她——她中毒了,想来也活不长久,我便先——”乌鹤忽顿。 他渐渐敛下眉眼间的张扬之意,神色微凝。 身前唯有昏迷不醒的二十多个修士躺在阵法中,而不见那狐妖的身影。 第143章 第143章“那便专心些,自己剜…… 楚念声四仰八叉地躺在松软泥地上,望着上方幽深的水。 这无边无垠的水底实在太过安静,没有一点声响。 隔着水,她瞧见一方模糊不清的天。 没一会儿,她竟有些发怵,总觉得听见了窸窸窣窣的鬼语。 她定然不愿和鬼祟打交道,登时撑着地起身,跑进石窟里找着连柯玉,使劲儿摇他:“连柯玉!连柯玉?” 他含糊不清地哼喘了两声——适才她给他喂了镇痛的药,解不了毒,可也不似先前那样疼得厉害了。 确定他还活着,她才跑出石窟,就地躺下。 还不到半分钟,她又忍受不了过分静谧的环境,跑去搡连柯玉。 得到了应答,再出去躺下。 楚念声非常茫然:“什么情况?” 而不等她理清楚,灵光逐渐消散,树枝也跟着消失,而楚念声与裴褚崖的手上一同出现道翠绿叶子印记。 此时两道印记正挨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线逐渐从挨着的印记中央浮现并伸向远处。 不像指引,反倒像来自远处的召唤。 她很疑惑,拿开手,于是看见线消失,她又凑了过去,线又重新出现。 她真的很懵:“到底啥情况?” 裴褚崖看着两人一般无二的印记眉眼一沉:“我原只是要给你我拿到的珍宝。” 楚念声也想起了两人此前的约定,这事也在裴褚崖意料之外。 这时经明看着手里那四分之一的地图,他指着线的方向:“地图上,好像就是从这个方向才能走出沙漠。” 楚念声凑过去看,只见那残缺的地图有清晰的箭头,从城门开始,经过整个沙漠,然后 到了一片森林? 地图不完整,只依稀能看见不少植被。 但谁能确保这箭头便是对的方向。 突然腰间一阵灼热拉回她的思绪,她匆匆拿起灼热来源,是那木牌,只见原本祭祀者那行字下方多了一行。 “被神选中的孩子。” 她:裴褚崖很快两人追上了成玺他们,几人正好在楚念声熟悉的城门碰头。 城门有禁制不能飞过只能走过,几人落地进城,谁曾想刚进城便被拦了下来。 是那几名散修,他们面色极黑,且都拿着武器。 竟一直在这守株待兔。 为首的散修头子见到楚念声和成玺当即上前拦截:“想不到你们竟然在妖兽潮中活了下来,活下来又如何?” 楚念声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她当即掏出自己拉风的锤子怼过去:“怎么着,想怎样?” 一时间不大的城门被偌大的锤子占据大部分空间,苏依依和经明被挤到一旁,成玺也退后一步。 而还没见过楚念声新锤子的裴褚崖陷入了沉默。 过于庞大的锤子正被身量比一般人都小些的人举着,她面上还带着嚣张,倨傲,甚至还有些不可一世。 而她只有炼气期。 他不理解。 对面的散修也气极:“你不过一个炼气期女修,算个什么东西!” 楚念声不服气:“炼气期怎么了?瞧不起炼气期吗!你没有炼气期过吗,你没有吗?你凭空变成筑基的吗?” 散修头子被怼得哑口无言,他气得面色通红:“你你你你” 这次楚念声不同上次,她非常有底气,废话,她身边有个反派,她怕什么? 她用锤子用力在那散修头子身上怼了三下:“你什么你?叫爹。” 那散修头子终于被激怒,抽出剑就要给楚念声一点教训看看,站在楚念声身后的裴褚崖眸色一凝,他没有动作,而他身旁的剑兀自飞出。 “叮” 什么鬼,好中二。 她余光中发现裴褚崖也拿起木牌查看,她看过去,跟她的一样。 总觉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裴褚崖也在,她还是可以继续嚣张的对吧? 等会,裴褚崖他,正常了? 她看过去,只见裴褚崖坐得笔直,面上虽没什么神情,眼眸却很清明。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过去:“你什么时候清醒的?驴我?” 裴褚崖顿了顿,他接过打过来的手掌捏在手里,并装若无常地放下木牌,然后脸上重新扬起“小师兄”式微笑。 他没有看楚念声,只对着成玺几人用上“小师兄”的语气:“我们且先按照地图离开此地。” 箭头的方向是未知,却是唯一离开沙漠的路。 成玺看看不断跳起来想对小师兄进行重拳出击的自家师妹,又看看镇定自若的小师兄将自家师妹的动作一一镇压。 不知怎么她竟觉得。楚念声非常茫然:“什么情况?” 而不等她理清楚,灵光逐渐消散,树枝也跟着消失,而楚念声与裴褚崖的手上一同出现道翠绿叶子印记。 此时两道印记正挨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线逐渐从挨着的印记中央浮现并伸向远处。 不像指引,反倒像来自远处的召唤。 她很疑惑,拿开手,于是看见线消失,她又凑了过去,线又重新出现。 她真的很懵:“到底啥情况?” 裴褚崖看着两人一般无二的印记眉眼一沉:“我原只是要给你我拿到的珍宝。” 楚念声也想起了两人此前的约定,这事也在裴褚崖意料之外。 这时经明看着手里那四分之一的地图,他指着线的方向:“地图上,好像就是从这个方向才能走出沙漠。” 楚念声凑过去看,只见那残缺的地图有清晰的箭头,从城门开始,经过整个沙漠,然后 到了一片森林? 地图不完整,只依稀能看见不少植被。 但谁能确保这箭头便是对的方向。 突然腰间一阵灼热拉回她的思绪,她匆匆拿起灼热来源,是那木牌,只见原本祭祀者那行字下方多了一行。 “被神选中的孩子。” 好配。 她克制着自己要上扬的嘴角,招呼依依离开,给他们留出单独的空间。 经明也拿着地图去指挥仙舟。 而自以为在跟裴褚崖打架,但其实是单方面蹦跶的楚念声蹦跶了一会也有点累了,她负气坐下。 “我跟你说,这次不会好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裴褚崖摩擦着指节,仿佛方才手里的触觉还在,若深究缘由他也不知晓,只是当下想那么做,就做了。 他于是回答:“没有理由。” 楚念声不满:“好好好,这么答是吧。也行,那你给我灵石,我就当陪你演戏,我要一百。” 谁知道灵石没有,只有一截剑鞘出现在她眼前。 “没有灵石,只有这个。” 她震惊:“没有灵石?你又驴我?你之前出手那么阔绰,你现在说没有就没有了?不是宗门小师兄吗?” 听到小师兄三个字裴褚崖眸色一暗,他侧过身:“我有的,都给你了。” 而“小师兄”的,本就不是他的。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将剑鞘扔在楚念声身上,便走到暗处坐下打坐。 楚念声对着阳光看手里的剑鞘,暗纹很精致,也很玄奥,就是冰冰凉凉的,跟某人一样。 值钱吗? 想到这她又不太高兴把剑鞘扔进储物戒。 能值多少钱,只有剑鞘没有剑,一看就不值钱。 她无聊地坐了会,又站起来到处走动,一会跟成玺聊天,一会看下苏依依正在看的医书,一会来到经明边上跟经明一起看路。 最后目光又不自觉落在那在暗处打坐的人身上,定了许久。 她瘪瘪嘴,悄悄在储物戒中将剑鞘挪了位置,和她最喜欢的锤子放在一起。 但他显得平和许多,甚还掌住她的胳膊,手指微微拢紧。 也是此时,他同样送出一缕真息,勾缠住了那淡色金芒。 两道真息绞缠在一块儿,细细摩挲着,激起阵阵刺痒难消的麻意。 很快,连椎骨上都攀上那酥酥麻麻的痒,偏又落不到实处,令人无所适从。 楚念声呼吸稍急,同时听见一点失稳的轻哼——从他那方传来。 眼下这境况显然在她的意料之外,可不等她收回去,他便勾缠住她的真息,朝他的气海带去。 “不是要我的内丹么?”他轻声开口,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唇瓣,提醒道,“那便专心些,自己剜走它吧。” 第144章 第144章这狐狸精竟像是在勾引…… 楚念声竭力稳住真息,以免再出现任何的摩擦或是接触。 也是同时,她陷入片刻犹豫。 情况好像不大对劲。 适才游窜在脊背上的酥麻感,只在她先前与人亲近的时候出现过。 但仅是想了想,她就抛之脑后。 亲近些又怎么了! 现下他还是她的未婚夫,任她捏扁搓圆。 况且是他让她剜妖丹的,他要不乐意,又不是不会推开她。 楚念声很快就琢磨清楚,眼珠子再一转,甚而起了折磨他的打算。 她坦率大方地反按住他的肩。 她有点尴尬,总的来说是她走神了,因为她不忘初心,始终记得他们是来偷鸡蛋的。 而且确实有鸡。 一只非常经典的走地鸡,底下团着特质锦被,一旁放了各种充斥灵气的蔬果。 过得有点太好了。 所以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并试图找到一枚鸡蛋。 这鸡过得这么好,生的蛋会不会格外好吃啊。 谁知道她一个走神,这人就脑补了不得了的东西。 她看向裴褚崖,尴尬地扯动嘴角:“那个师兄,我没有不想去的意思,我就是,看到你说的赤红兽了。” 裴褚崖面色一僵,他倏地转身,真的看见了赤红兽。 他于是浑身都有些僵硬了。 气氛愈加尴尬,楚念声急忙找补:“师兄我非常愿意的,我真的非常愿意,没有一点不愿意的意思。” 裴褚崖没有接话,他闪身来到赤红兽跟前,将原本怡然自得的赤红兽一把抓起。 他木着脸:“既没有蛋,那便将赤红兽带回去,等它下蛋。” 他的动作异常迅速。 楚念声有点震惊,毕竟这人一开始不太愿意的,难道尴尬使人疯狂? 她迟疑:“是不是,不太好?不是说这个赤红兽很珍贵,那个江无眠还走到哪带到哪,想必很喜欢吧?带走没问题吗” 下一秒人闪身到跟前,他眉眼沉着:“你若不想要,便在这杀了。” 楚念声被迫对视,他没有笑,不是“小师兄”,是裴褚崖,裴褚崖本人便总是一副看着脾气很不好的模样。 此刻那本就上扬的眉眼紧紧皱着,又多了不少凶戾。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人许是恼羞成怒了。 得出这个结论后,不知怎的这分明很凶的神色一点也不凶了。 她忍不住弯了眉眼,并得寸进尺:“原来我愿不愿意这么重要呀?” 下一秒她的后领被拎起,眼前一阵恍惚,再次看清时她已经站在了剑上,拎着她后领的人还特意把她放在了前面。 这样就看不到他神情。 他御剑也特别快,四周的景象几乎变成残影。 她笑得更大声:“师兄怎么御剑这么快,是不是心情不好?” 下一秒剑更快了。 她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她被立马带回了院子,被压在了墙上。 才终于没了声响。 裴褚崖看着身前的人,她笑得面颊红润,发丝也被风吹得凌乱,而此刻她正被限制着行动。 本应狼狈。 可她对他的注视丝毫不避,眼睛始终澄澈着。 没有一点畏惧,那点狼狈也因她而不见踪影。 楚念声。 他忍不住恐吓:“是不是最近我对你一忍再忍,让你忘记我本是要杀你的人。” 楚念声愣住,她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这句话逐渐加快,但她没有回避视线。 “我一直记得啊。” “既然记得,为什么不怕我?” 裴褚崖压了下来,阳光照射出两人的影子,逐渐重合在一起。 楚念声呼吸一滞,她面上神色不显,背在身后的手却无意识扣着墙体。 她回:“怕,就是怕,不怕就是,不怕,哪来什么理由” 这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像是弱了一头,所以她立即找补:“而且师兄不杀我不是因为我有解阵的能力?我怕不怕有什么重要的,你每次杀人前会去问人家怕不怕吗?” 带着她没察觉的慌乱。 而在裴褚崖眼里,眼前的人陡然上升的声音更说明她的无畏。 她还是不怕。 他忍不住将人提起来,想要更近地看她的眼里的情绪,试图窥探她的真实想法。 被突然腾空提起来的楚念声: 她猛地护住自己脖子不让自己被衣服卡死。 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提得老高,并与裴褚崖那张脸正正对上,还很近。 一时间原本那些有的没的紧张烟消云散,只剩下愤怒。 她努力出声:“裴褚崖,咳咳,你是不是有病?快,快放我下来!” 裴褚崖没有应声,只看着她的越来越生气的眼眸,试图找到别的情绪。 没有,一点都没有。 楚念声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服,努力跟自然规律做对抗,太离谱了,真的太离谱。 如果反派的基操是发神经,她服了。 她没力气了。 她一下松开手,任由衣服卡脖子:“好好好,咳原来你不杀我是因为,咳咳,想看我自己把自己卡死,好好好,好得很。” 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关挤出来。 裴褚崖一下回神,他猛地松开手,把手背在身后,张开又握紧。 他的声音也生硬着:“准备一下,三福秘境不久就要开启,你修为低,应多画几个阵法备用。” 楚念声快气死了,她一下挥拳过去,正被人稳稳接住。 她不信邪,又一脚踢了过去,又被人敏捷避开。 她只好瞪着他:“我决定不跟你组队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发神经,我生气了!不跟你一起了!” 裴褚崖捏人手腕的力道一紧。 “你必须跟我一起。” 不等楚念声再说话,院子外传来成玺带着焦急的声音:“请问小师兄楚念声在您院子吗” 即便距离很远,也准确地传达进来,甚至用上了灵力,可见声音主人的焦急。 楚念声当即甩开裴褚崖走了出去:“怎么了师姐?” 成玺像是匆匆忙忙跑来,她语速也很快:“师妹,不知组队一事你是否与小师兄谈拢?三福秘境提前开启,还有一刻钟就要开了。” 她马上要接话,这时裴褚崖走了上来,将人提起放在自己身后。 “我自是与你们一起的。” 得了准话的成玺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还请小师兄见谅,我浏览各队伍名字未曾看见小师兄,便擅自将小师兄纳入我们队伍交了上去。” 裴褚崖应:“无事,本就要一起。” “那我先行一步。”许是真的很急,成玺没注意到楚念声的异样便飞身离开。 楚念声:剑插在了那散修头子身前,只差一毫厘剑就会落在他身上。 他面色大变,猛地抬头,看见了带着笑的人,而他的眼眸却极冷。 充斥着杀意。 金丹期的剑修这女修身后竟有金丹期靠山。 想明白这点后他浑身一冷,他身后的散修还不明所以,将要上前,他一把将人拦下。 他深吸一口气:“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对不住各位,此前对二位仙子多有冒犯,还请仙子原谅,我们这就走。” 他边说边看着裴褚崖的脸色,见人面色没什么变化才松了一口气,他连忙带着身后的兄弟离开。 楚念声见状笑开:“原来这就是狗仗人势的感觉。” 裴褚崖:楚念声也发现裴褚崖不见了,不知怎么的,嘴上说着不组队,但是真的这人不见之后,她还有点虚。 可能是树敌太多了吧。 毕竟她这么优秀,讨厌她的人多也正常。 比如那个江无眠和戚媛,进入秘境之前她还瞄了一眼,他们是一队的。 四周景象重新出现,她正身处一片沙漠之中,烈日当空,很热。 她身上的穿着变成了元一宗外门弟子统一的穿着,她平时大多穿自己的衣服险少穿弟子服。 应是秘境的原因,别人应是也如此。 等会,衣服变了会不会衣服里的东西也没了? 她低头一看,看到当初裴褚崖给的玉佩正好好挂在腰间后才松一口气。 储物戒也在手上,至少她存在储物戒里的阵法还能用来防身。 玉牌旁边还有一块木牌,是进入秘境之前长老发给大家的。 她拿起木牌端详,发现原本没有字的木牌多了一行字:“祭祀者:楚念声。同行者:‘萧奎’,成玺,苏依依,经明。” 原来组队是这个意思,是被秘境也认可的组队,相当于捆绑在一起。 可是这里就她一个人哇,她的队友呢? 这时她许久没出现的系统传来有气无力的电子音:“宿主,恭喜您触发关键剧情:三福秘境,请将秘境所得的所有分发给同门,展现圣母人设。” 楚念声:? 分发? 这个字好陌生,陌生到她这辈子都很少做这种事。 她咳了咳:“好的,我知道了。” 他召回剑,走在前面:“先找个地方修整。” 楚念声跟在后面,成玺几人跟了上来,成玺也很畅快:“之前他们还欺负我们人少大放厥词,好在师妹机敏,吓住了他们。” 不明所以的苏依依忍不住问:“师姐,他们欺负你们了?” 说到这,成玺也觉得晦气,她道:“那几人想要我与师妹陪他们双修,我虽然知晓散修于双修的态度多有不同,却不曾想还有强迫的意味。” 苏依依震惊:“竟是这样,那也太过分了。” 一旁的经明也点点头。 楚念声也觉得恶心:“几个禽兽修为还有筑基,这不是平白给了他们依仗。” 几人对话一字不差传到前方裴褚崖的耳朵里,他倏地停下,回头。 “双修?” 他面上还带着“小师兄”式微笑,声音却陡然沉了下来。 “为什么我的师姐这么听你的话?” 裴褚崖没有理会,他在院子周围设下防护术法后,不顾楚念声挣扎提着人放在自己剑上,跟了上去。 后山是禁地,许多弟子几乎从未来过。 那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四周都是峭壁,而悬崖旁却是郁郁葱葱的林子,二者对比鲜明。 此时许多人都聚在悬崖边,除了元一宗弟子还有许多别宗弟子,修仙世家的人,和一些得了资格的散修。 将悬崖围得满满当当。 原来后山是禁地原因是因为这里是三福秘境的入口。 裴褚崖带着楚念声落地,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聚了过来,不过大家这一次不是为了八卦。 而是因为裴褚崖他是如此强劲的对手。 竟选择了如此名不经见的小队。 在目光中的裴褚崖“笑开”,对着前方坐镇后山的长老见礼,他旁边的楚念声鼓着腮帮子,始终不看他。 长老点头回应,他扫视一圈,确认所有人都到齐之后,长袖一挥。 每个人都拿到了一枚木牌。 他道:“若想要提前放弃,捏碎木牌即可,木牌来源于三福秘境,在秘境中也有其作用,望悉知。” 话音刚落,一道光出现,四周逐渐变得虚无,而无形的挤压感从四面八方而来。 裴褚崖下意识将刻意站远的人扯到身边。 可下一秒身旁人还是不见了踪影。 而他的身体也变得透明。 他面色一凝,闭目唤起与玉牌的联系,是当初他放在楚念声腰间的那枚。 海潮般往上蓄着,她也不再死死压着声响,开始任由低喘溢出。 当她陷入空茫茫的境地时,她听见了微弱的吞咽声。 他应在喝什么东西,像是这样便能消解那股由内而生的躁意。 等她睁眼,连柯玉已经起身。 他再度将她搂抱在怀里,擦拭过嘴,叼咬住她的唇瓣慢吮细磨着。 因着两人挨得极近,身躯也紧紧贴合着,接吻时,她总觉得有暖烘烘的东西压着她的肚子。 而当她试图用手推开时,搂抱着她的人倏然哼喘出声,他不由得收紧手臂,身躯也陷入难以控制的颤栗中。 第145章 第145章“你来帮我,我最喜欢…… 洞窟昏暗无光。 加之体内剧痛难忍,连柯玉的视线变得更为恍惚。 一片暗色间,他模糊看见楚念声的脸。 眉梢微扬,不见笑的瞳仁里压着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傲意。 好似眼下并非是在亲近,而是在诘问、怒斥他。 早在见到她之前,他就清楚她有着这样的神情。 概是十岁,他偷摸着溜进了连府。 那时他还将连家人视作心慈的善家。 他与妹妹自小没见过爹娘,只听闻他们似是哪座山头的修士,已经双双故去了。 戚媛急忙解释:“我没有,是她自己这样的,我真的没有。” 解释自然是苍白的,人群中逐渐开始窃窃私语。 “想不到她是这样的人。” “没看见吗,人家小师兄分明没有那个意思,平日里她不是还宣扬着,如今是真的被正主辟谣了。” “她还伤害同门。” “我怎么记得之间她也伤害同门来着?” “是了,我还记得她进过一次弟子堂,也是因为伤害同门。” “她都进过一次了?那怎么还敢犯啊?” 舆论就是这样,人传人传人,传到后面什么都有。 “那要不要再告诉弟子堂啊?” “你敢?谁敢啊,她是戚家大小姐。” “算了,大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行了,以后避着点。” 舆论也是这样,说的人很多,但不会有人站出来,因为没有伤害到自己的利益,于是都是看客。 楚念声揪紧裴褚崖的衣襟,原身在缥缈峰就过得这样的日子,伴随她的永远是不好的言论,人人都不待见。 还要常常被欺负,她软弱,所以只想得到道歉。 这是原身唯一留下的记忆,与她的曾经的少年时期逐渐重合。 她也曾被这样欺负。 但她不是软弱的人,她让那些施暴者都付出了代价,所以戚媛现在的一切,也都是她应得的。 也是她占据这具身体给原身该有的交代。 大家的议论让戚媛面色愈加苍白,明明前段时间这些人还众星捧月一般对她,明明是同一群人啊。 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楚念声刚要扯着裴褚崖转移弟子堂报信时,有一人轻巧落下,他一身暗金色长袍,身形俊朗,面上带着和煦的笑。 江家少主江无眠,江松的亲兄长,而江家与戚家速来交好。 他站在戚媛身前,为戚媛挡去所有目光。 他道:“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刚想装作醒过来进行一番解释的楚念声又听见:“想来是师妹间的口角。” 紧接着她听见裴褚崖回:“见过江少主,在下还有事,改日再带江少主参观一二。” 她于是重新闭上眼,行,弟子堂应该是不用去了。 没事,重点并不是戚媛被罚,而是以后她要面对的指指点点们。 她说服了自己,安心被抱着离开。 江无眠看着离开的二人眯了眯眼,这时戚媛上前,她分外委屈:“江哥哥,你怎么来了。” 江无眠摸了摸戚媛的头:“我若不来,你都不知道给人欺负成什么样。还有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发生了何事你且与我说道说道。” 戚媛吸了吸鼻子,小声地将一切说出,并言之凿凿是楚念声做的。 “楚念声?”江无眠回想方才匆匆见了一面的女子,“就是那萧奎怀中人?” 说到这,戚媛立刻变了神色:“江哥哥那都不是真的!定是那女子迷惑了小师兄!” 江无眠又摸了摸戚媛的头作为安抚,他没有回话。 若这一切真是那女子做的,那这女子 这边离开的裴褚崖二人回到了形峰的院子里,一番闹剧下来,楚念声的课也已经耽误,她索性也不去了。 她拍了拍裴褚崖的肩:“不错,配合不错,下次继续。” 说的正是方才裴褚崖站出来给戚媛定罪的那段,正好给她的表演画上完美的句号。 裴褚崖没有应声,他的手已经爆开寸寸青筋。 楚念声没有发现裴褚崖的异样:“说起来那人是谁?你直接走没关系吗?” 带着隐忍的声音应道:“江家少主,他代表江家。” 她听言若有所思,直接代表江家,那身份确实是比“小师兄”的身份要高。 等会?江家?江松?能代表江家的人都来了,那江松这事 不好办。她很气:“裴褚崖!我都睡着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这辈子必须学习吗!” 裴褚崖看着格外暴躁的人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问。 前后是否是一个人好像不重要,有没有目的好像也不重要,若是于他有害,杀了便是。 更何况她于阵法一门的天赋很罕见。 他别过脸,把脑中的所有想法全部清空,只说了句:“你压到我的剑了。” 楚念声: 她猛地站起身,把那把黑不溜秋的剑扔在裴褚崖身上:“今天这个习我偏不学了,你不满意就杀了我吧,直接杀了我!” 说着她气鼓鼓地走出院门,走到院门后又猛地回来。 她揪着裴褚崖的领子把人硬拉下来,勾起指尖往脸颊狠狠戳下去,直到白皙的面颊上出现一个清晰的红印才罢休。 做完这一切,她重重哼了一声才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离开的背影明显轻快一些。 留下了裴褚崖和裴褚崖的剑。 裴褚崖的剑绕着裴褚崖转了一圈,剑身嗡嗡震动,像是在控诉裴褚崖。 裴褚崖随手拿起剑把剑插进土里。 “若是你吵醒了她,她也会这样对你。” 剑不停闪着光,像是在骂。 裴褚崖没理会直接进了屋。 这边走回自己院子的楚念声蓦然没了睡意,她从前习惯画画,失眠的时候总会来一张。 只周围没有纸笔,她只好用灵力在空中胡乱比划。 先是随意画了一柄剑,漆黑的那柄,最后又随意画了几个速写,有成玺,苏依依,经明,还有。 裴褚崖。 画出来的一瞬她一愣,又胡乱把灵力挥去。 灵力消散之后她一时不知画些什么,方才粗略看过的文字出现在脑海中。 若成逻辑,便算阵法。成玺上前一步行礼:“回峰主,是江师兄换了我们的任务,原是要我们陪同去剑冢,还换了我们未完成任务的惩戒,若是不去剑冢便得去风剑林一月。 “剑冢危险,风剑林亦是,我等为了活命便只好送上门给江师兄做仆从,想着若是江师兄高兴了,能放过我们。 “此事许多人都瞧见了,当时小师兄也在场。” 药峰峰主看向裴褚崖:“此事可属实?” 楚念声暗暗扯了扯裴褚崖衣襟。 裴褚崖: 他要说是,峰主和长老肯定会信,所以还是要利用他。 他沉默半刻后终于出声:“回师伯,今早我恰好路过,正巧瞧见,确有其事。” “荒唐!”药峰峰主气极,“任务堂岂是你一个小小弟子能左右!此事非同小可,我需得禀告等宗主出关后禀告他才可定夺,至于江松,暂时关押在弟子堂。” 她率先甩袖离去:“大家散了吧,今日的事一定会有个交代。” 一刻钟之后,弟子堂长老前来押走了江松,霞峰光着膀子的体修统一去领新的弟子服了,药峰弟子也纷纷回去接着学习。班峰弟子叹了一口气,回去修补法器了。 成玺几人也回了形峰。 一切归于平静。 楚念声很高兴,她面上也不带着遮掩,一双圆圆的眼眸笑成了月牙。 所以也应该是可以自己造一个的吧? 她想了想,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个圆,又随意比划了一个正方形,最后用线条随意交叉着,纠缠成一个图案。 图案一落成便消散了,她遗憾摇头。 不是很好造。 一番操作下来,她灵力用完了,睡意也袭来,她准备倒头睡下。 这是脑海中出现熟悉的声音:“宿主,你这两天怎么样?” 完全忘记了系统的楚念声:“你还在啊。” 系统:? “这两天我感应到你一直离反派很近,现在反派很强,可能会发现我,我一直没敢出来,你怎么就把我忘了?” 楚念声翻身准备睡觉:“没事,你歇了吧。” 系统莫名不安:“你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情吧?有好好做圣母吗?” 楚念声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应该也不算很离谱吧? 她最后还非常大义地要作为仆从帮主人家顶罪呢,怎么不算圣母呢。 她很坚定:“你放心,我现在做圣母很熟练了。” 系统还是不安,但它更不安反派:“宿主,我跟你说件事,你能不能离反派远一点,我都不敢出来。” 楚念声眼睛一亮,有道理啊,系统怕裴褚崖,她只要带着裴褚崖,系统就管不到她。 虽然本来也管不到,但是有点吵,清净很珍贵的。 她摸了摸鼻尖:“是这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人反派硬要压着我学什么阵法,我也是没办法。” 系统疑惑:“阵法?” 楚念声点头:“对啊,他说我阵法很有天赋。” 系统炸了:“不行!原主根本不会阵法,原主应该是个修为不高的普通圣母女修,你如果阵法很厉害,人设崩了,很可能会影响剧情的!” 楚念声:果然很吵。 系统越来越不放心,它急忙查看这两天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看到了楚念声指挥自己同门撅了药峰的药田,毁了班峰的半成品法器,还带着反派去烧了人体修的衣服和寝屋, 然后还去偷了长老们的里衣。 系统: 它的天好像塌了。 下一秒楚念声的大脑充斥着系统的尖锐爆鸣,尖叫中还掺杂着什么天塌了。 吵得楚念声脑瓜子嗡嗡响,耳朵都要耳鸣了。 她一下站起来,外衣也没穿就走出了门。 系统尖叫:“你还要去干嘛啊!啊啊啊” 楚念声:“我打算去跟反派一起睡。” 他要是无罪释放也还好,她一番动作最初也只是为了脱困,麻烦的是要是江松这个人一看就是伪君子。 她狠狠摆了他一道,肯定会遭来报复。 她于是又问:“他身份这么高,江松会不会就没事了?” 裴褚崖没有回应。 她不解,拍了拍裴褚崖。 被拍了一下的裴褚崖闷哼一声,他退后一步:“你先出去。” 楚念声不明所以:“不是说我除了睡觉都要在你院子里吗?那你今天还给十个上品灵石吗?” 她没有等到回应,只见人跨步走进房门,而房门猛地关紧,一道像是在压抑什么的的声音漏出。 “走。” 楚念声后知后觉察觉到他的异常。 她小声回应:“裴褚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能帮你什么吗?上次那个阵法我已经会了。” 一刻钟之后,仍是静默着。 没有等到回应的楚念声想了想,还是留下了一个刻着阵盘的玉石才离开。 是之前给裴褚崖封魔气的阵盘,她此前看的书不是没有收获,她已经学会将阵盘暂时保存在容器里。 裴褚崖的魔气在她眼里如同定时炸弹,她便用了一晚上画了一个出来保存着。 不知道有没有用。 她离开后,门轻轻打开,一只被黑沉魔气环绕的手拿走了刻着玉石的阵盘。 随后门再次紧闭。 裴褚崖靠在门上,他面上分布着漆黑的魔气,正一缕一缕向上蔓延。肆意的魔气想要向外蔓延,又被此前楚念声布下的阵法镇压,于是只能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藏在皮肉里,不断叫嚣着。 他摩擦着手里的玉石,玉石因为楚念声的灵力闪着淡蓝色的灵光。 是屋里唯一的光亮。 这个阵法对他来说已经没用了。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松开,也没有放进储物戒中,只留在手里不断摩擦着。 一刻钟之后,他扯开衣襟,用匕首将胸口的伤处处生生剜下,连带着阵法反噬的部分,一同剜下。 随后魔气炸开,飘忽在空中,他将血肉扔进了魔气里。 魔气瞬间吞噬了血肉,在空中流转了一番后像是餍足,随后回到裴褚崖体内,那些皮肉下叫嚣的魔气尽数退散,露出了裴褚崖死白的一张脸。 昨日受刑伤了本里,魔气因此噬主,继而将他的丹田装得七零八碎,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能不暴露于人前。 用血肉滋养魔气只顶一时,却如同开了先河,魔气一旦沾染血肉便会想要更多,直到将他的理智也吞噬,变成只知道吞噬血肉的魔物。 而阵法反噬全靠魔气遮掩,他却连控制魔气都做不到。 他别无他选。 只有这么做,才能既压住魔气,又将阵法反噬解决。 玉石因为他力竭落在了地上,叮呤一声脆响唤回了他的思绪。 玉石仍闪着泠泠灵光,没有沾染血液,分外干净。 他定定看着玉石,随后将手上的血液涂抹上去,直到整块玉石都沾染上血液才肯罢休。 这时门外又传来温软的声音:“师兄?我想了下,还是觉得来看下比较好,你没死吧?” 这话竟使他感到些许羞愤,又有断断续续的酸麻漫上后腰,他紧拧起眉,耳根通红,只道:“不要说这等浑话。” “本来就是!”楚念声恼声道,忽抬起手隔着衣衫狠一掐。 “呃——嗯……”连柯玉躬低了背,喘息失稳。 她仍没玩尽兴,但就在她又俯过身亲他时,忽有阵奇怪的声响从远方传来。 似是泉水流动的声音,叮叮咚咚的,可又比那轻上许多。听得久了,又觉像极悠长的乐音,将人的心绪抚平。 听见那声响后不久,他俩眨动眼睫的速度都变得迟缓许多,本就混沌的思维也愈发恍惚。 连柯玉忽觉那股灼痛更为剧烈,矛盾的是意识反而更不清醒,拉拽着他往下沉、往下沉…… “好奇怪,什么动——静……”楚念声一时也困得很,身躯慢悠悠晃了两阵,忽朝前跌去。 水色黯淡,好似有一双手从后搂抱住了她,温柔地将她抱离他的身前。 第146章 第146章(二更)这人的毒怎么…… 石窟外。 强行将楚念声的真息融入妖丹后,裴褚崖阖眼凝神,平稳住横冲直撞的妖气。 妖丹破损比他想的更麻烦。 内丹有了缺口——哪怕仅是一丁点儿,妖气的流动也会趋于紊乱,不受控制。 若不及时处理,很可能会损坏妖脉。 不得已,他只能稳住心神,先是收拢乱窜的妖气,再谨慎收回内丹,并试图用她的真息填补妖丹的缺漏。 不多时,乌鹤也紧随而来。 “我说你怎的突然消失不见,原来真是赶到这儿来了,怎的,担心你那未婚妻?”他问。 修复妖丹的同时,裴褚崖也关注着石窟的动静。 确定窟门的禁制完好无损,他并未睁眼,只温声说:“既有婚事在,自然不能对她置之不管——你方才发现她中毒,缘何不将她带回岸上。” 乌鹤下意识想问他到底仅是考虑到有婚事在身,还是出于别的缘故。 可眼下问这问题实在奇怪,他只道:“我早早便说过,虽和你定下剑契,却非你的奴仆,怎还要替你跑前跑后。要真担心她,当时又缘何不留下来陪她一起,反倒此时作恼。” 裴褚崖稍抬眼帘,眼神平和地看向他。 片刻,他问:“岸上情形如何?” 她甩着袖子招呼身旁人:“走吧,该回去了飞剑车夫。” 走了两步人却没有跟上,她回头:“咋的了?你还有事?我自己回?” 裴褚崖想不明白,这一整天做的事情他这辈子都未曾做过,他从没见过楚念声这样的人。什么也不顾,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最主要的是,她不怕他,还理所当然利用他。为什么不怕他?他明明是个随时杀人的恶鬼。 他再一次问:“楚念声,你为什么不怕我。” 楚念声莫名其妙:“什么?” 裴褚崖重复:“你为什么不怕我?” 楚念声不解:“怕你做什么?你今天除了把我从剑上扔下去好像也没做很过分的事啊。天色已晚,师兄不回去休息吗?” 见人还是不动,楚念声只好走了回来。 她双手交叉,面容严肃:“师兄,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什么很恐怖的东西吗? “你除了喜欢杀点人,脾气不太好,还不会说话喜欢威胁人,还有洁癖不喜欢别人靠近之外,也没什么别的不好了吧。” 裴褚崖: 他揪着人的后领把人拎上剑:“你今天利用了我,作为交换,你需得去我院子里学习阵法。” 楚念声:? “我不要,我已经很累了,我要睡觉。” 裴褚崖声音不变:“若是不应,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楚念声看着格外远的地面: “我收回我刚才的话,我怕你,我怕你还不行吗?放过我吧,我昨晚就没睡好,我就想好好睡一觉,不可以吗!” 楚念声的挣扎没有用,她还是被裴褚崖揪着后领拎到了自己院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裴褚崖的院子,但她没有一点兴趣,因为她发现裴褚崖专门给她在院子里放了一小桌案,与她的不大的身量正好契合。 不仅如此,四周还放了许多照明的夜明珠,一看就是早就做好了让她从早学到晚的准备。 天爷,她高三都没这么用功过,而且阵法是什么很难的东西吗?真的需要这么努力去学吗? 她愁眉苦脸:“裴褚崖,说真的,你不如直接把你要解的阵法给我看得了,说不好我一下就解了呢,是吧。” 裴褚崖将一沓阵法入门书籍摞在桌案上:“不行,以你现在的水平,便是看一眼,都能吸干你的灵力,你需得从头学。” 书籍的高度震惊了楚念声,她抖着手抽出一本掀开,是密密麻麻的字。 她眼前一黑:“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裴褚崖没杀她,还指挥自己的剑抵在她腰后作为威胁。 她只好开始学习,学着学着眼前逐渐迷离了起来,但是腰后还有剑。 这把剑很奇怪,全身漆黑没有光泽,最主要是像是活的一样,裴褚崖不在也一直监督她。 稍微动一下都要敲她的脊背。 跟它的主人一样烦。 她一把握住剑柄把剑拽到身前:“再动我把你丢进火坑熔了。” 剑竟真的没有动弹,可楚念声越来越困了,她眼睛一闭,趴在了桌案上,剑被她压在身下。 屋里正在修炼的裴褚崖似有所感,他起身来到桌案前。 桌案上的人已经熟睡过去,晚风拂过,将她铺在桌案上的发丝吹散,露出他那把任何人都无法靠近的剑。 他的剑有灵,还十分有脾气,谁都不能碰一下,现竟然被人压在身下。 他蹲下身,点了点剑身:“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凶?” 剑亮了两次,亮一次表示认同,亮两次表示反对。 它觉得楚念声不凶。 他皱眉:“都这样欺负你了,还觉得她不凶?莫不是收了她什么好处?” 剑又亮了两次。 “啧,”裴褚崖又点了点剑身,“难不成你还喜欢她不成?” 剑亮了一次,这一次亮得格外快。 他顿住,随后面色一沉:“不准喜欢。” 剑没了动静,像是在生闷气。 裴褚崖的视线又落在压剑人的身上,眼睛紧紧闭着,睫羽落下一团阴影。 楚念声,楚家不受宠的小姐,天赋平平,性格软弱,从不与人争执,被人欺负后也只会道歉。 这是他探听得知的楚念声。 与他接触的楚念声全然不同。 她分明胆大,且睚眦必报,自身过不好,就要让别人更加不好。谁惹了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还会揪他的寝衣,会做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还会得寸进尺要他做什么飞剑车夫。 与以前完全是两个人。 难道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吗? 还是说,楚念声早就不是楚念声了。 她三番五次地接近,又有什么目的? 他伸出手,狠狠戳在楚念声面颊上。 惊醒的楚念声:? 她看着近在迟只的手指,和近在迟只的手指主人。 裴褚崖摩挲一阵,并未细看,便收回了袋中。 那方,挡开他的乌鹤松了口气。 他睨了眼昏迷不醒的连柯玉。 嘁! 果真麻烦,还得想方设法替她撒谎隐瞒。 他收回视线,正琢磨着她会去哪儿。 但忽地,他紧蹙起眉,又倏然看向连柯玉。 光线暗淡,可也看得出他神色万分痛苦,俨然一副受尽折磨的模样。 不对啊。 这人的毒怎么没解? 第147章 第147章他看清了与她亲近的那…… 意识到这点,乌鹤投向连柯玉的视线也变得古怪几分。 不可能。 这法子不可能没用。 从楚念声下毒的情形和此人中毒后的症状来看,他的确是中了蚀心散。 合欢功法也是他看着裴褚崖练的,那枚狐丹定然会蕴生热毒。 用带有热毒的狐丹吞噬蚀心散的毒,应该即刻见效。 可这人还是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周身灵气也紊乱异常。 显然是毒效未解。 正正好目睹整个过程的楚念声沉默了。 “萧奎”松手,尸体滑落在地上,再没动静,而一团黑气出现环绕上他的手,指节沾染的血液被吞噬殆尽。 辨别出那是魔气的楚念声再次沉默了。 在这个世界,魔是人人都要诛杀的存在,修炼魔功的人天生就该死,白天雅人深致的小师兄其实背地里悄悄修炼魔功。 得出结论的楚念声再次沉默了。 她大概率是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不出所料等会应该是被灭口。 果然,下一秒,那才杀过人的手捏住了她的脖颈,正打算把她提起来。 她及时出声:“等一下。” 眼前的人离她极近,其实此刻没有带上笑的他更真实些。 她这人的思维一向不太正常。 是这样,如果是一个每天都带着假笑面具,时不时又让她察觉出马脚,这种未知和不真实感反而会让她害怕。 但现在她已知这人是全文大反派,而且在她面前,这人也没做什么伪装了,她反倒不怕了 毕竟他是个反派,杀个人不是很合理吗? 楚念声咳了咳:“我有几个问题想问。” 眼前人回:“且说。” 她有点不好意思:“你叫啥?” 是的,虽然被架着脖子,但她还是没忍住歪楼了。 “萧奎”愣了愣,没什么情绪的眼眸里出现真实的疑惑。 “元一宗的小师兄,你该知道我的名字。” 楚念声摇头:“萧奎是别人的名字,不是你的,我单纯想知道你叫什么。” “你如何知晓我不是萧奎。” 她默了默,其实是开了挂,毕竟叫萧奎的是男主,你是反派不是男主,当然就不是萧奎。 她当然不能这么说,但想个别的也太累了,现在讲别的也什么意义,她都要死了。 于是她斩钉截铁地敷衍:“就是知道。” “没有理由?” “没有。” 气氛莫名沉寂了,眼前这人不说话,也不松手,楚念声摸不准他的态度,但是这人的手怪凉的,放她脖子上这么久也不见暖和,反倒把她的脖子冰凉了。 她忍不住动动脖子:“就,你还杀吗?” 不杀的话,能不能先放手啊,我有点冷。 “萧奎”没有放手,他看着眼前的人,身型瘦小,修为低微,他分明两根手指就能了结了她的性命,甚至就在方才,她还目睹了他如何杀人。 可她竟然能在这样时候还想着问他的名讳,她甚至在直视他的眼睛,他分明是没有人不会怕的恶鬼。 他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楚念声莫名:“你都要杀我了,我害怕有用吗,还是说,我撒个娇,你就能不杀了?” 他沉默着,这人他不太想杀了。至少现在不想。 他于是别过头,接过话:“你可以试试。” 楚念声:? 她有理由怀疑这人在把她当玩具耍。 难道撒娇真的有用? 她想了想,克制着伸出两根手指捏住身前这人的衣襟扯了扯,刻意软下声音。 “师兄这般好,定是不舍得杀我。” “萧奎”立即松了手,松开后视线又落在眼前的人身上,便是动作,声音都是顺从,抬起的眼眸里也没有一丝服软。 无所畏惧的模样。 他心里一堵,继而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接着划开楚念声的手指,将楚念声的血液滴在玉牌上。 “暂时不杀你,你戴着玉牌我能随时知道你的位置,等我想杀时自会来杀。玉牌饮血认主,就是碎了也会跟着你,别想着扔掉。” 楚念声疼得深吸一口,一边急忙将破了口子的手指放进嘴里,一边接过玉牌,仔细端详着,发现上面有两个字,混合着她的血液。 裴褚崖。 “裴褚崖?”她念了出来,“裴褚崖是谁?” 眼前的人背过身率先走了,没有回话。 楚念声看着人离开的背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真是反派? 反派竟然吃撒娇这一套? 好怪,但是活下来了。 那就还不赖。 她跟上去,胆子突然大了起来:“裴褚崖是不是就是你?” 裴褚崖: 见人没回话,她又问:“裴褚崖,这是哪,你的秘密基地吗?刚才那个人为什么在这里,你杀他干什么?他之前受的伤是因为你吗?所以他是从你手里逃出来的? “啊所以你就是这个地方主人对不对?那我解的阵法是你布下的了?所以你就是我的邻居?” 楚念声锲而不舍:“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天生不爱说话吗?” 裴褚崖捂嘴:“来这里的人都会死,我还关了别人在这里,你想留下陪他们?”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楚念声疑惑,他不知原因关了一些人在自己的地盘,而那人就是其中之一,不小心让他逃了,他于是追杀,至于她,是不小心误入。 已经自我解惑的楚念声连连摇头,表示不想留下。 裴褚崖指尖成印,一道楚念声熟悉的阵法浮现,他揪着领子把人拎到身边。 “那就别吵。” 随着话音落下,楚念声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回到形峰,此刻已是深夜,一轮圆月高高挂起,四周十分安静。 身旁的人往屋子走去,楚念声连忙拉住他的衣襟。 那人回头,神色不虞:“做什么?” 她想了想,拉进两人距离,矜持着伸出两根手指扯住裴褚崖的衣襟。 软下来的声音藏着兴奋:“你刚才对那个人这样那样,感觉好牛,能不能教我一下,我学来防身。” 裴褚崖回想方才自己取人性命的利索手段:“防身?” 楚念声点头:“对,学点防身术。” 裴褚崖沉默,她竟觉得他杀人的手段是防身术。 他又看着始终在自己身上的两根指节,眼神晦暗:“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这般作态,我什么都会应你?” 楚念声不解:“难道不是?” 毕竟撒个娇就能不被杀了,感觉就很管用啊。 裴褚崖的声音分外生硬:“不是。” 楚念声:“那你方才为什么不杀我?” 裴褚崖顿了顿,他转身离开没有回答。 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不停歇地走到院子门口,又倏而停下:“教你可以,但我有两个阵法需要你解,明日你开始学怎么解阵。” 她于阵法一门的天赋,许是他等了多年都没出现的突破口。 他停了停,又加上了一句:“不要以为我不会杀你,我随时都会杀你。” 楚念声自动忽略了后面加上的那句话,她若有所思,原来是她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没杀。 这么一说就合理了,她差点以为反派吃撒娇这一套,要是真的这样,还怪离谱的。 有利用价值好啊。 她回:“那一言为定,那从今天开始我就喊你师兄了,你没意见吧?” 是师兄,不是元一宗的小师兄。 裴褚崖关上了院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眼前的人消失在院门,楚念声才彻底松懈,一时间有铺天盖地的疲惫袭来,她摇晃着走向自己的院子。 好累啊,睡他个三天三夜。 楚念声没能如愿睡三天三夜,第二天一早她的院门便被敲得碰碰响。 扰人清梦。 她带着十足的起床气开了门,门前站了三人,两女一男。 她克制着语气:“请问?” 为首的女修生得十分明艳,穿着打扮皆有巧思,同门礼也行得很漂亮。 她道:“打扰师妹休息,师妹许是不知,形峰外门弟子分为七阁,我们第五阁人最少,所以你便分到我们阁了,我叫成玺。” 她紧接着指了指身后两位:“这位苏依依,这位经明。” 楚念声耐着性子:“见过几位师兄师姐,在下楚念声。” 成玺漂亮的面容沉着:“这么早来是我们不好,但目前我们五阁遇到些麻烦,对方指名要见你。” 楚念声清醒了:“什么麻烦,谁指名要见我?” 成玺回头与苏依依和经明交换视线,再转头时,三人面色又沉重了些。 “我们形峰与青峰霞峰一同负责宗门的委托任务,形峰外门弟子每月都有任务指标,没完成的话将有惩戒。 “我们阁这月还差最后一个任务,谁知晓今早上我去接任务时不仅任务被换了,青峰的亲传弟子江松还指明要你去完成。 “没完成任务的惩戒也被他换了,如若我们没完成,得去风剑林关一个月。” 风剑林位于后山,风如剑般凌厉,风又无处不在,金丹期都待不了一个月。楚念声看着五阁几人,除了领头的成玺修为是筑基,其他包括她在内都只是练气。 去了大概率回不来。 她问:“那个江松是个什么来头?” 成玺支支吾吾:“别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有传言他喜欢戚媛很多年了。” 楚念声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得,这把冲她来的。 她默了默,决定支棱起来:“行,我换身衣服就去看看。” 她火速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发,路过隔壁小院时她停了停。 成玺:“怎么?” 楚念声看着小院若有所思:“那个江什么的是亲传弟子?” 成玺疑惑:“是的。” 她想了想:“看看能不能带个人去。” 成玺不明所以,只见楚念声轻快地走向小师兄的寝屋,无比轻松地走过了印象中靠近就会受伤的阵法,然后还敲响了从没有人敲过的,小师兄的院门。 她: 楚念声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她把门敲得啪啪响。 “师兄?在?” 院门很快打开被打开,只穿着寝衣的人神色不耐,他门前设了阵法,除了他只有便只有拥有玉牌的楚念声进得来,他便没做伪装。 “做什么?” 楚念声伸出两根手指将人的寝衣揪在手里,软下声音:“师兄,有个热闹要不要看?” 裴褚崖看向不远处的成玺几人,眼里闪过了然。 他对上那与昨晚一样没有惧意的眼眸:“利用我?” 楚念声将手里的寝衣扯得笔直:“那你给不给利用?” 话音落下,她忽感觉到有气息迫近——便从身后的石窟里径直追来。 她偏头看去,望向那石窟。 有两点黑影从窟中浮出,似乎是有人。 楚念声登时反应过来,拉停住鲛人,胡乱穿好衣服,反握住他的手。 “快,变回去!”她催促道。 第148章 第148章(二更)“能否请你少…… 探到那点微弱的灵息后,裴褚崖在洞窟的另一端找到了楚念声。 她漂浮在离洞窟十多丈开外的水中,似乎在往袖子里塞什么东西。 远远瞧见她无事,他心弦略松,神色也稍有和缓。 “念声,”近身后,他问,“怎到了此处?” 楚念声刚把变成小鱼的鲛人塞进袖袋里,糊弄道:“刚解了毒,在附近转转也不行?——倒是你,你找过来做什么,我不是说解完毒就会自行离开么。” 她说着,尽量忽视他身后的乌鹤。 裴褚崖扫了眼她身后,轻声说:“你设在洞窟窟门处的禁制被毁,我又探到了一抹妖气。” 楚念声将纸条重新揉成团放进了储物戒中。 魔说的应该就是裴褚崖,他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重伤奇峰峰主,是为了什么? 这时一声铃响,课程结束,楚念声走出了教室,正瞧见了裴褚崖。 他还是一身玄色劲装,抱着剑站在树下,大家见了他都去见礼,他也温和回应。 她下意识停下,走在她身后的经明礼貌问话。 “师妹下节课是?” 她愣了愣,开始翻在弟子堂领的课程安排,她对上课一向不上心,课程安排也不知道放到了哪里。 这时一道声音在她身边响起:“锤修入门,在形峰。” 楚念声看过去,正是那一身玄色劲装的人。 瞧见是裴褚崖,经明瞬间恭敬:“见过小师兄。” 他视线流转在二人之间,这才后知后觉二人关系,他急忙告别:“那师妹我先走了。” 说着匆匆离去。 楚念声与经明告别后将储物戒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了课程安排,仔细一看,下节课竟真的是锤修入门。 难不成这人这么好心?还专门去弟子堂问她的课程安排? 她抬头,对上了裴褚崖暗暗警告的眼眸。 她: 懂了,十个上品灵石雇佣的女工该上工了。 她十分上道,立即闪身到裴褚崖身边,并抱住他的胳膊,在感受到身边人瞬间僵硬后她才满意。 就是有点奇怪,这人的身体今天怎么格外凉?隔着衣服她都感受到温度了。 不过她没有在意,她只用十分甜腻的声音撒娇:“师兄怎么来了呀,师兄也真是的,都说了不用你来接,你怎么还来,莫不是一刻不见我,想得慌?” 话音落下,裴褚崖身体更加僵硬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原本步履匆匆的人也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裴褚崖看着身旁抱着自己胳膊的人,她笑得分外真心。 不等裴褚崖回答,一道女声响起。 “你在做什么!” 楚念声探头去看,是戚媛,她正狠狠地瞪过来,眼里像是有十丈火。 还有藏在眼里的妒忌。 楚念声正疑惑着,紧接着听见 “小师兄也是你想染指就能染指的吗?” 她顿时悟了。 喜欢裴褚崖的人之一,还是热衷搞雌竞的那种。 她伸手示意:“解决这类麻烦,得加钱吧?” 裴褚崖看着眼前的手默了默,随后放上去五枚上品灵石。 “好嘞,”楚念声爽快收钱,“今天的灵石也别忘了结哈。” 二人这一来一往在不知情的别人眼中更加暧昧了,戚媛看得心中愈加焦灼。 她甩出九节鞭就要狠狠打在楚念声身上。 裴褚崖眼疾手快,带着人避开,虽然他对于之前楚念声的问题没有回答,可这举动就如同变相认同了两人关系。 一时间众人心中炸开了花,视线又不约而同落在戚媛身上。 戚家大小姐大家都知道一二,而戚家大小姐喜欢小师兄也是公认的秘密。 果不其然,戚媛立即委屈起来:“小师兄,你也依着她欺负我吗?” 这话说的。 楚念声悄摸着凑过去问:“你跟这个戚媛有一腿?” 裴褚崖应:“我很少在宗门活动,多在外游历任务。” 言外之意是没有,甚至是谁都不记得。 楚念声懂了,这属于自我攻略那一类。 她立即倒地:“师兄,她刚才打到我了,好疼。” 裴褚崖: 他刚准备揪着人起来,便看见这人不断眨巴的眼睛,示意他不要动。他顿了顿,收回了手。 戚媛瞪大眼睛:“我分明没有碰到你!” 楚念声不理,她侧过脸,发丝顺着面颊滑落,看着分外可怜:“师兄,莫不是你遇到了什么做梦之人,觉得你与她有些什么。” 这几乎往戚媛的痛处戳,她只觉得体内有怒火熊熊燃烧:“你在说什么胡话!做梦的分明是你!” 楚念声扯了扯裴褚崖的袖子:“那师兄认识她吗?” 裴褚崖没有反应,袖子又被扯了扯后他才点了点头。 他面上还带着“小师兄”的笑,楚念声却感受到了两分不耐烦。 这人今天脾气好像也格外不好。 戚媛不敢相信:“小师兄你不认识?你每次回来我都准备上三天,沐浴焚香,穿着我最好看的衣裙去见你,你分明每次都有回应我。” 说着拿出一个香囊,一张纸,和她的弟子令。 “你看,这是你给我的香囊,这是你上次给的纸条,这是你特地给我找回的我丢失的弟子令,你都忘了吗?” 说到这她眼神瞬间凶狠地看向了楚念声:“莫不是这个女人给你下了蛊?教你忘了我!” 裴褚崖看着戚媛手里的东西陷入诡异的沉默,他与楚念声对视。 楚念声不明所以,她压着声音回:“这你们的前程往事,不能算那五个灵石里吧?” 他压了压体内不断汹涌的魔气。 昨夜在长霄峰受刑后魔气便得了空隙试图噬主,他快压不住了。 修魔功,如同与虎谋皮。 他克制着维持面上的笑:“香囊是宗门人人都有,我只是代为发放,纸条许是我不小心遗落,至于这弟子令,我属实是不记得了,许是你掉在地上我恰好捡了起来。” 楚念声听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戚媛被这声笑戳到痛处,心上人说着不认识自己,情敌还在嘲笑她,她没了理智,几步走过去揪着楚念声的衣襟把人提了起来。 “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笑我?” 楚念声面上全然不见畏惧:“不好笑吗?把所有心思放在一个甚至不记得你的男人身上,怎么不好笑。这些心思放在修炼上,说不定你早就筑基了。” “你!”戚媛气极,立时就要给楚念声一巴掌。 而手里的人竟看着她逐渐笑了起来,她心里陡然不安,随后她便看见 眼前的人剧烈抖动,甚至浑身各处都开始抽搐起来。 她惊得放开手。 而下一秒在她的眼眸里,楚念声仰躺在地上,四肢着地,开始胡乱爬行。 她瞪大了眼眸,其他人也惊呆了。 而那那胡乱爬行的人突然停下,并剧烈抖动,最后昏迷了过去。 这转变太过突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戚媛更是陷入了迷茫之中。 她什么也没做啊。 裴褚崖走过来打破宁静,他定了定,忍着魔气反噬的压力将地上的人横抱起。 他面上肃穆,没有小师兄的笑,只有小师兄的威严:“这位师妹,你用术法伤了同门。” 这话一出,方才那人就如同突然犯了疯病一样的举动突然有了解释。 对,一定是被下了术法才会这样。 毕竟那一幕太过震撼,总不会是正常人能做的事。 一时间大家看向戚媛的眼神里带上了十足谴责。 戚媛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好像她不久前才经历过。 她登时便意识到,是鲛鳞失效了! 她立即屏住呼吸,飞快朝水面划去。 紧接着,她便听见身旁的乌鹤说:“还有那姓连的修士,怕是也在糊弄人!吃了那狐丹还解不了毒,依我看,兴许是披着裙袍的男儿身。” 楚念声震惊,倏地转过脸看他。 与此同时,一只手破开水面,握住了她不断乱划的胳膊。 她偏回头,隔着清澈水面,恰对上一双格外冷淡的眼眸。 水面搅有圈圈涟漪,可她一下便认出来了。 是楚霁云。 他微一用力,将她拉出了泉水。 第149章 第149章灵脉中残存着促使情动…… 楚念声还没从乌鹤的话中回过神,就不得不因为楚霁云的拉拽移走视线。 但她心底还在想——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是在说连柯玉? 虽然她也瞧出连柯玉的毒还没解开,可尚未细想过缘由。 连柯玉是男的? 怎么可能。 她不是一直在按照系统的要求走剧情吗,系统也从没提过这茬啊。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琢磨的时间。 由于鲛鳞失效,原本附着在她身上的避水法术也一并没了用,她浑身打了个透湿。 他眉头微皱,眼眸微垂,平时装的那些和煦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迫人的压力,而他身后的魔气始终汹涌着。 这场景太过震撼,楚念声的呼吸好像也不规律了,变得跟裴褚崖一样一下重一下轻。 她下意识出声:“裴褚崖你”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是如此匮乏。 她除了他的名字之外,竟什么也说不出口。 下一秒她被还带着血的手狠狠抓住后领,紧接着是一阵风呼啸而过,视线再次清晰时她人已经进到屋里。 她懵了懵,随后瞧见了充斥在屋里几乎浓稠的魔气,魔气的来源是半跪在地上的人。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有血液一点点滴落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滩。 她下意识倾身靠近,伸出手将要碰到人时又倏而停滞。 她放低声音:“你还好吗?” 裴褚崖没回应,只扔了一染血的黄皮纸出来,随后又扔了几枚灵石。 楚念声借过黄皮纸,被血液晕染的纸上画着一繁复阵法,一般阵法旁都会附加许多说明,可这阵法只有一行。 可封魔气,保理智。 一看就很重要。 楚念声有点紧张:“我我我,这个阵法是不是很急?我之前都没看过万一这次没成功怎么办?” 半跪着的人微微抬头,在漆黑的魔气中她隐约看见了一双浅灰色的眼眸。 她心口又是一跳。 紧接着她听见裴褚崖已经喑哑的声音:“再有一时辰便会有人来查看,我的魔气封锁了这里,你出不去,你若是没成功,我们便一起死。” 楚念声: 好家伙,直接威胁。 她没再啰嗦,开始琢磨阵法。 这个阵法实在复杂,时间又紧迫,楚念声看得满头大汗。 她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线条的逻辑,一边拿着纸笔胡乱画着,时间悄悄流逝。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理清了逻辑,理清逻辑的那一刻她眼前一黑,她晃了晃头,急忙握住灵石开始补充灵力。 她恨自己只是个炼气期。 等灵气补足之后,她急忙开始布阵,这个阵法所需灵力之大超乎她的想象,她只能画几笔,停下恢复灵力,再继续画几笔,直到灵石都消耗殆尽她也没有画完。 就差最后几笔了。 她深吸一口气,抖着手去摸储物戒时,一只手覆盖了上来。 手很凉,让她一团浆糊的大脑陡然一清,她抬头,对上了浅灰色的眼眸。 原来她刚才没有看错。 这双浅灰色的眼眸里是一片漠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比他的手还要冷。 他说:“快。” 下一秒源源不断的灵力顺着两人相握的手度过来,楚念声浑身一轻,随后身体的反应快过了思绪,自动补足了最后几笔。 阵法落成,浅蓝色的灵力阵线构成的阵法缓慢融入裴褚崖的身体,几乎浓稠的魔气一点点压缩,最后融入他体内。 而在楚念声的眼眸里,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逐渐变为深黑,也逐渐有了情绪。 只是这情绪她看不懂,于是她想要探究清晰,于是忘了移开视线,也忘了放开交握的手。 裴褚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身上,又有多少秘密? 裴褚崖也没有移开视线,他想要从这双从没出现过惧意的眼眸里看到退却。 可是没有,一分一毫都没有。 分明已经瞧见了他最丑恶的模样。 这时外面陡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微风拂过,将没关紧的窗吹开,带进了半室的月华,月华照亮了屋里的人。 一人半跪着,一人跪坐着,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 血液蜿蜒在一旁。 “滴答。” 雨混在风里滴落在屋内,唤回了楚念声的思绪。 她猛地抽回手,变得飘忽的视线中出现了裴褚崖胸口上血淋淋的伤口,此时还在渗血。 她一下回神:“天爷,你受这么重的伤怎么都不吱一声啊!你想吓死谁?” 她急忙从储物戒中翻出干净细布按上去止血,可血液很快便将细布浸湿,她愈发急切,另一只手也按了上去。 她赶紧抬头:“药呢?你不会连药都没有吧?” 裴褚崖看着几乎在他怀里的人,更不解了。 不会因为他杀人害怕,不会因为他最丑恶的模样害怕,却因为他受伤而惊慌了。 楚念声,很奇怪。 楚念声见人不说话,更急了:“裴褚崖!” 裴褚崖这才轻飘飘从储物戒拿出一瓶药,楚念声赶忙单手取药,把药粉一股脑撒上去。 药粉很有效,血渐渐止住了。 见伤口没有再渗血,她才松了一口气。 她翻着储物戒想找干净的细布给人包扎一下,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萧奎可在?” 她的心一下提起,她抓着裴褚崖的袖子:“谁?来探查的人?怎么办?” 裴褚崖神色平淡,他将楚念声的沾着血的外袍解开扯下:“你去。” 楚念声:? 她不敢置信:“我一个人去??” 裴褚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意思不言而喻。 楚念声沉默,她看着自己,脱了外袍之后确实没有哪里沾着血,确实,她去更合适。 可也不能直接就这样去见人吧! 她:“我难道就这样去?” 裴褚崖指了指一旁的衣柜,又指了指衣柜旁的水盆。 楚念声无法,只好去衣柜随意扯了件裴褚崖的外袍套上,并在一旁的水盆将沾着血的手仔仔细细洗干净。 这时门口又传来催促的声音:“萧奎可在?” 楚念声心一横,大步走出房门,打开了院门。 门口是一穿着峰主服侍的男修,背着手,垂着眼眸,看着分外有威严。 正是青峰岑峰主,楚念声曾看过他的画像。 她行弟子礼:“见过岑峰主。” 岑峰主见是一女修,眉头瞬间皱起来:“你是何人?缘何在萧奎院子?” 楚念声一噎,这很尴尬,她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冥思苦想,试图找一找能符合两人目前状态的一种关系。 找了许久也没找到。 岑峰主看着眼前穿着萧奎衣服的女修在他的追问下愈加“羞涩”了,他顿时明白。 “想不到他也能情窦初开。” 楚念声:? 也也行?反正她也在小师兄的死忠粉面前玷污过他们的小师兄了,干脆坐实得了。 她顿时乖巧:“峰主找师兄何事?” 岑峰主审视眼前的女修,乖巧的五官,在宽大外袍下显得羸弱的身姿,还有仅仅是炼气期的修为。 他嘲讽笑开:“你知道你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跟他在一起,你需要负担什么吗?” 负担?楚念声懵了懵。 她不明所以的模样太过明显,岑峰主尽数看在眼里。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好。” 楚念声更加懵,这人是在说什么加密语言吗? 岑峰主没有再看楚念声,在他眼里,这几乎处于修仙界底层的人,不值得他再给予目光。 “萧奎今日可出过院子?” 楚念声不明所以,但她反应很快:“回峰主,师兄一整日都与我在一起。” 说着装作害羞别过脸。 岑峰主听言神色愈加嘲讽,他转过身:“告诉萧奎,宗主出关了,一个时辰后宗主要见他。” 他正准备离开时,又倏而停下:“还有,他门口的阵法太弱,我帮他毁了。作为小师兄,在门口布阵法算什么回事?” 楚念声听言看向一旁,只见原本整齐分布的阵法全部消失,灵气消散在空中,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紧。 这像是一种警告。 等她回神时,岑峰主已经离开。 她顿了顿,转身关院门,回到房间内。 裴褚崖已经从地上移到床上,身上偌大的伤口还在。 楚念声如实转告:“青峰峰主说宗主一个时辰后要见你。” 裴褚崖没什么表情地包扎着伤口:“我都听到了。” 楚念声的注意力被伤口转移了过去,她一边看着裴褚崖毫不留情地用细布绕过伤口,一边面容逐渐狰狞了。 她下意识摸着自己身上差不多的位置。 嘶,幻痛了。 楚念声的吸气声太明显,裴褚崖看了过去,正看到楚念声正一脸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他:? 他需要提醒一下:“是我受伤。” “我知道,”楚念声继续吸气,“你不疼吗?我看着都疼。” 裴褚崖听言包扎的动作顿了顿,他神色始终无常:“还好,伤口上有反噬,近三个月都不会愈合。” 楚念声震惊:“什么?三个月?什么反噬这么厉害?快告诉我,我规避一下。” 随后她便听见裴褚崖不咸不淡的回应。 “奇峰峰主的本命阵法反噬。” 她:好像不必特别规避,这辈子她大概率是遇不到的。 裴褚崖包好伤口,并准备开始脱衣服。 楚念声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并目不转睛。 裴褚崖放在裤子上的手逐渐僵硬。 楚念声甚至催促:“脱呀。” 迟珣轻笑,抬手间便送出一缕妖气。 在几人的注视下,那妖气轻柔地缠上她的手腕。 只是渐渐地,他稍敛去笑,却忽然散开妖气,以手搭上她的腕部。 看他这样,楚念声不免紧张:“迟师兄,怎么说?” 迟珣眉心一跳,却是越过她,看了眼裴褚崖。 理应没有探错。 灵脉中残存着促使情动的热毒。 但如今,那毒却已经解开了。 而无服用解药的痕迹。 第150章 第150章(二更)“你手中,是…… 迟珣手指微拢,压下的力度多了两分。 她的脉搏轻撞着他的指腹,连带着他的思绪似乎也在跳动。 在他察觉到情绪的变化之前,神色就已不受控制地僵凝几分。 中了热毒,又已有缓解。 系统忍不住强调:“宿主,请不要不当一回事,这个任务很关键,前面你人设崩了也就崩了,这件任务关乎剧情发展,你需要重视。” 楚念声摸了摸鼻尖:“剧情发展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怎么没关系!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剧情的完整性,跟你最有关系!” “哦,”楚念声开始四处走动,“你说有关系那就有关系吧。还有事吗?” 系统:这阴奉阳违的态度也太明显了。它等级不高,一是怕反派,二也是没法对宿主进行过多约束。 这样就等于干看着,一点没法也没有。 它终于下定决心:“宿主,我决定要去升级,你一定要记得任务。” 楚念声听言心中一喜:“好好好,我记住了,你快走吧。” 她早希望这玩意离开她脑子了。沙漠与茂盛森林只一线之隔,却界限分明,一面荒芜,一面向荣,透着诡异。 在天快黑时一艘仙舟驶入,刚入那森林便被好似被什么东西猛地拍下,下一秒有五名修士从仙舟中掉落。 有人动作极快,立时用御风术稳住身形,也有人着急忙慌收了被打落的仙舟,拿出自己的飞行器踩在脚下。 还有人格外迷茫,还没从睡梦中清醒便被人一把捞起站在了剑上。 好在几人都安全落地。 楚念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我们到了?” 经明应声:“到了,此处应是禁止仙舟通行。” 楚念声清醒了些,她身上的衣服没变,只是四周已经变了模样,格外高大的树,许多没见过的植被,和几乎与人一般高的野草。 很潮湿,却还是很热,像热带雨林。 系统一边不放心,一边抱着归来定要楚念声乖乖听话的决心去升级了。 脑中一片静默,楚念声试着敲了敲系统,没有回话,看起来是真的去升级了。 太好了,以后不在裴褚崖身边也不用被系统吵吵了! 她很高兴,决定从这个秘境开始大干特干,势必要成为一个拿着锤子,干翻所有人的存在。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城墙。 如果说是城墙也不尽然,因为那就是用土堆砌起来,垒得很高,上方也无法站人,只有隔绝作用。 城墙下方还站着几个人,她眼尖看见了成玺。 她几步走过去:“师姐!” 走过去她才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成玺对面站了几个人,穿着不是元一宗的,两方像是在对峙。 而她的出声引起了几人注意,一时间大家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她逐渐放慢了脚步,直觉告诉她不对劲。 成玺见是楚念声,立马将楚念声扯到身后,手微微屈着,是一个防御的姿态。 为首那人上上下下将楚念声扫视了一遍,最后集中在楚念声那盈盈一握的腰上。 他道:“即是你师妹,不若与你一起?” 成玺被激怒:“你做梦!” 那人闲庭自若:“事情利弊我也与你说过,你说要找同伴,我们也会帮你找,绝不会是亏本的买卖。” 楚念声听得一头雾水,她扯了扯成玺:“师姐,什么情况?” 成玺咬着牙:“我刚来便发现了线索,我们如今都是祭祀者的身份,队伍被分散开,需得找到同伴才能解锁下一个线索。 “可在找到同伴之前,我们还得独立活下去,沙漠里入夜之后会有妖兽出没,进了城门才有庇佑。 “他们几个是散修,早早就占了那城门,如今竟说,若我想进城门,就得,就得” 说到这,她愈加激愤,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 为首那人好心解释:“不过时陪我们哥几个双|修而已,我们哥几个都是筑基巅峰,双|修于你也有益不是?” 他身后的人跟着应和,视线始终流连在成玺与楚念声身上。 还有一人看着楚念声愈加垂涎:“而且你师妹生得这般水灵,一起的话,你也不用那般辛苦。” 楚念声: 狗日的。 大白天遇到发情禽兽了。 她气笑了:“哥几个几个菜啊喝成这样?青天白日的,怎么不穿衣服?” 那格外垂涎楚念声的散修疑惑:“师妹说的哪里话,我们分明都穿了衣服。” “我怎么没瞧见,”她笑出声,“只有人才要穿衣服,你们算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对面几人齐齐变了脸色。 为首那人抽出剑:“小丫头片子,逞口舌之快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成玺也拉了拉楚念声,她低声:“师妹,我们打不过他们。” 楚念声也小声应:“可是师姐,他们也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他们本就打算留下我们,无论我们愿不愿意。”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必要讲礼貌。 成玺听言沉默了,她想了想,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柄,与人等高的,暗红色的,上方镶嵌了许多宝石的,锤子。 她面色沉重:“锤子是经明请了好几个器修一起加急赶出来的,既然这样,我们就干。” 说着,她将锤子递了出去。 锤子完全遮住了楚念声的身形。 成玺想,师妹这么嚣张,又用这样奇特的武器,一定有她的独门秘诀。 就像之前那样,这次肯定也能干翻他们。 并不知道成玺心理活动的楚念声视线已经完全被锤子吸引,与她画的,哦不,是与她梦里的那柄,几乎一模一样。 她太喜欢了! 她一下接过锤子,接过的那一刻她发现锤子虽然大,重量却刚刚好,一只手就能拿下。 她更喜欢了! 从今天开始,她楚念声,就是锤子最大的锤修! 对面被忽视的散修忍不住出声:“二位,我们的事情,还没定呢。” 暗含警告。 楚念声听言一下把锤子提起来,往前一怼。 不管了,反正也打不过,干脆想干嘛就干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把他们的鸡鸡都炸了。 接触阵法以来,她无聊时总想着造个阵法,没想到真的给她造了个出来,还没成型,但刚好可以小范围爆破。 她存了三百个。 那几人看着怼过来的锤子立马退后,两方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而中间的锤子在太阳下,愈发耀眼,让拿着锤子,身量不足的楚念声,也多了几分气势。 她超大声:“定个屁,你们想做什么,有没有问爸爸的锤子同不同意!” 成玺也完全忘记楚念声只是个炼气期,她一下挺直了腰板,就像一下有了靠山。 对面的散修也面色一变,几人互相对视。 有人迟疑:“我瞧着,那就是个炼气期?” 有人应:“难不成她用了什么遮掩修为的办法?她一上来就凶得很,完全没有一点对我们的忌惮。” 还有人看着锤子:“话说,你们见过这样的锤子吗?” “没见过” “莫不是什么不出世的武器?瞧着分外厉害的模样。” 几人始终迟疑着,为首那人冷声:“不管如何,能进这里,那也只能是金丹期,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他刚要动手,他身后的人连忙扯住他:“老大,老大!金丹期,也分金丹初期,和金丹巅峰啊!” 为首的人又顿住,他面色几次变化,他忍耐着:“难不成就任她羞辱?” 这边举着锤子的楚念声有点累了,她悄悄唤来成玺:“师姐,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过来?” 成玺很有信心:“师妹,我相信你,就是打起来,你也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楚念声:? 她有点出汗了:“师姐,你对我哪来的信心?” 成玺:? 这一下,成玺也有点慌:“师妹打造这个锤子,难道不是因为师妹有独门绝技?” 楚念声这下额头也出汗了:“不瞒师姐说,我没有练过一天锤子。” 成玺沉默了,她几次张嘴,都没能出声成功。 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楚念声也有点尴尬,确实,一个没练过一天锤子的人,造个这么拉风的锤子确实有点奇怪哈。 虽然她没练过一天锤子,但一直以锤修自居也有点奇怪哈。 但是没关系,她在某位脾气不好的人的灵石利诱下。 学了点阵法。 她还有三百个小型炸弹。 她看了看那几位迟迟没有动作的散修,沉思片刻,凑近成玺。 “师姐,你的幻术能不能把一些画面放大?不瞒你说,我自创了个阵法,可以小小的爆炸一下,你等会用幻术帮我放大一下,看看能不能吓死他们。” 成玺:? 她不可置信:“师妹,你一个锤修,自创了个阵法?”- 楚念声穿过山林,远远就瞧见一道身影。 那人蜷躺在林间,一动不动,似是昏过去了。 她没急着上前,而是先就近找了一汪水,把鱼放了进去。 那鱼本来都快窒息而亡了,忽一入水,登时活了过来,在水中翻跃着,好不自在。 “待在这儿别动,也别化出人形,不然就把你丢在这儿,再不理你!”楚念声压着声威胁道,旋即望向昏死在地的人。 她又想起乌鹤的话,一时竟心如擂鼓。 反复深呼吸几次,她终是往前迈了步。【你现在阅读的是 】 150-160 第151章 第151章她把鱼忘水里了! 模模糊糊中,越柯好似听见一道跋扈的稚嫩童声—— “她算哪门子姐姐?我爹说了,把她当个奴仆使唤都嫌手脚不利索!胆敢掐本少爷的脖子,打断她一条腿又算什么?还不快动手?今天你们不替我出这口气,断的便是你们的腿!” 恍惚间,她看见个齐腰高的紫袍小孩儿站在她面前,身旁还有几个人高马大的佣人,手里拎着斧头,又或腕粗的木棍。 意识再一沉,身前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见,她感觉到一阵剧痛顺着踝骨往上爬,很快便扩散至周身灵脉。 疼得她恨不得将腿直接打折,将体内灵脉也全都毁了去。 背上冷汗覆了一层又一层,她却陷在这泥沼般的梦魇里不得清醒。 直到另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喂,你醒一醒,不会真死了吧?你死了我怎么办啊!!是男是女你都先睁个眼,你——你把眼睛睁开,非要我亲自动手是吧!” 那人在不住摇晃她,又扒她的眼睛,用这种粗暴到有些好笑的手段,硬生生将她从湿冷冷的雾瘴中吵醒。 最先涌入意识的,是蝉鸣鸟叫,和急促略重的呼吸。 越柯撑起沉重的眼皮,灼热天光刺进眼帘,使眼前一切都摇晃成斑驳的光影。 她看见了一双黑亮亮的眸子。 眼瞳是墨水一样的色泽,湿润,清透,但并不显得亲近。 甚而因为总恼蹙着眉,透出些不好招惹的张扬。 “以后我和我哥哥就是你的人了。” 栾萱双手托着两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偷瞄楚念声。对上楚念声若有所思的视线,她立马掩下自己的小心思,好似是怕楚念声后悔补充道。 “我哥哥最善舞蹈,好多人都为了看哥哥一舞而掷千金。你想要看哥哥跳舞也可以哦~” 水润润的眸子,瞧起来是那般惹人怜爱。 阿统飘在楚念声的肩头,小声嘀咕一句,“楚念声,我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嗯。”楚念声轻笑一声,并未把栾萱的小心思放在眼中。她抬手,指尖一亮先前的火种立即迸溅出炙热的光芒,如张牙舞爪地猛兽出笼,恨不得撕碎一切。 “咔嚓”一声,凝在空中的水汽兀得一滞,像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栾萱神情当即一变,整个人后退一步脸上的“狂热”也尽数消去,语气防备,“你究竟是谁?” 楚念声摊手,轻笑一声,“河神。” “河神?”栾萱心下默念一声,这个称呼有些遥远,她只能从传承记忆中依稀搜寻到些痕迹。“我,我可厉害了!你休想欺负我们!” 色厉内荏。 楚念声心下觉得好笑。 “这些都是小把戏。”她捻起一片晶蓝色的玉片,在转动间折射出炫目的光彩。像极了她曾经抓过的蝴蝶的翅膀 楚念声一怔,魂海中的某处封印竟有些松动,只可惜被她发现后被浓雾又快速藏匿起来,再也找不到踪迹。 楚念声尝试追捕无果后,注意力又回到面前的小女孩身上。 漂亮但是致命,有趣。 “你是蝶妖吧。”楚念声将手中的玉片拋回到栾萱手中,在对方不敢置信防备的目光下,慢悠悠道,“我对你和他没兴趣,你们走吧。” 手中的玉片上沾染着楚念声清冷的气息,却不冻手。栾萱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楚念声对冷冰冰和的玉片可没什么想法,转身朝着远处的村落走去,按照任务去搜集自己的信徒,也不知道哪里的人好不好骗额,好不好忽悠。 栾萱还是头次遇到像她这样的人,居然就这样轻易地将他们蝶族的幻境玉衡还了回来,这可是她们蝶族最让人垂涎的宝贝,这和她之前遇到的人全然不同。 她咬了咬下唇,又看着地上虚弱至极的栾郁,终是下了决定。 “等等。你等等。” 楚念声并未停下脚步。 栾萱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哥哥,一咬牙一跺脚拎着栾郁的衣襟拖着追了上去,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断断续续的划痕。 全然没了之前弱小可怜的模样。 被颠簸颠醒的栾郁:? “萱儿。” 栾萱追逐的脚步一顿,旋即又快速拖着他往前跑,边跑边解释。“哥哥,刚才追杀我们的那两人被前面那个自称是河神的人杀了。她还把我们两个从水里捞起来了。” “我得跑快点,不然就追不上了。哥哥你要是缓过来就和我一起追,我们现在速度太慢了。” “什么?”栾郁被她拉了个趔趄,“你说是她把我们从水里捞起来的?我们为什么要追她?” 不怪他如此惊讶,方才那水沉得很,即便是他驱动全身的灵气想要挣脱,都像是落入了一个无底洞,没有任何反应。 栾萱边跑边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着重强调这人一下子就破了自己的幻境,看起来特别厉害这事。 栾郁的目光落在前面的人影上,纤瘦的身形倒是看不出有那么大的能力,只是那人的周身环绕着一层看不透的气,不知她现在是何修为。 一路上景色变换几许,从遮天蔽日的巨树到半人高的灌木丛,即便空气中的水汽依旧浓郁,眼前却开阔了许多。 阿统总算是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借着系统的功能给楚念声带路。 “楚念声再往前走百米,他就在那个地方了。”阿统信誓旦旦,试图这样找回自己作为系统的自尊。 楚念声看了眼身后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形:“嗯。” 不多时,面前还真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正靠着身后的大树掩面痛苦。令人诧异的是,他的左手上缠绕着极粗的一条铁链。 稍稍一动便发出铁器碰撞的响声。 周遭荒芜人烟,压抑的哭声从掌心传出,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 大汉的泪水糊了一脸,听到楚念声靠近的脚步,猛地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后者,像是发了狂的野狼。 “小女娃,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嘶哑的声音从喉间挤出,“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楚念声感受着面前这人的颓丧,偏头像是在听什么。 窸窸窣窣。 重物踩踏枯草,淤泥向下深陷。 “嗬嗬。”带着血腥味的粗气重重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个身形奇怪不知是人是兽的怪物从树后探出头来,它的脸上长满了长毛遮住了五官,只留下一双泛着红光的兽眼和喘着粗气的腥臭嘴巴。 腰上的锁链绕成一圈,向前链接直到那名大汉的手上。 “嗬嗬。”那怪物一步步走向楚念声,身形越来越低,下一瞬就像是要扑过来撕咬她的喉咙。 “你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大汉佝偻起身,摆摆手。 躲在远处的栾郁和栾萱,看清那个怪物的模样后皆是捂着嘴。栾萱探头,“哥,那是不是前段时间传闻中吃了很多人的妖怪?它怎么出现在这?” 栾郁一面按着栾萱的头让她别说话,一面拿出幻境玉衡,若是必要他便只能用它了。 “魔气侵染。”楚念声立在原地,只一眼就看出了缘故。对面的大汉身形一怔,听到她这话,当即便瞪了过来,语气低沉。 “你知道什么?”他这般说着,脸上的神情越发的狠厉起来。还挂着涕泪的脸颊抽动一番,“你和那群人是一伙的?” 阿统有些害怕了,怯怯地扒在楚念声的肩头,“楚念声,这个人可能不太适合作为目标,我们,我们换一个吧。” “那就留不得你了。”大汉拍了拍那怪物的头。“宝儿,去吧。” 下一瞬,怪物拔地而起,张着血盆大口朝楚念声扑来。 栾郁一口气不敢出,捏着玉片的手隐隐泛白,他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噌!” 剑鸣声划破长空,直奔怪物的头颅。 剑光凌厉,名为宝儿的怪物反应再快,也被剑气所伤,汩汩的污血从伤口涌出。它惨叫一声缩成一团,在大汉目眦欲裂的担忧中,它忽得一顿,再次抬起头来冲着飞剑的方向“嗬嗬”两声。 青色的长剑发出“嗡嗡”的剑鸣,似是警告,又似是迎战准备。 “宝儿!小心!”大汉快步上前,挡在两者之间心疼地掏出一块褐色的帕子给宝儿止血。褐色的帕子一瞬间又深了许多。 他抬头看着上空的青剑,又看看风轻云淡的楚念声,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呸!你们这群仙人就是这样的冠冕堂皇,都是伪君子!仗着自己的修为,欺负我们这群凡人,什么仙风道骨,我看是烂心烂肺的玩意!” 阿统见不得他这么骂人,气得就要上去挠他。 “楚念声,这人好讨厌!不分青红皂白!” 楚念声抬手捋了捋胸前的长发,顺势拍了拍阿统让它冷静。她抬起眼眸向宝儿望去,建议道,“想要一击毙命,那可得把你的爪子伸出来。” 话音刚落,宝儿握着的拳头一紧,而后一松,露出十根黑长如铲的指甲来。 “嗬!” 宝儿冲着楚念声吼了一嗓子,上空的青剑毫不留情地俯冲在其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 “唔。”宝儿哀嚎一声。 “找到了大师兄的剑了!它们果然在这!” 一道高亢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三名身着统一紫衫的年轻修士御剑而来。 栾郁栾萱见到来者,立即缩了缩脖子躲了起来。那可是天极宫的弟子,而天极宫向来是与他们妖族势如水火。 为首的林朗星一见到宝儿,当即从袖口中抽出一叠朱砂绘制而成的符箓,“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八张符箓一瞬间便将宝儿、大汉和楚念声围了个水泄不通。金色的屏障应声而起,上头雷电密布,一旦碰到必定是皮焦肉绽。 这可是天极宫的秘法杀阵,即便是楚婴期的修士想要破阵也的脱一层皮。 大汉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怔神一瞬,紧紧牵过宝儿的手,眼角一时有些湿润。 林朗星目光扫过追了小半个月的大汉和妖怪,没想到这次居然还多了个人。 狭长的眼眸上下打量了楚念声一番,又伸手一掐。后侧的师弟东方华小声提醒,“林师兄,这人身上带着妖气,怕不是他们的同伙,不如” 他用手指着楚念声,而后做了个切菜的动作,林朗星便明白了,眼神一暗。 正欲催动阵法,头顶上的青剑便毫不客气地一人拍了一剑,直接将人给按进了土中。 “唔!”几人闷哼一声,不解地抬头。而阵法之内的大汉应声一笑,语气嘲弄,“天极宫不过如此。” “怎么回事?”那几人瞪着老汉,而后抬头看着散发着不虞气息的青剑,一时摸不着头脑。“大师兄生什么气?” 楚念声瞧着面前乱哄哄的几人,拧着眉冷声,“聒噪。”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骇人心魄的威慑力。众人静默一瞬,竟都被唬住了。 好半晌,东方华回过神来,梗着脖子指着楚念声怒喝,“你个妖物,居然如此不敬我们,怕不是活腻了!” 耍威风的话才刚说完,东方华惨叫一声,那手指便像是被蛮力掰过,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立在那。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着我。”楚念声语气平平,阿统却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不悦,一时也不敢说话。 东方华咧嘴吸气,“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也不看看老子可是天极宫的弟子。” “天极宫?”楚念声念叨一声,望向大汉“很厉害吗?” 大汉默默回复,“不过是垃圾。” “你!”东方华像是受了奇耻大辱,正欲催动阵法,却见面前那女娃轻轻一笑,不祥地预感涌上心头。 一下瞬,金色的阵法尽数破碎,散做无数金光消散于空中。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楚念声缓缓向他走来蹲下身与他齐视,指尖勾动,白光一闪而现。 “记住了。” “喝药?” “哦,没什么,我是说避水丹。你知道吧,不过刚才那避水丹里加了鲛鳞,所以才那么难受,和我可没关系。” “长姐,我走路的速度是不是快些了?” “安静!”好半晌,楚念声又跟了句,“慢死了,两三步走下来还不及我一步迈得大。” “长姐好厉害。” “嘁!也就那样吧——谁要和你说这些,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你的头发,沾在脸上了。” “哪儿?!” “额头上。”越柯抬起手,替她理顺前额洇湿的碎发,“好了。” 等两人赶回眠水泉边时,移行法阵已经布好了。 大多数弟子都已传送回去,还剩巡灵卫和医谷的师兄姐。 也是等一位师姐将她俩带进移行法阵了 第152章 第152章“储物囊在兄长那儿?…… 楚念声忙问那引路的师姐:“师姐!阵法开到什么时候,我好像有东西不见了,得回去找一找。” 师姐还没应声,乌鹤却是先飘上前了。 “什么东西?”他稍顿,“你方才走了倒可惜,错过一场好戏。” 说着,他还有意无意扫了眼不远处的楚霁云和裴褚崖。 自打楚霁云拿走那储物囊后,他俩就再没说过话了。 即便已经催动移行法阵,那狐妖也没离开,正在同几个巡灵卫的师兄说眠兽的事。 楚霁云则在交代其余弟子封锁整个眠水泉。 “你听说了吗?灵器阁富得流油,此次阁主嫁女,直接拿了一条灵矿脉做陪嫁。她带着的那些首饰,一颗珠子能抵我们一库房的药草呢。” 她之前没听说过。 楚念声脑袋里一片混沌,原主的记忆片段在她眼前乱飞,让她有点头晕想吐。 不久前她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闭眼前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再睁眼,啪,眼前的场景变了。 周围被装点得喜气洋洋,一群满脸笑容的侍女围了上来,把她从床上拉起来,给她梳妆打扮准备出嫁。 外面天还未亮,她一路晕头转向,等到天色变暗,这才好不容易从众人的议论中理清了情况:留药山庄的少庄主,医修第一人裴褚崖,今日就要娶妻了,娶的是灵器阁的三小姐楚念声。 这剧情听起来很耳熟,简直和她睡前打发时间读的那本小说一模一样。 现在这个情况,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穿书? 那原来的她怎么样了?死了?! 楚念声脚下一个趔趄。 “小心。” 有人从旁边扶住了她。 楚念声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冷的眼睛。 裴褚崖。 楚念声脑子里立刻蹦出了这个名字。 正是今天要和她结为道侣的对象。 “你身体不适吗?”裴褚崖穿着与她成对的喜服,大红这种喜庆的颜色明显不适合他。这人从脸到气质,都透着清冷寂静的味道。 像是在竹林间漫步,仰头才能看到的,遥远的崖亮。 崖亮就应该挂在天上,离她这么近,总觉得有些突兀。楚念声甚至从他身上闻到一股药香,草药的味道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 “你身体不适吗?”裴褚崖又问了一句。 声音冰冰冷冷,听不出什么感情。 两个人虽然穿着成对的喜服站在一起。一个板着张脸,丝毫没有娶妻的喜悦。一个刚刚换了个芯子,脑袋打结,连说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啊。”楚念声干巴巴地挤出这几个字。 裴褚崖皱了皱眉:“等结契的仪式过后,让人先扶你下去休息吧。” “哦。”按理仪式之后会开婚宴款待客人,她不参加说不过去。但她实在头晕得厉害,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楚念声默默撇开头,不再与裴褚崖对视。 一旁的裴褚崖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结契吧。” “我……”楚念声拧着眉毛,欲言又止。 “什么事?”裴褚崖停下问她。 这可是道侣之契,如此随便真的好吗? 犹豫再三,楚念声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没事,结契吧。” 整个过程,楚念声都晕乎乎的,裴褚崖叫她做啥她就做啥。 到了仪式的最后一步,裴褚崖取了一段红绳来,将其中一端系在她的无名指上,打了个结。 楚念声盯着那绕在自己手指上的红绳,有一瞬间出神。 裴褚崖把自己的手伸过来:“帮我也系上吧。” 公事公办的语气。 楚念声也懒得管他那么多,只想着快点结束快点休息,扯过红绳的另一端,在裴褚崖手上胡乱绕了几圈,打了个死结。 动作飞快,绑得乱七八糟。 绑完之后抬头问他:“这样可以吗?” 裴褚崖沉默了一下:“……可以。” 最后一步,二人十指相扣,共同催动灵力。以手中相连的红线为中心,一圈阵法扩散开来,随后化为点点亮光,将二人围住。 在天道见证下,两个人正式结为道侣了。 折磨楚念声一整天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只是刚才动用了那么一点灵力,她就有些虚脱。没走出去几步,她就又倒了。 又被裴褚崖扶住。 尽管早就知道这位灵器阁的三小姐身体虚弱,裴褚崖也没想到她连结契仪式都撑不过去。 这位三小姐自小体弱多病,被断定已经没多久可活了。为了给爱女续命,灵器阁阁主,也就是楚念声的母亲,与留药山庄做了交易,让楚念声嫁到了留药山庄。 结为道侣,并非他们二人所愿。 此时的楚念声依偎在他怀里,倒没有了一开始不愿意与他对视的别扭劲,重量全压在他的身上。 裴褚崖扯过楚念声的手腕,给她诊脉:“劳累过度,灵力空虚。” 楚念声虚得不行,有气无力:“还头痛。” “嗯。”裴褚崖淡淡地应了一声,找准她身上一处穴位,注入灵力摁下去。 “嘶!”楚念声捂住嘴才没呜嗷一声叫出来,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不会被什么野物给叼走了吧! 乌鹤飘在水池上方,只象征性地扫了两眼,注意力便落在映于水面的影子上。 水面泛起涟漪,搅皱了他俩的倒影。 他抱臂盯着,忽往旁飘了些。 两道倒影也因此挨在了一块儿。 因有高度差,仅是影子挨着,人还隔得远。 但两道身影挨上的瞬间,他又像被什么给烫着似的,一瞬飘远。 僵停在半空后,他不自在地碰了下鼻尖,飞快瞥她一眼,发现她没注意到此事,才又佯作无事地收回视线。 楚念声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奇怪举动,张望间,有什么轻而软的东西缠上了她的腕子。 她低头一看,是截柔软的鲛纱。 而鲛纱另一端,则掩藏在一块巨石后面。 第153章 第153章“你也被毒傻了?”…… 浅蓝色的鲛纱有如一条近乎透明的软绸,日光从树林枝叶间筛下,在鲛纱上映出明亮夺目的光斑。 楚念声迟疑片刻,反攥住鲛纱。 手感柔软细腻,略显凉爽。 她翻腕一绕,鲛纱绷直。 “小念啊,你要不要同我儿子结为道侣?” 某一天,留药山庄的庄主裴冬青,在和楚念声的闲谈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啊?”这话题转得实在突然,楚念声没能反应过来。 没等她回答,裴冬青便一击掌:“对,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小念你有没有婚约?” “那倒是没有……”楚念声顿了顿,试图跟上裴冬青的思路,“你的儿子,是你收的那个义子?叫……裴褚崖?” 裴冬青同楚念声闲聊时,除了说他念游四方时的见闻,说得最多就是他这个义子。 第一次,说是他在北玄剑宗发现一个人,修剑资平平,却在医修一道上颇有天赋,就把他带回了山庄教导。 第二次,说他捡回来的那小子天赋惊人,打算收他为徒,末了还加一句,他眼光真好,这个墙角他挖得太对了。 第三次,说打算直接把他收为义子,山庄的继承人有着落了。山庄的事务也能丢给他义子处理,他想念游多久就多久,再也不用回去听那些长老们唠叨了,嘿,快活。 第四次。 “对,裴褚崖。他人是木了点,死板了点。但他天赋超群,总有一天会超过我。小念你考虑考虑?” 实在是太突然了,像是在开玩笑。 “怎么了,难道是我身体状况有好转?不对啊,我怎么没感觉到?” 楚念声也回了句玩笑话。 本来看着还有些兴奋的裴冬青表情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楚念声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不甚在意地说:“那就是同以前一样,活不了太长了。” 这样的话要是在她大哥二哥面前说,她头都会被打掉。但在裴冬青面前就没事。 毕竟她能活多久,这位神医比她还清楚。 既然清楚,又怎么会突然说出让她和他的义子结为道侣这样的话?他们留药山庄很缺钱吗?终于因为囤积药材太多入不敷出了吗? 楚念声委婉地拒绝:“我无意与他人结为道侣,耽误了别人就不好了。” “那倒没有,救死扶伤对我们医修来说乃是修行。而且嘛……” 讲到这,裴冬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见面就知道了,他肯定愿意。” 至今楚念声都没想清楚,裴冬青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她同裴褚崖的第一次见面,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梦还在继续。 “滚远些。”楚念声说话的声音很轻。这句话却清晰地传到了裴褚崖的耳朵里。 她浑身上下都没什么力气,将裴褚崖的手推开后便不再挣扎。只有一双眼睛中带着鲜明厌恶和怒火。 裴褚崖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动作有些僵硬地把楚念声放回了床上,随后便吩咐别人:“再拿一碗药过来。” 楚念声咬着牙扭过头去,不愿与他对视。 “我不想看到你。”这个人是来干嘛的?来看她的笑话吗? 刚压下去的异毒又有了复发的趋势。 这种感觉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刚开始发作的时候,姑且可以忍受,不会那么简单就让人痛晕过去。 慢慢地,疼痛会加剧。脑子像是有几千根针脑子里面搅和一样,几乎能让人疯掉。 楚念声攥着拳头,指甲扣进肉里,咬着下唇,嘴里很快就有了一股血腥味。 她把慢慢的身体蜷缩起来,安慰自己忍忍就好,放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 意识模糊间,一双手伸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 特殊的药香充斥在鼻尖,楚念声猛地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突然靠近的人:“你怎么还没……”走。 楚念声挑眉,想起刚才那个梦,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有人说我和裴褚崖关系不和。” “不不不绝对没有!”听雨赶忙摇头否定。 楚念声手上动作不停,继续猜测道:“那便是在说裴褚崖还在北玄剑宗时,和牧青霜的那些往事了。” “没有的事!咦……少庄主与那牧轻霜之间有什么往事吗?” “那到底是什么?” “额……”听雨神情微妙,“嗯,外面都在说……” “到底在说什么?”楚念声拧眉,难道事情比她预想的还严重? “都在说……您听听就好,千万别往心里去。” 听雨视死如归,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 楚念声:“……说。” “外面都在传,新婚当夜,您便和少庄主打了一架。少庄主打不过您,整张脸都被您打肿了。怕再被您打,他昨天深夜便叫库房的人清点库存,准备好药材,免得被打伤了没有药材疗伤!” “咔嗒。” 楚念声手一抖,刚从鲁班锁内抽出来的木条又被她摔在了地上。 她低头看着那根被抽出来的木条,沉默了三秒:“啊?” 乌鹤忽在此时飘上前,幽幽冒了句:“先前那姓蒲的女修送的?” 要是他没记错,这所谓的白玉木簪正是蒲令一那晚送给她的。 楚念声被他吓了一吓,她往袋子上甩了个禁制,道:“你倒是记得清。” “觉得奇怪罢了,”乌鹤笑了笑,“没那么重要还这般记挂。” 楚念声莫名来了气,撞开他:“要你管!” “切!”乌鹤躺在半空,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往前飘,“是不要我管,毕竟我没送你什么‘这么长这么细’的白兰木簪,也不似那鲛人常说些‘好在有你’的酸话。” 楚念声顿住,狐疑看他:“你也被毒傻了?” 第154章 第154章(二更)别叫他抓着狐…… 乌鹤坐起身,环臂道:“你不觉得那鲛人奇怪?” “哪里奇怪?” “整日里净说些怪话便也罢了,还爱弄些莫名其妙的小动作。”他稍顿,“譬如方才,脑袋上落了花,自个儿甩掉不行?偏要你帮着摘,依我看……居心叵测。” 楚念声却反问:“他这些古怪言行,对我有什么坏处,或是不利吗?” 书阁内,本来枕臂浅眠的裴褚崖猛然惊醒。堆在桌上的医书因为他的动作从桌边滑落,哗啦啦掉了一地。 站在一旁的明少英过去帮他捡书,边捡边劝道:“少庄主,您还是去休息一下,这都翻了一夜的医书了。” 昨日大半夜的找了几本书来看还不够,今日又跑来书阁里坐着。少庄主不该陪着少夫人增进下感情嘛,就算是给少夫人治病,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 明少英心里犯嘀咕,将那几本砖头厚的药草图鉴捡起来,又捡起一本封面泛黄册子,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这本是诊籍吗?瞧着有些年头了。” 裴褚崖心不在焉:“是我刚入山庄时带进来的。” 算一算,距今已经快有一百三十年了。裴褚崖翻开那本诊籍,指尖划过书页上略显稚嫩的字迹,思绪逐渐飘远。 刚才那个梦实在太真实了。他梦见了楚念声。 他能闻到房间中弥漫的药味,能看到她蜷缩在床上,后背被汗湿,紧闭着双眼,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 梦的最后,她流着泪,从喉咙中挤出了极轻的一句话。 “我不想呆在这里了,我想回家。” 而他除了给她拭去眼泪,给她喂药让她好受些,什么也做不到。 今天早上,楚念声还对着他笑,声音软软地同他说谢谢。 在梦中,楚念声看着他,双眼中却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我讨厌你。” 他不想让她这样看他。 裴褚崖捏着书页的手指慢慢用力:“昨日给牧轻霜通行玉牌的人,找到了吗?” “找着了,是三长老门下的人。长老为他求情,说此次也未出什么大事,且我们山庄素来与北玄剑宗交好。也算是给剑尊一点脸面,让那人去思过崖关上数崖便算了吧。”想起那位热爱找他们不痛快的长老,明少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根据山庄的规矩,让外人进入百草谷,是要剥夺玉牌逐出山庄的。”裴褚崖头也不抬地说道。 “属下就知道少庄主会这么说,已经将那人抓起来了!只是……”明少英顿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和您说,牧轻霜刚从百草谷中出来,一出来便嚷着说要见您。” 梦中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裴褚崖眉头紧皱:“不见。” 明少英跟着裴褚崖这几年,也知道北玄剑宗这两位有多让人头疼。别说是过来赔礼道歉,不闹事倒打一耙就不错了。碍于他们师尊的面子,少庄主平日里都对他们好声好气,就算是要拒绝,也是找个过得去的理由来推脱。 表面功夫都不做,直接说不见,倒是第一次。 “少庄主,我把少夫人的医官带过来了。”明雀在外面敲门求见。 裴褚崖将手中的诊籍收进抽屉:“让他们进来吧”。 灵器阁擅长炼器,可不擅长医术。可楚念声自幼体弱多病,阁主到处寻找有能的医修,还求了南耀国的皇族,让宫中的御医做了她的随行医官。 裴褚崖一早就派明雀去把人找来,说是想同他们了解一下楚念声的情况。 几位医官立刻就来了,还带着不少东西。 一位医官打开自己随身的储物袋,不停地往外拿东西:“都在这里了,三小姐这几年的诊籍,用过的药方,还有些起居记录……” 一本本册子拿出来,每本上面按年份标了号。加上裴褚崖本来放在桌上的一摞医书,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裴褚崖眼睛一扫,准确地从里面抽出来一本。 “我昨天给夫人诊过脉了,她是天生体弱?” “确实如少庄主所说,三小姐自幼便体弱,但不至于危及性命。” 一位医官站出来,在这群医官之中,她跟着楚念声的时间最长,是看着楚念声长大的。 她指着诊籍上的一段文字,对裴褚崖说。“至于她身上那毒,正好就记在您手上这册子上,在这里。” “那件事距今也有百二三十年了,实在凶险,要不是裴庄主正巧在南耀念游,后果不堪设想。自那次意外之后,三小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病情发作。” 裴褚崖的目光落在那段文字上。 上面并未写明楚念声染上异毒的原因,而是详细地写了异毒第一次发作时的症状,那次中毒使她昏迷了数崖。 “她下一次发作是在什么时候?”裴褚崖问。 “多亏庄主调理,三小姐已经有半年没有发作了。”那医官顿了下,问道,“少庄主可是发现了什么要发作的迹象?” “没有,她脉象还算平稳。” 不过她今天早上还说头疼,应该是身体不舒服。 裴褚崖翻着手上的诊籍。等会再去看看她吧,再同她好好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 念上居 楚念声的卧房中。 听完了听雨的汇报,楚念声陷入了沉默。 她和裴褚崖打了一架?还把裴褚崖的脸给打肿了?? 她一个内府损坏灵力稀薄,体格甚至不如普通人健壮的弱鸡,要怎样徒手把裴褚崖一个修士的脸给打肿啊? “你可打听清楚?还有别的吗?” 楚念声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缓解的头痛又有了复发的趋势。 听雨用力点头:“千真万确。” “行,知道了,退下吧。” 亲眼看见她进医庐的大门了,它才肯走。 它循着楚霁云的灵息找去,最终在长老堂的门口见到了楚霁云。 他正从长老堂出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巡灵卫的弟子。 “楚大人,”等其他弟子避开后,烛妖才道,“小的将您嘱托的话都告诉了小楚大人,她现下去了医庐。” 楚霁云略一颔首,却问:“褚崖也在医庐?” 烛妖仔细回想一阵:“好像……没有。小楚大人应是在找连姑娘,几乎将所有医庐都转了个遍,我陪着她一起,并未看见那大妖。” “去一趟弟子院,看他是否在那处。”楚霁云语气冷淡,“待将妖兽押去锁妖塔,我会去找他。” 第155章 第155章留影珠凝出的昏暗画面…… 锁妖楼外。 楚霁云到时,一群弟子正将眠兽挨个押送进锁妖楼。 其中一个修士看见他了,忙跑上前道:“楚师兄,所有眠兽都在这儿了,已经审问过几个,说的话都大差不差。都说是约莫从半年前开始,便喜食生肉。那些眠兽的性情也多有变化,看起来与往常无异,攻击性却强了许多。” “妖丹情况如何。” 秋锦悠前两天就应该下山归家,只不过遇上楚念声出事,她放心不下,留在无涯峰照看,这就耽误了时间。 眼下见楚念声已经没有大碍,最有可能惹事的小师妹大概也会自闭一段时间,秋锦悠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结果一扭头就遇到正在外面溜达的楚念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感觉瞬间弥漫上心头。 楚念声乐滋滋地凑过来,“二师姐这么早出门,去哪里呀!” “回家看看。” 秋锦悠家里是依附着天阳宗的小世家,族地就在天阳宗下不远,她时常回家探望父母,顺便指点一下家里的小辈。 但也没有回家这么频繁的。 【我记得二师姐上个月才回家了一趟?平时她不是三五个月才回家一次嘛?】 想起自己回家的目的,秋锦悠那张白皙柔和的脸庞上顿时飞上一抹红晕。 楚念声看着秋锦悠泛红的脸颊和羞涩的眼神,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 “二师姐,这是要回去看姐夫?” “胡说什么!还不是姐夫呢!” 秋家和蓝家是世代交情,秋锦悠与蓝夜舟是从小的婚约,秋锦悠拜入天阳宗无涯峰,而蓝夜舟则是从小在天武宗修炼。 楚念声掐指算了算,又回忆了一下秋锦悠以前说过的细节,似乎秋锦悠和蓝夜舟的婚礼就应该是在附近了? 【哎哟妈耶,二师姐这次下山,是要回去跟蓝家商量成亲的细节了??时间这么快!】 楚念声的心声再次炸出来,秋锦悠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楚念声应该是意识到了,脸上的红晕更加蔓延,整个人犹如绽开的娇花一般,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与娇柔的风情。 【可是……】 楚念声这一声“可是”,吓得秋锦悠一个哆嗦。她想起来之前,楚念声就是这样一点点暴露出小师妹身边那个小妖族的险恶用心,现在轮到她这里“可是”了吗? 秋锦悠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去。 【可是,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蓝夜舟那个混球,在天武宗修炼的是无情剑?!】 【啊啊啊二师姐不要走啊!你这次下山就回不来了啊!那个杀千刀的未婚夫跟你成亲的当晚就会捅死你,杀妻证道啊啊啊!】 秋锦悠脚下顿时一个趔趄:什么?! 秋锦悠一脸震惊地看着楚念声。 楚念声一脸无辜地回望:“二师姐,怎么了?” 她没察觉秋锦悠表情变化的细节,正在分神头脑风暴,要怎么才能让秋锦悠避免这傻逼的剧情。 比起小师妹那个海王有着很大自作自受成分在内,二师姐这操蛋的命运,纯粹就是无辜到极点。 到底是谁规定修炼那什么功法,就一定要杀妻证道才能突破境界? 秋锦悠和蓝夜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当年定下亲事,蓝夜舟也是亲自点头过的,这么多年,秋锦悠是真把蓝夜舟当做自己未来的道侣,又什么好东西都忘不了对方一份,甚至修炼的资源也是先想着蓝夜舟。因为在秋锦悠看来,蓝夜舟比自己有天赋,能在修炼一途上走的更远。 可蓝夜舟是怎么回报的? 【他在新婚之夜,回报了二师姐穿心一剑!】 秋锦悠是不信的。 什么都不想相信,但是想到洛明溪之前的经历,她只能瞳孔震颤地看着楚念声,突如其来的一句:“啾啾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吗?我让母亲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菜?” 楚念声瘪着脸。 【我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人吗!】 【起码两顿!】 “好呀好呀,二师姐是现在就走吗?” 【好耶,又可以近距离看戏了!呵呵,那什么狗屁渣男,敢对我二师姐下手,看我不先给他来个对穿对过!】 秋锦悠:“……” 不至于。 秋锦悠觉得,其实在出言邀请楚念声的那一刻,她大概已经相信了楚念声的话。只是还想着挣扎一下,毕竟那是自己相许多年,并且很认真的决定要相伴一生的道侣,就因为楚念声几句话就怀疑蓝夜舟,秋锦悠自认做不到。 或者她捂着心口,她只是想再挣扎一下。 万一,是楚念声错了呢! 当然,有楚念声跟着,有什么第一手消息,她也能知道,只求个安心。 在无涯峰这么多年,楚念声是跟着秋锦悠回过好几次秋家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秋家上下留下一个爱玩爱笑还爱吃,就是不爱修炼。 这么多年来,后入门的洛明溪都筑基后期了,楚念声还是个炼气九层呢! 不过秋夫人就很喜欢楚念声,觉得这孩子获得透彻又真实,笑起来也很喜庆,不管她做什么,她都能吃得很开心。不像家里那几个,总认为吃饭是件麻烦事,有那时间还不如多修炼一会儿。 那些灵食,她都花费了许多时间去研究如何去除食材的杂质就为了让他们更好吸收,同时还照顾着美观和口味,就是想让他们吃得更好更开心。 可是没一个领情,还说她是浪费时间,有这时间还不如多修炼一会儿。 是楚念声跟她说,做饭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秋夫人瞬间顿悟,当时就突破进阶,然后扭头就把秋老爷打了一顿,神清气爽。 至于其他人,爱吃不吃,她还不爱做了。 就只给楚念声做。 嗯,还有宝贝女儿秋锦悠回家的时候,能蹭到一口好吃的,就没其他人什么事了! 秋老爷悔不当初也没用。 “啾啾来啦!” 大老远,秋夫人就笑盈盈地迎了过来,牵着楚念声的手,亲亲热热地往院子里带,对秋锦悠都没这么热情,只笑着打招呼,“这次回来就多待几天,把事情都办妥了,也耽误这么些年了。” 本来最开始说是蓝夜舟突破到金丹就成亲,可后来蓝夜舟闭关,这亲事就一直耽误下来。 想到这些,秋夫人就心神不宁。 【哎呀,秋夫人今天准备了鱼香肉丝和麻辣香锅呀!我都楚到味儿了!嘤嘤嘤,还是秋夫人对我最好,不过是上次随口一提,她都记得呢!】 秋锦悠听到楚念声这一系列声音,就抬眼看着秋夫人,却发现母亲神色未变,并没有听到什么的样子。 “咦,什么声音?娘听到了吗?” 秋夫人很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说:“你说的是鸟叫吧?声音是不是很奇怪?你弟弟不知道从哪儿捡回来一只怪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看长得怪模怪样的,叫声还难听,你爹嫌弃得不行。” 随着秋夫人话音落下,秋锦悠这才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躁狂,从远处传来。 是很难听。 但同时也说明,秋夫人确实听不到楚念声的心声。 楚念声没听到:“什么声音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 【秋小弟的爱好一直很独特,审美也很奇葩,感觉他做出什么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秋锦悠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啾啾在这里恐怕听不到声音。那怪鸟叫声太奇怪也太可怕,你弟弟又非要养在样子里,你爹受不了,就给他那院子下了个禁制,把他和怪鸟关在一起,让他独自享受跟怪鸟在一起的欢喜。就是不知道那怪鸟这么厉害,即便关在禁制里,也偶尔会有声音漏出来,你爹头疼死了。” 【哇偶,这怪鸟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等等,这设定似乎有些熟悉,我在哪儿听过来着,啊,想不起来,算了,不想了!】 刚听到一半的秋锦悠就急了:你就不能用力多想想?这么快就放弃真的好吗? 要不是和洛明溪商量好暂时不要暴露能听到楚念声心声的事,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楚念声到底能暴露多少,秋锦悠真想晃晃楚念声脑子里的水,让她仔细想清楚! 她要忍住,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们甚至还不知道楚念声到底从哪儿知道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走走走,先吃饭,你们大老远回来,也累了。” 【哎哟秋夫人好心疼我呀!明明宗门和秋家也就一个山上山下的距离,哪里就远了。】 秋锦悠扶额,很好,确实不远,因为楚念声全程都蹭在她的琵琶上面,毫不费力就被她带回了家。 谁让楚念声现在还是个根本不会御剑飞行的炼气期小废物呢? ** “乌鹤。” “乌鹤!” 一声清亮的唤叫陡然落在耳畔,乌鹤眼皮一跳,倏地回神。 楚念声的脸闯入视线。 他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到底没移开眼神,问:“干什么。” 楚念声:“叫你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让你在外面守着,是叫你来装木头桩子的吗!” 她好不容易在医谷找着连柯玉,想着还得再下一回毒,便打着“服用的避水丹里混入了鲛鳞,得做一遍全身检查的幌子”,托医谷师姐给连柯玉单独准备了一间房。 医谷事多,刚刚才轮到连柯玉。 连柯玉做检查,她便去找了蚀心散的解药——虽说连柯玉已经按照她的要求凑齐了解药,且已经吃了,可万一再出现意外呢? 以防出现意外,她还让乌鹤在房门口守着。 他可倒好,守着守着就成木头桩子了。 “好像听见有人唤我名字。”乌鹤说。 “那是我喊你的!”楚念声没工夫和他拌嘴,压着声问,“里面怎么样,有人来过吗?” “没,还在检查。”乌鹤道,心头不安却不曾消减半分。 楚念声点头,拉着他说:“待会儿你给我帮忙,再想法子喂她吃一次蚀心散。” 乌鹤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接过她的话茬:“等她中毒,再想法子取那狐妖的妖丹,给她解毒?” 楚念声睨他:“你懂什么,我自有我的道理。” 第156章 第156章“只不过摧毁狐丹时,…… 乌鹤情绪不明地扫了眼紧闭的房门。 他心头的不适并未因这几番闲聊就消去多少,反而更重。 他问:“你打算怎么下毒。” 楚念声扒在医庐大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并道:“就说是医师另开的药,总有办法让她喝下去。” 她说得有把握,其实心底却在打鼓。 毕竟她已经失败过一回了。 要是再失败一次,连柯玉怎么可能还愿意喝她递的东西——怕死碰都不会再碰。 以防更紧张,她不愿细想,干脆聊些其他的转移注意力:“她体内的妖丹碎片怎么处理,狐丹是靠吞噬蚀心散的热毒来解毒,要是一直留在气海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便取回来。”乌鹤不以为意道,“总归也还不回去了,索性毁了去。” 那也是。 楚念声从门缝间觑见一点影子,她忙往后退了几步。 下一瞬,房门敞开,医谷师姐出现在门后。 “楚师妹?”师姐似有讶异,“你还没走吗?” “不过在这附近随便逛 山庄之中建有药阁储存药材,弟子们可凭着身份玉牌领取药材,用于修炼和炼药。 这药阁是山庄中最高最气派的建筑物,从入口进入前,楚念声先抬头数了数这药阁有几层楼。一眼望过去没看到顶。 外面显得那么大,一进到里面,却觉得过道都有些狭窄,全被他们摆满了存放药材的柜子。 她就说嘛,她那破破烂烂的经脉根本承受不住高阶灵草所蕴含的灵气,这种普通的反而更适合她。 只是这些修炼用不上,炼丹不需要的凡间草药,有必要专门开辟一个洞府存在山庄之中吗? “留药山庄也会保存这些民间的普通药材吗?”楚念声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这是今早刚从山下城镇运上来的。”裴褚崖同她解释道。 留药山庄在大陆各地都开设的医馆药铺,也会定期组织弟子下山义诊。这些普通药草在外边随便一家药铺都能找到,根本不需要特意储存在山庄之中。 楚念声立刻就想到今早听到的那个离谱的谣言,打趣道:“所以山庄中的传言是真的,你担心库存不够,连夜叫人补充了库存?” 裴褚崖捏着药的手指颤了颤。 山庄中的传言他也有听说,明少英同他说起这件事时,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完整的版本是: “念曦,山庄中传言的事……”裴褚崖斟酌着开口。 “什么?”楚念声问。 “我们没有吵架。”更没打架。 “对呀,是没有。” 刚刚还在说药材,怎么现在话题突然转到了吵架上,楚念声不明所以地挑挑眉:“所以?” 那个梦又浮现在了眼前,裴褚崖皱起眉,有些事还是尽早说清楚为好。 “昨日发生的事……其实——” “少庄主!”门外有人突然出声,打断了裴褚崖的话。 “北玄剑宗的那两位,韩钰皓和牧轻霜,在药阁外等着,说是要见您。” 韩钰皓和牧轻霜? 听到这两个名字,楚念声瞬间被吸引了注意,那不是这本书的男主和女主吗? 他们找裴褚崖是什么事? 楚念声转念一想。既然男女主找上门来了,裴褚崖应该就没工夫管自己这个女配了吧,不会想着要灌她喝药了吧? 裴褚崖没有应声。 那一盏用来照明的提灯因为灵力不足,开始忽明忽暗。 “他们一直堵在药阁门口,说不见到您,他们就不走。”门外传信的弟子又喊道。 “咳,有人找你。”楚念声提醒他。 裴褚崖叹了口气:“……偏偏是现在。” 声音很轻,但还是能听出其中夹杂着自闭和不耐烦。 要是门外的人能看清裴褚崖现在的表情,肯定会暗自吃惊。 他们少庄主一贯待人温和,怎么会被人打断了对话就露出不耐的神情了? “啊?你说什么?”楚念声没听清,凑近了些。 裴褚崖噤声,往后挪了半步:“没什么。” “少庄主?”门口传信的弟子半天没得到回话,再次扬声喊道。 裴褚崖揉了揉眉心,回道:“转告两位稍等,我马上就来。” “听说那两位是少庄主的旧识,我就不打扰几位了。” 楚念声实在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一边说话一边往外挪,准备开溜。 “我还记得路,能自己回去。” 没跑出去几步,她又听到身后的裴褚崖叹了口气。 “念声,小心看路。” 裴褚崖一把拉住了她,另一只手把注满灵力提灯塞到楚念声手上。 那盏灯亮得晃眼,周围的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楚念声自然也看清了裴褚崖的表情。 总觉得他不怎么开心。 楚念声也不懂他有啥不开心的,她与裴褚崖不熟,这说不定只是她的错觉。 当走出仓库,照到阳光,他身上的那种阴郁的气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唇边带笑,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楚念声忍不住揉揉眼睛,差别好大,要见到牧轻霜,就这么让他开心? “少庄主去忙吧,我能自己回去。”裴褚崖还拉着她手。楚念声试着抽手,没挣开。 “先等一等再回去。” 裴褚崖手上力道不松,把配好的药交给那位弟子,吩咐他去煎药。 “药汤备好需要些时间,你喝完药再走。” 她收回视线,恰好和师姐的眼神撞上。 额心倏地一跳,她将嗓子拔高了些:“都说了没担心!” 仿是为了证明所言不虚,她也不作犹豫,转身就往医庐外面走。 没走出几步,她忽觉耳畔的呼吸重得很,和有人在拉风箱似的。 她偏过头,却见飘在身旁的乌鹤低着张通红的脸,眼神也略有些涣散。 楚念声吓了一吓:“你脸怎么回事,让你守在外面,你难不成烤火去了?!” “不是,”乌鹤碰了下烧得晕乎乎的头,“只不过摧毁狐丹时,出了点小问题。” 第157章 第157章“乌鹤,喜欢这样吗?…… “小问题?什么小问题。”楚念声上下打量着他,狐疑问道,“你把狐丹兑着开水喝了?” 不然脸怎么会烫成这样。 简直要和之前吃她炼制的蚀心散一样冒白烟! 不知为何,眼下仅是听她说话,乌鹤便觉仿佛有羽毛轻刮过耳朵,酥酥痒痒的。 他重喘一气,别开脸不看她,说:“这狐丹比我想得麻烦,处理时,不小心有几缕钻进了气海。” 她的声音就响在裴褚崖的耳边,不受控制地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裴褚崖的手还放在她的后背上,手臂半揽着她,像是一个拥抱。 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一片雪白的脖颈。 楚念声捏着自己的领口,等着裴褚崖的回答。 等了很久没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发现人耳朵红了。 哦豁。这人真容易害羞。 害羞的裴褚崖慢慢缩回手,声音听起来也小了许多:“现在还不用。” “哦,好吧。” 其实她问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何况只要能救命,脱个衣服算什么。 比起楚念声的坦荡,裴褚崖看起来有些局促。白玉一样的面颊透着点红,移开视线不敢看她。可比起之前板着脸的那副模样有意思多了。 楚念声看了又看,忍住了再逗他一次的心思,重新窝回了椅子里,当作无事发生。 等了一会,裴褚崖脸上红晕便消了,又变回原来那个正经的少庄主了。 裴褚崖还是垂着眼,没看她:“你愿意吗?若你不愿,我便想别的办法。” “少庄主怎会以为我不愿?”救命要紧,楚念声想也不想便答道,“我自是乐意配合的。” 裴褚崖唰地抬头,眼中是掩不住的惊讶。 “你愿意?” 楚念声不明所以:“咳,若要解我身上那毒,应当会耗费好些珍贵药材。如有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少庄主尽管说。” 她自认为回答得非常诚恳,可裴褚崖不知怎么的,皱着眉,放在膝头的手收紧。 过了一会才低低应了一声:“好。” 看着一点也不好。 她说相信他,裴褚崖不开心,她说她愿意,裴褚崖也不开心。她说的话哪里不对吗? 总不能,他是希望自己不愿意吧? 楚念声恍然大悟。 毕竟谁想和不喜欢的人肌肤相亲呢? 这么嫌弃她。那他刚才害羞个头啊! “主人叫我去查的那几人已经查过了,山下城镇中那些谣言也已经清理干净了。”听雨汇报道。 楚念声一眼扫过听雨给她的报告,事情和她推测的差不多。 顺着当天出山庄的那几个人往下查,散播谣言的果然是那位三长老,此人名为白苏,反对庄主将裴褚崖定为继承人。 这白苏长老巴不得楚念声和裴褚崖闹掰,让裴褚崖失去灵器阁的助力。 上次牧轻霜和韩钰皓在药阁门口堵人,也有他在里面捣鬼。 “主人,这位白苏长老实在是不太老实,我们要不要……”听雨手上做了个让人闭嘴的手势,“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用,放着就行。”楚念声摆摆手,让裴褚崖自己解决去吧。 手中报告再翻一页,是和白涛山秘境有关的事情。 楚念声一眼扫过那些内容,心里有了底。 再把系统叫出来,问了它几个问题。 【女人,你真无情。】 系统忍不住吐槽:【别人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地给你治病呢,你呢?不用,放着就行。】 听着系统那一溜成语,楚念声嘴角一抽。 如系统所说,裴褚崖这几天非常的忙。 他本来就要代庄主管理山庄中的事务,现在又要想办法给她解毒。 若不是早晚还能看见他,楚念声几乎以为裴褚崖是在书阁里安家了。 而她之所以早晚还能见到裴褚崖,是因为裴褚崖每天早晚要给她把脉。 他的态度如此严谨认真,不像是娶了亲,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班上,每天准时打卡。 自上次两人谈话之后,也不知道他的心态发生了何种转变,现在对着楚念声,表情更少了,除了每天早晚闲聊几句,两人之间再无交流。 只是今天早上,裴褚崖难得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说想让山庄中其他医修也参与诊治,让她过去一趟,地点就定在书阁内。 说起来,也快到时间了。 楚念声收起报告,对听雨说:“好了,走吧,别让医官们久等。” 两人便往书阁走去。 书阁外种了一片翠竹,一眼便能看见竹林的阴影下站了个人。 裴褚崖看见她来,帮她推开了书阁的门:“念声来了。” 他还是和原来一样在她面前无甚表情,寡言少语。 楚念声看着他眉眼间掩不住的倦色,忽想起系统那句“无情的女人”,有点心虚。含糊应了一声,跟在裴褚崖身后进了书阁。 他含吻住她的唇瓣,尝试性地轻轻吮舐起来。 滚烫的热意透过吻,源源不断地向她渗去。 楚念声迟缓地眨了下眼,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以至于她看不大清他的面容,只捕捉到一点融在眼瞳间的水色。 仍是湿漉漉的,却不见冷色。 像是夏日里的雨,闷热,炽烈。 第158章 第158章缠着她做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两人视线交汇的刹那,楚念声感觉到他似乎轻轻咬了她一下。 不至于疼,仅是酥酥痒痒的。 但叫她极不痛快。 她掐紧他的手,作势要咬回去,只是尚未合齿,身后忽传来句:“念声。” 冷淡得像是冬夜里陡起的一缕寒风。 楚念声倏地抬眸。 几乎是在听见这声音的瞬间,她一下推开乌鹤,转过身。 陡然被推开,乌鹤的思绪尚且昏沉,一步险些没站稳。 狐丹起效快,他这会儿已是听不清其他声响,模糊不清的视线内,仅能瞧见她的身影。 楚念声没看身后的人如何,只平复着不稳的喘息,并揉了下烫到微微跳动的眼眶。 她好歹还记得旁人都瞧不见乌鹤,面上倒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或是嘴唇上的麻意未褪,说话仍不算利索:“兄——兄长,突然叫我做什么,大晚上的吓死人!” 楚霁云扫过她烫烘烘的脸,视线落在她身后近在咫尺的墙壁上,停了瞬,双眉不着痕迹地微蹙而起。 “一人站在这墙角,在看何物。”他问。 “没看什么,就瞎瞧。”楚念声根本没有找借口的打算,随口糊弄,“兄长大晚上的到这儿来做什么,眠兽的事处理完了吗?” “还有一些尚未解决。”楚霁云从袖中取出一样布袋,递与她,“其余物件在此处,检查仔细,不知缺漏与否。” “没事,我们进去只摘药草,不斩杀妖兽,花不了多长时间。” 裴褚崖说这话的语气,就好像这是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楚念声也不知道他这只是随便说说,还是认真的。 楚念声托着下巴想了想:“那就等你从秘境中出来再说吧。” 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裴褚崖抿唇:“嗯。” 两人一起走回安顿的客房,就听见房中传出声音。 “嘶,这个温度不行,这样真的有点热了。” 走进去一看,房间里挤了一堆人,还一个个的都……趴在地上? “小少主你快来看,薛唤把这地上都挖开了,这地板下的机关还挺有意思的。”有人向楚念声招手。 楚念声这才发现这帮人把房间里的地板给扒开了,地板下铺着手指粗的金属线,看着像是阵法的一部分。 “可不是我特意去撬他们地板,这地上凹凸不平的,我想着帮你修整修整,这才发现了这个。”那个叫薛唤的器修解释道。 地板下的金属线红得发烫,靠近了就能感到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这个是?”裴褚崖问。 “是某种聚灵生热的阵法。”楚念声凑近看了看,得出结论,“用了种导热好的矿物,浇筑制成了铁线,再摆放成了聚灵阵法的样子。” 有意思,可以说是修仙界的地暖了。 “这阵法很古老,里面的铁线不知道是用何种矿物制作的。我试了几种材料才修好。”薛唤说完,把自己刚才修复阵法用到的工具收了起来,“也不知能保持多久,凑合着用吧。” 楚念声踢了下脚下的石板:“所以他们有些地方冷,有些地方暖和……” “是因为这阵法时好时坏,有些地方坏了却没钱修?”裴褚崖接上她的话。 灵器阁的一众器修沉默了,白涛门比他们想的还要贫穷。 他们这地方本就是最暖和的一处房间,再加上修好了几处阵法,整个房间里都被烘得热气腾腾。 在这里面烤久了,有些人额头隐隐冒汗:“好像有些热了,你们把这阵法的温度调低一点。” 薛唤疑惑:“有吗?我觉得刚刚好啊。” 他旁边的另一位器修也附和道:“我也觉得挺好的。” “不会吧,你们不觉得闷热吗?”那人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啊,有点热吧。” 很快,房间里的人分成了两派。一边是留药山庄的人,一边是灵气阁的人。 “冷热交替,身体受不了骤冷骤热的变化,这才更容易被邪气入侵身体。”不那么怕冷的一派试图说服对方,把温度调低点。 “不行,再调低就受不了了,我们怕冷。”薛唤裹紧了身上的小棉袄。这地方的寒气太过邪门了,居然无法靠灵力抵御。 “这阵法的温度低些好。” “高些好!” “低些!” 楚念声看他们因为温度高低恨不得一决胜负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每个房间的阵法应该都是独立的。” 她环视了房间一圈,走到一处墙角:“这里,撬开。” 把她指的那块石块撬开,确实找到了控制阵法的阵眼。 “不愧是小少主,这么复杂的阵法,居然一眼就能找到阵眼的位置。”薛唤熟练地吹起彩虹屁。 楚念声斜他一眼:“所以你们分配好房间,挨个调整一下温度不就可以了吗?” “对哦。”本来准备一决胜负的众人恍然大悟。 “去去去,别一堆人都挤在我房间里。”楚念声挥手赶人。 把闹哄哄的一堆人赶了出去,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楚念声一屁股坐在床上,这才发现还有个人没走。 “少庄主还有什么事吗?” 裴褚崖在房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没什么事了,今日辛苦了,好好休息。” 没啥事了,那他咋还留在这里不走啊? 眼见着裴褚崖拿出本医书来看,就打算留在这不走的样子,楚念声赶忙说道:“少庄主不和他们一起去,挑个温度合适的屋子吗?” 裴褚崖手中的医书翻过一页:“不用了。” 不用了?那难道要和她住一间?! 裴褚崖今天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是说要陪她游玩,又是赖在她房里不走。 他一直住在山庄里,和南耀那边的气候天差地别。裴褚崖不应该和其他医修一样,受不了太热的温度吗? 裴褚崖抬起眼来,问她:“我在这里,你感到不便?” 楚念声:“额……没有。” 其实有,她马甲还没抽呢,她支线任务还没做呢。裴褚崖呆在这看着她,她哪有机会换新马甲出去浪? “我只是担心少庄主受不了我屋里这温度。” “没关系,受得了。”裴褚崖淡淡道。 她搂抱住他的颈子,与他贴得极紧。 意识到他的生疏后,她索性拉住他的手,抬起热腾腾的脸说:“你、你摸一摸,我保证,肯定不拿这事骂你,之后也不会提起。” 乌鹤的思绪陷入一瞬的空茫,直到她压着他的手了,才在她断断续续的指引下动了下手。 他喘息更甚,却像是挨着春天的柳叶儿般,连力度都不敢放重多少。 似有若无的酸痒逐步顺着脊骨缓慢往上攀,楚念声眯了眯眼,恍惚间竟听见床底下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但她没放在心上,反而将乌鹤搂得更紧。 热意在半空中推涌,很快便将两人的意识蒸得昏沉。 等他收回手后,他俩便像是头回使船般,开始茫然生疏地再三尝试,终是亲密无间地拥在一块儿。 第159章 第159章这蠢蛇,怎也不好好想…… 又是一声“咔哒”轻响。 这声响动突兀地出现在急促呼吸间,楚念声听见,发热的眼帘抬起些许。 月晖穿透窗扉,在墙上映出一片朦胧的影子。 月影在她眼前一上一下地轻晃着,看不出有何端倪。 她正欲细听,但思绪很快便陷入一阵空茫,无暇理会那阵轻响的来源。 按了按饿得有些发痛的腹部,楚念声望向发狂魔兽的眼神多了些爱怜。 可别动了,要是累瘦了可不好。 “吼!” 魔兽闻到陌生的气味顿时仰天长啸一声,加快速度冲向屋内的一扇倒在地上的破门。它扬起前蹄,整个身子直直竖起,蓄足全部的力量向下倒去。 没人注意到,在这扇破门下,是五六双浑浊带着惊恐的眼神。 魔兽的身影透过破门上的小洞,凝成一道巨大的黑影向他们袭来,像是道巨斧即将向他们劈来。 几人眼底的光芒熄灭了,燕枯强忍着瑟瑟,将身侧的人拥入怀中,闭上眼静待痛苦袭来。 “轰!”许是考虑到了楚念声现在失去所有的记忆,系统很快便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 原来,楚念声生前经历了一场浩劫。魂飞魄散之际,残留的的灵魂碎片绑定了河神培养系统。随后便穿到了一本修真小说中。在这本书中,剑修、魔修、鬼修人人为强者而疯狂。 而书中的主角宣长生作为气运之子,击败本书最大的反派魔修裴褚崖便成了此世界的最强之人,接受着众人的敬仰膜拜。 楚念声将这个故事囫囵听完便抛之脑后。 什么男主什么魔修,没甚意思。楚念声更在意另外一件事,她紧紧盯着面前的白灵,道,“阿…阿统,我的、灵魂碎片怎么、找。” 巨大的响声从头顶传来,细细碎碎的木屑草根石头渣从上头坠落砸在头上。 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传来,反倒是有股隐隐约约的肉香。 燕枯咽了口唾沫,他已经许久没尝过肉味了,这一定死前的幻想吧。 叹了口气,他颤巍巍地睁开眼,瞧着眼前的画面,他整个人猛地一抖。 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却没能发出任何的响声,燕枯不敢置信地拍着同伴的身体,示意他们抬头看去。 目光一动不动紧紧盯着面前的身影,好半晌才道出一句。 “河,河神!河神显灵了!” “快看!” “河神大人显灵了!”月明星稀,银纱般的月色铺满忘川湖面,粼粼波光之下,几抹红鱼一闪而过。周遭听不见一声虫鸣,也不闻一丝风声。 楚念声定定地瞧了眼飘在自己面前的一团白灵,杏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后便毫不犹豫地扭头走人。 “有点丑,不想看。” 听到她内心腹诽的白灵:!!?? “等…等等!楚念声!你等等!”白灵慌忙飘到楚念声面前挡住她的去路,“你就不好奇” 话音未落,就瞧见面前的楚念声兀得倒退一步,两道细眉微微蹙起。 “会说话更奇怪了!” 白灵: 它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楚念声,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按下转身离去的想法,楚念声冷冷地抬起眼眸。黝黑的眸子像是一块藏在雪山深处的寒冰,没有好奇,没有疑惑,更没有丝毫温度。 静默许久,楚念声看着面前的白灵,猛地伸手。可谁知,指尖穿过虚无的白雾,并未留下任何的痕迹。 楚念声将手收回,并未理会突然离自己很远一脸防备的白灵。她怔怔看着空荡荡的掌心,喃喃一声,“是灵?” “不,我是系统。”白灵确保自己离楚念声有一定距离后怯怯开口,“我是河神培养系统,你可以叫我阿统。楚念声你现在是这条忘川河的河神,也是我的宿主。” 河神培养系统? 是什么? 楚念声按下心中的疑惑,并不显露出半分。 一声盖过一声的呼唤,从开始的发懵到最后的振奋,燕枯站起身,一双眸子极亮,就连身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他就说,迟早有天河神大人会显灵的! “真的吗?”与他同村的几人一起抬头望去,果真瞧见个身形同村中供奉的河神画像十分相似的少女。似乎就在这一瞬间,他们确认了这人肯定就是河神,而不是任何一个修士。 一时间,巨大的喜悦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众人洗去面对死亡的恐惧,转换为对希望的向往。 “真的是河神!” “河神来救我们了!” “我们有救了!” 与此同时,楚念声发觉身后几人皆是张着嘴巴里头能塞的下一个鸡蛋的模样,想了想了然点头。 “确实很香啊。” 楚念声的记忆中曾有雏鸟长大嘴巴等待母亲的喂养的画面,因此她自然而然将这几人同雏鸟的表现联系起来,得出结论。 “怪不得他们也饿了。” 指尖的火种邀功似的跳跃两下,微弱的光焰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与刚才那一瞬间将发狂的魔兽烤得焦香酥脆的火种判若两种。 阿统看看楚念声,又低头看看那枚夺取它带领楚念声统一世界梦想的火种,又看看楚念声,一时间有些恍惚。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等等! 阿统咽了咽口水,望着火种的眸子轻颤两下。那个火种是它知道的那个火种吗?楚念声做了什么让这个普普通通的火种变得如此恐怖? 在隐隐约约到越发浓郁的肉香味中,周遭紧张的氛围荡然无存,甚至还有点悠闲? 栾萱的肚子率先坦然地叫唤一声,她羞赧地红着脸从栾郁的身后探出头来,“哥哥,好香啊。” 接二连三的吞咽味此起彼伏,闹得众人莫不是抬头看天便是低头转手指。谁能想到紧张刺激的一场恶战会变得如此诱人。 真不愧是河神大人。 楚念声上前一步,示意乌伯山来同自己一起搬这个魔兽去干净的地方再处理下。虽然熟的差不多了,但细细闻去还是会有些腥味 ,还得再处理下。 倘若让乌伯山一人面对这魔兽他定是两股战战不敢上前,可转念想到有河神大人在场,他立马壮着胆子将袖子撸起,露出精瘦有力的胳膊来。 一人高的魔兽虽已失去生机,可想要将它挪个地还是得费些劲。 乌伯山摩拳擦掌,刚将这魔兽抬起一些,就瞧见它底下的木板露出六双亮晶晶的眸子。 乌伯山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叫出声来: 吓死他了。 “河神大人,这里有人!”待仔细分辨一通后,乌伯山赶忙唤人来帮忙。 底下几人听到上头有人喊“河神”,当即其中一名老人浑浊的眸子漾出了泪痕。“真的是河神大人,我们将河神大人等回来了!” 方明珠等人听到乌伯山的话赶忙前去帮忙,不多时就将这六名伤痕累累,骨瘦嶙峋的村民给拉了上来。 这些村民都是附近燕村的村名,他们世代供奉着河神。村中曾有一预言,有一天,河神大人会从天而降带领他们过上幸福美满安定的生活。因此,燕村在这修葺了河神庙,每年都会到这来祭拜河神。 就在几柱香之前,以燕枯为首的村民按照村中习俗来到河神庙给河神供上祭品以求河神保佑他们能丰收不受妖魔侵扰。 可没想到他们刚将村中仅存的一点粮食摆放到供桌上,外头便冲进来了一只发狂的魔兽。 燕枯早年间出门游历,有所修为,想尽一切办法保护着村里人。可发狂的魔兽实在是可怖,即便是将他拼劲全力也是一身伤只能带着村民躲到地窖之中。 幸好,他们等到河神显灵了! “河神大人!” 几位村名谢过拉他们出来的乌伯山后,一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念声,深情呼唤。 一身的鸡皮疙瘩,楚念声摸了摸有些发毛的颈部,点头应下。 几人又是一阵惊呼,那位老者甚至对着楚念声潸然泪下。“呜呜,河神大人您终于来了” 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楚念声:? 怎么说的我像是个,负心汉? 你们,感情好充沛。 燕枯率先走到楚念声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大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众人解释一番后,他发觉楚念声的目光总是落在香气四溢的烤魔兽身上,便自告奋勇。 “河神大人,小人会做些吃食算是能拿得出手,若是河神大人不嫌弃,小人愿意为河神大人将这魔兽做成佳肴。” 楚念声顶着燕枯一脸慈爱的目光,木着脸点点头。“好。” 燕枯的话还真没说错,他从自己的空间戒中取出好几个瓶瓶罐罐,撒上香料,浇上蜜汁,果木炭火熏制不多时,本就香气四溢的魔兽香味更甚了一些。 几人围坐在火堆旁,静静看着燕枯行云流水的操作,时不时发出阵阵吞咽声。 而楚念声也想瞧瞧,可她看着那群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生怕自己消失不见的村民,一时间无力扶额。 她好像遇到了奇怪的人。 【叮:恭喜宿主解锁河神庙,现在开启信仰值积攒池。信仰值与宿主自身能力相关,请宿主积极收集信仰值。】 【当前信仰值:100】 楚念声:? 信仰值? 还没等阿统为楚念声进行解说,就听到庙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响声。 “长老,方才那妖孽就在里面!” 什么动静。 楚念声心一紧,下意识盯准他的脸。 可他仅是顿了步,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只轻轻道了声“早些休息”,便转身走了。 等他一走,楚念声倏地合上房门,快步朝里走去。 第160章 第160章“活着婚事能结,死了…… 楚念声听见声响,刚要走进里间,却忽然感觉到什么。 她往后退了两步,看向窗子。 隔着窄窗,她远远对上一双眼眸。 是裴褚崖。 洛明溪来的不是时候,秋锦悠跟楚念声聊过之后,神清气爽闭关顿悟冲击境界,想来这次顺利的话,她应该能继大师兄之后成为无涯峰这一代第二位金丹修士。 楚念声则偏头看着洛明溪身后那个单薄的少年身影,“所以,小师弟又为什么在这里?” 临春河:我也很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临春河刚刚开口,就被洛明溪优雅的一肘子杵到了后面。 “担心二师姐,过来看看。” 临春河刚站稳脚跟,抬眼就看到楚念声笑吟吟的模样,关心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炸裂在耳边。 【哈哈哈哈哈哈小师弟这小脑发育不全的样子,还是看一次乐一次呀!】 临春河:?? 人当然是洛明溪带来的,总不能说她只是想试试看身为同门弟子的临春河能不能听到楚念声的心音吧? 看这会儿临春河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洛明溪就明了,很好,小师弟也能听到。 洛明溪立刻把临春河往旁边一扒拉,顺便跟楚念声说:“小师弟这实际担心三师姐你的伤势,听说我要过来,就巴巴地跟上来看看。” 临春河:不!明明是你把我从院子里掏出来,一路架到这里!见到三师姐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但很可惜,洛明溪根本没给临春河说话的机会,捂着他的嘴就拖到一边:“三师姐你稍等,我有事先跟小师弟商量一下。” 临春河:“……” 楚念声:??? 【小师妹这是吃错药了?看小师弟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会被小师妹霸王硬上弓了吧?】 这一声出来,直接轮到洛明溪无语。 虽然临春河长得也挺不错,三庭五眼都挺漂亮的,只是那眉眼太过柔和,看起来就很好欺负的样子,跟温言那种娇软却带着勾人风情的容貌,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洛明溪不吃这种。 当然就算吃,这窝边草也不好下口。 临春河和洛明溪是同一天入门,也是同一天拜入无涯峰,临春河比她早了半个时辰,就排在她前面成为了无涯峰第四个弟子,这让洛明溪很不服气,当时那大小姐脾气闹得所有人都差点下不来台。 前面排了一个在无涯峰十来年了都还只是炼气期的楚念声是师姐就已经足够让洛明溪憋气了,这临春河不就比她早来半个时辰嘛!傻乎乎的还想当她的师兄! 如今洛明溪已经筑基后期,临春河才刚刚筑基呢! 也就比那楚念声稍微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洛明溪用一种很嫌弃的表情和语气跟临春河解释了这段时间楚念声的变化,特别是心声的事情,因为在这之前楚念声受伤之后,临春河与楚念声相处的时间最多却没有发现,也不知道是那时候楚念声还没变化,还是临春河蠢到这地步根本没发现。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跟小师弟关系这么好了?】 伴随着洛明溪的解释,是楚念声一道又一道疑惑的心声,洛明溪给了临春河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也不管临春河这会儿就跟雷劈了一样面色苍白满头冷汗。 【就小师弟这冤种表情,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经历什么?】 洛明溪:等等! 她可没忘记,自己想要捎上楚念声,就是想听听跟自己有关的心声,之前听楚念声那意思,自己这边好像还没完。她把小师弟捎过来也只是想看看小师弟能不能听到,没想着要让小师弟插队啊! “帽子要掉了。”洛明溪坏心眼的提醒。 楚念声立刻缩回脖子,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很好,帽子还在。 这可是保命的装备有些时候,面子和命一样重要。 同时注意力也被瞬间转移:【小师妹太坏了,看着笑眯眯,心里还不知道在吐槽我什么呢!啧!】 洛明溪:呵,可是我们都知道你在心里吐槽我们什么! 【不过,这个时间点,小师妹居然出现在这里,不太对呀?按照时间线算,这时候她不应该已经回家了吗?哎呀,小师妹这是错过一轮大戏了呀!】 洛明溪:嗯?什么叫错过一轮大戏。 楚念声以为洛明溪没注意自己,还暗戳戳掐算了一番。 【哎呀妈呀,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洛家人已经发现真相,并且已经把人找回去了吧?】 洛明溪:嗯?什么人?另一边,留守在无涯峰的洛明溪却不怎么好。 在温言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之后,洛明溪正在屋子里自闭,干啥都提不起劲儿。还是临春河来找她,她才知道,楚念声居然丢下她,跟秋锦悠一起下山去玩了。 她果然是个冤种! 师姐们就没一个想起来安慰她的!  “悠悠,你这是怎么了?” 秋夫人伸手握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手,看着她柔美的脸庞上一闪而逝的愁苦,眼底也仿佛蕴含着一丝丝愁绪。 很难见到秋锦悠露出这样的神色,恐怕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些愁闷的情绪已经落在了脸上。 “是遇到什么事了?” “娘……” 秋锦悠不知道从何说起,要是楚念声说的是真的,她和蓝夜舟之间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这一刻,洛明溪就体会到,自闭是没用的,没人心疼自己,还是要振作起来,创翻全世界,自己就开心了。 放走温言的时候,一来是妖族那些长老根本没给她反对的机会,二来是那时候她和秋锦悠都还沉浸在楚念声带来的震惊中,真没想到要做什么。 要说受伤,洛明溪还真有一点,再多是没有的。 洛明溪自认为十分小心眼,还睚眦必报,温言摆明了要利用自己当挡箭牌,自己好心好意救了他却被他当做驴肝肺,真当她是泥捏的啊? 她得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送那个妖族小王子一份大礼。 转念又想到秋锦悠居然带着楚念声回家,也没想着带自己一起,就气鼓鼓的。 掐指一算,自己好像也该回家了,不过在回家之前,她得先准备点东西 “不是,小师妹,这不合理,为什么你回家,还要带上我?” 楚念声就不懂了:【啊啊啊小师妹这是要回家了?还要带我去?我这是要去直击现场了吗!】 洛明溪:要是你把脑子里那看戏吃瓜的兴奋尖叫收一下,我就真信了。 楚念声这家伙,这废话怎么这么多!半天都说不到重点是什么意思! 洛明溪狠狠地磨着后槽牙,仔细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让楚念声快点说到重点上,还要盯着临春河脸上不要带出什么来,因此她那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楚念声心有戚戚然地看着洛明溪便秘的表情,“啧”了一声。 【小师妹这是怎么了?难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要在沉默中变态了?还是这次打击太大,小师妹幼小的心灵已经扭曲了吗?果然,温言在小师妹的心目中,份量始终是不一样的。】 洛明溪:!!! 妈哒,就不要再提那个温言,那简直就是她的黑历史,恨不得所有人都忘掉。 算了,她自己都忘不掉。 她现在咬牙切齿就想着好好收拾一下那个不识好人心还想把自己送上绝路的妖族小王子。 【虽然可以理解小师妹这次遭受极大打击,没自闭已经算很好 ,能出来散散心就更好了,可她不回去,那她家里那边的剧情要怎么走?那么大一场戏,缺了她是不是不对劲?】 洛明溪:所以你能不能直接叭叭到底是什么剧情! 不知不觉间,心底的恼怒已经带到脸上,洛明溪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扭曲。 “小师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受伤了?” 楚念声看着洛明溪的表情变化,第一反应就是洛明溪受伤了,当然第二反应就是:“这是肚子疼?吃错东西了?难道小师弟又找你试药了?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随时都突发奇想炼制一些奇怪的丹药,轻易不能乱吃,说不准那一次你就能看到小蘑菇跳舞了……” 听着楚念声的碎碎念和心声重叠,洛明溪再次露出了牙疼的表情:“我没事,没受伤,也没有吃错药。” 【咦惹,小师妹这表情,更像是吃坏了肚子,以小师妹的偶像包袱肯定不乐意说出口,我要不直接带她去厕所?】 洛明溪没忍住,咬着后槽牙说:“更没有肚子疼,也不用去厕所!” 他的眼中掠过慌意,碰了下鼻尖,语气生硬:“过了!一点狐丹碎片而已,也不至于一直折磨我。还有,我哪里想什么了!我只是想问你那蛇是什么东西,打哪儿冒出来的,好端端地坐那儿,莫名其妙就冲上来砍我。” 楚念声不打算解释:“我没和他揭露你的底细,你便也别问他,总之是有用才留着。” “切,一条野蛇也百般护着。”乌鹤看看她,又看看旁边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的树叶,片刻,又扫她一眼,再移开视线。 “那什么,”他的手微微拢紧,声音渐小下去,“会不会,不舒服?” 话落,两人都陷入一阵沉默,没人吭声。【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0-170 第161章 第161章“你在担心什么?”…… 两人站在角落,谁都没作声。 一个抬头盯着树看,另一个低头看地。 死一般的寂静中,乌鹤往她那边挪了步,低下发僵的颈子:“欸你——” “不准说话!”楚念声猛地抬头,直直朝他臂侧撞去,直撞得他后退数步。 乌鹤轻嘶一气,捂着胳膊说:“何必发火,我不过问一句。若是弄得你不舒服,也好、也好——” 天色微亮,白金色的光束穿透云雾,落在“河神庙”的牌匾上。破旧的“河神庙”像是被镀了层金边,仔细看去,竟带了些神光。 兰无思按照红红指示的方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放出去的蛊虫全被震碎,没了踪迹,只能靠着红红摸索半天才找到这河神庙。 这刚找到的惊喜还没彻底迸发出来,兰无思便被挂在墙上的身影给唬了一跳。 她躲在树后,定定打量半天才认出那个身形狼狈不知是否还有呼吸的人是天极宗寒石长老。霎时,兰无思默默咽了口唾沫,心如死灰。 她知道她的蛊虫是怎么没的了。 这寒石长老都被挂在墙上陈尸,她的那些小虫子能做什么,也不知道少主他们还是否活着。 思量至此,兰无思的眼眶竟盈盈落下滴泪来。 正当她伤心时,只听得庙内传出阵阵说话声。兰无思愣神片刻,又见栾郁栾萱走出来,像是再为什么事情犯愁。 她眼神一亮刚要上前便听得两人商讨道。 “哥哥,你觉得一只山鸡够吗?” “恐怕不够,我们这人多,光一只山鸡都不够塞牙缝……” “也不知道这地方能抓到些什么。”栾萱抬手,指尖的玉衡发出“嗡嗡”的响声,像是在召唤,“河神大人也不知道去哪了,不然可以问问她想吃什么。” 栾郁点头,指尖的玉衡也一同发出响声。 不多时,只听得周遭不断传来禽兽踩踏树枝的细微声响。 若是墙头的寒石还醒着,必然要目瞪口呆,这两人竟然能召唤动物!他们是以御兽术出名的栾家人! 兰无思一时沉默,她不过与少主分开几日,少主居然沦落到要伺候别人!心下的怒火顿时旺盛起来,待她看见那人,她必要 一息,两息,三息。 一道冰凉的触感蹭上他的脖颈,轻轻划过,像是在逗弄。 栾郁眉间一跳,猛地睁眼将那只做乱的手抓住。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拱起,毫不留情。 “嘶。”兰无思惊呼一声,“疼。” “兰无思。”栾郁略带惊讶,松开手语气淡淡,“你怎么找到这的。” “兰姐姐!”栾萱倒很高兴。 “小姐。”兰无思行了个礼,随后轻哼一声噘着嘴依在栾郁身上,像个没骨头的小蛇,“少主,你可让奴家好找啊。” 栾郁:“好好说话。” 兰无思娇嗔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正说着她的可怜遇到了裴褚崖这个不近人情之人,一扭头却见楚念声同裴褚崖缓步走来。 当即脸色一变,从怀中放出红红准备迎敌。“少主小心,这两个人” 话音未落,栾郁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将红红收回,“无妨。” 栾萱一下便抓起只肥硕的山鸡,邀功似的递到楚念声面前,“河神大人您看,我捡到只肥鸡!早上让燕叔给我们烤了吃怎么样!” 栾郁也抬步朝楚念声走去,“河神大人,您去哪了?这位是?” 他的目光越过楚念声落在身后的裴褚崖身上,带着些防备。 “捡垃圾。天极宗裴褚崖。”楚念声言简意赅,略过几人错愕的神情,对着“咕咕”乱叫的山鸡点点头,“挺肥。” 栾萱顿时比族长夸她御兽能力变强了还高兴,逮着鸡翅膀就往庙里跑,“那我去找燕叔了。” 待栾萱一走,楚念声似笑非笑的目光便落在兰无思身上。她猜的果然没错,这人和栾郁他们有关系,那幻阵恐怕也是幻境玉衡中的一部分。 “又见了。” 兰无思心中的怒火“啪”地被冷水浇灭,整个人蔫了吧唧躲在栾郁身后。 冤家路窄,这两人她可打不过。 少主你自求多福吧! 栾郁还在想自己该先消化“河神大人捡垃圾居然把裴褚崖捡了回来,她是在骂裴褚崖是垃圾吗”这个问题,还是该赞叹,“河神大人居然与传闻中天极宫大弟子裴褚崖如此熟稔,真不愧是河神大人,能力超群。” 栾郁一时反应不过来,只狐疑地看了眼兰无思,“河神大人,这是我的朋友兰无思,您竟然认识她?” “一面之缘。”楚念声颔首,见后者像只炸了毛心虚躲起来的小兽,便收回了目光。“那些人还安分吗?” 楚念声一边抬步朝庙内走去,一边又望向上头挂着的硕大一坨不堪入目之物,只觉得辣眼睛的很。 心下一烦,撤去禁制,墙上压着的力顿时便卸了去。一排被绳子牵着睡着的弟子陡然失力,一个拉着一个朝前倒去。 “噗通”声伴随着哀嚎声此起彼伏,挂在墙头的寒石被一股力拉着往下,茫然睁眼,就见天旋地转,再睁眼自己已经仰面躺在地上了。 寒石恍恍惚惚抹了把脸,蒋干涸的血渍擦去,下意识松了口气。“终于下来了。” 裴褚崖瞧见这几人跌成一团的模样,蹙蹙眉掩去眼底的不屑,佯装出一副关切惊讶的模样。“寒石长老?这是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话音,寒石身子一僵,缓缓扭身抬头错愕不已,话语中不免带着责备。 “裴褚崖?你怎么和这妖孽一起?” 寒石见他同楚念声一起,脚步虚浮,语气虚弱,又瞧见身侧的楚念声神采奕奕,周身的气韵比先前更甚。下意识脑海中便出现了些不入流的邪门功法。 这难道是! 这妖孽采补了他们天极宫的大弟子?!! “你糊涂啊!”寒石痛心疾首,心痛得恨不能晕厥过去。好歹毒的妖孽,竟对他们的最有潜力的未来掌门下手! “怪我没早些收了这妖孽,是长老对不起你啊。” 思量至此,寒石极度挣扎起身想替裴褚崖报仇,奈何他本就没什么实力,全靠一叠又一叠的符箓。偏偏这妖孽不知使了什么邪门功法,竟让他的符箓全然失效了。 寒石悲凄万分,瘫坐在地,倚着弟子,两行老泪落下,脸上的颜色更混乱了。 楚念声木着脸,不是很明白这人为何这般激动。视线落在哪几名满脸写着“我有话想说却不能说”的弟子上,心下泛起了嘀咕。 不就是挂在墙头一晚上,至于受这么大刺激。 一时间,楚念声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又丰富了许多。 默默跟在栾郁身后混进河神庙的兰无思明白了寒石所想,于是便凑到栾郁身后小声询问。 “是我想的那样吗?怪不得你说的河神大人会赶来救裴褚崖出幻境,两人情谊颇深啊。看来传闻不可信。”她啧啧称叹,什么不懂怜香惜玉,看来都一样。 兰无思幽怨地拉着栾郁的衣袖,只是这家伙总是不开窍。 “莫要胡说。”栾郁的神情并不美妙,将这份怀疑深藏于内心。他一把将兰无思的头给按了回去,“继续躲着吧。” 兰无思:哼! 眼瞅着寒石老泪纵横的模样并不美妙,楚念声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坦然道:“是我做的,有问题?” 不就是带着这人来河神庙,多大点事。“阿统,你快瞧瞧这人是不是脑子被拍出问题来了。” 阿统欲言又止,那种污秽的东西它可不能说出来,污染了它的乖乖宿主。 阿统沉默看着楚念声,顿了顿,“可能是的。一般年纪大些的人总是脆弱些。” 楚念声:原来如此。 得到了楚念声的承认,寒石气得整个人不住地颤抖,指着楚念声话都说不利索,只能不断重复着“妖孽”二字。 楚念声眸子一眯,压低嗓音威胁,“再指我就继续挂上去。” 寒石: 默默将话咽了回去,眼神幽怨带着控诉。 可恶! 看着他们鸡同鸭讲,同时也一头雾水的裴褚崖眼角抽动一番,轻咳一声止住这场闹剧。他有个预感,两人再讲下去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见几人目光汇聚过来,裴褚崖指节压着唇掩盖住声声咳嗽,叹了口气,“寒石长老,弟子方才受了重伤,是这位楚修士帮了弟子。” 微阖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长睫轻颤,裴褚崖编造了一个自己被魔兽袭击,体力不支,楚念声挺身而出将自己带到河神庙的故事。 语气平缓,像是潺潺溪流般滑过人心房,让人心情舒缓。在场之人皆下意识地相信了这话,就连被裴褚崖追赶地极为狼狈的兰无思也怔怔出神。 她小声嘀咕,“难不成是我跑得凑巧,没遇到那么可怖的魔兽?什么魔兽能把天之骄子的裴褚崖伤成这样?那我这运气也太好了些。” “为了感谢楚修士的出手相助,裴褚崖愿意答应楚修士一个要求。”裴褚崖定定望着楚念声,目光诚挚,俨然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是这段时间恐怕要叨扰楚修士了,待裴褚崖痊愈,定厚礼相谢。” 楚念声神情不变,语气淡淡,“不必。” 她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一个个低头掩盖自己存在感却竖起耳朵听得仔细的天极宫弟子。 “找你,只是因为你是天极宫的弟子。” 楚念声目光上下扫视他一圈,整个人被一股疏离感笼罩,“他们,砸坏了我的庙。” “不用替我做什么。” “赔偿就好。” 裴褚崖淡然地神情一僵:? 往后几天,楚念声只往医谷跑过两趟。 现在与她同一批进入外门的其他修士大部分全在医谷养伤,因为这事儿,课也停了。 她起初还会去医谷打探情况,但她一去,那些同门便要尽数围上来,要么拽着她说些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谢话,要么当着她的面叱骂柏师兄,又或往她怀里塞东西。 她实在适应不了这份热切,连平时嚣张跋扈的劲儿都拿不出来,只能充当一块木头,别人说什么她都僵硬点头。 就这么跑了两回,她实在不愿再去。 况且迟珣也有些反常。 这人在论起规矩时虽古板了点儿,可平日里也会说些玩笑话。 但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从眠水泉回来后,他就变得客气许多,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若只是这样就也算了,偶尔她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待扫视四周时,又会与他撞上视线。 自然,仅短短一瞬,他便会不着痕迹地移开。 她实在思索不清这人在想什么,干脆懒得理他。 毕竟现在她有很重要的事—— 再过不久就是内门考核。 虽说按原著来看,这是她的最后一段大剧情,可她还是想尽心准备。 不上课,她便自个儿修炼,闲暇时还会去楚霁云那里拽着他对练,比平时在外门弟子院上课效率更高。 况且,系统也发布了新任务:“<眠水泉>的最后一项支线任务已经发布了,请宿主及时查阅。” 得到系统提醒,楚念声点开了任务面板—— 【主线任务:眠水泉】 [支线4:放跑蛇妖(未完成)] 第162章 第162章“你在这里待一阵,过…… 楚念声对这任务很不满:“放走?我辛辛苦苦抓回来的蛇,你说放走就放走了?” 不仅抓蛇的时候不容易,养起来也麻烦。 这些时日,以防被人发现这条蛇,她不知用了多少灵器结成禁制。 还有教他识字用的傀儡符,也是大把大把地用。 几天后,前往白涛山秘境的路上。 时隔多年,他们留药山庄终于又要去白涛山秘境了。这次还不用辗转几个传送阵和其他宗门挤,也不用自己赶路了,他们可以坐浮风船。 说是船,其实是一种巨大的飞行法器。 灵器阁这飞船又大又气派,一看就是要烧不少灵石,载着他们百来号人绰绰有余,甲板上风景开阔。灵器阁的人还支了架子推出几台机器,点了炭火在甲板上搞起了烧烤。 山庄的弟子被邀请来一起参加,甲板上弥漫着烧烤的香味和快活的空气。 “我好爽,感谢少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少庄主半夜出去找女人。让我们坐浮风船还请我们吃烧烤。”那人啃口香喷喷的牛肉串,整个人被幸福包围 “你有没有点出息?”明毅纠正他,“那叫贼人误入山谷,少庄主进去是搜人,不是找女人。” 那人反驳道:“你不爽吗?我超爽的!没出息怎么了?我都忍不住想看白涛门那帮穷鬼看见这浮风船是什么表情了,你说是不是啊马明?” “昂?”马明,或者说披了马甲出来吃烧烤的楚念声,“泥书撒吗?” 明毅:“你把嘴里的肉咽下去再说话。” 楚念声把肉吞了,顺便还喝了大半杯果汁:“我说我们和白涛门之间,是有什么恩怨来着?” “马明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楚念声摇头。楚念声的二哥楚景风离开前,确实找裴褚崖谈了次话。 “那少庄主要改吗?”楚念声问。 裴褚崖淡淡道:“不改。” “我刚和念声说,我会尽力救你,你也说信我。”他语调拖长了些,面上茫然道,“这便忘了?” 楚念声嘴角一抽:“……没忘。” 裴褚崖和她赌气,连表情都生动了不少呢。 另一边,白苏长老问完了,带着一箩筐建议满载而归。 “少庄主,你看看这几处的药材,是不是在仔细想想?” 裴褚崖并未看他提出的那几个要牺牲的地方,只是淡淡道:“我很早以前便仔细想过了。” 想过很多遍,什么方式可以救她。 “还是说长老您自认医术比我高超,能发现我也没想到的遗漏?” “嘶——”众人发出一阵抽气声。 他们少庄主向来和蔼近人,就算白苏多次刁难,他们也没见少庄主红过脸。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直白地就驳了别人面子,这话不是在骂白苏的医术差吗? 几个灵器阁的弟子拿着烤好的肉凑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也混熟了。 “白涛门怎么了?我听到好几个人说。” 他们把肉摆好饮料买上,准备吃瓜:“也说给我们听听呗。” “好像是与他们的弟子之间发生了什么摩擦,后来不知道蓄意报复还是想钱想疯了,他们把药草收购价翻了两倍。” “哦,什么摩擦?”楚念声好奇地插了一句。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他们这帮炼体的看不起医修。” 明毅补充:“所以少庄主干脆就不去了,都是委托北玄剑宗。” 提起他们这次出行的目的,话题自然而然转到剑宗上。 “北玄剑宗,那帮剑修糙得很。从来不晓得好好处理药草。”有位医修弟子抱怨道。 明毅接话:“我们也和他们不太对付。动不动就说我们的剑法不够光明磊落。用毒这种不入流的招式,实在卑鄙。” “用毒药怎么了?”一位器修把喝空的杯子往桌上一扣,仿佛里面装的不是果汁而是白酒,他还喝上了头。 “我们器修不仅用毒,用暗器的用刀用剑的,有什么用什么,这就是卑鄙无耻了?” 他从旁边随便拉了个人:“我跟你讲,以后谁要是敢这么跟你讲话,你就打回去。” 那位被他拉住的人有些局促地道:“可我是医修,我不能打呀。” “没事,我可以给你炼个好用的攻击法宝,操作简单,像我们小少主那样没什么灵力的也能用。” 话题逐渐跑偏,有人小声嘀咕:“什么?少夫人也能用,难道少庄主就是被这个打了。” “别看我们小少主灵力不多的样子,她在用机关这方面可拿手了呢。” 灵器阁的弟子们拿出一些小巧的法器,大方地分享给他们的医修朋友。 “拿去,谁看不起你,你就拿这个打他的脸。” “把他的脸打肿了,看他还敢不敢这样和你说话。” “对,打肿!打肿!”场面逐渐失控。 楚念声:……? 他们喝的这果汁里,真的没有掺假酒吗? 看时间差不多了,楚念声匆匆离开了人群,回到船舱。到了房间,楚念声第一时间打开窗户透气。 “应该没有味道了吧?”她低头凑近自己手掌心,嗅了嗅,没闻到味道。又去点上了除味用的熏香。 裴褚崖鼻子好像很灵,隔着点心盒子都能通过味道猜出盒子里的点心。 吃一堑长一智,楚念声这次吃完烤肉,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销毁证据。 这熏香是她特意找听雨要的,是一种类似柑橘的清香,希望有用。 要是被裴褚崖怀疑她偷吃了烤肉,不知道又要给她灌什么汤药了。 还是不太放心,楚念声把身上的外袍脱了,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就听到了敲门声。 门外的人很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咚咚咚。” 楚念声飞快地把沾了味道的外袍藏好:“请进。” 裴褚崖进来,手上还端着个托盘。 还真是准时准点。自从那日在药阁中把她的治疗方案定了下来,裴褚崖雷打不动地给她送药。 楚念声轻叹了口气:“外面那么热闹,少庄主不和他们一起吗?” 怎么回事? 她踉跄起身,可这地晃得太厉害,实在难以站稳。 没一会儿,竟有玉白色的气流从地底下渗出,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生长,将她和迟珣迅速包裹起来。 第163章 第163章他好像不认识她了。 白光合拢的瞬间,楚念声的眼前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她尚未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就有阵剧烈的耳鸣紧随而至。 活像有人往她脑袋里塞了个摆钟,止不住地晃震。 震得她头皮发麻,意识混作一团,头疼得快要碎了似的。 她紧闭起眼,松开在胡乱扭动的蛇,捂着脑袋直喊疼。 不过短短几秒,那嗡鸣就倏然消失了。 余痛渐消,楚念声吃力抬起眼帘,却发现眼前的迟珣已经不见踪影。 她又低下头,发现蛇也没了。 不光如此,周围也不是灵幽谷的景象。 而是一间黑洞洞的房屋。 她就站在房子中间,这房间的摆设布置都极其陌生。 关于山下城镇中的谣言,系统曾给出了两个嫌疑人。由于一不小心错过了逃跑机会,楚念声不得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与这两名嫌疑人正面遭遇。 嫌疑人其一牧轻霜,手腕上缠着一圈绷带,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楚楚可怜。 眼见着裴褚崖牵着楚念声的手走出来,她那随时可能会哭出来的眼睛因为震惊睁大,透出些许疑惑和茫然。 而另一位嫌疑人,也是这本书的男主,韩钰皓。 身为书中主角,韩钰皓长得自然不差。剑眉桃花目,意气风发。只是现在皱着眉头,浑身带着一股暴躁劲,好似别人都欠他似的,白瞎了那张脸。 这人一上来就面露嘲讽:“呵,我以前竟不知道少庄主如此忙碌,连见我师姐一面的空闲都没有,有了道侣真是大不一样了。” 末了,还不客气地瞪了楚念声一眼。 楚念声假装没看见他。 昨日她只披着马甲远远看过韩钰皓一次,现在和他面对面,又觉得和自己知道的有所差别。 楚念声的视线下意识地往裴褚崖的方向飘,一个个的人设都不太对劲。 算了,她实在不想掺和进这三个人的纠葛之中。若不是裴褚崖硬是拉着她来,她早就跑了,还能少喝一碗药呢。 话说裴褚崖怎么还是拉着她的手不放? 楚念声不满地抽了抽被裴褚崖抓着的手,没能挣开。 裴褚崖不解地望过来。 “我打扰到你们了吗?要不我先走吧?”楚念声立刻换上了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 她这反应与之前翻墙时差距有些大。 裴褚崖手上不松,轻声说:“等一会儿就好,很快。我还有事未和你说。” 楚念声不满地撇撇嘴。 还很快,别以为她没读过原著,但凡这三人的对手戏,作者能水个五六章。他们扯来扯去说不清楚,最后遭殃的只有她这个恶毒女配。 可惜逃不掉,楚念声只能再往裴褚崖身后躲了躲。 她听见裴褚崖向那两个人说:“两位有什么事吗?我还得去给念声配点药。” “你还好意思问我们有什么事?我们找了你大半天了,你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 韩钰皓愤愤不平:“我问你,你为何要处罚那个将玉牌借给师姐的弟子?还在整个山庄通报”。 咦?白苏长老脱口而出:“这紫仙芝,他也同意你用了?” “我说三长老,恕我失礼,您是老糊涂了吧。这紫仙芝是我们少庄主找到的。他为何不能用?” 明少英在旁边憋了半天,早就看不惯这白苏长老不停地挑刺了。 医术相关的事他插不进嘴,但白苏长老指出不给用的那几样药材,他都有印象。 不都是他们少庄主劳心劳力找来的吗? 那些药草虽然是统一放入药阁保存,但他们少庄主作为找到药草的人,当然有优先使用权。 “什么?” 白苏长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山庄中药材是由山庄中人从世界各地寻来的,他哪记得具体是谁找来的。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不确定道:“那这树龙骨……” “三年前,少庄主同庄主外出游历,偶然得的。”明少英立刻答道。 “那这玄清丹呢!这玄清丹是化明炼的吧?” 被称为化明的老者摸了把胡须解释道:“听闻我炼成此丹,少庄主特意来求,我便用那丹药同他换了几味丹方中缺少的药材。” 白苏长老:“……” 见鬼了这是?总不能里面所有要用的药材都是裴褚崖找到的吧?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楚念声支着手,看白苏长老一张老脸逐渐憋得通红。 要知道裴褚崖作为医术天花板,可是有金手指的。他找珍惜稀有的灵草特别容易,也就是所谓的气运极佳,容易偶遇天材地宝。 就算他和别人一同进百草谷,走的同一条路,他采到的药草也比别人高一个档次。就真的很玄学。 所以当初她在百草谷里看裴褚崖摘了把花,便以为那是什么稀罕货。说起来,那花还插在她卧房的花瓶里呢。 “这里面有什么你还没找到,或暂时没有的药草吗?”楚念声好奇地问裴褚崖。 “有。”裴褚崖给她在药单上指了几下。 “好。”楚念声搓搓手,“我也来帮忙找。” 裴褚崖在拜入北玄剑宗前,居然在留药山庄呆过。 刘二清了清嗓子,以讲故事的口吻说道:“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年有修士下山除魔卫道,从邪修手中救下了一批孩子。那些邪修手段狠毒,居然拿小孩子试药,留药山庄便收留了那些孩子,让他们在山庄中治病养伤。” “那些被邪修掳走的孩子大都有着灵根,待他们伤愈,庄主给他们选择,留在山庄中修炼或者下山回乡寻找亲人,都行。” “少庄主伤得重些,待他痊愈醒来,牧轻霜早被剑尊看中,带回了剑宗,两人便这样错过了。少庄主听说他救命恩人去了剑宗。便也离开了山庄,拜入了剑宗。” 楚念声也愣了一下:“……我不能去?” 楚念声一讶。 裴褚崖将那人处置了? 经过了昨天的事,楚念声倒也明白裴褚崖拿的不是无私奉献的男配剧本。这家伙切开来是黑的。 但不管是将牧轻霜丢在瀑布之下,还是换了个出口提前溜出百草谷,他都是偷偷做的,未留下什么把柄,很明显不想和牧轻霜韩钰皓撕破脸。 牧轻霜脸色微白,提到告知掌门,她肉眼可见地慌了:“可是掌门比师父还凶。” “我会如实告知。”裴褚崖说,“若掌门认为我将那位弟子逐出山庄的处罚不妥,我一定改正。” “可……但是……” 牧轻霜“但是”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最后只好求助地看向韩钰皓。 韩钰皓彻底绷不住,指着裴褚崖道:“好啊,裴褚崖,你们留药山庄攀上了灵器阁,可真是硬气了不少!” 说完,又狠狠瞪了楚念声一眼。 楚念声继续假装没看到,她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刚刚韩钰皓拿出救命恩人这件事道德绑架,她以为裴褚崖会答应他们的要求来着。 结果裴褚崖不按常理出牌。 韩钰皓以为她威胁了裴褚崖还是怎样?这个锅她可不背啊。 楚念声没有反应,裴褚崖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角,更是挡在了楚念声面前,把她护住。 见此情景,韩钰皓眉头皱得死紧,语带威胁道:“既有灵器阁相助,那这次白涛山秘境开启,想来留药山庄也不需要我们剑宗帮忙了吧?” 裴褚崖挑了下眉,并未接话,只是把捏在手里的传音符往前递了下。 她也算理清了眼下的处境—— 首先,他们仨都掉进了灵幽山的某处幻境。 其次,她没了灵力,迟珣失去妖力和记忆,那蛇妖则不知所踪,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最后,她探不着丁点儿灵力妖气,也不知道是谁将他们拉入了幻境。就算她记得一切,目前也没有任何离开这儿的头绪。 楚念声望向半空高悬的明月,想了想道:“行吧,先去蛇仙洞取那什么鳞。” 既然不知道怎么 先找着那蛇妖,弄清楚他又是什么状况了再说。 第164章 第164章“我实在,有愧于兄长…… 去蛇仙洞的路上,楚念声没忘记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所谓的蛇仙城还挺大,不过大概因为是在夜里,城中没有一盏灯火,路上不见人影,也听不着半点声响。 她和迟珣一路往东走,出城,再进了一片荒无人迹的密林。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终于在一处漆黑的洞口前停下。 洞口两侧各竖着一座长蛇盘柱的石雕像,雕像前还砌着用以放贡品、烧香的石台。 “到了,”迟珣顿住,“这便是蛇仙洞,我会在外面等你。” 在留药山庄中心有一处洞穴,穿过洞穴,在山谷深处有一个名为百草谷的秘境。 曾有位医修为给自己的好友治病,巡游四方,寻找已经失传的灵药。 机缘巧合下,在此地发现了一处秘境,秘境中生长着许多已在外界灭绝的灵草。 他深入秘境中,采挖灵草,又召集各路医修,同他一起研制药方,终于将已经失传的灵药复原。 可他终究晚了一步,他的好友未等到可以治病的灵药,就先一步撒手人寰了。 医修悲痛不已,若药方没有失传,若他能早些集齐药材,可能他的友人便不会离他而去了。 于是他下定决心,在百草谷附近建起了留药山庄,招收弟子,传授医术,收集各类药材药方并细心地保存起来,将这些传于后世。 这便是留药山庄的起源。裴褚崖拿着传音符往前一递,韩钰皓剩下的话全部被堵了回去。 昨日拿着七星令,逼着裴褚崖亲自进百草谷找人时,韩钰皓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会被裴褚崖反将一军。 楚念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数位侍从,一行人向山庄中心的那个山洞走去。 主动出击,去“捉奸”。绝杀。 楚念声被他这句憋得说不出话,她又等了一会,见裴褚崖真的不打算走。 只好翻出裴褚崖之前写的药草清单来,仔细看过一遍。这清单上还真有晶血莲这味药材,就写在很显眼的位置。 她捧着药草单子凑近裴褚崖,在路过墙角的阵眼时,把温度又调高了一些。 “少庄主,我有个问题问你。” 白涛门的各处房间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房间里桌子椅子还是从浮风船上搬下来的。搬了一半,他们就发现了地板下的玄机,全趴地上看阵法去了,以至于楚念声的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被裴褚崖占了去。 这椅子勉强能坐两个人,楚念声毫不犹豫挤了上去。 裴褚崖愣了下,正想起身给楚念声让位置,楚念声把那药单子放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袖问道:“这上面的药草,有哪些是生长在白涛山秘境中的?” 她身上穿的是裴褚崖之前给她穿的外袍,围着围脖,整个人毛茸茸软绵绵的,存在感极强。半边身子倚在他手臂上,能感觉到温暖的热度传递过来。 裴褚崖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位置后,才像个被夫子点名的学生一样,忐忑地答起题来。 “我猜。“听他说完,楚念声指着药单上的晶血莲道,”这个最为珍贵难寻?” “嗯。”裴褚崖点头。“晶血莲的生长周期极长,且开花前像冰块一样晶莹剔透,隐藏在雪原之中,很难被人发现。” 楚念声摸摸下巴,既然系统给她发布这个任务,那这一次秘境开启,就是晶血莲成熟的时候喽。 “那这雪莲开花时长什么样?”楚念声又往裴褚崖那挤了挤,继续问。 “未开的时候,花苞与普通的冰凌别无二致,开放后花瓣逐渐变色,最后变成血红色。” 血红色的雪莲…… 楚念声若有所思,好耳熟。 不会是剧情里出现的那个吧? 在剧情里面有提过,他们在一处遗迹中偶然看到一株红色雪莲。这雪莲的香味吸引来了成群的妖兽,混乱中,他们一行人遭遇了雪崩。这之后就没有关于这株雪莲的描写了。 楚念声沉默了,她的宝贝雪莲不会就这样被雪崩给埋了吧? “那这晶血莲很难找吧?”楚念声问。 裴褚崖声音紧绷:“我有头绪。” 裴褚崖被她紧挨着,视线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药单子。就算不去看,也能感觉到楚念声离得很近。被她的气息包围着,感觉室内的空气都燥热了几分。 而楚念声问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后,还不打算放过他:“既然少庄主有头绪,那就交给少庄主去办。那你再给我讲讲其他的。” 楚念声问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时不时观察一下裴褚崖的反应。 见他双颊隐隐泛红,勾起唇角。 热就对了,她在这挤着他捂了半天呢,早该热得受不了了。 “少庄主你热不热?都出汗了。”楚念声屈起手指,去擦拭他额头上的薄汗。 只碰了一下,旁边的裴褚崖就猛地起身,逃跑似的从楚念声身边走开了。 “主人啊。”侍女听雨凑过来问,“您刚才不是说感觉好些了,叫我们一起去找裴少庄主吗?” 可他们走的这个方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 “我是去找他呀。”楚念声头也不回地答道。云都,正是三月。春山饮雾,杏花满枝头。街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一红声女子和一冰川色声袍男子走在街头,“找那浮若医仙,来此地是何缘由?” 裴褚崖面无表情,似乎很是不喜这俗世烟火,但他身旁的楚念声倒很是惬意。 “你难道没听说过那医仙虽叫浮若医仙,却几乎不待在浮若吗?” “不曾听过。”少年声音冰冷讥诮,有几分不悦的补充,“凡世我已太久没来。当年作战裴,那医仙说不准都没出生。” 楚念声见他因此不悦不禁失笑,回忆起前世曾听谢行简说过有关医仙的零星记忆,轻轻解释:“我也只是听说嘛,浮若下设百草堂遍布天下,而开设百草堂最有影响力的,当属云都沈氏。因此在此处找到医仙的可能性比较大,若是找不到,再去浮若也不迟。”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没说,便是空青仙君临走前交给她的一封密信,要她亲自交到沈夫人手上,所以云都总归是要来一趟的。 云都繁华,车水马龙,楚念声走到一个糖人铺子前,拾起一只刚制作好的小糖人感叹:“这人间精致的玩意儿可真不少,你看,这像不像你?” 少年看着凶神恶煞的小糖人,目光更冷,并不想搭话。 那店铺老板接话:“姑娘可真有眼光,这糖人儿啊正是根据《志异录》上的最厉害的神仙妖怪所画,卖的可火爆嘞,要是等到日落西山,孩子们下学,这糖人儿可就要卖完咯。” 楚念声买了两只,突听到身后温婉娇弱的女子声音,“老板,也给我来两只。” 少女身着碧绿烟衫,姿态曼妙,面色却十分病态,她手握绢帕,虽在极力压抑,却还是轻咳了一声。 她身后停了座梨木软轿,前后站着六位侍卫侍女,轿身雕刻着精美华贵的云纹,轿顶悬挂着流苏,迎风微动,发出清脆声响,显然出身不凡。 楚念声觉这软轿的样式有些眼熟,一裴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况且,这少女真是奇怪,都病成这样了,买个糖人何须自己出门? 正这裴,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和吵嚷声,侍女匆匆过来附耳:“小姐,阙少出来了。” 彼裴,阙少马蹄失惊,人群四散。 面色病态的少女却脊背挺直地站在街头,静静拿着糖人,唇角扬起浅笑,好似在等待什么。 与此同裴,另一座硕大古朴雕刻繁复花纹云轿从另一道分岔路口驶来—— 同裴,失惊急促的马蹄声愈来愈近—— 病态少女预料而来的相遇并没到来,只听马儿长嘶一声,竟是在身前不远的岔口停下了! 阙少的马与分叉路口驶来的软轿迎面撞上,但不知为何,被惊扰的马儿在软轿不远处突然生生止住。 那马匹,此裴突然变得病恹恹,完全看不出先前被惊扰。 软轿前的青声小厮冷哼一声:“来者何人,胆敢惊扰我家公子尊驾?” 马上是位身着绛红宽袍的少年,腰系墨色宽带,眼睛明亮,鲜红的薄唇微微上扬,几瓣杏花落在乌发上,勾勒出几分不羁与狂妄。 他拍了拍病恹恹的马儿,摇了摇头,利落翻身下马。 少年还未说话,身后又乌泱泱涌上一群侍卫,追上嘘寒问暖:“阙少……” “阙少可有受伤?” 少年:“无碍。” 但见他们追上来,瞬裴兴致全无。 少年虽一副随意的模样,但他的贴身侍卫突然看见面前小厮趾高气扬的样子,不能丢了自家面子,拔高声音回道:“哪里来的刁民!来了云都的地盘,便要听我家少爷的!” 青声小厮分毫不让:“我家公子身份尊贵,管你是王少李少都得给我家公子道歉!” “刁民,你可知我家少爷是云都城主之子!现在道歉饶你一命!”毕竟在自家地盘,人多势众,侍卫首领一声令下,齐刷刷拔出剑。 青声小厮见对方态度强硬,也霎裴拔剑出鞘。 楚念声眼神一动,这青声小厮竟然是个修士,怪不得一人便敢应对众多侍卫。 云都繁盛,却也鱼龙混杂,这种闹剧隔两天便会发生。街上的摊贩百姓早已习惯,抄着家伙躲得远远的。可打架必有破损,待他们打完,百姓还要自个儿花钱修缮。 “倒霉哟……”楚念声:“云都城主和瑕夫人似乎颇受爱戴?好像城中之人皆对其由衷信任。” 沈夫人思及此,很是感慨:“城主大人与瑕夫人爱民如子,至于与沈府的交情……还得从二十年前九州动荡、妖邪进犯说起。” “那夜雷云压城,妖邪围困,城主身负重伤,孤身出城,以身诱敌入迷雾之森,欲与妖邪同归于尽。” “瑕夫人留在城中对付余下妖孽,一手春华剑震慑四方,竟在城墙之上尽数斩杀,城中无一伤亡,又在当夜孤身闯迷雾之森,救出奄奄一息的城主,世人不知,这瑕夫人,竟是隐藏高手。” “当裴城主虽然被救回,但已被妖邪撕碎魂魄,奄奄一息,我和医仙连夜赶到,也束手无策。” “有一个传说中的方子,缺一味药引,有尚且能一试,没有便无力回天,但那药引是在传说中才听闻过的不死草,寻常人见都没见过。” 楚念声听得唏嘘:“那又是如何救下城主的?” 沈夫人:“这正是奇怪之处,那瑕夫人真是神通广大,不知从哪找到了那一味传说中才有的药草,城主命不该绝。” “当年一战,一经数年无妖邪敢进犯云都,百姓对城主与瑕夫人由衷爱戴,这也是云都长盛不衰的主要原因。” 原来,云都如此繁荣的主要原因,竟是因为城主与瑕夫人。 可这样的瑕夫人,怎么会是妖?怎么会害修士? 得到了更多线索,思绪却更纷乱。 沈夫人垂眸喝了盏茶,见侍女回来,温声道,“少侠对剑如此执着,我还有一物赠予少侠,或许对修行有所助益。” 方才说话裴,沈夫人便已吩咐了侍女,此裴侍女将一幅画呈了上来。 沈夫人:“你打开看看。” 楚念声展开画卷,那画上大片空白,只有一只红色的蝴蝶,栩栩如生。 裴褚崖轻轻皱眉,“食灵兽?” 楚念声:“?” 看起来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画,这画上之物也不像善类。 不过这名字,倒是在书上见过。 沈夫人解释:“食灵兽,以吸食灵识为生,跟着画卷上的蝴蝶走,它知晓你心底的执念,可通向另一个世界,会指引你去往执念之处,若能参透,便是非凡缘法。若沉沦于此,便会被吸食灵力而亡。” “你对剑的执念如此深,相信会有不同的缘法,但是福是祸却不一定。我将此画赠予少侠,愿不愿意尝试,便看你自己了。” 楚念声一听剑的缘法,确实升起几分兴趣,当下便为蝴蝶注入灵力,蝴蝶翅膀果然微微颤动。 裴褚崖没想到她竟毫不犹豫,突然拽住了她,“你现在太弱。” 被食灵兽缠上之人,需以意念取胜,便是修为高强者也无法逃脱,如影随形。她竟无半分畏惧,不知是勇敢,还是蠢。 万一还没解毒,人就没了,得不偿失。 但看楚念声期待不解的目光,他阻止的话却变成了,“我陪你同去。” 沈夫人却道:“不可,食灵兽一次只能传送一人,除非上一人死,你才能进。” 裴褚崖蹙眉,手指收紧,并不打算让她去。 楚念声手腕吃疼,却突然勾起唇角,“虽然知道你这么说,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可即使如此,你的担心,也让我心生欢喜。” “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弱。倘若我这次能平安出来,答应我一个要求可好?” 食灵兽而已,哪有饕餮那么吓唬人,她不是很怕。 但见裴褚崖担心,她还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裴褚崖见她铁了心要孤身一人进去,蹙着的眉头愈来愈深,为了以防她死在里面,只能妥协,“什么?” “凑近一点。”楚念声拽着他袖口,迫他微微低下头。 在无人看到的角度,楚念声凑近他耳边裴,状似无意的偏了下头,唇瓣轻轻触碰上他脸颊。 刹那深蓝色光晕隐隐流转,一触即逝。 她在他耳边轻笑,“还是回来再告诉你。” 刹那所有声音消弭,裴褚崖微僵,眼底掠过震惊。 耳尖缓缓染上红晕,大概是太热了,他猛然推开她。 “这几天赚的钱又要赔光了……” 一触即发之际,一道剑影裹挟凛冽剑气掠来,直直插入地面,逼退两方。 阙少慵懒掀起眼皮,青声小厮皱着眉,一众侍卫皆看向来处。 一袭红裙从人群中掠过,雪白剑影在光下闪耀。 楚念声收回长剑,眉目清冷:“云都阙少,便能如此仗势欺人么?” 明明不用打架就能解决,道歉比打架还难? 躲在角落的商贩百姓都睁大了眼。 “好一个意气风发,鲜声少侠……” “这女侠是何来历?能斗过他们吗?” “这气势必是大宗门出来的……可不输于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剑法如此之快,莫非是第一剑宗的弟子?” 牧青霜不见后,裴褚崖带人找遍了山庄。最后发现牧青霜偷偷进入了百草谷,在秘境中失去了联系。 为了救牧青霜,裴褚崖亲自带人进入秘境中搜救,一夜未归。 找裴褚崖就往百草谷走,没毛病。 就是路未免太远了点。楚念声伸手抬了抬头顶的发簪,她头上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像个移动风铃。走路不仅叮铃哐啷地响,还觉得沉。 “哎呀,您别动,这头发可难梳了,我来帮您整理。”听雨从小和楚念声一同长大,深知自家主人的本性。 这位三小姐表面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上性子跳脱。今天从早忙到晚,精神一直紧绷着。说是去找裴少庄主,其实只是憋得难受了,随便找个借口出来散散步而已。 听雨帮楚念声整理了头发,又重新固定了一下面具:“您再忍一会,这面具必须是您的夫君才能取下来。” 在南耀国,丈夫在新婚之夜取下妻子的面具,有着从此之后,两人坦诚相待携手到白头的寓意。 若没摘面具,则预示着这对夫妻婚后不谐,夫妻之间知人知面不知心。 楚念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确实是,新婚之夜,不摘面具不吉利。” 听雨听出她言语中带有不快,正想仔细问问。就被远处传来的议论声打断了。 “明雀啊,你说少庄主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一个冷淡的女音回他:“不知道。” “要是赶不及了怎么办,唉,我当初该拦着少庄主的,可是韩钰皓怎么说也要他亲自去。那话说得可难听了,什么叫他师姐若是出事,留药山庄承担不起……” 那大嗓门叽里咕噜,语速越来越快:“明明早就该回来了……你说,少庄主不会在百草谷里出什么事了吧!?” “不会。” “唉,可惜我们不能进百草谷,不然我一定代替少庄主进去。你说那牧青霜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今天整出这种幺蛾子来。少庄主再不回来,到时候瞒不住了……” 说到这里,那道声音不禁拔高:“明雀啊!要是被少夫人知道少庄主不在这里,她不会以为是少庄主逃婚,一气之下把少庄主休了吧!” 那句“把少庄主休了”,音量十足,显然是没料到附近会有人经过。听到这话,楚念声带来的一众人齐齐呆在了原地,嘴巴张得老大。 楚念声倒是早有准备,向声源走去,扬声问道:“裴褚崖不在这里,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楚念声的声音,那两人皆是一愣。 是两个佩剑的侍卫,怎么看都不是医修。 那位叫明雀的女侍卫看到楚念声脸上的面具,最先反应过来,向楚念声行礼:“见过少夫人。” 另一个人表情就精彩得多了,说话都结巴了:“少少少夫人!!?” 楚念声很容易就认出了这两个人。 一开始向她行礼的女子叫明雀,另一个身材高大嗓门也大的叫明少英。 幻境的设定竟然也能这么真情实感吗?! 眼看着他快要被勒死了,楚念声及时补了句:“但其实也没那么对不住。” 殷月魄的眼中掠过一抹茫然。 “听你这意思,他也是为了你去挖的,那你这不活得好好的么。”楚念声双臂一环,“这就好比躺在病床上的人,愿意好好活下去,就已经是对家人的一份慰藉了。” 说完,她觉得自己这话挺有理,还自顾自地点点头。 颈环不再收紧,殷月魄怔然,手缓缓垂下。 那翘起的尾巴尖慢吞吞地摇着,他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似乎在思索她的话。 而楚念声也不打算多废话。 现下她已经确定,这蛇妖和那些卜师说的根本不一样。 既然这样,那鳞片就好弄到手了。 她提步往前走,嘴上道:“嗳!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你哥哥又不在这儿,我也不认识他,总聊他干嘛!我看我俩能在这儿撞见,也算有缘。我送你一样东西,权当见面礼了。” 第165章 第165章“你找错了。” 殷月魄回神,并未遮掩神情间的疑色。 “见面礼?”他没怎么听懂,“那是何物。” 楚念声兴冲冲上前,在他面前站定。 “哎呀你竟然连这都不懂!”她扬眉道,“我问你,刚刚我和你说话,你会觉得厌烦吗?” 殷月魄摇头。 这时候楚念声还跟着太子殿下在御花园里溜达,太子殿下正表示要不要去凉亭坐坐,喝茶吃点心,多给洛明溪和皇帝陛下一点谈心的时间同时也多一点他在楚念声这里套话的时间那边就有人来通传,长公主递牌子进宫了。 这速度,必然是洛明溪刚落地,就有消息传去公主府,然后长公主立刻就派人来递牌子才有的效果。 这么心急,一点也等不了的吗? 不仅楚念声这么想,就连洛明溪也如此认为,欲言又止地看一眼皇帝陛下。 看到洛明溪这样子,皇帝陛下除了觉得好笑,更多的还是心疼,这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才让这孩子变成这样? “怎么?离开家这么久,跟舅舅也生分了?以前有什么话都敢直接跟朕吵,就差骑到朕头上来了,现在突然不敢说了?” 虽然自己之前确实天不怕地不怕的,但那也是皇帝陛下亲自宠出来的,被这么挑明了来说,洛明溪突然就觉得有些赧然。 明明之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理直气壮。 可是被楚念声吐槽久了,她也莫名生出一种自己的脑子以前是不是被糊住了,自以为人间清醒,其实不然。 “跟你母亲有关?要是你不想见,朕就不允。” 长公主要想进宫觐见,也是要递牌子被允许了才能成行的。 皇帝陛下知道,自己妹妹身为长公主,从小也是在宠溺中长大,顺风顺水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比起洛明溪来,长公主更加娇弱又没主见,耳根子软,很容易就被人哄去。还是个恋爱脑,唯一一次动脑子就是为了嫁给姓洛的,而她用尽心机盘算的对象,居然就是皇帝。 那之后起,皇帝对自己这个妹妹也就淡了。要不是后来有洛明溪的出现,皇帝说不准早就把长公主和驸马塞到那个角落去了。 而长公主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怂恿,居然会觉得洛明溪不是她的亲生孩子,不是皇室血脉。 在皇帝心目中,自己这妹妹看起来更不像是皇家的血脉,完全拿不出手。 “是我自己矫情,让舅舅担心了。”洛明溪这会儿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这次回来,除了太长时间没回家,想念舅舅和表哥之外,也是听说了一些小事故,就回来看看,本来就是要见她的,她要是过来了,那也正好。” 听着洛明溪口中的那个不带感情的“她”字,皇帝就觉得,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事情正在失去控制。他不由得开始回想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有没有什么跟公主府有关的。 似乎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等等,前段时间似乎是有一份密报,说是公主府上接来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看架势应该是仙门中人,怕打草惊蛇寻常暗卫也不敢靠近,只从府上的下人口中勉强得知这年轻的姑娘还是驸马爷亲自出门接回来的,而长公主也表现得对她十分欢迎,亲自安排那个姑娘的一切。 只是那姑娘不需要随身伺候的奴仆,所以也没人能近距离靠近。 皇帝陛下皱眉,难不成还跟这事有关系?他不觉得洛明溪是什么小题大做的人,虽然总能听到说她骄矜又跋扈的性子很不被看好,但在皇帝的眼中洛明溪这样的性子极好,身为皇室血脉,有这底气骄矜,有这靠山跋扈,不才是正常的嘛?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该骄矜就该跋扈。 像是长公主那样娇娇弱弱,动不动就像是谁欺负了她一样哭哭啼啼,明明也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谁多说了几句,就算真有什么,当场撅回去就行了,身为公主,长公主的派头都拿不出来,经常惹得他头疼。 真公主,就该是洛明溪这样的。 对哦,洛明溪这次回来,自己要不要把她的封号再提一提,封个公主什么的,堵住那些人碎碎念的嘴,看他们还敢不敢明里暗里说洛明溪的坏话。 倒是洛明溪,已经入了仙门,这凡间的封号,对于她来说,倒是没什么意义了。 皇帝突然有些遗憾。 而另一边,得了皇帝的应允,长公主来得很快,在内侍的带领下,直接来了宣阳殿。 长公主面色并不好,交杂着一种激动愤恨又疯狂的情绪,潮红中带着苍白,眼底还有着遮掩不去的青色晦暗。 在看到内侍带她来的地方是宣阳殿时,那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身为琥珀王朝的长公主,多么尊崇的身份地位,每次想要进宫见皇帝还要送帖子等宣召,这宣阳殿,她活这么多年都没来过几回。而洛明溪却能在皇宫,甚至宣阳殿来去自由,这是什么样的区别待遇。 以前只是觉得皇帝对洛明溪过于宠溺,还能解释为他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对她的女儿宠爱。 可现在她知道了,洛明溪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那洛明溪又凭什么享受这一切,享受本来应该属于她亲生女儿的一切? 她必须要告诉皇帝这件事情的真相,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轨,将属于她亲生女儿的一切荣耀都拿回来。 至于洛明溪,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种,就该离她,离他们家,离这个皇城远远的,就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 长公主趾高气昂的走进宣阳殿,却被偌大的宣阳殿中突然刮过的冷风吹得一阵瑟缩。仅有几次来到宣阳殿,都没什么好印象。这里太大,也太冷,坐在高位上的王朝当权者,也太远,让她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和亲切,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就这样一个地方,琥珀王朝每一任帝皇处理政务的地方,洛明溪却能光明正大的站在皇帝身边,那么骄傲明媚,微笑着看着她。 长公主心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隐晦的嫉妒,是的,她嫉妒洛明溪。 她的女儿,至少曾经二十年是她的女儿,获得那么恣意又鲜活,是她从没有活出来的样子,比她更像是这王朝公主应该有的模样,这让她怎么能不羡慕,不嫉妒。 说来也可笑,那时候她还怀疑过,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做得不够好,一点点从羡慕变成嫉妒,然后心底一直挣扎。 那些年她也因为自己对洛明溪的无视偶尔自责,可每一次想要努力靠近的时候,看着洛明溪那张跟自己一点都不像的脸,一点都不像的性格,就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一次又一次的折磨自己,仿佛在漆黑的迷宫里,永远找不到出路。 而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挣扎多可笑,这就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从小就难以亲近,也跟她一点都不像。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陛下……”长公主刚见礼,看着皇帝那威严的面容,突然悲从中来,感受到满心的委屈,“请陛下,为我做主啊!” 说着,就直接哭了起来。 皇帝:“……” 他就知道。 他这妹妹,平时没事也想不起他来,只有找他帮忙求他做主的时候,才会跑来见他,并且会先哭上一场,哭得肝肠寸断都不一定能把事情说清楚了。 皇帝撑着脑袋,无奈地看着长公主哭得戚戚艾艾的模样,十分有经验地等着,反正万事都只能等她哭完再说。 皇帝头疼,抬眼就看着洛明溪似笑非笑的模样:咦,这里面有事啊! 迎上皇帝的复杂的眼神,洛明溪笑得眉眼弯弯,学着皇帝无奈地模样耸耸肩。 正好长公主一抬头,就看到洛明溪那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她都哭成这样了,身为女儿的洛明溪都没来关心一下,果然是冷心冷情,没有半点母女之情,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能有半点期待。 因为这一眼,长公主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力量,眼中都爆发出惊人的光亮,也顾不上哭了,好像从来没有像是这一刻一样,浑身都充满了勇气。 “陛下!她!洛明溪,根本不是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根本就不是她,她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她就没有皇家的血脉,她根本就不姓洛,也不配姓洛!” 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长公主毫无顾忌说出这些话,那是她如眼中钉,只有仇恨愤怒没有半点怜惜,洛明溪的瞳孔陡然一颤,根本做不到自己想象中的淡定。 特别是在听到长公主说她不配姓洛的时候,洛明溪脸色彻底变了。 皇帝陛下还勉强能保持着镇静,虽然不知道长公主又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但她看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样子,仿佛似乎迟早就会有这么一天。 甚至皇帝自己都会觉得,有这么一出,一点都不意外。 而且 皇帝看一眼怒气腾腾,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哭了半天妆容都没哭花的长公主,再看看一旁眉眼冷艳明媚,气势完全不一样的洛明溪。 这两人,说要不是母女,似乎才更正常。 而这一刻,刚走到宣阳殿的楚念声,也清晰听到了长公主这一段控诉和指责,响彻整个宣阳殿。 不由得跟太子殿下面面相觑。 就这么,说出来了? 拿到了鳞片,楚念声只觉回去的脚步都要轻快许多。 她跟阵风似的刮过山洞,急匆匆跑出去。 迟珣见了,还以为她身后有蛇妖在追。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些许,跟着她往回走,望一眼山洞:“是被发现了吗?” “没,”楚念声颇为神气地取出那枚鳞片,“到手了。” 迟珣顿住,神情稍有缓和。 他望着那枚蛇鳞,又看向她:“这不是蛇蜕?” “你不是说直接从蛇身上取下来的鳞片更好?我就直接取了——快,快些回去,等把这玩意儿交给卜师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在前面飞跑,迟珣还站在原地。 望着那夜色中摇曳的灯笼,他低头,扫了眼手中的木棍。 那是她来的路上用以开路的棍子,进山洞前,她把这东西交给他,还万分严肃地说这东西是她的宝器,嘱咐他要好好儿看管。 如今蛇鳞到手,倒将宝器抛之脑后。 他微叹一气,片刻后提步跟上。 拿到蛇鳞时,楚念声还兴致高昂。 可万万没想到,这事竟还能出岔子。 “这不是蛇仙的鳞片。”神态肃然的卜师观察过她带回的蛇鳞,又放回她的掌心,“你找错了。” 第166章 第166章“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不是?”楚念声露出恼容,语气硬邦邦的,“什么叫不是,你把话说清楚!” 迟珣也道:“怎会不是。我看她进了蛇仙洞,那鳞片也的确是从洞里取出来的——卜师,是不是你误看了,此事重要,还是谨慎为上。” 卜师将手拢在袖间,姿态端雅。 “迟公子,这——” “是我和你说话,你看他做什么!”楚念声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子,“还迟公子迟公子,进山洞的是他吗!谁去拿鳞片就与谁说,这样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 结契的时候,她犹豫了。“主人,真的不用叫医官来给您看看吗?” 因为楚念声装病装得太过成功,听雨也顾不上和明少英理论了,赶紧架着楚念声找个地方让她休息。 楚念声按着额角:“不用,你们退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听雨一脸担忧地退了出去,给她带上了门。 门一关上,刚刚还在打蔫儿的楚念声立刻支棱了起来。 “系统,你刚才说你全名是叫什么来着?” 那一长串的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系统。 系统没回答她,依旧机械性地重复道:【请宿主完成新手福利任务。】 【请宿主将手伸入卡池当中,抽取第一个马甲。】 紧接着,卡池出现在楚念声面前。 “就算是个没人知道的后门,不上锁是不是有些危险?”楚念声问。 楚念声撇撇嘴,抬眸。 裴褚崖那身喜服都被水给浸湿了,衣领敞开,头发散乱,脸颊上带着一些细碎的伤口。 美人就算浑身湿透了也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些破碎般的美感。 那双眸子也不像之前冷若冰霜,而是蒙着层迷雾,带着迷茫。 裴褚崖缓缓地抬起了头,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楚念声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趁他这一晃神的工夫,楚念声速度极快地出手,一把将最后一朵花抢了过来。 楚念声:“先到先得。” 这样的人,真会救她?楚念声看向另一边火冒三丈的听雨,轻咳一声,佯装头疼按住了额角:“听雨——” “主人!你怎么样?”那边的听雨见她不舒服,立刻过来扶她。 还在叽里呱啦解释的明少英噤了声,明雀眉头蹙起,眼中隐有担忧。 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好几个人喊着要去找医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楚念声给出了二选一的选项。 力量被抽离的感觉随之而来。 楚念声眼前一花,视野降低了很多。楚霁消失了,身着嫁衣,戴着面具的楚念声本人站在屋顶上。被迎面扑来的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额,你等一下。”楚念声降低重心,缩成一团,“马甲的使用是有时间限制的?” 【当然有啊。】 “哦。”楚念声冷漠地指向地面,如今地面看起来离她十分遥远,“我怎么下去?” 系统之前还因为跳崖变身尖叫鸡,这次却不害怕了:【没事的,时间来得及,回去正好让裴褚崖给你揭面具。】 【宿主跳下去就行了!】给楚念声盖好被子后,裴褚崖走出房间。 明少英守在门口,眼睛瞪得老大。如果不是少夫人睡在屋里,他可能就直接喊出来了。 少庄主啊,新婚当夜您这是要去哪里啊?你已经被少夫人发现过一次了,万不可以再来一次了啊! 裴褚崖在他的注视下退回了屋内,递出一张单子:“去帮我把这几本医书拿过来。” 明少英眼睛瞪得更圆了。您要不要这么勤奋啊,要不是属下拦着你,你今晚打算丢下少夫人在书房过夜吗! 撇开头无视他,裴褚崖继续说:“还有,让人统计一下药物的库存,有什么缺少的尽快补充。” “你这是要干什么?”明少英摸不着头脑。 大半夜的叫他去找医书不说,怎么又关心起药房的库存来了? 裴褚崖默了默,不太确定地说:“最近可能会有位前辈来讨要药材……吧?” 明少英:??? 那位前辈到底谁啊? 她哪里演技不佳了,她只是没找准自己的定位。 楚念声得出了结论,对系统说道:“至少我装病装得很像,对吧。” 系统:【……】楚念声眼疾手快地把那朵花抢了过来,还捏着花枝转了转。 面前的人眼睛追着花转了两圈,这副木呆呆的模样,倒是比一开始对着她那淡漠疏离的样子顺眼多了。 楚念声:“可我若执意要留在这里,你也阻止不了我啊?” “可是那悬崖上……”牧轻霜怯怯地指向他们之前摔下来的悬崖。 她指着的地方,一个黑影闪过,夜色中,属于野兽的竖瞳散发着点点荧光。 是一种外形酷似山羊的妖兽,一身长毛漆黑,顶着一对尖锐的羊角,成群结队地站在山崖上,窥视着下方入侵他们领地的敌人。 之前刚进入秘境的时候,楚念声就发现这里面活物不少。这山谷里能长出无数珍稀灵草,灵气充沛,野兽也一只只长得膘肥体壮。 楚念声空间中摸出一支御兽笛,带着灵力的笛音一响,站在山崖上的羊群全都静止不动了。 然后,领头的那只羊循着笛声跳下山崖,停在了楚念声旁边。它朝着楚念声俯下身来,跪拜的姿态。 楚念声坐上羊背,手中转着笛子:“这御兽笛有时间限制,我能带一个人上去。” “哪一个?选吧。” 【宿主你要干嘛!?】 楚念声看他们不爽,膈应他们罢了。 只能带一个人上去,便意味着他们之中有一个人需要留下来。 牧轻霜应该会让裴褚崖先出去吧,但裴褚崖会不会同意那就不一定了。 楚念声坐在羊背上,准备看戏,剧本都给编好了。 “裴褚崖你先同这位前辈出去吧。”果然,牧轻霜犹豫了片刻,下定决心。 随后,裴褚崖看着牧轻霜那张挂着泪珠的脸,点头:“那就我先出去吧。” 嗯? 【已发布新手福利任务,请宿主抽取第一个马甲,去秘境中将裴褚崖救出。】 可毒要解,病要治,这道侣之契不结也得结。 最后还不能被裴褚崖捅死。 楚念声靠坐在椅子上,心里盘算起来。 这之后要怎么办才好? 楚念声瞬间屏死了呼吸。 塔内的光线比外面暗淡许多,朦胧的光影勾勒出一道人身蛇尾的身影。 那人低垂下头,一头乌发又披散着,因而看不大清长相。 可那双幽绿蛇瞳实在显眼。 自下而上挑起的视线压着冷光,径直投向她。 在看见她的瞬间,他略微抬起头,一张脸也得以露出。 看清他的长相,楚念声怔住。 本来加快的心跳渐渐慢下去,轻下去。 她狐疑望着塔中那人,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跑得真快。” 第167章 第167章“蜕皮期。” 但塔中妖没有反应。 他阴沉沉地盯着她,周身萦绕着骇戾煞气。 仿佛下一瞬就会冲出来攻击她。 楚念声登时察觉到不对劲。 这人与殷月魄有着张别无二致的脸,不论眉眼还是身形,都挑不出半点区别。 但肯定不是他。 她继而发现其他异样。“我觉得最有嫌疑的是那个姓季的。”就今早刘二和她抱怨,受三长老之命下山办事的那个。 一抬手,带着抓手的机关固定在了墙上,楚念声熟练地爬上墙,先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搁在了墙头上。 “至于理由嘛,那还不是因为裴褚崖——” “夫人。” 楚念声:“额啊??” 最吓人的事情,就是刚还在念叨的人突然出现,还叫了你一声。 楚念声手一抖。墙头上的点心盒子被她推了下去,正好被墙另一边的人接住。 接得很稳,没撒。听雨走了后,楚念声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系统。” 【滴。让别人永远不知道你有多少个马甲系统更新成功。新卡池已开启,马甲使用时间刷新,恭喜宿主,又可以披着马甲出去浪了。】 消失了大半天的系统终于重新出现了,楚念声立刻问它:“新的卡池是什么。” 【这就给宿主介绍新的卡池。】 楚念声面前弹出一个面板:【路人甲卡池】 【卡池介绍:在特定环境中抽卡,会根据周围的环境随机生成路人马甲,让你能完美地融入大众。】 在这个卡池里抽卡需要的积分很少,马甲的使用时间也很长,不会出现像楚霁那样突然变回去的情况。 抽出来的马甲都普普通通,没有什么特殊能力,只有一个通用的技能:泯然众人。 让你迅速地融入环境,离开后又迅速把你忘记,毫无存在感。 来得正好!楚念声正准备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听雨说的是否属实。 楚念声熟练地溜出了念上居。在山庄中找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躲起来抽了张卡。 “是真的,就是一百三十年,我师兄同我说的。”刘二一着急,语速快乐起来,“当年山庄救助了一群人,其中就有少庄主和牧轻霜。少庄主是伤愈之后,追着牧轻霜去北玄剑宗的。” 还有这种事?那裴褚崖岂不是正剑宗与留药山庄之间跑了个来回? 楚念声来兴趣了:“这事你展开说说。” 念上居的围墙边种了一排花树,裴褚崖捧着个点心盒子,透过周围花树的影子,抬头望她。 很美的一幅画,如果不是对方手里拿着个大一号的点心盒子,还盯着墙头上的她看的话:“夫人? 害羞也不耽误他把点心收起来。点心盒子被他收进了储物袋里,再也拿不到了。 “吃太多点心消化不良,容易胃脘痛。” “我没有吃。” 她的辩解没起到任何作用,裴褚崖说:“我给你开一剂助消化的汤药吧。” 这是要灌她喝药? 点心没了? 还要被灌药? 居然还让她喝药! 楚念声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绝对不喝。 蛇妖的上半身同样不着寸缕,却遍布着许多伤痕。 横七竖八的,看起来像是刀剑伤。 不光如此,他看着是静立在塔中,微躬着背,一动不动。 实则背上压着一团团浓厚的黑影。 那些黑影像极一道道鬼魄,在他的身上盘旋、飞窜。 细听之下,还能听见鬼魄凄叫。 霎时间,楚念声感觉头皮连同背部都麻了。 “若我和他之间有仇怨,念声还要同他一起去白涛山各处游玩吗?” 问出这句话之后,裴褚崖愣了一下,这话说得好像是不准楚念声和墨游浅来往一样。 他赶忙改了口:“……没什么。” 与何人来往,那都是楚念声的自由。这种话他还真问出口,他有什么立场这样问? “我与他,到白涛山各处游玩?”好在楚念声并未察觉他的想法,只是不解地眨了眨眼。 “墨游浅那只是为了气势上不输给你,为了掩饰自己尴尬瞎扯的而已,我可没当真。” 况且这之后她也是要进秘境的,可没那个时间去到处游玩。 “未必。”裴褚崖摇了摇头。 白涛门的人看到楚念声就眼放绿光,墨游浅也差不多。只是楚念声好像没有察觉。 裴褚崖犹豫了一会,若是直接提醒她,好像又变成了阻碍她与他人往来了。 “若你想去哪里游玩,待我从秘境出来之后,我陪你去?”裴褚崖试探着问。 “你陪我?” 那个把和她相处当成上班打卡的裴褚崖居然会主动提起这种事。楚念声有些诧异:“你进那秘境中本来就是为了给我寻药,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事到如今,她也算参透体术修炼的最好办法了—— 身后的蛇还在追她,她恨不得将两条腿甩到天上去。 她憋着股气,边拼了命地跑,边暗暗骂他,骂那卜师,还不忘在心底竖起个没有脸的靶子,骂弄出这幻境的人。 而殷曜翎被困在塔中,眼睁睁看着她跑远。 他想往前,眼前却渐有“雾气”漫上,将视线遮去大半,仅剩层朦胧的影。 一阵捉摸不透的痒意袭上尾部,迫使他蜷起蛇尾,微躬下了身。 第168章 第168章(二更)“您这是有一…… 楚念声拼了命地狂奔,一口气直接跑出了蛇仙洞。 来时花了大半个钟头,出去至多一炷香的工夫。 不是她跑得多快,而是身后时不时传来的窸窣动静比催魂铃还响。 楚念声跑出山洞时,迟珣和卜师还等在洞口。 眼见她跟阵风似的窜出来,在此地等得提心吊胆的卜师上前一步,喜不自禁:“楚姑娘你总算——” 身前人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窜过去了。 他被迎风而来的灰尘呛着,倏然住了声,捂着嘴咳嗽起来。 “那要脱掉吗?” 楚念声问这话时,两个人离得很近。 里面人还挺多。“好!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师姐我们走!”韩钰皓一咬牙,拉着牧轻霜转身。 又再次被抓住,楚念声只能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他手臂拢着她,虚虚地停在她背上,见楚念声没有抗拒他的触碰,才在楚念声背后点了几下。 力道很轻。 还有点痒。 忽地,裴褚崖的手停在她脊背上,问:“你衣服上刻了咒文?” 咒文?听雨喊完口号,摩拳擦掌出门秘密打探去了。房间中只剩下了楚念声一人。 楚念声又试着呼叫了几次系统,得到的依然是系统正在更新中的提示。干脆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少庄主,您这是被打劫了吗?”当裴褚崖回到山庄时,明少英忍不住脱口而出 “没有。”裴褚崖冷漠地回他。 “可你这样子……”明少英欲言又止。 他们少庄主本来说去百草谷走个过场就回来,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出去时还好好的,如今却模样狼狈。加上他脸上的划伤,很难不怀疑他是在百草谷中遇到了意外。 裴褚崖抬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整理自己的衣着:“楚念声呢?” “额,少夫人啊……” 明少英哽了下,最后选择实话实说:“少夫人来过了。” 刚刚她对着裴褚崖那么一撞,发型早就乱了。不如都取下来吧。 她窝在裴褚崖怀里,把其他的头饰给拔了下来。然后去摸固定面具的链条。 楚念声脑子转不过来:“好看吗?” 裴褚崖的脸唰地一下的就红了,看来是没治好,明天还是会肿。 “好看。” 他声音很轻,但楚念声还是听清楚了。 那就对了嘛,这耳坠用的宝石我二哥亲自去找的,花纹全是我大哥亲手雕刻的,你觉得好看,说明你在这方面还算有眼光! 楚念声如此想着,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听雨在扶她上床后,帮她更衣取下了首饰。 她耳朵上什么也没带,只是耳后靠下的位置上,有一小片淡红色的胎记。 裴褚崖不是想探她颈上的脉搏,而是想确认一下这片印记。 他没看错。 裴褚崖伸出手来,挡住楚念声半张脸。像是之前戴着面具一样,将她的容貌全部挡住。只有她耳后的那片胎记看得清清楚楚,形状犹如一片祥念。 裴褚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震惊,不禁喃喃:“为什么会是你?” 楚念声做了个不怎么舒服的梦。梦中,她浑身剧痛,整个人像是落入了寒冬的冰湖,睁不开眼睛,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困难。 好疼,好难受。 “少庄主可算是舍得现身了,不知昨日少庄主身在何处?又是在忙什么?” 谁? “她身上的异毒可是发作了?让我进去看看她。” 裴褚崖? “少庄主可知道提前发作的原因?异毒自有其他医官负责压制,还请少庄主离主人远些,莫要再刺激主人了!” 一阵嘈杂的说话声过后,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楚念声隐约感觉到那人解开了她的衣襟,施法针封住了她身上几处穴位,帮她放血驱毒。 疼痛缓解了,可她的四肢依旧像被冻住了一般,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身边的人轻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给她输送灵力。灵力驱散了寒冷,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温暖的源头 被她靠近的人身子一僵,输送的灵力顿时停了。 楚念声不满地睁开了眼。 裴褚崖身上依旧穿的那件眼熟的红色喜服,穿着这种热烈喜庆的颜色,他本人却像结了霜一样,浑身上下环绕着一股沉郁的气息。此时正盯着楚念声的侧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她脸上有沾到什么脏东西吗?还是说裴褚崖就是喜欢盯着她的耳朵看?楚念声很想这样问。 然而这是梦,梦中发生的事不受她控制。 她没猜错的话,这个梦应该是原著中的剧情,她没有身体的控制权,只是一个观看剧情的观众。 梦中的楚念声面无表情。 裴褚崖依旧把她搂在怀里,把舀了药的汤勺递到嘴边。“能喝药吗?” 哗啦一声,裴褚崖的手被推开,药碗被打翻,泼洒的药汤在裴褚崖的衣服上留下一片深色的痕迹。 “滚。”梦中的楚念声骂道。 好像是有的。 楚念声想了一下,答道:“是有些防御性的咒文阵法。” 防御力足够她从楼顶跳下去不受伤。 “会有影响吗?”楚念声问。 “会阻隔灵力。” “哦。”楚念声点点头,她也知道疏通经脉是个精细活,直接肌肤相触传输灵力会比较好。 于是她认真严肃地松了松领口:“要脱掉吗?” 敢打包票的还是第一个。虽然是赌气,怪可爱的。 见她显然没把自己说的话当真,裴褚崖叹了口气:“我会帮你解毒,且我答应过你的家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家人?啊!”楚念声止住笑。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我二哥威胁你了?” 裴褚崖:? “他是不是在离开前放了些狠话,比如要是治不好我妹妹,有你好果子吃,信不信我烧了你家山庄之类的?” 楚念声自顾自地点点头。 这事楚二确实干得出来,他以前就干过。 她就说嘛,他们之间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裴褚崖哪来的这么大的决心,说一定要治好她嘛。 真实情况其实是,裴褚崖虽然不喜欢她,但又不能同灵器阁闹掰。只能化悲愤为动力,日日埋头于书阁之中。想快些找到解毒的方法,让她早点治好,早点滚蛋。 她径直走到桌旁,大喇喇坐下。 迟珣将筷子递给她。 楚念声兴冲冲接过,正要下筷,却见他坐在了对面。 她一顿,狐疑问道:“你不走吗?” 迟珣一派正经:“留在此处,看看有哪些菜合你的口味,又或不合,也好下回再作调整。” 楚念声犹疑着夹了一筷子笋,犹疑着喂进嘴里。 好像也是。 第169章 第169章进入蜕皮期了。 自打筑基以来,楚念声便开始修炼辟谷术,还没像现在这样饿过。 吃了两口笋丝后,她夹起一筷子面,连同炖得烂糊浓香的牛肉一块儿喂进嘴里。 也不知这碗面是哪里的做法,中间还夹杂着几片薄荷。 解腻增香,吃起来多了些清爽,正适合夏天。 她连着吃了好几筷,香到连抬头的工夫都没有。 再一口汤下肚,她顿觉神清气爽,抬头问他:“这是谁煮的面,有什么菜谱么?” “砸坏了…庙?”裴褚崖错愕一瞬,不由得望向这破败不堪的河神庙,一时疑惑。 砸的是哪? 裴褚崖按下心中的疑惑,却还是望着楚念声认真点头应允,未曾表现出这要求是在无理取闹的情绪。 “这是自然。” 闻言,坐在石凳上,轻点着桌面的指尖一顿,楚念声颔首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 众弟子感动不已,自从大师兄出现那颗不安的心顿时找到了主心骨,有了依靠,不似先前那边慌张。 因此,几人虽狼狈倒也多了些闲情逸致,皆是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裴褚崖。 他们的大师兄好像离众人近了些。 与众弟子莫名激动不同,寒石眼瞅着楚念声迫害了裴褚崖,还要污蔑他们来胁迫裴褚崖,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裴褚崖这模样落在他眼中,俨然一副被卖了还替对方乖乖数钱的老实人模样。与他从前冷漠不近人情的样子判若两人,更加坐实了他被楚念声“蛊惑”的事实。 他的表情一阵扭曲,加之他面上的污迹,整张脸顿时便有些辣目,让人不忍直视。 “妖孽不要得寸进尺!”寒石破口大骂,“你这破庙还值得我们动手砸?满口胡言!” 楚念声瞥了他一眼,随后示意他看向倒在地上变成两块破木板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的大门,语气幽幽,“门是你们弄坏的。” 寒石一噎,回想起来。先前这妖孽不出来,好像是他们将门踹开的。但是那破门本就摇摇欲坠,他们只是轻轻一碰! 轻轻一碰! 等等,门是坏的?! 那他昨夜为何还需爬墙,甚至被挂在墙头一晚上! 悲愤不已的寒石一口气憋在喉间,张着嘴试图憋出句话。“你、你、你” 阿统飘在楚念声身侧,啪啪鼓掌,语气兴奋,“楚念声原来你把裴褚崖带回来是这个原因啊!” 它的宿主慧眼识破诡计,真是太厉害了! “还有门口的那块砖,被门砸出来了一道裂痕。”阿统指着一条头发丝般的裂缝,试图让楚念声把这也算上。 楚念声一怔,投向阿统的视线带着些审视。这真是她那个教它要“神爱世人”的阿统? 莫不是也受什么刺激了? 察觉到了楚念声的情绪,阿统一僵,虚拟的身体微微泛红。它轻咳一声,义正严辞,“楚念声,神爱世人但是不能当冤大头。” 它听乌伯山说,要把河神庙修得金光灿灿得花好多钱呢! 正义凛然的模样说的楚念声都快信了,不过这会她心情不错,便不同他们计较了。 浑然不知逃过一劫的几人还想着挣扎一番。 “长老莫要激动,一切交给我吧。”裴褚崖适时出声,“楚修士放心,裴褚崖定会负责的。” 楚念声不再理会寒石的怒瞪,望着裴褚崖轻挑眉,“那便再好不过。” “去把燕枯和乌伯山喊过来。”楚念声示意栾郁去后院把乌伯山带过来。 栾郁点头应下,身后跟着个亦步亦趋的兰无思。两人脚步极快,不一会乌伯山同燕枯便跟着栾郁到了前院。 两人听了栾郁说了发生的事,此刻正摩拳擦掌准备为河神庙的构建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河神大人。”两人对着楚念声行了个礼,目光灼灼地环视一周寻找目标。 燕枯一对上院中身量颀长的裴褚崖,欢欣雀跃的神情顿时一僵,整个人也不自在地偏头不敢与其对视。“糟,糟了。” 身侧的乌伯山一眼便瞧见了气质出尘的裴褚崖,心下不知怎的有些发毛,可转念一想这可是河神庙有河神大人在,心下便不慌了。 他扯了扯燕枯的袖子示意他开口。若是让他去同这几人说,他可不行。 燕枯此刻恨不得钻入地下立即消失,可被乌伯山提醒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好在裴褚崖并不打算在这拆穿了他的身份。 “这,这位…仙师,这普通的门板自然是随处可得。可这是河神庙,这扇门便不再是普通的门。” “它是河神庙的代表,若是普普通通怎么能配的上这座庙,您说是吧?” “河神大人自然大度不会介意用这普通的门。可日后村民前来供奉不免会瞧见这门,若是给他们留下天极宗吝啬的印象这可不产生误会了” 燕枯嘴皮子一张一合,渐渐也不拘束了。絮絮叨叨许久,也不知怎联系的,竟把一扇门同整个修真界的气运给牵扯到了一起。 听得天极宗弟子眼角一抽,这人语气和善,怎么听起来有些黑? 他们怎么不知道,修真界的气运竟和这门联系在一起了! “哼!巧言令色!”寒石冷哼一声。 燕枯垂下眼眸,脸上挂着笑,“只需三万上品灵石,便可将误会消弭,同时稳固整个修真界。” 三万上品灵石! 乌伯山猛地望向燕枯,看着后者对自己眨了眨眼,不免在心中咋舌一声。 真黑! 乌伯山扭头,“对,不多,只要三万上品灵石。” 天极宗弟子痛哭流涕:对不起大师兄,是我们连累了您! 裴褚崖轻笑一声,声音清冽也不恼,“听起来我还占了不少便宜。” 乌伯山下意识摇头,突然反应过来猛点头,“自然自然。” 燕枯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向谁要钱,整张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扯出抹僵硬的笑来,“不敢,不敢。” “河神大人,后院我的鸡才处理到一半,我先去处理下。”燕枯寻了个由头,待楚念声同意便脚底抹油似的跑走,边跑边擦着额头的虚汗,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待两人走后,楚念声看着面前的裴褚崖思索一瞬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月牙白的镯子,上头似用浮光雕琢着祥云纹样,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是一枚储物镯。”对上楚念声不解的视线,裴褚崖放缓了语调。月牙白的镯子在他手上,衬得裴褚崖的手像是笼着一层银光。 他往前递去,“用神识在上面加上封印旁人便不能拿去。我把三万上品灵石同一些小玩意都放在里头当作赔礼。” “还望楚修士能收下。” 楚念声也不推脱,刚伸手接过,温温热热的触感便让她的心情好上了三分,嘴角也略微勾起一道微不可查的弧度来。 神识快速一扫,楚念声同这储物镯快速构建起联系。很快,成堆亮闪闪的上品灵石便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每一枚都是那样莹润散发着柔和的光,像是千万颗萤火汇聚而成。楚念声瞳孔猛得一缩,陌生的情愫快速在心底蔓延,她有些兴奋。 她抿了抿嘴角,眼底的神色一暗抽回神识。 再抬头时,那抹情绪已经被她藏好,无人能发觉她那一时的失神。 “数量无错。”楚念声拢过垂在身侧的墨发,“如此,你们去留随意,请自便。” 她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好似收到的不过两三颗上品灵石。寒石替裴褚崖肉疼的滴血,“你这” 颤抖的手刚抬起来指向楚念声却兀得想到什么,讪讪放下,愤怒挥袖。 “你给我等着!我们走!”寒石放下一句狠话,带着众弟子雄赳赳气昂昂,突然想到裴褚崖,“裴褚崖,你同我们一起走!莫要在被这个妖孽迷惑。” 裴褚崖慢条斯理地整理有些褶皱的衣袖,“寒石长老先走,弟子还有些事要耽误一会。” 一时间,寒石看着裴褚崖仿佛看到了一位冥顽不灵被妖女迷惑的失足弟子。他满眼失望,“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吧。我们走!” 呼啦啦乌泱泱的一群人离开河神庙,小而破的河神庙顿时宽敞了不少。后院偷看的几个村民探头探脑地伸出半个脑袋,见几人都走了才出来。 栾萱一手抓着根鲜艳漂亮的尾羽一手拉着兰无思蹦哒过来,“河神大人,兰姐姐可以和我们在河神庙住一段时间吗?” “有好几个可怕的人在追杀我们。”栾萱放低了嗓音,楚楚可怜,“我们就躲一躲,等那群人不找我们了我们再离开行不行。” 兰无思跟着点头,努力装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模样,试图让楚念声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河,河神大人。”一声呼唤拐了三四个弯,她娇怯地望了一眼楚念声,立马又把视线收了回来,“您心地善良,想来肯定是能同意的。” 楚念声只觉一顶高帽从天而降,势要稳稳落在她头上。她仰头直直看向兰无思,半晌没说话。 兰无思被她瞧得心底发寒,眉眼低垂不敢再多说一句。难不成这所谓的河神是想同自己计较之前的事? 兰无思眼珠子咕噜一转,计上心头。再抬头望向楚念声,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泪光,“河神大人,先前的事是事出有因~其实” 话音未落,楚念声便抬手抵在嘴边“嘘”了一声,她挑眉在空中一捻,一只“吱吱乱叫”的小虫子便被指尖的火种包裹着。 焦灼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楚念声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 “可是。” “我不喜欢小虫子。” 兰无思咽了口唾沫,是真的害怕了。似乎被火烤的不是她的得意蛊虫,而是她的心脏。 楚念声不住甩着手,好在扔得及时,没弄伤她。 她定睛一看,却见那片蛇鳞上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 她顿时想起了卜师之前的提醒—— 他说从蛇仙身上直接剜下的蛇鳞,很难拿走。 原来是这意思吗? 楚念声拧眉,撕下一块布,打算裹着那片蛇鳞。 可即便她叠了好几层,在布料压住鳞片的瞬间,那尖刺便仿佛穿透了布一般,径直刺向她的手。 她再次吃痛,一下从地上跳起来,转身就恨恨踢了下那条蛇尾。 “你这鳞片怎么回事!”她气冲冲道,“当自己是刺猬成精吗?净往人手上扎!” 第170章 第170章(二更)她不再看他,…… 她这一下没收着劲儿,一阵剧痛袭上蛇尾,殷曜翎实在难以忍受这等痛苦,下意识收紧尾巴。 楚念声忽觉有什么柔韧而湿冷的东西缠上了她的小腿。 她低头一看,发现是他的尾巴。 粗糙的旧皮磨过衣袍,将她的袍角厮磨出同样不平整的褶皱。 眼见着这蛇尾缠上,楚念声顿觉头皮一麻。 跟鹤雪衣算得上是不欢而散,反正明溪也没打算要跟这人和睦相处,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上来说,都不合适。 至于眼前的雪色小狐,明溪还真没放在眼里。 耽误的时间已经太多,明溪觉得自己的耐心也消耗殆尽,再次拎起楚念声转身就走。 楚念声:??? 眼见明溪要离开,温言深知错过这次机会,自己和明溪就再没有机会,恐怕甚至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心态的变化,只在这一瞬间,遵循本能扑了上去。 “小师妹小心嗷!” 楚念声这个角度看得十分清楚,雪色小狐扑过来的时候犹如一道雪白的闪电,眨眼就到了眼前。 【我发誓这绝对是个误会!】长公主的动作很快,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心急,明溪他们还在宣阳殿闲话家常,正说到时间差不多,该是用饭的时间,长公主那边就带着人来了。 这也是明溪第一次见到鹤雪衣。 那一身雪衣犹如从皑皑白雪苍茫雪山中走出来的雪莲精灵一般的少女,抬眼看着大殿之上,离她尚有一段距离,犹如盛开的太阳花模样娇艳明媚的明溪,微微一笑。 明溪突然就觉得有一阵牙疼的错觉直刺天灵盖。 “晚辈鹤雪衣,见过陛下。”鹤雪衣矜持有礼的与皇帝见礼,虽然口中自称晚辈,但她见礼的方式依然是仙门中人见礼的模样。 一时间将身份摆得清清楚楚。 长公主听到鹤雪衣这话,顿时皱眉想说什么,但鹤雪衣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洛道友,有礼。”鹤雪衣以后转眸看着明溪,“天武宗与天阳宗同气连枝,师尊庆衡尊者与落枫尊者相熟,这次我下山寻亲,师尊还叮嘱我一定要上天阳宗拜访,没想到,倒是在这里先遇上了洛道友。” 明溪手里依然闲适地剥着刚刚拿起的橘子,顺手将橘瓣放在了楚念声面前的玉碟中。 楚念声:【诶?】 明溪微微抬眼看着台阶下欺霜赛雪的雪衣少女,笑道:“鹤道友不必客气,我姓明,不姓洛。” 鹤雪衣怔住,似乎没想到明溪会这么说,但是联想到长公主的所作所为,明溪会有这样的反应似乎也能解释。 她这次下山就是修炼到了瓶颈,偶有感悟,这才决定来寻自己的血脉亲缘。在见到长公主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那神奇的血脉力量,修炼的瓶颈也有松动。 她只是没想到,长公主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偏执又懦弱的矛盾复合体,甚至在知道明溪不是她亲生女儿之后,第一想法居然是要把明溪踩在泥泞里。 反正鹤雪衣是不懂的,对所谓的亲缘和母爱,本就只有一点期待的她瞬间就冷了下来。 琥珀王朝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但在修仙人士看来,不过也是凡世蝼蚁短暂的一生。既然寻求长生大道,这些都是外物。只可惜这一切已经成了长公主的执念,根本不容半点扭转。 鹤雪衣随着长公主走这一趟,也只是想着将这事做个了结,为这段因果划上句号。 高台之上的明溪,是天阳宗无涯峰落枫尊者的小弟子。算起来,身份上跟她是相差无几。 鹤雪衣也不会因为自己身为琥珀王朝长公主亲生女儿的身份就觉得自己比明溪这个曾经的女儿有多高贵,皇帝陛下的态度表达得十分明确,在他的眼中,明溪本身就比她这个长公主的真正女儿更重要。 鹤雪衣也打听过明溪的生平,在天阳宗的,还有在琥珀王朝的,虽然带有挺多个人色彩的评价,也让她能够清晰认知到明溪的荣宠,全都来自于这对皇家父子,缘由就是最初太子那一眼,觉得明溪长得更像当年的圣武大将军 【等等!我想起来了!】 正在默默啃小师妹给她剥的爱心橘子的楚念声突然尖叫。 【鹤雪衣!这个名字!不正是二师姐那个狗逼渣男未婚夫的真爱小师妹的名字吗!】 明溪:???楚啾啾你说什么?! 【啊啊啊啊啊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啊!】 【啊啊啊啊这可是鹤雪衣啊!在二师姐那个渣男未婚夫成功杀妻证道之后多年,却发现自己真爱是小师妹,结果自毁道心的存在啊!】 明溪:我了个去。 她是不是该庆幸二师姐不在这里,要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魔都能立刻冒出来。 “皇兄!”长公主一声高亢的呼唤,打断了众人的心思。 她人已经挡在了明溪身前,大概因为衣领还在明溪手里,她身体扭曲出一个刁钻的角度,然后一股清淡的粉色烟雾,就扑在了她脸上。 明溪:!!! 明溪动作更快,一把拎起楚念声的同时,手里的灵光也打散了飘到她眼前的粉色烟雾,一脚把雪色小狐踹飞出去,摒住呼吸迅速退远。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但这东西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明溪本能选择远离。 而更让她生气的还是楚念声的所作所为 “楚啾啾你是不是傻!这时候你一个炼气期冲出来做什么!你是不是对我的实力认知有误解!!” 她一个筑基后期,何时需要楚念声一个炼气期来帮忙! 还笨手笨脚的,连暗算都躲不过! “你是觉得我连这点暗算都躲不过吗!你的脑子是摆设吗!谁知道那是什么鬼东西!你也敢冲上去!” 楚念声很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的,也知道那不是好东西,那不是赶巧了嘛。她只是想提醒一下明溪然后自己选择一个不会给明溪添麻烦的方式保护自己。 可谁知道就那么不凑巧,她自己就把脸凑上去了呢! 楚念声觉得自己脑阔很晕,明溪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嗫嚅着想说什么,结果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明溪也没办法从楚念声那很明显杂乱到失去理智的心音里听到答案,然后就眼睁睁看着楚念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她就觉得一股邪火顺着天灵盖就往外冒,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先教训温言还是先收拾楚念声。 “温瑾生!你到底做了什么!” 狼狈稳住身形的雪色小狐一脸倔强,浑身的伤都抵不上明溪这句话扎在心口上疼。 “洛明溪,你已经不愿意叫我温言了吗……” 明溪:“……” 她终于知道楚念声三番五次念叨的什么叫做不说人话是什么感觉了,她在说东山猴子,眼前这人却非要说西山篓子,有一种想要掀开对方天灵盖看看对方脑壳里装的到底是什么的冲动。 自己就不该跟他多说那么一句! 看着明溪终究还是头都不回的离开,雪色小狐也失去了追上去的力量,真狠呐,明溪刚刚那一脚是真狠呐,他只觉得浑身的鲜血都往喉头涌去,要不是他紧紧闭着嘴,肯定一口鲜血就先喷了出来。 鹤雪衣也是在这时候去而复返,手里捏着一个瓷白的小药瓶递到了雪色小狐面前。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身体更要紧,养好伤才能追上去不是吗?” 鹤雪衣的声音轻柔温和,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瞬间就能让人冷静下来。 雪色小狐抬眼看着鹤雪衣,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发觉的阴郁。就是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出现,扰乱了他的计划! 要是楚念声知道温言此刻的想法,估计能直接笑醒,什么人嘛!之前因为明溪出手救了他打乱他的计划就能蓄谋想要报复明溪,这会儿鹤雪衣明明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救他,他依然能怨上鹤雪衣,合着都是别人的错,救了他也是错。 明溪以最快的速度带着楚念声回了天阳宗,因为她不知道粉色烟雾到底是什么来历,楚念声体内稀薄的灵力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但人却昏迷不醒,这让明溪格外不安。 冲上无涯峰之后,明溪才想起来师父还在闭关,这会儿去师父的洞府估计也喊不开。 至于临春河,明溪觉得小师弟这么长时间连楚念声的头发问题都不能解决,看起来就不靠谱,还是算了吧!更别说不出意外的话,临春河这会儿应该还在秋家乖乖守着二师姐护法呢! 然后一转身,迎面就撞见一个人,明溪顿时眼前一亮。 “小师叔!” 楚念声的心瞬间紧提而起。 与此同时,那些鬼魂俱都大张开漆黑的嘴,接二连三朝下涌来。 殷曜翎问:“承重的柱子在何处。” 楚念声被他的尾巴卷在半空,忙道:“正前方,约莫三尺。” 殷曜翎闻言,飞快朝前爬去,并按照她的提醒找着柱子,开始顺着柱子往上缠。 缠上去的刹那,他的人形逐渐消失,转而换作蛇形——看起来竟像是一条漆黑大蟒。 有鬼在身后追,楚念声这下也不怕蛇了,转而怒气冲冲地盯着那些鬼物。 好啊! 她就知道,这些孤魂野鬼不是什么好东西。 幸好她先前就猜到这点,早有准备。 她将手往袖里一揣,拿出了厚厚一沓符——这符是她找卜师要的,她虽没了修为,可也看得出都是驱鬼除妖的好符。 但就在她掷出符箓的前一瞬,忽隔着白骨塔的孔洞,远远望见一抹身影出现在枯树林中。 眨眼的工夫,那身影就消失不见。? 是她看错了吗? 那人身后怎么好像拖着条长尾巴。【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0-180 第171章 第171章他被禁锢在树林的另一…… 长尾巴? 楚念声瞬间想到殷月魄,随即又推翻这可能性。 没理由是他。 他被禁锢在树林的另一端,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白骨塔离枯树林很远,她正要定睛细看,那些俯冲到地面的鬼魂忽调转方向,追向他俩。 他还欠着好几个话本子没交稿,也还有一篮子话本没看完呢,不会就今日命丧于此吧。 我的老祖宗诶! 救命啊!! 无声呼救几番后,夜文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老鬼怎么没用他的黑指甲再自己身上戳几个洞? “呜呜呜。” 楚念声看着面前如同个球状的家伙小心翼翼地从指缝间偷瞄,漆黑的眸子里咕噜咕噜转个不停,不由得轻笑一声。 “看来你很可惜我没一刀将你切了?”楚念声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若不是觉得这人有些熟悉,早在他说出那句话时便让他投胎去了。 “呜呜!”夜文术猛地抬头,眼前一亮。 是个女鬼! 呸,是个活人啊! 他松了口气,缓缓坐起身,朝着楚念声拱手作揖,“呜呜!” 楚念声挑眉,不耐地解开他的声音。 “呼!我的老祖宗诶吓死我了!”夜文术长呼了口气,“你这小女娃怎么吓人呢!” 楚念声冷眼瞧他,正想再次封了他的声音,便瞧见他一惊一乍地盯着裴褚崖。 “你,你,你是天极宗世上无双,高冷如高山寒雪,有着天人之资的天之骄子裴褚崖!” 淡然的裴褚崖拿着茶盏的手一颤,并未理会他的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称谓,只静静瞧着楚念声的反应。见她没有任何情绪后才缓缓将茶盏中的新茶饮下。 原来是他。“河神庙。” 来者看着夜文术藏身的地方,轻笑一声语气轻蔑,漆黑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眶,却依旧让人觉得眼底透着寒意。 “就这破屋子还想拦我?” 破破烂烂不知多少年没洗的衣裳被一身的黑雾所包裹着,随着他的动作雾起雾散。 他用掌心缓缓擦拭长刀,寒光一闪,直冲“神”字,已然有着股弑神的杀意。 河神庙内,夜文术察觉不对劲。脸上的悲愤顿时收去,瞳孔骤缩,心道一声。 “不好!我的老祖宗诶,他追来了!快走!” 夜文术立马起身想要离开这,却被身上的缚灵咒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河神,对!河神!” 慌乱挣扎中,他想到了裴褚崖先前所说,顿时眼底燃起了希望。夜文术匍匐在地,被绑住的双腿用力抵着墙面朝楚念声爬去,动作丑陋却异常的灵活。 此时的楚念声正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来者身上的黑雾,这倒也是上好的养料。正想着,余光瞥见角落里一坨庞然大物退化成了蠕虫般往她这边拱来,沉思片刻。 指尖轻抬,火种乍然出现,跳跃的火光已是跃跃欲试。 裴褚崖是见过这火种的威力,此刻见它出现,神情一楞,哑然失笑道:“楚修士,此人似有话说,不如先听一听?” “是啊是啊。”阿统这会也不想猜测这人有什么鬼主意,只想着赶紧拦下楚念声。“这人虽然嘴上不把门,但是罪不至死啊!” 楚念声有些茫然:? 在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想要他死了? 罢了。 楚念声觑了眼望着自己的裴褚崖,默默收回了火种,也解开了夜文术身上的禁制。 身上一松,夜文术顿觉轻松了不少。他猛地起身飞扑到楚念声脚下,再抬眼时,竟已泪流满面。 楚念声被他热情地望着,身上不由得起了好一阵鸡皮疙瘩,“说。” “我的个祖宗诶,我可终于能说话了!差点憋死我!”夜文术活动一番,让他憋了这么久可真不容易。 楚念声眼眸一眯,“噌”的一声火种出现在她的指尖。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夜文术吓得往后一倒,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头顶。 还好还好,头发还在。 这下他也不敢多贫了,捂着嘴摇头。赶紧听从裴褚崖的提示从怀中掏出一支镶嵌着明珠的紫竹笔来。 这紫竹笔一出现,一股柔风便吹向楚念声,温润的触碰浙她的双颊。 夜文术一脸肉疼,可又没其他办法。这次出门走的急,就带了这个出来。 “河神大人,这是我的心爱之物,涂灵竹笔。用它可不用符纸便可绘制符箓,而且”夜文术神神秘秘道,“而且它可以快速写出心中所想,是写话本不可多得的宝贝!” 楚念声: 她挑眉,不太明白这人想做什么。“嘎嘎嘎” 一群乌鸦叫唤着落在面前的枝杈之上,夜文术还在和宣成仁说着近几年他所听闻的有趣话本,见有乌鸦落在枝桠上,下意识道。 “一般这乌鸦出现,都意味着会有不祥的事情发生啊。” 宣成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想着说上两句便瞧见身后的楚念声起身,“河神大人,您这是要出去?” 楚念声点头应了声,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嘱咐道,“待会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把门上的黑布拿下来。” “啊?” 夜文术挠了挠头,不太明白楚念声的话,但还是记了下来。虽然他并不觉得会有人来觊觎一个破破烂烂的庙。“是有什么事吗?要不要我们和您一起去?” 楚念声摆手拒绝,多了两个人说不住反而是累赘。“你们在庙里,看好我的门,别让小虫子溜进去了。\" 宣成仁明白了什么,点头保证。另一侧,已经到了河神庙洛秋水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东方华的方向,心中陡然一轻。 还没来得及多想,手中便被塞了个热乎乎的大包子,源源不断地暖意一下便安抚住了她不安的心。 “来,好孩子吃个包子垫垫肚子吧。”方明珠温柔劝道,“河神大人让你们来这,你们便不用再怕了,有河神大人在,一切都会好的。” 方明珠不急不缓的话音像是有魔力一般,众人皆放下心来。黄黎忍不住开口,“方修士,听你这么说,楚、河神大人很厉害?” 几双眸子齐刷刷落到方明珠身上,方明珠微微垂头,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是啊,而且河神大人最是心善。” 她将楚念声如何救下自己,又是帮助受困村民的故事讲给众人听,娓娓道来的话音连坐在门口的夜文术也忍不住频频回头。 半晌后,几人围坐在夜文术身侧,听着他将自己同宣老的故事抹去身份和几个重要的信息后讲出来,顿时感动不已。 结合楚念声轻而易举将她们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事件,几人对自己的行为懊恼不已。 她们竟没想到,这河神大人还真是位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且实力深不可测的大能。 洛秋水环顾着这破烂不堪的小庙,复杂的情绪从心底翻涌不停,这样的大能她们从前竟然从未听闻,竟如此淡漠名利。 敬佩之情熏染之下,洛秋水暗中握拳,她要好好报答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是位好神。” 众人齐齐点头。 “尝尝包子吧。”静静听着这一切的宣老意味深长的开口。 “放心吧,我们肯定将庙守的牢牢的。” 宣成仁一脸笃定,倒是让楚念声很是放心。 下一瞬,楚念声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两个人形石狮子发挥着围墙的作用。 “你说,河神大人干嘛去?” 宣成仁望着满脸好奇的夜文术,小声提醒,“我感觉那边似乎有魔气,不知道是什么魔兽。想来河神大人是去解决祸害了吧。” 夜文术一脸敬意,半晌后才陡然察觉。 “咦?那个方向,岂不是刚才天极宗那几个女修离去的方向?” “河神大人,今日我便将此宝献给河神大人!还望河神大人能护我不死!”夜文术将紫竹笔高举过头顶,奈何许久楚念声都没接过。 夜文术琢磨半天,发现其中关窍。 “河神大人,我为先前不敬话语真诚致歉,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您绝不是什么老鬼,而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仙女啊,您,呜呜” 话音未落,楚念声便再次封了他的声音不想再多听一句。 这人若是再多说一句,她怕自己忍不住让火种吃了他。 “呜呜!”夜文术满脸悲伤,他应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呀! 河神大人这是答应救自己还是没答应救自己啊? 夜文术忐忑不安地望向裴褚崖,希望从他这得到个说法,却见后者一脸淡然地递给河神一块点心,顿时内心戚戚。 裴褚崖脑海中多了这个人的信息。 夜文术,自称浮世笑笑生,他的消息极为灵通,至今无人知晓他的如何探知各种消息的。 更为人称道的是,此人擅长写话本,还是…那种话本。 裴褚崖额角抽了抽,只觉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瞬,夜文术的目光在他和楚念声之间来回游荡,时不时还发出倒吸气的响声。 裴褚崖在衣袖之下的指尖刚抬起,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见面前的楚念声手起刀落眼疾手快再次封了他的声音,随后用剩余的黑布将其裹了起来,再用地上捡来的“缚灵咒”三下五除二将其裹成了个粽子给丢到墙角去了。 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看的阿统目瞪口呆,它一会看看在地上挪来挪去的“大粽子”一会又看看满眼嫌弃的阿统。 有些崩溃,它的乖乖宿主好像被带坏了! 阿统咽了口唾沫,“楚念声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不干什么。”楚念声拍了拍手掌,并不觉得方才自己的举动熟练地骇人。 “等人来赎他。” 阿统:? “应该快到了。” 阿统:阿? “赚赎金给你换灯塔?” 阿统顿时亢奋:“好!” “要不要再绑紧点,别让他跑了!” 楚念声: 殷曜翎抬眸,覆在眼瞳上的膜还没消失,他什么都没看见。 “这袋子我用过了,你也不好对着袋口喝,先将就将就吧。”楚念声卡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微仰起颈。 眼前一片昏暗,殷曜翎眼皮一跳,含含糊糊地问:“你要做什么。” “倒水,别说话。”她倾过水袋。 有清水倾泻进口中,在被呛着前,殷曜翎不由自主地吞咽起来。 很快,楚念声便收回水袋:“喝够了吗?没喝够也不成了,我还得留点儿。” 下颌还残留着一点余温,殷曜翎微微敛眸,心头掠过一点异样。 “不必了,多谢。”他沉默片刻,忽道,“那些魔是我所杀。但我受罚,并非因为杀魔,而是剖丹另用。” “哦。”楚念声没放在心上。 “你,”他蛇尾微蜷,面色沉稳,声音却轻上些许,“你便不怕,我杀了你?” 楚念声嗤笑。 “杀我?”她将他上下一扫,全然没放在心上,眉眼挑着傲意,“虽然我现下仅是个普通凡人,可要想法子收拾你,也绰绰有余。” 第172章 第172章(二更)“兄长。”…… 她这话说得轻狂,殷曜翎却没反驳,想到刚刚急速消失的鬼气,心底甚而隐有几分赞许,萦绕在心头的那丝异样也更为明显。 他道:“方才那符,效用不弱。” “花大价钱买来的,肯定厉害了。”楚念声蹲守在他的尾巴旁边,偶尔揭开蛇蜕看一眼尾端的情况。 “在外面也常见着妖魔吗?”他顿了顿,“以往我与月魄总以这副模样示人,他常说一些小小精怪都会怕他,从不曾有人特地帮他什么。” “哦,还行吧,外面也有妖怪,你那弟弟至少会说人话。要是连人话都听不懂,没法交谈,我早跑了。”楚念声敷衍答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突然多起来,正埋头一门心思濯洗着手上的伤。 楚念声是被疼醒的。 耳边隐约有断断续续抽泣声,地震山摇的咚咚声,震得她头痛欲裂。 她不是死了吗?怎还会感觉到痛? 她缓缓睁开眼,天上纷纷扬扬落着雪,冷雾弥漫于空气中,丝丝缕缕浸入骨缝,浑身又冷又痛。 此裴她单膝跪地,浑身血迹斑斑,以长剑插地,才堪堪稳住身体。 膝前大大小小的血迹浸入松软的雪中,好似盛开的寒梅。 “师姐,都怪我不好,学艺不精,不能保护师姐……”少女带着哭腔的柔软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少女面楚秀美绝伦,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哭得我见犹怜,无力倚在另一位弟子背上。 这不是她的小师妹云清屿吗? 云清屿身后还有几位弟子,灰头土脸,显然都受到了惊吓。 像极了二十年前的场景。 莫非她重生了? 二十年前,她还没有离开师门,还是第一仙门衍华大师姐,衍华武力最高者空青仙君的唯一弟子,除了灵力贫瘠,样样出类拔萃。 这要是写在在话本里,妥妥的大女主。 只是她是被师尊从凡间捡来的孩子,从小灵力贫瘠,这一个缺点便致命,其他地方再出类拔萃,剑修之路也走到了头。空青仙君降服上古大妖裴深受重创,已经闭关数十年,无法庇护她。 她彻夜修炼,付出其他弟子多数倍的精力,不想让师尊出关后失望,但却十年如一日不见长进,甚至都不如新来两年的小师妹。 裴间久了,师弟师妹见到她,也会在身后窃窃私语,虽称她一句师姐,语气却不是那么尊敬。 所以云清屿刚刚说,“学艺不精,不能保护师姐”,旁人听来像是自责,但于她而言却像是羞辱。 云清屿才来了衍华两年,便在前几天的仙门大比中轻松赢了她,被各大长老争着抢,被掌教真人赞不绝口,“衍华后继有人。” 小师妹不仅天赋异禀,运气也极好。每次师门任务,只要有小师妹在,再凶险的逆境也能化险为夷。 小师妹不仅是剑修,她的出身也大有来处。楚念声后来在人间漂泊裴,听说师妹真身竟是最后一只九色神鹿,拥有神赐疗愈能力。如今天下动荡,九色神鹿可以使战争制胜,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仅仅两年,在这九州十境,爱慕师妹的人已经踏破衍华门槛,比来衍华求学的人还多。除了人,甚至有妖怪神仙慕名而来。 若是在话本中,云清屿才是大女主,而楚念声则是衬托女主光环的炮灰。 今天这一场景便是如此。 思绪才转到此,那庞然大物奔跑的震地声已然愈来愈近,弟子瑟瑟发抖道:“师姐,我们是为了你才深入险境,我们不想命丧于此啊……” “大师姐,你会保护我们吧?” “师妹中了饕餮一掌,危在旦夕,大师姐你见多识广,定然知道如何脱身……” 楚念声心说,你们的小师妹不仅不会出事,还会化险为夷,拿到我本来要送给师尊的千年雪莲。 而化险为夷的关键在于楚念声。 她作为大师姐,遇到险境裴,自然要保护师弟师妹,但不用她开口,她的师弟师妹们也会想到让她当挡箭牌。 许是她不该做大师姐。她也想对他们好,但总是事与愿违。 其他人怎样她不在乎,但难受的是,她视为唯一亲人的师尊也如此。 若是从前,就算为了陪伴师尊,也要拼命留在衍华,只是后来才知道,师尊也厌恶她。 前世,她得知师尊快要出关了,这千年雪莲对治愈上古大妖所致创伤大有裨益,是她送给师尊的礼物。 她本要独自来方生崖取千年雪莲,哪想到这天云清屿也要来方生崖采药,师弟师妹怕她有危险,便跟着来了。 云清屿看到楚念声孤身一人寻找什么,便说可以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当裴同行的师弟师妹们还有几分不满,窃窃私语,什么照应,分明是个累赘。 这方生崖是衍华地势最险峻之处,奇珍异草繁多,禁地也多,不仅关押着饕餮等凶兽,崖底最深处还封印了只上古大妖——正是令空青仙君都闭关数十年的那只。 平裴饕餮有锁链禁锢在山洞,坚不可摧,但那日不知怎的竟然挣脱了,楚念声刚拿到雪莲,饕餮便赶到了,将他们打伤,张开獠牙大口,打算全部吞入腹中。 危急关头,楚念声被推了出来,饕餮的目光便锁定了她。她只能硬着头皮引开凶兽,但她也没和如此厉害的凶兽对峙过,又惊又怕,没跑两步,便被饕餮一掌拍下悬崖。 她原以为必死无疑,几天后却在崖底醒来了。 回去路上便听到师尊已经出关,满怀期待去见。哪想到数十年不见,师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太让他失望了,他宁愿从来没收她为徒。 正是师尊这句话,她多年以来的坚持与信念轰然倒塌。原来连师尊也讨厌她,她已经没有留在衍华的意义。 她哭了一天一夜,给师尊写了一封辞别信,将师尊送给她的物件与信放到一起,便偷偷离开了师门,再没回来。 思绪刹那百转千回,曾经的痛苦,如今回想,心底已经无甚波澜,似乎已经是几世以前的回忆。 如今她已然放下,正好借此机会,摆脱大师姐的身份,可以为自己而活,多么幸运。 前世面对过一次,劫后余生便在脑海中想过千万次应对之法,如今已不再害怕。 楚念声下定决心,便转过身来不再看他们,这次之后,衍华的事便与她无关了。 “师弟师妹无需担忧,此次定能化险为夷,这千年雪莲,请帮我送给师尊。”楚念声声线清冷,语气却总是温柔的,那一瞬间,有光落在她眼角,明明还是那个灵力低微的女子,但隐约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话落,她已铿然出剑,向饕餮掠去。 虽然云清屿本来便要将这千年雪莲送给师尊,只是前世楚念声是被师弟师妹推出来的,这一次是主动对战,意义不一样。虽然她以后不是衍华大师姐了,也要在师尊同门面前留下好的最后印象。 云清屿微怔,皱了皱眉,不觉停了抽泣,眨眼间,楚念声的身影便隐于远山与风雪之间。 不多裴,那长着赤红眼睛的庞然巨物便反方向追去了。 “你不是说可以用妖气疗伤?怎的还要舔!” “血,”他慢吞吞道,“要舔干净。” 且不知为何,仅是握着她的手,那烧灼在肺腑间的躁意便好转些许。 他心道奇怪,却没有空闲细想,又低下颈。 这回他轻轻含吻住她的手指,细细吮了吮。 一阵酥酥麻麻的异样感在指腹间泛开,楚念声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指腹恰好扫过他的信子尖。 蛇信子上扫过一阵痒意,殷月魄轻轻哼了声,眼眸也稍微眯起。 第173章 第173章好像在记忆深处,以前…… 蛇仙洞外。 迟珣一动不动地站在洞口附近,望着昏暗不清的洞里。 卜师在旁边摆弄卦盘。 天已经黑了,白天还热腾腾的,这会儿又冷得人直打颤。 他裹了裹身上的袍子,心有疑虑。 这都已经进去四五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出来。 他摆开卦盘,算了卦,确定仙家客平安无事,才对迟珣道:“迟公子何须过多担忧,不如坐着歇会儿,您这都守了一下午了。” 迟珣侧眸看他,却问:“卦象如何。” “楚姑娘如今平安无事,迟公子不必担心。” 迟珣意有所指:“可她正午进去,如今已经到了晚上。” “卦象不会出错。”卜师宽慰道,“或许是在什么地方耽搁了,很快就能出来。” 迟珣的神情间带着少有的严肃。 尸骨无存。 楚念声莫名想到了那个浑身伤痕的凡人少年。 她本不该插手,可一路上也看到了数不清的森森白骨,大雪掩埋万物,但依旧能看到新的枯骨,有灵兽的,也有人的。 若她只是因为对衍华不满而见死不救,那么她和嘲讽奚落她的那些弟子有何区别呢。 周旋良久,她终是攥了攥手指,转身返回找那少年。 下山裴走得极快,恢复无多的身体又开始隐隐发痛,怕到晚了那少年便会被妖兽叼走。 落地看到岸边少年,才松了口气,幸好还来得及。 不知是不是少年幸运,附近别说是凶兽了,就是一只生灵都没有,离湖底越近越明显,不知是不是湖底大妖的威慑作用。 她用灵力查探他身体,心脉受了很重的伤,且体内有两种极为霸道的气息相斥,冰火交融,像是中毒所致,若是寻常人,再拖一裴半会,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爆血而亡。 她自小灵力贫瘠,早年师尊曾带她来方生崖采药,她对此处也还算熟悉,吃药吃的久了,也懂了些寻常药理,附近确实有可以暂裴压制的药草。 她起身,想将他扶起来,但没想到他看起来是个瘦弱凡人,身量却不轻,浑身又硬又沉,根本扶不动。重复几次,都是一个结果。 于是她就着他昏迷的姿势,将他背了起来,但他身上伤口太多了,山路颠簸,背了几步便有伤痕裂开,她能感觉到有鲜血滴到手背上,她小心翼翼,尽量走的平稳些,好在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山洞。 她将他放下,见少年苍白的额头正冒汗,似乎这段路让他更难受了,哄小孩似的轻声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在此等一会,我去采一些草药,很快回来。” 他是个凡人少年,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岁,对修仙者而言就像个小孩,照顾幼崽是人之常情。 楚念声沿路采了些草药,拾了几块枯木,回到山洞裴,那少年还和出去裴一样躺在地上,只是脸色愈发苍白,楚念声再次为他探了探脉,才一会儿功夫,他体内相斥的气息愈发霸道强势起来,浑身滚烫得吓人。 她取出药锅,快速煎好了药,只是喂药的裴候犯了难。 少年承受巨大痛苦,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一点也喂不进去的样子。 她不知道他听不听得到,虽然已经决定离开衍华,可非常情况还是报上家门,让他放心:“我是……衍华的弟子,不会害你,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放松些,喝完药便好些了。” 少年浑身紧绷,楚念声用更轻柔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少年薄唇微微翕动了一下,虽然只张开了一点点,但好歹能喂药了。 她用药勺一滴一滴喂进他嘴里。 如此喂了几勺,便已经过去了很久,胳膊都有些酸,药也要凉了,她便用灵力加温了一遍,继续喂。 重复几次,一碗药才喝完。 他中的毒罕见,她找到的药草也只能暂裴压制,她如今离开衍华,没有取之不尽的仙草灵药,待他醒来,她会让他去山下百草堂——第一药宗浮若宗悬壶济世,百草堂遍布天下,山下那家百草堂,便是每天人满为患,有裴云清屿都会去请教。 过了两个裴辰,少年还没见好,楚念声琢磨着,还得加点剂量。 她去采了新的草药,根茎上有倒刺,处理草药裴一不小心刺到了指尖,流出血来。 她并没在意,煎好药后,如之前一般,喂少年喝下。 这次见效很快,不一会儿少年便退了烧,体内气息也平稳许多。 少年伤口还发着炎,露出来的伤口触目惊心,久未处理,她决定帮她处理一下外伤。 她是修仙之人,并不像凡间女子那般诸多顾忌,更何况面前之人对她而言只是个幼崽,但她动手之前,还是将眼睛蒙上了。 她取出净水和上好的金疮药,轻轻为他清理。 先前为了吸引饕餮,她把什么药都扔了出来,如今的药是用一样少一样,这是最后一瓶金疮药了,但如今也不计较了,和少年相比,她都觉得自己的伤不算什么。 为少年抹药裴,触碰到的伤口密密麻麻,集齐了各种兵器伤痕,旧伤上又添新伤,裂开的新伤久未处理,甚至几个穴位处的伤口中还有钉子尚未取出——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凡人少年的身体。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惨了,没想到有人比她还惨。 她怀疑,就算他没中毒,单单这伤也能让他昏迷。 从伤口中取出残留已久的异物,少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喉咙都发出嘶哑的声音,她动作轻柔迅速的取出、消毒、抹药。 等全身都上好药之后,发现他原先的声服已经不能穿了,便取出件自己没穿过的新声服给他换上。 她没带男子的声服,只能凑活给他穿,好在他身形瘦弱,虽然短了些,但还是能穿上,她的声服多颜色明亮,这件便是雪青长袍,映得少年面色如玉,美若谪仙。 不禁啧了一声,竟十分合身。 天色已晚,她靠在山洞另一侧,心怀期待思考离开衍华后该去哪,不一会儿便想困了,沉沉睡了过去。 天色将亮未亮,雪又下了起来,篝火早已燃尽,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冷气。她的灵力不足以长裴间维持结界,外面一下子卷进来一阵风,夹杂着几点雪花,将她惊醒。 生病的人总是更楚易感觉到冷,她下意识看了眼少年,果然少年唇色冻的发紫,全身都蜷缩在一起。 她忙又点起了火,将自己的小棉被也给他盖上,便生起火煎药,不一会,草药的清香便萦绕空气中,冰冷的山洞也变得温暖了许多。 她喂他喝完药,少年还是全身蜷缩着,她将自己的棉被给了他,便轻轻抱着他,互相取暖。 过了会儿,楚念声又探了探他的脉,欣慰一笑:“没想到你看起来体弱,身体却好的很快,估计明日便能醒来了。” “明日,我也该离开衍华了。” 抱着他的人的声音清澈的像山中甘泉,温柔的像融化在指尖的雪花。 少年被温软的怀抱抱着,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清香,那好似是淡淡桃花香,但转瞬即逝,又似是温柔的雪松、乌沉木香萦绕,很楚易令人想到春日晨雾,桃花如雨,温柔与苦涩占了主导。明明只有初裴的一丝甜,却足以令人心悸。 渐渐的,少年没那么冷了,体内冰火交错霸道的气息再次平稳,灵台不再黑暗浑浊,一股更浑厚的力量开始自发压制体内相斥的气息。 她看他眉头都舒展开了,想来已然大好,之前采的药已经吃完,再采一次就够了。 一想到要离开衍华,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她近日都是在方生湖附近采药,这附近没什么生灵,更不会有人来。 今日采药裴,却闻到空气里有烧焦的味道和刺鼻的臭味,隐隐有危险的气息。 积雪深厚,地上的植物却已经被烧焦,尘土都变得焦黑,显然非寻常之火所致。 果然,不论记忆在不在,有些东西还是不会变。 她恼看向他,一掌拍向不断蹭着自己的脸:“你这蠢蛇怎么回事,在幻境里竟还这样!” 这一掌落在他颊上,殷月魄不觉得疼,反而掌住她的手,反过去用脸轻轻蹭了下。 他离近了些,蛇信子似有似无地扫过她的唇瓣——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但好像在记忆深处,以前便曾与她这般亲近过似的。 第174章 第174章(二更)连这点诱惑都…… 楚念声又为失去灵力而不甘心。 要是她有灵力,定然要催动一张傀儡符,让傀儡夫子好好儿教一教这蛇妖什么叫礼义廉耻。 只可惜现下没有傀儡夫子在旁边上蹿下跳,而她也没有坚定到一把推开他,让他少私寡欲的心性。 目光扫过这蛇妖艳靡的神色,她抿了下微痒的唇,心道可恨! 连这点诱惑都经受不住,实在太不应该。 寒风吹过,雪下得更大了些。 少年面色沉冷,想着只是为了解毒,终究没有推开。 楚念声抱着他,尝到甜头,汲取渐渐变得肆意。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沉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好了么。” 她不得不停下来,周身气息还在眷恋地向他贴近,她后撤几步,目光没看他,心虚地咳了一声。 少年查探到自己的毒并未解,面色冷下来:“为何没解?” 楚念声:“我也只是说了尝试一下,你身上的毒那么厉害,你都没有办法,总不能让我一次成功吧。” 少年眉宇间升起不耐,沉着嗓音,似乎在压抑什么:“那你何裴才能解?” 楚念声:“你别急嘛,目前才尝试了两次,还需要多来几次,才能确定……而且此处并不是配药练药的地方,起码得等我出去。” 少年眼眸渐渐不耐,“这有何难,我现在便带你出去。” “不可。”楚念声方才语气还温和,此刻却拒绝的斩钉截铁。 少年冷声轻蔑:“你若是怕衍华追究,我会护你周全。” 但楚念声此刻却毫不相让,只执意摇了摇头。 不欠衍华,不欠师尊,才能心安理得的离开师门。 少年凝视她几息,若在平裴,有人如此忤逆他,如此不识好歹,恐怕早已开不了口了,但是她现在还有点用,他才勉强忍耐。 少年终是压抑住了将溢出眼底的不耐,沉默片刻,唇角淡淡勾起讥诮凉薄:“你果然是空青教出来的弟子,和他一样执拗。” 楚念声没再理他,先前一次次试探,见他一次次忍耐,知晓他确实有求于自己,于是愈发不怵他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认定这毒为何只有她才能解,等罚过期至,她还得去趟百草堂,问问原因。 但在此之前,趁他的毒还没解,她便从他身上获取点报酬,比如汲取灵力。 思及此,楚念声到山洞里打起了坐,运转丹田。 确实有效果。 今天汲取的比昨天多一些,但若是真的想得到提升,还是太少。 她还得琢磨琢磨,如何汲取才能更有效。 往后几日,少年每天都会来,有裴白天有裴晚上,自从得到他的准许,楚念声见了他便靠近。 一开始只是牵手,拥抱,少年虽然没有推开,但总是身体僵硬,刻意压抑着被接触的不适。 她琢磨着如何获取灵力才能更有效果,或许跟两个人的心情有关,为了能让他放松些,她抱着他裴,便总是找话题。 “合作还有好多天结束,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总不能一直喂啊喂的叫你吧。” 此裴少年靠着石壁,席地而坐,面色冷淡,修长苍白的手指轻轻搭在膝上,没有碰触她。但她却肆意坐在他腿上,抱着他腰。 他深蓝色眼眸幽邃无波,并不看她,而是望着远处下了几日还未停歇的雪。 裴褚崖。 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他也不怕她猜到是谁。 楚念声听了只是有些惊讶,心想一只妖居然有名有姓,名字还会如此好听。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裴这个姓,可是如今最强盛的仙境帝主的姓氏,你这大妖被关了太久,恐怕不知诸般禁忌,如今天下动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我便喊你褚崖,可好?” 裴褚崖随意应了声,没在此事纠结。 自从二人达成共识,她接近他汲取灵力便愈发肆意,但还是没忘了关心他,“近日可有不适?” 裴褚崖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毒发,淡淡答:“并无。” 随着聊天,她感觉到他身体也不自觉放松,没那么僵硬了,只是脸色还一如既往的冷淡。 楚念声放下心,没有不适就好,倚在旁边睡着了,然后头越来越歪? 裴褚崖才放松下来的身体也微微僵硬起来。 此裴此刻,她已经跌在他怀里,额头轻轻贴在他颈间,风轻轻吹起,她柔软的碎发和发丝,轻轻挠动颈间敏感的肌肤,引起一阵酥麻。 千万年来,他从未和任何人做出什么亲密接触,更别说是和女子。 更何况,这个女子,身上有他讨厌的一切特质。 他讨厌修剑的女子,特别是像她这般沉迷练剑的女子,还是第一剑宗大师姐。 他讨厌长得太美的女子,特别是像她这样美成个祸害的女子。 他皱眉,低眸看着她,想起了久远的不愿回想的记忆。 那裴父亲总是对母亲态度冷淡,对他格外严厉,也总是不喜看到他,他与母亲受尽屈辱。 母亲最终郁郁而终,父亲却没来看一眼。他不懂,以为父亲冷情。 直到他后来去父亲书房找书,不小心触碰到机关,发现了一个密室,看到父亲满墙挂着同一个女子。 不同神态,不同裴期,画的技艺也不尽相同,似乎画之间也相隔很久,似乎隔一段裴间,就要画一次这个女子,生怕自己忘记似的。 密室最里处的一张,纸张有些黄旧,却被父亲用灵力尽力维持保护着。 刚开始听他念,楚念声还觉得这卜师怪有本事,说不定真能帮她找回灵力。 可没过多久,她就意识到这人纯粹是在吹牛! 还一眼就看得出妖祟缠身? 她咽了下喉咙,视线僵硬一垂。 有裙袍作掩,她看不见什么。 可她清清楚楚感觉到了,有什么冰冰冷冷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踝骨,正顺着小腿往上缠。 偶尔还会有湿冷的东西扫过小腿肚,便像是蛇信子。 她倏地将裙袍扯起些许。 腿上空无一物,可那湿冷冷的触感还在。 她忙抬头问:“脉象怎么样?” 那卜师点头:“楚姑娘的身子很康健。” 第175章 第175章“为何要用剑扎我,很…… 楚念声不敢相信这卜师说了比天还大的话,却只有和空气一样摸不着的本事。 她忍着甩开腿的冲动,追问:“身体康健,那其他的呢?有没有发觉什么异常,比如身上沾了什么妖气。” 卜师比她乐观许多,笑呵呵道:“楚姑娘放心,你阳盛气正,一切都好。” 他说话时,楚念声仍感觉到那缕湿冷的气在绞缠她的腿。 整条小腿都被缠得发麻。 偏硬的鳞片摩挲而过,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似还有蛇的吻部抵着她的膝弯,蛇信子偶尔扫过,点下转瞬即逝的痒。 楚念声摸着后脑勺,讪笑两声。“天阳宗竖子,交出我族王子殿下!” 几个看着就强横的妖族,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飞在半天空中,一边叫嚣着,一边攻击着天阳宗的护山大阵,那架势,仿佛恨不得把他们口中的“天阳宗竖子”大卸八块啖血吃肉挫骨扬灰。 “不知道几位前辈如此大费周章大张旗鼓大驾光临,有何指教?”楚念声努力抻直了腰板,显得自己更有气势些。 可惜那柔软的小脸蛋怎么努力,也严肃不起来。 “不过听几位前辈的意思,是要找一个叫竖子的人?据我所知,天阳宗并没有叫竖子的,前辈们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洛明溪扶额。最开始温言还觉得洛明溪的张扬跋扈很讨厌,此刻就觉得,这样的嚣张跋扈要是针对他以外的人,感觉还是很爽的。何况他现在正要利用她的跋扈,来对付族里这些长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只是他并不知道,洛明溪这会儿注意力完全都没在他身上。洛明溪:等等,咖位是什么? 不过洛明溪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扭头一看,温言就站在自己身后,好巧不巧正好遮住了对方的视线,想要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确实不容易,而且对方还被楚念声吸引了注意力,愣是没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就在她的身后。 但洛明溪也不能理解,明明是为了找人来,那肯定要先看一圈。而且这么大个人,就算第一眼没看到,同为妖族,就没能察觉到这里有个不是人的存在吗? 真是来找人的?怎么这么不上心呢? 大概是因为之前听了楚念声的那些话,就算还没彻底相信,却也在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会儿不管看什么,似乎都会觉得对方别有用心。 就像是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的一样,就为了来她面前演这一场戏? 不至于不至于,洛明溪摇摇头。 眼见楚念声说话似乎比洛明溪更气人,哦,不是似乎,是绝对,秋锦悠身为无涯峰的二师姐,不得不站出来,手一扒拉,就把叉着腰跟小茶壶一样的楚念声给扒拉到了一旁。 即便如此,楚念声还不甘心地往妖族小王子温言那边一挤,直接就把正在装娇弱,下盘不稳的温言猝不及防给挤了出去。 【都这样了,对面那几位不会还装作看不见吧!】 秋锦悠:我多没来得及说话! “殿下!” “小殿下!” 这时候,对面的长老们终于不再视而不见,眼中终于有了温言的身影。那模样,要不是有护山大阵拦着,想必第一时间就冲上来,看看温言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温言当然没有缺胳膊少腿,也许刚开始被洛明溪捡到的时候确实伤得很重,破破烂烂的,在洛明溪不惜代价,大把丹药的治疗下,早就好得差不多。 至少外伤是看不到的,内伤没好利索,也只是需要再养养。 只不过他为了博取洛明溪的同情,装的娇软柔弱重伤未愈的样子,其实这会儿打起来,还真说不准谁赢谁输。 【啧啧啧,终于看到了,这算不算是剧情杀的一部分?为了达成小王子的目的,简直是把所有人都当做睁眼瞎,怎么,就因为他是主要配角,而我家小师妹是冤种?看吧看吧,一到这种时候,冤种小师妹就会跟着小王子的节奏走,完全不做解释,解释不了一点。】 洛明溪:你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 当然,抓狂归抓狂,洛明溪也很清楚,要不是有楚念声在一旁插科打诨,她有极大的可能顺着温言的话语,跟着温言的节奏,就跟这些妖族的长老杠起来。 洛明溪捂脸,很无奈,她好像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那须发皆白,脸上还带着红色妖纹的妖族长老,那手指就像是会定位一样,不偏不倚径直指着洛明溪,嘶声道:“天阳宗小儿,你可知绑走我族小殿下,是何大罪!你天阳宗,是要与我妖族为敌吗!” 【嚯!这立意,瞬间就拔高到种族斗争了,这发言方式,比冤种师妹只会拔剑的小笨蛋可高明多了,瞬间就把自己摆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洛明溪抽了抽嘴角,努力让自己无视楚念声的吐槽好气,但是又想笑那表情就怎么都严肃不起来。 “这位前辈,你刚刚似乎也听到我三师姐说的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绑走了你们这位殿下?就因为他现在站在我们天阳宗的地盘上,他就是我绑走的?” 洛明溪本来就不是个客气的人,说话只会比楚念声更冲。 不管是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洛明溪,还是跟着“听”热闹的秋锦悠,注意力都在楚念声身上,很想听听这楚小声还能“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更想印证,楚念声“说”出来的这些,到底是不是事实。【啊啊啊啊啊,小师妹说的是阴德!不是功德啊啊啊啊!】 本来还剩不少话的洛明溪瞬间闭嘴。酒足饭饱之后,楚念声就巴巴地要跑去秋锦凌的院子里看怪鸟。 对于自家的熊孩子,秋老爷十分狠得下心,在怪鸟停止它不管不顾的怪鸟之前,他是绝对不可能把秋锦凌放出来的。 有秋老爷的手令,楚念声可以在禁制里来去自如。 目送楚念声远去,秋锦悠一直计算着两人的距离,二十米之外,她就已经听不到楚念声心里那些碎碎念,百米之后,是连楚念声偶尔一惊一乍的心声也听不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楚念声正好为什么也没想,这距离还需要再做考证。 【没有被爱情啃掉脑子的小师妹可真帅!】 洛明溪: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开心的!啃掉脑子到底是什么鬼定语! 于是,只有温言一个人受伤的世界就此达成。 秋锦悠也忍不住扭过头去偷笑,没办法,已经忍了一路了,实在忍不住。 听楚念声这意思,哪是来劝说的,简直就是来挑事,生怕大家打不起来一样。 “哪儿来的臭丫头,会不会说话?天阳宗已经没大人了吗?换个说话管事的来!” “诶!前辈这话就不对了,你看看我敢在这时候这地方说话,就说明我有我的依仗,我天阳宗的人都没意见,你们也没什么发言权啊!” 堂堂这么大的天阳宗,当然不会没人。只是眼看着对方是冲着无涯峰弟子而来,虽然无涯峰最大的那位如今在闭关不能管事,可这几个弟子看起来暂时也没输了气场,所以能管事的家长们都隐身在暗处,就看这几个弟子要怎么处理呢! 能培养孩子们独当一面的机会难得,孩子们处理不了他们再出手也来得及嘛! 紧接着又是咣的一声巨响,护山大阵又被捶了一下,眼前的光景仿佛都在震颤。 “好好说话呀!”楚念声捂住脑袋,才勉强没让疾风将自己的帽子吹走,“前辈也要讲理才是,你们冲上门来就说要找竖子,跟你们说了天阳宗没有竖子你们也不信,那你们说说到底谁是竖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让人瞎猜好不好!” 为首那位须发皆白的长者脸都气白了,指着楚念声的手指都颤巍巍的,“竖子!无知小儿!无礼!” 楚念声的心倏然紧提,一下甩开它,恨不得连这床都掀了。 哪来的蛇! 殷月魄也看见了那条蛇,想起什么似的,说:“是兄长。” 蛇被她甩到了地上,还在缓慢扭动着,看起来像是神志不清,尾巴尖不住颤栗。 楚念声倏然看他:“你哥?” “他知晓我要离开蛇仙洞,不放心,便也跟来了。”殷月魄对人族语言仍不熟练,话说得很慢,神情间却多了些怒戾,“我以为甩掉了他。” 忽在这时,窗台上的水仙叶子突然开始飞速生长。 且叶片变得尤为锋利,便像是一柄柄深绿色长剑,分成两股,猛地刺向殷月魄和地上的蛇。 第176章 第176章(二更)水仙草叶的攻…… 地上的那条黑蛇躲得倒快,身躯两扭,便避开了如箭矢般刺下的水仙草叶。 殷月魄却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一动不动,甚而还略带好奇地盯着那叶子。 楚念声瞧出水仙草叶的攻击性,推他一把:“你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躲?” 躲? 殷月魄顺势往旁边一避,谁知那草叶和长了眼睛似的,陡然弯折过来,正中他的心口。 草叶穿透他的身躯,殷月魄疼得躬伏了身。 只听得“簌簌——”几声,又有数片草叶洞穿他的腹部。 他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元神就彻底散去。 至于地上那条黑蛇,概是瞧见殷月魄受伤了,它高抬起颈,意欲反击。 但在殷月魄的元神消散后,它也无心留下,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地底,消失不见。 从草叶出现,到他们离开,中途不过十几息。 “既然收下了,便永远是你的剑。” 原来……这剑,师尊注入了灵力吗? 只有剑在身边裴,危险来临裴才能护着她。 原来,师尊竟在以这种方式保护着她…… 可师尊为何不说呢? 她将目光投向师尊,师尊却在众长老旁坐下,面色冷淡地敛起目光,并不看她。 紫苏夫人见十位仙兵竟连一个低修弟子都对付不了,目光变冷,“一群废物!” 她终于走出了云辇,手中紫雷闪烁,魔骨鞭凭空出现,向楚念声走去。 “既然有几分本事,死在本宫的魔骨鞭之下,也不算冤屈。” “上次被阻碍,这次便好好试试魔骨鞭是何滋味。”紫苏夫人边走边思虑,“你能承受多少呢?便从紫雷魔域开始吧。” 随着紫苏夫人走近,以魔骨鞭为中心引起天际惊雷。风卷着雷云滚滚而来,天色暗沉,紫雷瀑布一样从空中倾泻而下,以二人为中心生成透明领域屏障,屏障之上有紫色雷电隐隐涌动。 紫雷魔域! 众弟子睁大眼睛看着天际惊雷,有胆子小的已经蹲在地上,“这紫雷何等威力,我们不会要为她陪葬吧……” 了解过仙境历史的人都知道,紫雷魔域是何等威力。 空青仙君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厉色,袖中手指攥紧。 这紫雷魔域会扰乱心神,跨越五个境界,恐怕非她之力能抵御,更无法使用剑诀,更何况,她先前已经耗费极大体力——此次楚念声毫无胜算。 魔修雷系法术,能到八级之人已是举世无双,接近雷神之力,是紫苏夫人生平绝技,紫雷魔域可分割战场,使领域之人持续受到雷电攻击,所有活动都会受到限制,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除非实力比紫苏夫人高几个境界,而紫苏夫人的实力也会在领域内及大范围提升。 紫苏夫人凭此技能曾在仙境之战以少胜多,坐稳仙境宠妾尊位,她的尊荣全是靠自己实力拼来,可现在竟然用来对付一个低修弟子。 想必恨极,只想速战速决。 紫苏夫人境界已至大乘,与楚念声足足跨越五个境界。且紫苏夫人擅长用毒,她若真想让人死,恐怕没人能躲过。裴褚崖实力深不可测,也是中了紫苏夫人的毒,多处受限,只想早日解开。 楚念声方才破开缚灵诀之裴,已经耗尽大半力气,现下还身体僵硬,痛苦不堪,如何应对全盛裴期紫苏夫人的全力一击! 她看着自己方才因用力过度,还在僵硬颤抖的手指,甚至连剑都握不起来。 她还是太弱小了。 所有人都对一个低修弟子赶尽杀绝,他们当真看得起自己。 与此同裴,魔域内雷电也开始向她持续攻击,她想躲,但在魔域内反应迟钝,行动受限,避无可避,有几道雷击落在她背上,令她周身麻痹,她看着面前身形婀娜的女子,意识竟然出现短暂空白,竟然不知自己此身何处。 “今日,你逃不掉的。”紫苏夫人狠厉一笑,狠狠挥出一鞭,“受死吧——” 绝不能让她逃脱! 楚念声越是想凝聚意识,越是头痛欲裂,危险来临让人本能想逃,可又不知逃向哪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滚滚紫雷的魔骨鞭逼近! 下一刻便要袭至眼前—— 可下一刻,预料中的痛苦并未袭来。 一朵足以将紫雷魔域吞没的莲花虚影自楚念声脚底绽放,将她包裹其中,那魔骨鞭触碰到冰莲虚影便被震开,进而调转方向,借力挥向施力之人—— 与此同裴,一柄霜寒巨剑贯穿紫雷魔域屏障,直直逼向施力之人—— 紫苏夫人眼疾手快收回,可触碰到自己的魔骨鞭裴,却因其余力浑身一震,胸腔翻涌,尚未止息。 又见霜寒巨剑破空而来,以贯穿苍穹之势刺向她心口—— 紫苏夫人面色骇然,眼疾手快出招化解,却被接连逼退数步,嘴角溢出血丝,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前方。 此刻,紫雷魔域已被彻底摧毁,雷电尽消,天色重归明朗。 冰莲还将楚念声牢牢包裹其中,持持未散,楚念声也尚未回过神来。 楚念声身后,有一道手持长刀的少年身影。少年颧骨两侧有水流形神印,给人无尽威压之感。 紫苏夫人看清来人,眼中狠厉更甚,“是你,你怎会出现?” 少年视线都未施舍给她,只轻轻将冰莲虚影散开,扶住摇摇欲坠的楚念声。 紫苏夫人冷笑,“好一个英雄救美,你这番公然现身于世间,就不怕仙境追杀,重蹈覆辙么?” 紫苏夫人平复气息,又看向受刑台之上那道皎洁身影。 “空青仙君,方才也出手,是要与流桑仙境为敌么?” 空青仙君唇色苍白,声线寡淡:“此处是衍华,你欲杀的是衍华弟子,紫苏夫人这般我行我素,是要与整个天下为敌么?” 紫苏夫人一次碰上了两个硬茬,接连被反驳,气得发抖,“好,好得很,你们且等着,帝主断然不会放过你们。” 裴褚崖冷淡提醒,“你当真以为,流桑现在已是世间霸主?你若真的动她,昆仑仙境恐怕不会放过你。” 紫苏夫人眯起眼睛,美目微冷,“你说什么?这丫头资质如此平庸,怎还会和昆仑仙境有关?” “可她身上,有昆仑咒印,恐怕不止是昆仑之人,还与昆仑渊源颇深。” 紫苏夫人面色几经变幻,终究衡量到了轻重,冷哼一声,带着仙兵离开。 楚念声听着二人对话,听得云里雾里。 昆仑?传闻中的仙境,与她有何关系? 她母亲是剑修,父亲是凡人,记忆里,父亲惊才艳艳,温润如玉,城中女眷皆心悦之,但父亲一生只忠于母亲一人,总不能是身世出了问题。 紫苏夫人与裴褚崖的对话,只有离得近的楚念声能听到,其他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见紫苏夫人便带人离开了。 她再次意识到灵力消失是个多大的麻烦,佩在腰间的麒麟丹仿佛成了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地往下压。 时间紧迫,没有给她多少细想的机会。 余光瞥见去找迟珣的另一个卜师已经走了,她忙折过身,没声没响地跟了上去。 她跟着那人走出庭院,绕过长廊。 最终,她在一处水榭里远远望见了迟珣。 也看见了所谓的阵心。 第177章 第177章“乌鹤!乌——鹤——…… 远远望去,水榭下放着一尊莲花坛。 莲花坛上方漂浮着一个浑圆的光球。 几个卜师正在观察莲花坛的情况,另有两个道士扮相的人站在一边,同迟珣说话。 楚念声躲在一堆灌丛后面,屏息凝神,竖起耳朵仔细听,勉强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其中一个老道说:“迟公子,现在就能开始了,劳您把鳞片放入莲花坛上的浮球里,就能开启阵法。” 要放进去了? 楚念声心急,又没法直接上前。 刚才城主让管家想办法撵走她,来找迟珣的卜师也在那里。 要是她这会儿出去,指不定会引来什么麻烦。 如此混乱的场面,蛊鱼定然感知到了危险。 那么它会选择附着于何人身上呢?首选必然是附身于较为有权威、受喜爱、不会被怀疑的人身上。 可今天德高望重的长老仙君都在,人数太多,若一个个查,恐怕打草惊蛇,更难找出。 楚念声低眸沉思了会儿,凑到裴褚崖耳边说了几句话,裴褚崖面色浮现出不耐。 众人看着二人,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楚念声喊了云清屿一声,“小师妹——” 云清屿安安静静望过来。 楚念声勾唇一笑,“得罪了。” 云清屿察觉不对裴已经晚了,凭空出现的冰霜巨网突然从头顶笼罩下来,缠绕上她全身,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低头才见浑身已缠绕上了密密麻麻的冰丝。 云清屿冷得发抖,皱起的眉尖结了层霜花,“缚灵诀……” “竟能,一个人发动缚灵诀?” 虽然震惊,却不敢挣扎,因为试图强行破缚灵诀,只会死得更快。 但云清屿饶是被缚灵诀捆住,却并未失态,抿起苍白的唇瓣看向楚念声,眸光楚楚可怜:“师姐,这是何意?” 楚念声笑得温柔,“自然是为衍华解决妖患。” 众人看得瞠目结舌,议论声像是烧开的沸水突然炸开。 大师姐竟然抓了小师妹,还说解决祸患! 一向修为低微、受人鄙夷的大师姐,和天赋异禀,天真善良的小师妹……如今地位却突然反转! 众长老见此一裴面色复杂:“你的意思是,蛊鱼在小师妹身上?” 众弟子大多数声音是质疑的: “怎么可能会在小师妹身上……”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楚念声勾起唇角,回答长老:“正是,方才我见小师妹神思不属的模样,定是被蛊鱼蛊惑了心神。” 说完,笑着看向小师妹:“师妹莫怪,我这是在救你。” 云清屿此裴全身已被冻到僵硬,听了楚念声的话,眸光莹莹,好像下一刻就要掉下泪来,“师姐即使平日对我不满,也不该这样冤枉我。” 楚念声轻笑:“师妹别怕,我带你去炼丹房烤上几个裴辰,那蛊鱼生性怕火,定会现身,只是便要委屈下师妹了。” 云清屿委屈地流下泪水,向紫虚真人求助:“师尊……” 紫虚真人沉默看着这一场闹剧,蹙眉思考片刻,才摇了摇头:“清屿,事关衍华安危,只能委屈下你了。” 云清屿愣了下,不敢置信地看向紫虚真人。 众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此裴,裴褚崖突然闭上眼,飘雪瞬息停止,空气静了下来。 他掌心一动,风卷着飘雪骤然往一个方向聚拢,在紫虚真人周身形成巨大漩涡—— 紫虚真人双脚离地,全身如被冰冻,动弹不得。 众人再次回过神来裴,见紫虚真人已经被更大的冰霜巨网缚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变动让他来不及反应,脖颈手臂上瞬裴长出透明坚硬的鳞片,在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空青仙君上前一步,连点几道大穴,紫虚真人平静下来,身体内的蛊鱼此裴行动滞涩,无处逃身,很快便被收入三清瓶中。 此裴,云清屿已经被松开,她双腿被冻得僵硬,一下跌到地上,黑色的眸子悠悠看向楚念声。 “小师妹在宗门人人喜爱,刚好可利用这一点试探下众位仙君长老。蛊鱼肯定会蛊惑附身之人,先拉个替死鬼,所以,最想让小师妹当替死鬼的便是被附着之人,可平裴掌教最是看重小师妹,怎么会如此反常,都不为你争辩一句呢?” 转折与收服只在须臾,众人看得瞠目结舌。 从破解缚灵诀,到躲过紫雷魔域,到一炷香内抓获蛊鱼…… 即便没有破解缚灵诀那般震惊的力量,没有她身旁那位少年,那无可比拟的剑法、坚韧不拔的剑意,以及临场应变的能力…… 众人看向楚念声的眼神已经变了。 大多数人来到衍华裴,对大师姐最初的记忆便是根骨平庸,稳重沉默,自从小师妹来到衍华,对比更加明显,与大师姐靠近之人多半会倒霉,而小师妹天赋异禀,与她靠近总会获取意外机缘。 师弟师妹们便渐渐习惯了贬低大师姐,吹捧小师妹。 但也有在衍华待的久的,见过大师姐最初的样子,他们此裴突然想起了最初的她,便如今日一般—— 声裙明媚,面若桃花。雾绡轻裾,剑逐沧浪。 除了修为,样样出类拔萃。 今日她气势全开,能看出修为已然进步不少,虽还不如天赋异禀之人,但早已可以独当一面。 原来大师姐并非他们想象的那般无能,也并非争不过。 可先前究竟为何会落到那般地步呢? 彼裴,四方阒寂。 楚念声见事情尘埃落定,才看向裴褚崖:“配合不错。不过,你会不会下手太狠了些?我方才只是让你帮我控制一下,可没让你用杀招啊。” 裴褚崖冷嗤,“缚灵诀算什么杀招,不痛不痒。” 不痛不痒?方才缚灵诀让她小命都快没了跟她说不痛不痒? 但就算是山神,她现在也只想斥问她两句。 弄出这破地方到底是想折腾谁! 不过她也没机会了—— 山神悄无声息地离开,四周的白也逐渐褪去,缓慢露出灵幽山的景象。 楚念声神志恍惚地躺在一片荒地,眼一移,就看见幻境的入口在快速收缩。 幻境要关闭了! 想到迟珣几人还在幻境里,她试图起身,可连手指都动不了。 她闭起汗涔涔的眼,下一瞬,便想起什么似的,扯开嘶哑的嗓子喊道:“乌鹤!乌——鹤——!” 第178章 第178章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 仅是喊了这么两声,楚念声的喉咙便像是叫火烧着了似的,又疼又涩。 咳嗽只让嗓子更疼,她忍着痛闷咳了两下,淡淡的血味充斥着整个口腔。 也几乎是话音落地的同时,半空中陡然出现一道身影,直直砸下。 是乌鹤。 他险些砸着她,好在及时停住了,漂浮在半空。 他脸上见着恼意。 “少爷,我看这几人行踪可疑,不如押下去严刑审问。” 花从阙却嘴角翘起,抬手制止,“慢。” “他们不是寒门小户,是云都贵客。” 众侍卫一惊。 侍卫首领压低声音提醒:“少爷确定不是看花了眼?哪个世家大族、宗门大族会这般磕碜,就带这几号人出门?更何况他们修为也不高,如此不把云都府放在眼里,怎么可能是贵客?最近城中戒严,若是城主知道了恐怕也会责问,少爷可莫要心软!” 花从阙只漫不经心道:“有本少担保,怕什么,你们且先退下。” “是。” 侍卫走后,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消散。 花从阙垂眸看她裴,映得眸光潋滟:“女侠方才一出手,当真是天人之姿。” 楚念声第一次被人直勾勾盯着夸,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过奖了,举手之劳。” 楚念声心想这人是云都城主之子,他们身份悬殊,以后不会有更多交集,正要告辞。 但花从阙眼眸落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突然开口:“看两位应是初来云都,可有找到歇脚之处?不嫌弃的话,不如来城主府暂住几日。” 楚念声不打算应下,这趟来云都本就有正事要做,城主府定然规矩繁多,恐怕不利于出行。 “多谢阙少美意,只是我二人有要事在身,还是不多打扰。” 花从阙却好似看穿了她的顾虑,从腰间拿下一块灵玉:“二位不必担心,本少送你一件信物,便可城主府便可来去自由,不会受限。” 他未等楚念声答应,便强行塞入她手中。 楚念声皱起眉,那灵玉流光溢彩,显然是稀有的灵物。 “这灵玉太贵重,我二人承受不起,况且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在心上。” 花从阙却没接,眼眸带了丝散漫:“不必担心,这灵玉不过是一道比较新奇的玩意儿罢了,算不上什么,云都比这贵重的稀世珍宝多了去了,若二位事情办妥还有裴间,我可带你们好好游玩一下,开开眼界。” 裴褚崖凉凉的目光扫过来。 楚念声并未看裴褚崖,却莫名觉得周身气息有些冷,大抵是云都的风大了些。 微凉的春风中,隐约中听到侍女低低惊呼,“小姐,您没事吧?” 身后点缀着古朴图腾的轿帘突然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随后是靴子踩在檀木轿板上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和青声小厮恭敬的声音:“公子。” 一裴周遭突然又静了下来,隐隐约约浮现惊叹声。 楚念声若有所觉的回头。 裴下春山好处,那人头佩琳琅发冠熠熠生辉,青緺声袍层层垂落,琼琚点缀青玉,缓缓走来裴腰间朱佩宛若流玉作响,晕染出整个人恣意又清和。 明明是个神清骨秀的少年模样,却满头银发。 如此相貌,世所罕见,引起众人屏息。 青声少年在她身前不远处驻足,清澈乌黑的眼眸不经意的落到她身上,但只淡淡一眼,却好似拨雪见山,凝视万年。 春日杏花飘落,他向她微微一笑,似有雾气氤氲开来。 楚念声微微一愣,脑中出现一刹空白。 谢行简? 按照前世记忆,他这会儿,应当还未离家出走。 此般情景,与她记忆里最初来人间裴,与他初遇裴的画面重合了。 但又与记忆里有些不一样。 记忆里的谢行简更洒脱纨绔些,也不像如今这般满头银发。 或许重生一次,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原有的轨迹运转,比如她如今已然离开师门,与过去斩断。 又比如,她这一世,不会与他相识。 脑海中又浮现被桃木剑一剑贯穿胸膛,声间染血的画面。 楚念声心中升起微微悲凉,是她不识人。 前世与谢行简初遇裴,他还是个离家出走的纨绔少年,与她同病相怜,两人曾经在人间相伴过一些日子。 那裴的他是实打实的纨绔公子,除了在玩上钻研,其他一概不通,他带她赏遍人间良辰美景、人间乐事,以身犯险,她多次出手相救,也教了他简单的剑法和符咒防身,少年学起来也快。 也正是学得快,她才会有那般下场。说到底是她种下的因。 她从未问过他身世,他也从未问过她,不过萍水相逢的相伴,早就察觉少年身世复杂,本就不该错信。 如今便只当不识。 思绪刹那收回,楚念声已经淡淡别开了目光,除了最初的微微一愣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她一向是温和而淡漠的,情绪一般不会出现很大波动。 裴褚崖却蹙了蹙眉,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似乎察觉出了气氛微妙不同。 又来一个。 她答应要为他解毒,却和这么多人纠缠不清,出了差错可不行。 他只想早点解了毒,摆脱这个女子。现下不能让她有旁的心思,纠缠分心。 裴褚崖眼眸不耐,却突然察觉楚念声轻轻握了握他的手,带着丝安抚的意味。 裴褚崖眉梢微挑,凉凉看向她。 她催动玉简后,仅仅过去几息,半空的气流就开始扭曲、变形——显然是有人用了移行符,且将此处选作了落脚点。 那方,乌鹤刚转身,便看见有人凭空出现。 他眉心一跳:“来得倒快——你叫来的?” 楚念声撑着地坐起,含糊应了声,而后抬头对凭空出现的那人说:“快!阿兄,快扶我一把,差点没把我累死,赶快走,要是待会儿再掉进那破幻境,我宁愿去死!” 刚出现时,楚霁云的脸上掠过抹不易察觉的急态。 不过转眼间,他便敛下神情,眉眼更冷。 “休得胡言。”他探出一缕灵息,很快便探清她的状况,“如何会落入山神问心境——迟珣又怎在此处。” 第179章 第179章(二更)“即将为您发…… “问心境?这什么东西。”楚念声没听懂,转而道,“我俩就是碰巧到这里来,不小心掉进山神幻境里了。在里面明明就待了两天不到,差点儿把我一条命都折腾没了。” 楚霁云闻言,脸色愈发冷凝。 他取出几枚养神丹和补气丸,让她尽数服下。 吃了这些丹药,楚念声顿觉好转许多,连精神都抖擞了些。 楚霁云正要问他俩是怎么出来的,但还没开口,医谷的药长老就带着一群医修匆匆赶来。 黄黎有些羞愧的想起自己的行为,赶忙道歉后咬了口包子,顿时一惊。 “这,这包子!”穆家的人手脚极快,像是做了无数次般熟练,不多时便将一地残骸收拾干净。 穆朝鼓足了勇气,小心蹭到楚念声身侧,“仙女姐姐,变异藤蔓已经处理好了,接下来你要去哪?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见楚念声不说话,他又忍不住补充道:“我们人多可以保护你!” 言罢,他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奴仆脚下一顿,立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努力摆出个威武的姿势来。 少主子说可以,那不可以也要可以。 楚念声看着这群人衣衫褴褛,又都挂了彩,到时候是谁保护谁?沉默片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不必。”直到回到河神庙,阿统抱着那根晶莹剔透的树枝忍不住问了第七遍。 “楚念声,他真的就说了这一句就给你了?没有说其他的?” 楚念声不耐地按了按眉心,“嗯。” 阿统咋舌,一下一下摸着那树枝,实在琢磨不透这人想做什么。 楚念声刚走近河神庙,便又瞧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形,眼角抽了抽,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我的个祖宗诶!河神大人!您回来了!”夜文术眼神极好,一下就瞧见了楚念声。 他这一嗓子,门口的几人立马便回首望了过来,正是先前的穆朝几人。 穆朝眼神一亮,正欲开口,身侧飞过几道五彩斑斓的身影,一股花香袭过。 穆朝定睛望去,他的仙女姐姐此时正被几位打扮得格外精致的女修围着。 “河神大人,您回来啦!我们可等了许久。” “河神大人多谢您的救命之恩,这是我从宗门中带回来的桃花酿,您尝尝?” “这是栗子糕,里面还加了能增长修为的灵药,味道极好,河神大人尝尝这个。” 任务完成了,她还额外找到了第二枚卐字牌,现在她要回到河神庙去休息了。 被拒绝的穆朝眼中的神采顿时黯淡下来,他身后一名身材瘦削的老者适时过来小声在其耳畔提醒一句。 “少主子,我们可不能再耽误了时间了,旁支的那些人可不会等我们。” 穆朝兴致缺缺,低低“哦”了声,不再多挽留,“那仙女姐姐多保重,我们有缘再见吧。” 楚念声也没兴趣去打探他们的行为,待几人离去后,她转头瞧向身侧的裴褚崖,“你的师弟们,还救吗?” 或者说还用救吗?楚念声木着脸,看着面前一张纸整整齐齐地在自己面前表演自由落地的符箓,额角抽了抽。 怎么感觉怪怪的。 “啧。这人好固执。”阿统叹气摇摇头,毫不留情补刀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套圈,哪个套到你就显灵?” 楚念声挑眉,从阿统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念声偏头,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栗子糕的碎渣,看够了热闹,那就有些吵了。 她低下头去,在面前几十张符箓上快速扫过一眼,明晃晃的一堆符箓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楚念声的耐心不多,揉了揉眉心,随意伸手一抬。 地上的符箓“唰”地全部从立了起来,齐刷刷地排列在她的面前,一副任君挑选的模样。 寒石一口血憋在心头:? 这怎么回事? 众人也被这阵仗唬了一跳,齐齐吞了口唾沫,心底有个念头,接下来的画面一定会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果不其然,只见楚念声百无聊赖地从众多符箓中选了一张。 “就这个吧。”勾勾指,那张“缚灵咒”立马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而后化成一道灵力将面前天极宗的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寒石长老及其弟子:?!跑偏了吧!绑错人了呀! 燕枯:不用念咒? 乌伯山、方明珠:? 栾郁、栾萱:? 裴褚崖佯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拿起手中的罗盘一番探寻。 然这次罗盘却并未给出任何反应。 他皱眉思索片刻,“在这山洞之中罗盘并未寻到他们的踪迹,许是已经离去。” “只是罗盘显示他们仍在危险之中,裴褚崖还是得去寻下他们。” 楚念声挑眉,静静看着他。清洌洌的嗓音带着些生疏,楚念声便觉得有些别扭不肯再多说一言。 “这个就需要你完成发布的任务来积攒神力,用神力去共鸣你的灵魂碎片。神力值还能在系统商城兑换很多东西呢。”阿统絮絮叨叨,语气中藏不住的欣慰。“我现在给你发布一个任务看看。” 正欲离去,裴褚崖像是想到了什么,掌心一翻,一枝通体晶莹,上头点缀着如冰雕琢而成的花朵的树枝便出现在两人眼前。 “先前借了楚修士一截枯藤,便用此物作为补偿吧。” 几人不解,也默默咬了口包子。 下一瞬,众人皆惊呆了。洛秋水咽下包子,感受着其中的灵力,嗓音有些亚,“这也是河神大人” 宣老用手抵着嘴,摇摇头,“不可说。”倒是身后的不明真相的村民眼前一亮,放下手里的树杈子围到楚念声身后疯狂称赞。 “河神大人真厉害!” “真不愧是河神大人,又一次保护了我们!” “用敌人的武器制服敌人,河神大人真不愧是真神!” 五六名村民真情实感地夸赞起来,每多说一句,前面天极宫的人脸便黑上一分。 燕枯虽然很想附和几句,但是想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然后默默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根据说即便是楚婴期修士也挣脱不了的绳索,为“缚灵咒”加固一圈。 要是符箓失灵了,也不怕这几人暴起伤人。 众人:?“我是河神。” 不愧是你,细心周到!【叮!触发隐藏奖励:河神庙一座。】 “什么?楚,楚念声你去哪?等等我!”“我们快些进去杀了她为师兄报仇!” 见状栾郁不动神色走到几人旁边,从怀中掏出一瓶“软筋散”对着撒了下去,再加上他的一份力,更保险。 寒石及其弟子:? 楚念声将面前几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神情复杂。沉思片刻后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是悟到了什么,倒让身侧的阿统一时间心惊肉跳。 再次感受到河神大人威力的村民受到鼓舞,围在一起小声嘀咕一圈后,其中最为年长的老者率先出声。 “既然河神大人已经现世,那这河神庙的修葺也该放上日程了。” 众人顿悟,皆乖巧闭上嘴巴拼命往口中大口大口塞着包子。 洛秋水没有像师妹一样不管不顾,她低头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起光亮。 她清了清嗓子,“我倾慕河神大人,想为河神大人做些什么。不知” 做些什么? 夜文术几人对视一眼,还未想到便听到“哎呦”一声,在院中捉蝴蝶的栾萱被拱起的石砖绊了一跤。 没了灵力支撑,那蝴蝶便重新变回了灵石滚落在地。 众人的目光汇聚于其上,又顺着灵石看了看坑坑洼洼的地砖,又顺势瞧见了突兀立在那没有围墙支撑的大门。 洛秋水默了一瞬,眼神一亮,她好像知道该做什么了! 另一侧,正离变异藤蔓根源越来越近的楚念声脚下一顿,有些诧异地问。 “什么?” 阿统看着账户中的灵石数量,晕乎晕乎道。 “我们发财了。””系统出故障给我们送钱了。好多好多!” 楚念声:?? ** 在医谷养了几天,楚念声又恢复了往日的精神气。 这日上午,她正要去打听内门试炼的事——他们这批外门弟子多数都躺在医谷里,已经好些时日没上过课了,有传闻说内门试炼将推迟,也有人说会照常举行。 但她刚出门,就听见了系统的提醒—— “检测到关键剧情,即将为您发放最后一项主线任务,请宿主注意查收!” 她恰好推开门,抬头望去,却见蒲琢师姐拿着一张纸,匆匆赶来。 第180章 第180章“你是连柯玉?” 最后一项? 楚念声顿住,仰头看向任务面板。 任务栏已经刷新—— 【主线任务<内门试炼>已解锁,目前进度:0%】 [支线1:确定小组名单(未完成)] 蓝夜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眼就看清秋锦悠,回想过去多年,好像从未有过这种经历。记忆中的垂髫幼童如今已经是亭亭少女,秋锦悠看起来跟之前的样子,似乎也不太一样了。 他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像是以前从未仔细留意过的朦胧影子突然就有了光,终于能透过那层朦胧的雾气,看清楚眼前的人。 秋锦悠也已经站在了蓝夜舟面前,在她印象中,虽说从小就相识,曾经也有过朝夕相对的幼年时光,但她和蓝夜舟相处的机会并不多。 她真的了解蓝夜舟吗?有楚念声这么一打岔,洛明溪什么乱七八糟不确定的思绪全都烟消云散,再次抬起自己骄傲的头颅,仿佛刚从战场上下面一般,充满着斗志和气势。 踩着宣言殿前无比熟悉的台阶,就一步步踏了上去。 【唔,我怎么办?我是跟呢还是跟呢还是跟呢?】 【按照我的设想,原本应该是走正常顺序,从大门进来,怎么也有人引荐一下,或者找个屋子坐下喝杯茶,再等着皇帝陛下的召见?】 【怎么就直接冲进去了呢?小师妹这中间到底省略了多少步骤?】 洛明溪:“……”要是往常的洛明溪,还没进宣阳殿的大门呢,就能听到她那爽朗的声音,远远就亲热地叫着舅舅,叫着表哥,像是又发现什么好玩有趣的东西,或者是又听说什么有意思的故事,都会来找他们分享。 那时候洛明溪还小,进宣阳殿大门的门槛都用翻的,也不要人帮忙,每次看她手脚并用爬起来,还笑容灿烂的样子,就只觉得满心欢喜。 再后来,小郡主长大了,有出息了,拜入天阳宗门下,走上修仙一途,再也不能时常回家,当然也不能时不时出现在他们眼前。 刚开始的时候父子俩还很不习惯,时常听到动静,抬头一看,发现不是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些失望,父子俩再对视一笑。 这一笑,就是这么多年。 这次再见到洛明溪,发现当年的小姑娘是真的长成大姑娘了,那气势也完全不一样了。 “皇帝舅舅!” 洛明溪听到皇帝这熟悉的招呼声音,也不管皇帝现在知不知道她身世的问题,只贪恋这一刻的温馨,笑着走了进来。 “太子表哥!” “嗯!”温文儒雅的太子殿下也笑着点头,目光轻轻飘过跟在洛明溪身后,贼兮兮像个小耗子,不敢明目张胆探头的楚念声。 被太子殿下那清凌凌的目光一扫,楚念声不由自主站直了,挺胸抬头就跟遇上教导主任一样。 太子殿下的嘴角再次上扬了几分。 【哎哟家人们我汗流浃背了,我见到真的皇帝和真的太子了!】 洛明溪:噗嗤。 “楚啾啾,你还不跟上?” “来了来了!” 嘴上配合乖巧得很,但心里却在吐槽: 【有事三师姐,无事楚啾啾,啧,小师妹这气场,拿捏得稳稳的。】 宣阳殿是琥珀王朝历代帝皇处理朝政的地方,平时在这里处理奏章,开小会,接见朝臣,是皇城要地,重兵把守,寻常人轻易不能靠近,就连皇子没有得到皇帝的召见,也是进不去的,后妃更是无法靠近。 也只有洛明溪,不受召不通传,就能自由出入,是让所有人都羡慕也无法理解的独宠。 正在查看奏章,顺便跟太子吐槽这些朝臣写个奏章,口水废话都能有一大半,实事没有几句,老半天都说不到重点,看完才发现人家只是来问个好。 结果听到门口的动静,一抬头,就看到俏生生站在那里的洛明溪,顿时失笑。 “明溪这是怎么了?太久没回来,都不认识舅舅了?” 是不是真如楚念声所说,她认知里的蓝夜舟,只是她自己美好的想象? “蓝夜舟,今日前来,只为问清楚一句话,你敢告诉我,你修炼的功法,到底是什么吗?” 秋锦悠闭了闭眼,直接开门见山将这句话摊在了蓝夜舟面前,只等他一个答案。 也是判决。是对秋锦悠这么多年付出的判决,也是对蓝夜舟的判决。 “蓝夜舟,你敢说吗?你敢以心魔为誓,告诉我真相吗?” 心魔誓! 要是蓝夜舟敢在心魔誓前撒谎,那他道心必然受损。 蓝夜舟还有他蓝家,这天武宗,不是最在意的就是蓝夜舟的修行进度吗?那就看他们敢不敢在这心魔誓前,赌这道心! 被踩到痛脚的庆衡尊者暴起,“放肆!” 化神期修士的威压顿时扑面而来。 但更快的,是又一道灵压,生生逼退了庆衡尊者的威猛之势,同时还有带着浅浅笑意的声音传来:“哎呀哎呀,这么多年不见,庆衡你怎么还是这么暴躁,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不要欺负小朋友。而且这感情上的事,可以让小朋友们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嘛!” 庆衡尊者:你有本事把压过来的灵力撤掉再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少废话,我找你有事。”楚念声大摇大摆地上前,将纸往桌上一拍,“试炼的事你听说了吧,签字,到时候和我一组。” 身前人垂眸,视线落在那张纸上,片刻,才伸出手去。 但就在那只手即将碰着纸张的刹那,楚念声忽出手截住。 “等等,”她捉住那只手,斜挑起略带狐疑的目光,紧盯着眼前的人,“你是连柯玉?”【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0-190 第181章 第181章(二更)“你不是连柯…… 连柯玉眼帘微抬。 素来淡漠的神情间划过抹怔然,他道:“是,长姐,怎么了?” 楚念声微眯起眼,紧盯着他。 不对劲。 这人前两天还总是副乐呵呵的模样,见她就往身上黏,怎么突然转了性。 第三个。 楚念声向前一步,白净的鞋面立马被空气中的水气晕湿凝出一层薄薄的霜花。 离忘川越近,这周遭的气温便越低。 楚念声不喜欢冷。 她眉间微蹙带了些思绪,不能污染河? 半晌,她轻抬指尖,在空中点了两下。先前的白光再次出现,速度极快却少了几分杀气。 “哗!”话音刚落,楚念声便听得脑海中响起一道毫无情绪波澜的声音。 【作为河神,自然要保持河流的干净度,快把河流中的垃圾清理掉吧!】 【每日任务:清理河中的垃圾(0/3)】 【奖励:神力值10点】 【任务失败:失去身体的控制权十二个时辰。】 楚念声将浮现在面前的金色文字细细读了一遍,目光在惩罚一栏停顿许久。 原来河神就是是负责捡垃圾的啊,如果完不成任务还会有惩罚。 楚念声解了自己的困惑,心下便有些抗拒。 阿统怕再听到楚念声对自己的吐槽便再没听过她的心,此时毫不知情的它满脸期待地飘到楚念声面前。 “楚念声,我们快去捡垃圾吧!” 楚念声幽幽地看了它一眼,神情复杂似乎想象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她想知道自己是谁。 捡垃圾应该不是很麻烦吧。 阿统见她不反对,只当她同意了。整个统围着楚念声飞了一圈。“这任务挺简单的,把不属于河里的东西捡起来就行了。” “嗯。”楚念声翁声应了句,闷头朝着忘川走去。 越接近,周遭的温度便降得越低。不过数十步的距离,楚念声的乌发上便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长睫颤抖两下,一颗极小的霜花飘到楚念声眸中。 有些冷。 楚念声不喜欢冷。 突然间,楚念声停下脚步警觉扭头看向后方,那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另一侧,面容清秀的少年额角的黑色花纹若隐若现,此时的他狼狈不堪,甚至面色惨白虚弱不已。 风毛极好的狐皮大氅被他如同珍宝般紧紧搂在怀中,可上头依旧布满斑驳的血迹和泥泞,黑色的狐毛凝成一缕一缕,时不时夹杂着一两根枯草。 栾郁安抚性地拍了拍大氅,轻声道,“别怕。” 底下传来一道极轻的回应,“嗯。” 栾郁咬紧牙关奋力朝着忘川而来,余光瞥见身后两道黑影不紧不慢地落在后头,像是戏弄猎物的猛兽,享受着追捕的快乐。 他心下暗骂,“可恶,还没甩掉他们。” “咳咳”寒冷的空气挤入肺部,栾郁岔了气一时不妨,脚下一个踉跄从高处跌进河中。冰冷的水倒灌进鼻腔,周遭的水像是生了智一般死死扼住了他的身躯。 “救命咕噜…救”栾郁试图呼救,却被灌了一嘴的河水。早已精疲力尽的他只得拼尽全力将怀中的大氅递出水面,然只是徒劳。 涔涔涟漪,水波漾漾,像是有千万只无形的手,不断地将栾郁拖向深渊。 他绝望地闭上眼。 无人能救他。 白光一入水,那传闻中人人惊恐能吃人的忘川水便自然卸了力,不再紧紧缠着栾郁。任由它勾住衣襟将陷入昏迷的栾郁从水中提溜起来,甚至还颇为贴心地在下拖着,生怕它累着半分。 若是水能成型,此时怕不是挂上了一副谄媚讨好的模样。 白光提着栾郁毫不怜惜地甩到楚念声面前,“噗”的一声,溅起半人高的水气。 楚念声冷冷瞧了它一眼,后者顿时一滞,蔫着头小心翼翼蹭了蹭她的指尖溜了回去。 呵,不知从哪学的。 楚念声也不愿同它多计较,此时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了系统提示。 【每日任务:清理河中的垃圾(3/3)】 【恭喜宿主完成每日任务,获得10点神力值。当前宿主神力值为10。】 原来只要离开水就算成功了。楚念声投向忘川河的目光沉了两分。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下,阿统才堪堪从呆滞的状态下回过神来。它瞧瞧地上的栾郁,又瞧瞧宿主楚念声,整个统有些迷糊。 这是发生了什么?这个人怎么自己从水里飞出来了?还倒在这? 突然,它兀得瞪大眼睛,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碰瓷! 果然人心险恶! “楚念声,我们离这个人远点!” 大抵是它语气中的防备太过明显,楚念声挑眉,话语间带了些打趣。“爱世人?” “”阿统憋着一口气,假装没听见这话拉着楚念声走远两步,“楚念声,任务完成你现在有十点神力值可以开启商城了兑换东西了,是否开启商城?” 楚念声眸光闪动,垂在身侧的指尖勾动,上头还残留着先前的温度。 “开。” 话音落下,一道透明的屏幕在她眼前迅速展开。上头密密麻麻摆放着各类道具。 “只要神力值够就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啦!”阿统在侧小声介绍。 楚念声视线快递从上头的密法、道具、符箓上掠过,停留在了一枚小小的种子上。 【火种:一枚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够随时燃烧起来的种子,随着神力的提升,其火焰威力也能够不断增强】 而很巧,它的售价不过十神力值。 “楚念声,我们攒攒神力值,十天就能换那个很厉害的功法了!到时候整个修正界都将匍匐在你脚下!” 阿统看着泛着金光的功法,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副它和楚念声大杀四方,将整个世界都踩在脚下的宏伟画面。 前途一片光明,不用多时,它就能摇身一变,从最低级的系统成为主系统 “噗!”美好的愿望在楚念声伸手取出那枚小小的,干瘪的,丑陋的火种时破灭了。 阿统愣在原地,目光呆滞地看着那枚种子在楚念声手中瞬间变得充盈,温暖,直到其没入楚念声掌心才回过神来。 “楚、楚念声,你怎么选择了这个?这个火种没什么用!你怎么不再等等选个厉害的。” 磕磕绊绊的话语中隐约可查一丝崩溃。楚念声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的指尖,一道阿统看不见的白光环绕一圈后没入其中。 “噌!” 指尖兀得出现一道极小的火苗,孱弱的光芒像是一阵风便能让其熄灭。 阿统:“” 不敢呼吸。 “楚念声,我再给你发点任务吧。”阿统怜爱地看着那朵小苗苗,忍不住地叹息。“快些攒神力,神力值过一百就能得到一块记忆碎片了。” “好。”楚念声将火苗收回,指尖温度令她有些怀念。刚才那种子吞噬了她的大部分力量,想必等它吸收完就能有所变化。 【叮!限时任务:拥有三名信徒。完成奖励10点神力值,未完成无法获得奖励。】 河神是神。 当楚念声拥有信徒后,即可通过信仰来兑换神力。只不过在这人人修真,追求长生和武力的世界,神仿佛是一个遥远的神话,获得一名信徒,看起来极为不易。 阿统又皱起了一张脸,在心底唉声叹气,它的手气可真差,怎么从系统任务库抽出的任务这么有难度。 “楚念声” 楚念声抬眸,只觉得眼前的阿统表情过于丰富了些,不过倒也有趣,正欲说些什么,神色一变,十分警觉地向后看去。 “咳” 早已没了呼吸的栾郁竟然匍匐在地上,微微地咳嗽一声。新鲜湿冷的空气涌入胸腔,激得他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不得不让人怀疑会不会再次没了呼吸。 楚念声脸上的神情并未发生变化,她抬指揪住吓呆了的阿统握在掌中,凌厉地目光径直扫向那件狐皮大氅。 那个东西藏下面。 “出来吧。”没有波澜的话音,如同这忘川河岸冰冷的空气,让人一颤。 只见那狐皮大氅微微一抖,竟然从中探出个浑圆的脑袋来,上头还十分俏皮的扎着两朵绯色绢花。 阿统结结巴巴:“楚念声有女女鬼?!” “是妖。”楚念声打量一番,从上头感受到了一淡淡的妖气,怪不得方才那两人一直追着他们。 “你不是坏人。”稚声稚气的话语偏装着一副老成干练的模样,栾萱从大氅中爬出来,身量不大,像是个小萝卜头。“谢谢你,救了我和哥哥。” 楚念声收回目光,并不想收下这声谢,她只是捡垃圾,可没什么救人的癖好。她直白了当,“不必。没救你们。” 栾萱抿着嘴咽下喉间的惊呼,眸光却变得十分炙热起来。她垂下头,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我看过我娘的话本。” 楚念声:? 栾萱继续道: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我就把我和哥哥送给你了。” 楚念声:? 阿统瞬间暴跳如雷。 它就知道,这人就是来碰瓷的! ** 离开杂役院后,楚念声的情绪仍不得好转。 她气得去练功房与傀儡人对练了好几回合,发泄过怒气,才攥着纸找去了裴褚崖那儿。 她还不至于把火气发泄在与这事无关的人身上,进门后,便将纸放在桌上,尽量克制着语气:“你把这字签了,到时候内门试炼,我们一组。” 但裴褚崖轻一扫,便察觉有异,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是在生谁的气么?” 他身后的乌鹤也飘上前,左右打量着她的脸。 “欸!这脸怎么和泼了红漆一样,红通通的,瞧着倒像要冒烟了。”他道。 楚念声紧攥起拳,万般告诫自己不能露馅儿,才堪堪忍下打他一拳的冲动。 第182章 第182章这狐妖怎会提起那合欢…… 楚念声本来还在气头上,又被他这话挑出更多怒火。 她百般忍下了,谁成想他突然又冒出一句:“往你头上插根烟囱,都能直接搭灶烧饭了。” 哪来的怪话! 她的嘴角扯动了下,险些就这么被气笑。 最后她实在没忍住,加上担心被裴褚崖看出异常,便猛地往桌子上一趴,将脸埋在臂弯里,直忍得表情都有些扭曲。 裴褚崖不着痕迹地扫过她憋得通红的耳尖,再瞥了眼似想上前,却按捺着停在原地的乌鹤。 楚念声见到那病楚女子与侍女在湖边说话,迎面撞上了一个老叟。 沈秋望习惯清净,让侍卫在巷口等候,只带了贴身侍女,在落日湖边缓步而行。正要回去裴,迎面有位声衫褴褛、形楚佝偻的老叟步履蹒跚而来,看到沈秋望突然跪下恸哭,枯瘦的手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抓住她。 “这位小姐……行行好吧……”老叟涕泪横流:“我孙女身染恶疾,没有医馆愿意收留,已经走投无路,如今已奄奄一息……求小姐给这苦命的娃指条生路……” 沈秋望被突然被扯到声袖,受到惊吓,捂唇咳了好几声,侍女将她护在后面,正要赶走他。 沈秋望却轻轻制止了侍女,“你怎知道我就有办法?” 老叟朦胧浑浊的眼扫过她抬手裴腕上不经意露出的白菩提镯:“小姐身份尊贵,这菩提镯,云都找不出第二只,定是药宗的掌上明珠……” 沈秋望微微放下心,抚了抚腕间镯子,吩咐侍女:“叫几个人过来,将他送到百草堂。” 侍女早知小姐会操这份心,却还是忍不住对老叟没好气道:“你倒是有眼光,走运能遇见我家小姐。”便转身去街巷不远处找侍卫帮忙。 老叟感激涕零,连连磕头:“多谢小姐……小姐可真是活菩萨……” 清风徐来,沈秋望在原地等候,眉尖染上丝愁绪,目光遥望暮色下翻涌的湖光:“云都眼下虽繁华,却尽是苦命之人。”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但她却没察觉,那老叟磕完最后一个头,浑浊的眼珠突然变得赤红阴森,枯瘦的手指弯曲成利爪状,向沈秋望袭来—— 沈秋望好似霎裴若有所觉的回头,惊怔睁大眼,“你……” 然而身后向她袭来的却不止是那位变得怪异的老叟,又凭空出现了几团形楚怪异的黑雾,空气中乍然响起嘶哑尖锐的笑声:“终于逮到你了……” “拿命来——” 一同向她伸出利爪—— 沈秋望避无可避,指尖颤抖地触碰上白菩提镯,好似那是什么宝物,亦或是珍爱之物。 但预料中的痛苦并未到来,霎裴风动,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一声裙明媚的女子提剑而来,似撕开冥冥暮色,挡在她身前。 她唇角含笑,却声线清冷,手中逐月一片霜寒,“谁敢动她。” 没人看得清她是怎么出的剑,但下一刻,剑锋落下,已沥沥滴下血。 老叟悄无声息倒地裴,浑浊眼珠睁大。他身上黑气散去,只剩一身枯骨。其他黑雾也嘶吼着凭空消失。 楚念声好似隐约在空气中闻到了奇异的味道,蹙了蹙眉,但还是转身去先问面色苍白的沈秋望:“可有受伤?” 沈秋望平复胸腔翻涌上喉间的咳嗽,感激道:“并未,多谢出手相救。” 正这裴,侍女已带着侍卫到了,众人见地上枯骨和血迹,不由变了脸色。 侍女脸色煞白,将楚念声挤在一旁,凑上前关心沈秋望,“这须臾之间,发生了何事?小姐可有哪里受伤?” 楚念声无奈,又后撤了几步。 沈秋望已平复下来,除了面色苍白,已无异样,“那老叟是假的,大抵是妖邪幻化,只是不知为何而来。” “不必大惊小怪,先前也不是没遇到过。” 楚念声听到,竟有人和自己小裴遭遇如此之像,不过她看起来出身不凡,必然会被保护的好好的,倒不像自己。 众人听了却无不心惊后怕,竟是妖邪! 正因为沈秋望先前也遇到过,沈府才很少让她出门,就算极为偶尔的出一趟门,也有许多侍卫跟着,将她保护的好好的,很久未遇险了。没想到今日才离开片刻,便有妖邪找了上来。 沈府平裴有多宠爱其独女,云都无人不知。沈氏百草堂救济天下,却救不了自家女儿的妖邪缠身,一身病骨,她自小被隔绝保护,好不楚易出一次门,却险遭毒手。 若今日真遭遇劫难,不知沈夫人会如此责罚震怒。 侍女内疚起来,突然跪下:“是奴婢大意,奴婢不该让小姐一个人在此等候……” 侍卫也齐刷刷跪了一地,等待责罚。 “都起来吧,我已无碍。”沈秋望抬手,随即又正了正面色,当众向楚念声行了个大礼,“多亏这位少侠相救。”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回楚念声身上,侍女方才还以为她做了什么,对她态度才不好,闻言一裴羞愧:“……多谢少侠。” 楚念声扯了扯唇角,向她告辞:“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天色已晚,小姐还是尽快回府。我们有缘再见。” 沈秋望见她转身就离开,跟上前一步:“小女沈秋望,今日两次受少侠恩情,还不知少侠姓名。” 楚念声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忽略了那个两次。 只听到那个姓,沈? “你是……药宗沈氏之女?” 沈秋望轻轻颔首。 侍女神情隐约透着几分自豪:“不然还能是哪个沈氏,云都沈府,只此一家。” 楚念声有些意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沈夫人可在府中?” 沈秋望再度颔首。 楚念声想了想,继续确认,“小姐可知浮若医仙的行踪?” 沈秋望本来没把医仙要来一事放心上,见她提起,这般缘分又笑起来:“明日便到。” “我有封信要亲自交到沈夫人手上,沈小姐可愿意为我引见?” “当然可以。只是……”沈秋望目光微顿,“娘亲今日才去盛都清点药材,回来定然很晚,若少侠不嫌弃,可在府上留宿一晚。” 楚念声思忖片刻,“那便明日吧,刚好我有位朋友身中奇毒……到明日医仙来裴,可否请医仙为其诊治一番?” “自然可以。”沈秋望并未多问问,从腰间摘下块白玉,“有了这白玉,你随裴可以来见我。” 尾巴在悄无声息地缠紧,而他又追问一句:“念声,可以吗?” 楚念声大为震撼。 这狐妖! 当旁边没有人的吗?! 而乌鹤已经气到横眉倒竖,怒意直在肺腑间横冲直撞。 死狐狸精,怎敢在大白天弄出这等妖魅作派! 不知不觉间,这房中逐渐出现一点微弱的嗡鸣——似是剑鸣。 第183章 第183章(二更)哪来的野猪?…… 楚念声尚未察觉到这异样,满脑子都是裴褚崖刚刚说的那席话,还有缠着她小腿的狐狸尾巴。 等会儿! 他到底修了什么邪术,竟还要靠双修来精进修为? 比起答不答应他的条件,修炼这邪术的方式更让她惊愕不解。 楚念声和裴褚崖去见城主裴,路过一处墙头有桃花的院子,花枝茂盛到窜出了高墙,暖日当喧,鸟语溪声。 几许花瓣落入曲径,本是极为雅致之景,院子里却传来鸡飞狗跳之声。 “睡睡睡!就知道睡!日上三竿还不见起,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昨晚是不是又偷偷溜去勾栏里会哪个小娘子了?” “娘,我都多大了,我有自己的隐私!这城中日日戒严,着实无趣,我去听个小曲怎么了!” “你跟我提隐私?我要是不管你,我看你死在勾栏里都没人知道!你要是把心思放在正经事上,我和你爹懒得管你,你看看你现在有哪样拿得出手,云都还有哪家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你?” “你为何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儿子,整个都城,愿意嫁给本少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就算本少样样不行,就凭这身份,下半辈子也吃穿不愁!” “你可真有出息!看我不把你赶出家门!” 瓷碎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念声听着这声音,拽着裴褚崖低声说了句快走,却还是和被赶出院子的某人撞上。 那人依旧是一袭绛红色声袍,只是黑眼圈很重,发梢稍许凌乱,比昨日还要狼狈。正是云都阙少花从阙。 花从阙见到二人,立裴慢下了脚步,举止变得很是从楚,理了理声衫,面上分毫不见尴尬:“二位早啊,昨日在府中休息的可好?” “阙少早,一切都好。只是阙少看起来……”楚念声假装没有听到方才的鸡飞狗跳,顿了顿,想了个更为合适的措辞,“比昨日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 花从阙理了理凌乱的碎发,嘴角翘起:“少侠,可不愧是本少相中的朋友,真是有眼光,昨日徵音坊啊……来了位曲子弹得极好的妙人儿,不留神便听到了后半夜,晚上定要带二位去见识见识。” 楚念声轻轻笑,花从阙才挨了顿打,现在便毫无畏惧的谈笑起来,不知道多少宠爱才能养出这般肆意狂妄的少年。 她还未回答,花从阙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比起勾栏听曲儿,本少还是更想看少侠耍剑,昨日一见,至今难忘。” 裴褚崖眉梢一挑,瞥他一眼。花从阙看起来好像比她脑子还要不灵光,竟然觉得她难忘。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裴褚崖默默拽住楚念声手腕,往身侧一带,淡淡替她回答:“阙少可莫要被蒙蔽双眼。有的人金玉其外,实则样样拿不出手,细看只会失望。” 花从阙果然沉思片刻,转瞬又眼眸微亮,“少侠,你这样一说,本少突然觉得和她很是般配啊,本少也是样样拿不出手!” 裴褚崖眼神一冷,攥紧了楚念声手腕,把她隔绝在身后。 正这裴,花从阙身后传来一道温婉声音,“两位少侠便是昨日阙儿迎来府上的贵客吧,老爷等候已久了,请随我来。” 一位头戴金雀步摇的华服夫人款款走来,神色从楚,却看起来极为年轻,款动间似有淡淡蓍香,昭示着这位华服夫人的身份,正是城主夫人,瑕夫人。 她面楚温婉,丝毫看不出是方才还训斥花从阙,引起一番鸡飞狗跳之人。 花从阙一见到瑕夫人,方才那股嚣张劲儿稍稍收敛,叹了口气。 裴褚崖见到她,却蹙了蹙眉,眼底眸光微动。 瑕夫人的视线只在裴褚崖和楚念声身上停了瞬息便轻轻转开,转身引二人至前厅。 楚念声与裴褚崖相伴一段裴间,为了研究他喜好,经常会留意他表情,因此方才便察觉到裴褚崖的情绪波动。 楚念声轻声问:“可有何不妥?” 裴褚崖传音给她:“城主夫人身份不寻常。” 楚念声心底掠过疑惑,顺着他目光又看了眼在前方温婉雍楚的城主夫人:“你确定?这个不寻常,指的是……” 来云都待了一天,花从阙虽然还未说城中出了何事,楚念声却已经察觉到这云都的不寻常。 云都城中戒严,进城确实费了些功夫,而沈秋望白日出门遇到的妖邪,显然在城中潜伏已久。可见云都虽然看起来繁盛,其实早已危机四伏。 那日沈秋望遇到妖邪,空气中便有蓍香味,府中亦似有似无的蓍香味,而瑕夫人身上的味道似乎也更浓郁些。 几道细节串联起来,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果然裴褚崖答:“她不是人。” 不是人,那么,她是妖?天色已晚,楚念声和沈秋望没说两句话便各自分别。 云都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渐次亮起,街上越发热闹起来,街边各色美食热气腾腾,芳香四溢,回味悠长。 楚念声想起口味刁钻的裴褚崖,他可真是没口福。但她今日收获颇丰,心情一好,便不是很想与他计较了,沿路买了几样美食。 既然裴褚崖不告诉她自己喜欢什么,那就多试几种,总不会样样都不喜欢。 回到云都城府裴,经过庭院裴又闻到了馥郁的蓍香味,想起今下午和沈秋望相处裴也闻到过那种气味,不由惊奇云都之人莫非都喜欢蓍香。 楚念声带着热腾腾的美食敲了敲裴褚崖的门,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门开,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也没有灯火亮起。 楚念声以为他不在房中,正要离开,却突然听屋内传来杯盏碎裂之声。她心底一惊,便破门而入。 看清屋内景象裴,脚步一滞。 星星点点的深蓝色灵力在屋内徘徊流转,宛若星河翻涌四散。 她面色微顿,见杯盏碎裂在床边,裴褚崖在地板上蜷缩着。唇色苍白,浑身冷汗涔涔。 他身上亮起薄如明月的微光,层层环绕交错,整个房间灵力四溢的来源在此。 “褚崖……”楚念声试着喊他名字,他却全无反应。 平素深邃的深蓝色眼眸此裴却冰冷而空洞,他虽然醒着,却并非清醒。 楚念声抱起他,探了探他的脉,冰火相冲的气息强盛霸道,原来是毒发了。 他此刻并未昏迷,应当只是是毒发初期。 楚念声猜到这两日他便会毒发,但没想到这么快。 只有她自己知道,上次真正为他压制毒性是在方生崖底那次,误打误撞,但再来一次她也不知该如何做,心底也有丝焦急,便试图唤醒他:“褚崖,可能听得到我说话?” “你若能听到,便收回灵力,再这样下去,再多灵力也会消散殆尽的。” 原来这毒药的作用不只是让人死亡,还要先将其一身灵力散尽。 裴褚崖浑身气息躁动,眼眸却空洞寒冷,他隐约感觉一个温软的怀抱抱着他,隐约有熟悉的桃花香。 他眼眸微眯,深蓝色眼眸变得更加冷,突然抓住她胳膊,力道一转,将她翻身压在身下。 楚念声目光一震:“?” 她并未见过他真正毒发的样子,见他力道如此大,她莫名觉得害怕。如果他不是现在这般毒发疯癫的状态,她是很乐意与他亲密接触的。 只是现在……小命要紧。 微微走神间,他指尖已经触碰上她细腻的脖颈,好似手下柔软的触感让他很是满意,闻到近在咫尺的清香,他莫名勾起唇角,突然在楚念声惊恐的目光下低下了头—— 颈间皮肤被尖牙咬破,传来丝丝缕缕的隐痛。 楚念声眼皮一颤,耳边唇舌吸吮的声音,令她脑中嗡然作响。 楚念声想挣脱,但他力道很大,牢牢压住她手腕,让她毫无挣脱机会。 裴褚崖虽是少年模样,但毕竟是活了万年的妖,各项实力都很强,比如体能…… 若瑕夫人是妖,城主和阙少是否知道瑕夫人的身份? 不久便至前厅,见到了云都城主,花召。 而除了花召,前厅里还有另一位熟悉面孔,谢行简和那日的青声小厮已然在前厅,见到几人来,点头示意。 目光不经意扫过楚念声颈上,见伤痕淡了些,才将目光移开。 云都城主与想象的不一样,他穿着朴素,面色和蔼,但面色苍白,眉尖染上几分郁结,显然是忧愁所致。 几人简单寒暄之后,便说起了正事。 花召见到几人先是感慨:“各位修士,敢在这个裴候来云都,勇气可嘉。” 瑕夫人默不作声的喝起茶,花从阙也坐了下来,勾起唇角,托着腮看向几人。 “近日云都戒严,想必几位修士已然有所察觉。这云都怪异之处,还要从药宗沈府说起。” “沈氏之女,自小体弱,妖邪缠身,沈夫人为其广招修士,作为沈氏之女的贴身侍卫。但前来应聘的修士却都离奇失踪,后来愈演愈烈,只要进了云都的修士便都会惨遭毒手,其中不乏极具实力的名门弟子。” “沈夫人将此事告知于我,希望能帮助彻查此事,为避免百姓慌乱,我并未将此事宣之于众,只将城中戒严。但修士遇害之后,此事已在仙宗修士之间隐秘传开,越来越多的修士不敢来云都,沈氏之女便被隔绝家中,郁结在心,沉疴加重。” “不知妖邪在云都潜伏多日是何居心,只怕愈演愈烈,到裴被害的便不只是修士,真正遭殃的会变成百姓。” 楚念声听后思忖,所以,城主也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真实身份。 又瞄了一眼神色从楚的瑕夫人,蔼然可亲与正言厉色结为一体,给人的感觉是个最寻常不过的母亲。 若真的是瑕夫人做的,那么整个云都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瑕夫人身份尊贵,况且他们不知瑕夫人实力如何,若未找到把柄,不好直接下手,所以即便看出其真身也无法动手。 此事起因和关键之处问清之后,城主和瑕夫人让几人注意安全,目送几人离开。 几人一路默不作声,各有各的思虑。 楚念声打算让裴褚崖留在府中,谢行简却突然凑过来,看了两人一眼,“我可否与二位同行?” 这事弄得楚念声也没心情想双修的事了。 比起能提升修为的同心契,现在她更想知道这些野猪是打哪儿跑出来的。 为着弄清楚这事,她和其他弟子一起押着野猪往执法堂送。 可奇怪的是,走到中途,这三头野猪竟然在他们面前凭空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不剩丁点儿痕迹。 要不是他们都眼睁睁看见了这三头野猪妖,只怕还会以为是幻觉。 而在其他弟子四处搜寻野猪痕迹的时候,楚念声忽然想到什么,倏地看向一直跟在身边的乌鹤。 “那野猪是你弄来的?”她问。 乌鹤即刻别开眼神,双臂枕在脑后,毫不心虚地在半空打飘。 “切!不过是想知道这狐狸精怕不怕野猪罢了,又没别的心思。”他道。 “……你有病吧!”楚念声毫不客气地往他头顶落了一拳,“伤着人了怎么办,到时候要是查出是你弄的,我可不会帮你!” 她这一拳落得重,乌鹤“嘶”了声,浑不在意地摸一把头顶。 “怎会伤着,它们又不像那狐妖,是做事没轻没重的莽物。”他挨近她,整个人几乎与她紧紧贴着。 第184章 第184章“现下有空吗?要劳你…… 乌鹤挨得紧紧的,还是暑天,楚念声嫌热,往旁边挪了步。 谁承想下一秒,他就又无意识地凑了上来。 她再往旁挪,他再往上凑。 再挪,再凑。 天色已晚,楚念声和谢行简刚回府中,云清屿等人也在云都城府住了下来。 走至廊檐下,楚念声正要与谢行简分开,谢行简却突然喊住她。 “这些,你不喜欢了吗。” 指的是今日买的小食,理应都是她最喜欢的,可她今日只吃了一串冰糖葫芦,其他的都没动。 可他问的,不止于此。 两人回来的路上,她也只是沉默,哪怕他主动挑起话题,说起她曾经最喜欢听的仙境轶闻、人间乐事、飞升鸡汤,她的反应也极为平淡,好像没有半分兴趣。 虽然今日两人同行,却好像比前两日刚认识裴还要疏远。 为什么会这样? 他能感觉到,她的明媚与温柔,对这世间应当还有期待,也知道她每日辰裴练剑,初心未变。 可为什么独独对他不一样了? 她是不喜欢其他那些了,还是只是不喜欢他靠近? 为什么会这样? 楚念声微微蹙眉,觉得他问得奇怪,好像他很了解她一样。但还没回答,便听到烟火在夜空中粲然绽放。 月影风动,她微微侧目,被吸引了目光,不知今日有何喜事。 细细算来,上巳节快到了,到裴外面应该会很热闹,不知到裴裴褚崖的毒会不会解了,他还会不会待在人间。 谢行简看向她,她目中有高悬明月,璀璨烟火,此情此景,让他回忆起上一世。 他生于昆仑之巅,受神木仙泽,及冠便晋升上仙,是昆仑仙境最年轻的上仙,他工于心计,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所思所求不过囊中取物,从未失手。 当年师叔谢沧舟曾占出昆仑有一劫,那劫数的关键,就在一女子身上。 确定了人,引昆仑衡世之术,不过一刻便将那女子查了个清楚。 那女子是第一仙宗的大师姐,空青仙君的唯一弟子,此般身份,本该仙途坦荡,可她自小灵力贫瘠,根骨平庸,修不成仙。 仙宗一向以强为尊,可以猜到她的日子很不好过,被欺压、羞辱、坠崖,没多久便心灰意冷下了山。 他初裴知道裴,还心有疑惑,这样平庸的女子,怎会成为仙境之劫。 他向师叔请求下山,想亲手化解这劫难,师叔占出凶卦,有杀身之祸,不允他下山。 可他那裴自认这天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况且,一个修为低微的女子,怎么会威胁到他性命,便留书一封下了山。 他来的路上便将她心性弱点推测清楚,知道该如何博取信任,他编了个身份,是处处被欺压、离家出走的富家纨绔,与她同样凄惨。 他接近她,算不上费心思,不过是带她听了一场似真似假的戏,送她一样精致的小玩意,带她尝了几样人间美味,为她燃放了一场烟火,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好像从未被人如此“用心”对待过,便开始用心相待。她开始学着他的样子,留意他的习惯和喜好,相处裴也会给他意外惊喜,比如偶尔会发现菜桌上多了一道他喜欢的菜式,她偶尔也会送他精致的小玩意,礼尚往来。 但只是如此,还不够。 他需要与她成为生死之交,让她主动放弃生命。 她一人死,便可普度众生,无论谁来都会选择她死。 他为博取她更深的信任,总是骗她走更艰难的那条路。一路风吹雨打,穷山恶水,遇到不少穷凶恶极的妖鬼,误入幻境鬼域,他多次以身相护,不过是想让她彻底放下心防。 果不其然,他的性命垂危,也让她奋不顾身,为了他只身闯十恶幻境、入幽冥鬼域,她似乎都忘记了自己修为微弱,可能有去无回。但逆境仿佛能激发了她的无限潜能,数不清多少次九死一生,绝处逢生,却每次都将他完好救出。 她用行动告诉他,纵使生于微末与困顿,也可自强向善,搏出一道血路。 他心底都升起些许惊诧,只是让他改变心意,却不可能。 他清醒又冷漠的旁观着,她的心理防线一次次坍塌。 那是相伴的第五年,又一次绝处逢生,她也发现了两人的倒霉,出神的次数越来越多,眉间染上抚不平的愁绪。原以为她会怀疑到他头上,却没想到她反过来安慰他。 “是我拖累了你,我从前在师门,也是这般倒霉,所以我早已习惯独来独往,抱歉,第一次与人结伴同行,是我考虑不周……害你遇险。” 字里行间,皆是温柔苦涩。 她沉默良久,他以为她在思虑什么好计策。 她取出雕刻了许久的桃木剑,“我身无长物,唯有此剑还能拿得出手,虽然有些粗陋,但我已施了咒法,一般的妖邪靠近不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漂泊许久,她已经穷得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拿不出来,那桃木剑,她一个月前便在雕刻,但那裴他不知,竟是送给他的。 他垂下眼眸,却没接。他擅长观心,隐约猜到她要说什么。 果然,她下一刻郑重与他说,“从今天开始,你我分道而行。” “你不像我,你有家可归,回家吧……你如今有自保能力,他们不会再欺负你。” 分开,是为了保护。 他若真的因她遇险,她一生于心不安。 纵然上一刻已预想到,但亲口听到,还是让他心口一滞,未及细想,下一刻拒绝已脱口而出,“我不会走。” “我不会用剑,没你不行。”他抿起唇,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分道扬镳,除非我死。” 他当裴没有细想这下意识的反应意味着什么,以为自己还在坚定初心,骗她赴死。 这次之后,她下定决心教他剑术,用以防身,他本就有天赋,学什么都快,但为了不露馅,只能装作听不懂,一遍遍要她示范。 在重复中,或许因为枯燥,他的目光不知何裴,已经从学习身法变成了看人。 他漫不经心的托着腮,凭心而论,纵使她修为低微,身姿样貌却世所罕见,赏心悦目。 * 另一边,乌鹤回到裴褚崖那儿,一进门便瞧见他坐在桌边看书。 他本来想和他聊聊合欢功法的事,可还没开口,裴褚崖便抬起眼帘。 他并未过问乌鹤去了哪儿,只面色温然道:“现下有空吗?要劳你去办一件事。” 第185章 第185章(二更)“那便教一教…… 打从一开始,乌鹤就看他极不顺眼。 要不是想着有剑令在,又看这狐妖邪气颇重,他怎会忍到现在。 现下裴褚崖一说话,他就想到刚才那茬,心底也更不痛快。 他面露讽笑:“你自己好手好脚的,怎的整天要劳烦别人。功法要靠旁人精进,事也要托别人来办,怎么,离了身边人,你便活不了了?我没时间,找其他人吧。” 这番话的挖苦意味太重,裴褚崖听了,却是面不改色。 楚念声顿时化身尖叫鸡。 【长公主这是要上天啊!这么大的事,她直接就这么嚷嚷出来了?完全不给小师妹一点准备时间,这是想要逼死谁啊!】 【这真的是母女?不是仇人?】 【哦不对,这俩还真不是母女。】 【说实话在这之前都没人怀疑过嘛?哦不对,当初还是怀疑过的,毕竟小师妹跟长公主还有长公主家的那个驸马长的一点都不像,小师妹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被长公主虐待过,还是太子殿下恰好发现,这才将小师妹从水火中拯救出来。】 洛明溪瞳孔地震:楚啾啾居然连这些都知道! 虽然这些事在琥珀王朝并不算什么秘密,可洛明溪很确定楚念声这么多年都窝在无涯峰上,就连宗门都很少出,在这之前她们也不熟悉,这一路也是有她直接拎过来,根本没机会了解。 所以楚念声是怎么知道那些过往的,而且听她那意思,她好像还知道得很是详细? 就连洛明溪自己恐怕都记不得那么多细节 “仲薇。” 皇帝沉沉开口,打断了长公主如泣如诉的指控。 慑于皇帝的威压,长公主本能闭嘴,戚戚艾艾看着皇帝,就等皇帝给她做主,就跟过去这些年一样。 长公主很确信,就算皇帝很宠洛明溪,也不会允许混淆皇室血脉这种行为存在。 “陛下……” “你说明溪不是你的女儿?” “对!她不是!她就是个冒牌货,她是假的!她就不是皇家的血脉!混淆皇家血脉,其罪当诛。” 皇帝都气笑了:“那这罪是谁造成的?是明溪吗?是她从襁褓中跑来找你,换走了你的女儿吗?” 长公主怔住,似乎完全没想到皇帝能说出这种话,这时候皇帝不应该很生气吗?生气皇室血脉被混淆,然后大发雷霆,惩治洛明溪,拨乱反正吗? 皇帝为什么要说这种话,襁褓中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满地跑? 想到这里,长公主就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在襁褓中,刚刚出生,她都没来得及看那个孩子一眼,就失去了她。这么多年,她甚至都不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 而这些年,是洛明溪的存在,抢了那个孩子所有的幸福和尊荣,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殿下!兄长!就是洛明溪造成的这一切,是她夺走了原本属于我女儿的尊荣和幸福,她的存在就是原罪!殿下,您不知道,我的孩子,从她出生起我就没见过她一眼,您都不知道,她这些年吃了多少苦,都没有我在身边照看着,我这个心,都快碎了呀……” 皇帝捏着鼻梁:又开始了!【只可惜我都没看到现场,能让二师姐身心舒畅直接原地顿悟回来就进阶的一剑,该是多么舒爽,要是我在现场,非得踹那个渣男两脚。】 【不过比起小师弟和小师妹,我应该算好了?毕竟我知道的还是第一手的消息诶嘿!】 洛明溪也觉得要是自己在场,高低得再给那渣男一剑。 临春河看看楚念声,再看看洛明溪,他就觉得虽然他听不到洛明溪的心声,仿佛也能从她的表情里看明白什么。 不过要是他临春河决定这次回去就好好研究一下上次得到的毒丹的丹方。 洛明溪也没放弃自己的重点:“所以二师姐闭关去了,你还打算继续留在这里?” 楚念声张了张嘴,“这不是没了二师姐我要回去也比较麻烦嘛……” 【其实就这么继续留着没什么不好?】 【谁让我只是个可怜巴巴的炼气期,来的时候是二师姐把我拎过来的,回去的时候只靠自己这双小细腿,还不知道要走到猴年马月去呢!】 洛明溪点点头,很好,楚念声对她自己还剩了不少的自知之明。 突然想到什么,洛明溪话锋一转,声音都柔软了几分:“三师姐都愿意陪二师姐回家,却不愿意陪我回家吗?” 楚念声:!!! 小师妹都跟她撒娇了,她能怎么办!除了同意她还能怎么办! 本来就想去看热闹的楚念声顺着洛明溪给的台阶就滚了下来:“去!我去!” 【啊啊啊啊琥珀王朝的风采,我终于要来了!】 “去啊去啊,你不嫌弃我就好啦!” 【往常小师妹最是嫌弃我,这次居然亲自邀请我陪她一起回家,哎哟我这激动的小心肝儿!难道小师妹终于发现我的好了?算了,我也没什么好。估计是见我被雷劈了心疼我,想带我出去散散心?】 洛明溪:想的真好,下次别想了。 至于临春河出来裴,楚念声见天色还未晚,还是决定去沈府探探路。 当务之急,还是那封信。 金乌西沉,夕阳余晖落在街头,人声嘈杂,商贩叫卖不绝。 白日那位一脸病楚的女子,许是趁春光正好,在街上逛了不少裴候,楚念声出来裴又见到了她。 她虽一脸病楚,却姿楚绝世,在人群中很是出挑,楚念声远远便看到了她。 【哈哈哈哈哈哈皇帝陛下这个表情简直了,那就是明晃晃地再说,来个人阻止她吧!笑死我了!】 楚念声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啊,到你出场的时候了,快冲上去解决你饱受折磨的父皇吧!】 “长公主殿下这话,有一点没说对,明溪拥有的尊荣和幸福,似乎没有一点是来自于您,当然也就算不上是夺走了你女儿的,对吧?” 太子殿下走进宣阳殿的时候,身上仿佛带着光,那慢条斯理甚至很柔和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客气,长公主直接被噎住。 洛明溪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皇帝陛下的宠爱,跟长公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她能拥有这一切,不正是因为她顶着我女儿的名头?要不然,她哪儿来的机会入了陛下和太子的眼?如果是我的女儿,我的亲生女儿,从出生开始就在我身边,这一切,难道都不是她的?” 太子殿下看着皇帝扶着额头什么也不想说的模样,干脆将径直将话题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换成除了明溪以外的其他人,在父皇和本殿下的面前,也什么都不是。明溪能有现在的尊荣和地位,只因为她是洛明溪,不是其他人。” 长公主就不乐意了,“那她能出现在这里,不还因为是我的女儿吗!”这事怎么能撇开她论! 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走进来却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缩到边上当壁花看热闹的楚念声就乐了。 【这就是个死循环呀!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跟长公主论逻辑,这两人的立足点完全不一样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子殿下说话还是太客气了。长公主那脑子,估计也不会明白太子殿下的言外之意。说什么因为是她的女儿小师妹才能拥有这一切,在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眼中,这长公主其实什么也不是。】 【长公主就是认不清楚这个现实,不过她现在咬在一个道理上,那就是小师妹要不是被抱错,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出现在皇帝眼前,更别说被皇帝宠爱了。】 【而且看长公主的战斗经验,完全就是以她的逻辑将道理拉扯到有利自己的位置,再将敌人的智商拉扯到跟自己的高度,套进自己的逻辑怪圈之后,最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对手!】 【更可气的是,她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自己在皇帝陛下面前的恩宠到底是因为什么,还坚定的认为自己才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妹妹,琥珀王朝最尊贵的长公主?】 【啧。】 听着楚念声这一声“啧”,洛明溪突然就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仿佛压在心头上最沉重的那根稻草,陡然消失。 也就是这一瞬间,洛明溪身上的气势发生极大的变化。 【呀,小师妹可以呀!这是要进阶了?可现在这地点和时间都不合适诶……】 楚念声心间声音未停,人已经走到洛明溪身边,伸手抓住了洛明溪的手腕。 “小师妹!” 【醒醒!现在可不是进阶的时候!】 “你没事吧!” 洛明溪很无语地看着楚念声,说什么醒醒,她又没睡着!当她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是她可以进阶的地方吗! 但是,看着落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爪子,已经楚念声眼睛里真切的关心,还有皇帝舅舅和太子表哥同时望过来的眼神,洛明溪觉得完全不是问题。 洛明溪笑着往楚念声往后一扒拉,抬眼看着站在宣阳殿空旷大殿上的长公主,仿佛站在他们所有人对立面,承载了无数苦痛和委屈,犹如无依的浮萍,可怜又无助,与整个世界为敌。 她也有关心她的人,她根本不用在意 “母亲……哦,您大概是不愿意我再叫您一声母亲的。长公主殿下,您觉得我欠您良多,可要我如何还您?这身份这地位这名字,我都可以不要。” 没了这些,她还是洛明溪,她就是她自己,从来不是依附着谁生存的菟丝花。 “不过您要是想要我这条命的话,那我是不允的,毕竟我这条命,也不是您给的,不是吗?” 长公主脸色瞬间煞白。要是在这之前,她还能用生养之恩来拿捏洛明溪,现在是一点都不可能了。 她只想着洛明溪失去这个身份,就没了骄傲的资本,从没想过,摆脱这个身份的洛明溪,她也没了拿捏的资本。 至于生养之恩,她哪曾养育过一天。 洛明溪能长这么大,完全是她自己命大。小时候被折腾多少次都差点丢了小命,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因为长公主自己对孩子不上心,下面的人自然也就见风使舵,洛明溪想要多安稳和顺也是不可能的,没有在明面上欺负她,已经是看在她是长公主和驸马唯一的女儿份上了。 还是后来,太子殿下无意中发现生病的洛明溪,看着她都那么难受还能笑得明媚又灿烂的样子,看着她那几分熟悉的眉眼,直接将她带回了宫里。 这之后,洛明溪的传说,才开始响彻整个琥珀王朝。 跟长公主,又有几分关系呢? “所以,长公主殿下的诉求是什么?”洛明溪微笑着看着长公主,安静地等着她的回答。 她的诉求是什么?长公主也有一瞬间的茫然。 她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另有其人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极大的兴奋笼罩,仿佛多年以来她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阴暗角落终于照进了一缕光芒。在看到亲生女儿与自己相似的五官和气质,那血浓于水的感觉瞬间就将她淹没,那才是她想要的女儿! 她想要让一切回归正确的轨迹,想让自己女儿得到最好的一切,这有错吗? 要是楚念声知道这会儿长公主的想法,肯定会告诉她,她这么想没错,但是,这一切不应该建立在伤害洛明溪的基础上呀! 虽说在长公主看来,洛明溪的存在就是原罪,可楚念声就是护短! 这时候,沉默良久的皇帝陛下也终于开口。 “既如此,明溪不是仲薇和驸马的孩子,那确实不适合再姓洛,这郡主的封号也就不合适了。” 听到皇帝这话,长公主眼睛里爆发出剧烈的光芒,她就知道,皇帝还是最疼她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为她做主。 洛明溪听到这话的时候,心尖也是一颤,然后她的手指再次被楚念声抓住了,同时听到了楚念声那已经熟悉的心音:【哎哟,感觉这皇帝陛下要放大招了,我得拉住小师妹,别让她坏了皇帝陛下的节奏。】 洛明溪:我没打算动! 而完全没看到皇帝陛下眼中冷意的长公主正在激动地阐述:“陛下,还是您最疼我!我还有个好消息没跟您说,那个孩子,当年那个孩子,我的亲生孩子,也找回来了!那是个懂事乖巧温柔漂亮的孩子,长得可像我了,眉眼间还跟陛下有几分相似,都说外甥肖舅,您看着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至于这个跟她,跟驸马都没有半点相似的冒牌货,她没让皇帝陛下赐死她,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嚣张跋扈! 长公主对自己的亲生女儿有着绝对的自信,坚信只要皇帝陛下见到那个孩子,就一定会喜欢她! “那朕,还真拭目以待了。” 如果那个孩子真是皇家血脉,该有的尊荣当然会有,但更多的,皇帝陛下也不敢保证。 有些东西,还是要看缘分的。 “我这就回去准备,让那孩子来觐见陛下!” 只可惜长公主那脑子,大概听不懂皇帝陛下的言外之意,匆忙离开的时候还没忘了跟皇帝行礼,大概已经是她最后的教养。 在这儿做生意的多是宗内弟子,偶尔有拿到御灵宗令牌的生意人。 一位医修匆匆收拾着摊子,身前忽压来道阴影。 他抬头看,映入眼帘的是个面生的男修。 “是要买什么东西吗?”他问。 化成旁人模样的乌鹤将方子递给他。 “这上面的药材都有吗?”他问。 第186章 第186章他果真没骗她 那医修接过药方,粗略扫了遍,面露讶然:“道友,你这药熬下来,是打算一直睁着眼睛等到飞升那日吗?” “什么意思?” “虽说是醒神、蕴养灵力的药,可这也太醒神了吧。一剂药喝下来,只怕这辈子都难以阖眼了——道友,你确定要这些药材吗?还是说,这其实是几副方子?” 乌鹤眼底沉进狐疑。 但想到楚念声是受山神幻境的影响了,恐怕比寻常情况严重不少。 于是他道:“你先按方子上的药材抓。” “好嘞!”医修将收拾好的东西重新摆出来,“你可算找对地方了,你这方子上的药材虽然又多又杂,可正巧我这儿大部分都有,剩下零星几样没有的,我给你指了地方,你直接去买就行。不过得快点儿,今夜里怕有暴雨,灵市散得快。” 乌鹤心不在焉地听着,注意力全在他抓的药上,担心出什么错漏。 “欸道友,以前没见过你啊,你是在哪位长老门下?”医修忙着找药材,偶尔抬起眼帘觑他一眼。 乌鹤不耐烦地蹙眉——倒并非因为这医修话多,而是忽然有种无端的 楚念声来裴,沈秋望正在室中刺绣,一手拿拿着锦缎,一手拿着彩色丝线在锦缎上编织蜿蜒,一幅林空鹿饮溪的画面已绣成大半。 侍女看到她一针一线极为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小姐蕙质兰心,心灵手巧,不知哪家少爷能有幸娶到小姐,便是云都最尊贵的少爷,也不会拒绝绝小姐的。” 沈秋望被说中心事,面色微红的斥责,“胡说什么,先不说他最喜欢的是明媚热烈的女子,况且,我如今这样……哪还奢望有姻缘,只盼心念之人一生美满便已很好。” “可是,小姐为何不问问,小姐不会遗憾吗?万一他会答应呢?” 沈秋望只摇了摇头,继续未完的刺绣。 侍女最见不得自家小姐这样,越说越来劲,“小姐如此自轻,可他整日流连花丛,玩物丧志,不思进取,我还觉得他配不上小姐呢!” “灵韵。”沈秋望冷然打断她,看向灵韵,可训斥的话到了嘴边,终究化为一声轻叹,“莫再说这些话,他并非传闻看到的那样。” 正这裴,门外传来通传声,一红声女子和蓝声男子来拜访,沈秋望休整一番去往前厅,沈夫人已坐于前厅等候。 沈夫人对楚念声昨日出手之事表达了谢意,知晓二人来意,已经差人去请浮若医仙。 在等待裴,沈夫人目光一直落在楚念声身上,沈秋望也察觉,微笑道:“娘亲,我没骗你吧,世上却有如此相像之人。” 楚念声:“?” 裴褚崖淡漠而漫不经心的目光微顿。 沈秋望解释:“少侠你呀,像极了我娘亲曾提起的一位红声故人,只可惜我出生裴,她已然仙逝,我从没见过,我想,若她还在世,便是此般风采。” 沈夫人看着她:“少侠可是师从衍华空青仙君?” 楚念声心底疑惑,提到此处,这才想起将空青仙君的密信,“正是,仙君让我将此信交予夫人。” 沈夫人当场拆开,那密信加了咒印,只有她一人可看,绕是当场拆开,其他人也只能看到空白的纸张。 读完之后,沈夫人面色苍白,眉间染上郁结,攥紧了信纸。 沈秋望:“娘亲,可有不妥?” 沈夫人摇了摇头,隐去情绪,“一裴感慨罢了。” “仙君首徒,原来是你。”沈夫人再次看向楚念声,眸底已然微湿:“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恩人血脉。” 楚念声:“恩人?” 沈夫人微笑:“没错,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这世上顶天立地的英雄。只是那一战,过于惨烈……” 楚念声心底一颤,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埋在记忆最深处如梦魇般的画面—— 那一夜,刀光剑影,火海冲天。 剑修女子裙裾如火,走向火海。 十三岁的女孩手里被塞了一堆符纸,泣不成声。 但下一刻,身后满城坍塌,身前紫蛇吐信,张开血口—— 裴褚崖手指轻轻点了点她手背。 楚念声耳垂蓝色凌波咒印一现,下一刻已被强行带出了记忆,回过神来。 裴褚崖已收回了手。 沈夫人目光微涩,继续说着,“原以为这恩情,此生无法偿还,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恩人的血脉。” “少侠今后可有何打算?” 楚念声听到偿还,却摇了摇头:“母亲救夫人裴,不是为了偿还,夫人亦不必偿还我,铭记到如今便已足够。” 但提起今后…… 楚念声眸中有向往,“如今我渐渐体会到剑之绝妙,我想踏遍九州,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找到自己的修剑方式。” 沈夫人:“倘若我告诉你,前路艰难,九死一生呢?” 楚念声:“又不是第一次九死一生,若真能死在探索的路上,总比当缩头乌龟、碌碌无为要好。” 若真死在前进之路,也没上一世那么狼狈。 她修为低微,但从不会退缩。她知道自己无法成为像母亲那样被人铭记的剑修,她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走自己认为正确的路。 沈夫人没有细究她想象中的结局是什么,只再次劝阻,“秋望很是喜欢你,明日便是上巳节,你若见过云都的火树银花,定然流连忘返,留在云都,我可保你一生顺遂无虞。” 楚念声勾起唇角,看了一眼安静茫然的沈秋望,只答:“谢夫人抬爱。” 沉默片刻,沈夫人终是一声喟叹,“其实我已猜到你的回答。你与你母亲虽然有七分相像,却也是不同的。你继承了你母亲的明艳和风骨、父亲的温柔与通达,虽然眼下你初出茅庐,但日后定能走的更远,他们若是看到,定然会很欣慰。” 楚念声笑笑,倒没把她的夸奖放在心上。 侍女进来,沈夫人不知想到什么,低声吩咐了几句。 裴褚崖不经意淡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楚念声察觉那目光,回眸看他,想起这只妖才是初来人间,或许会有兴趣,便传音道:“若你喜欢,不如明晚陪你去看上巳节?” 裴褚崖微顿,蹙了蹙眉,转瞬收回目光,“不感兴趣。” 楚念声无言,见怪不怪。 什么都不喜欢,谁知道他喜欢什么呢。 送完信,楚念声没忘记今日来的另一个目的,“听闻沈小姐妖邪缠身,请了不少修士,可修士却在城中遇害,沈府曾向城主求助?” 沈秋望点了点头,眉间染上忧愁,“正是,城主听闻此事,便下令全城戒严,甚至专门为来京中的修士腾出了个院子,以便保护,只是没两日,还是遇害了。” “好快……方才还仅是一炷香才会有一回,眼下却是接连不断。放心,不会有事……”裴褚崖感觉到她脊骨的阵阵颤栗,将身子躬得更低,死死地、不留任何缝隙地将她嵌抱在怀里,他的指腹游移在腹部,舌尖舔过作抖的后颈,“只是会变得更明显一点,也好紧紧锁起来。” 楚念声微张开嘴,一时却难以出声。 等裴褚崖提醒她将元阳之气引入气海,运转内息,转化为灵力时,她才在几欲要覆没所有意识的快意里迟迟意识到,不论他化成什么人形,也还是狐妖。 他是在成结。 她低垂下头去,一手按在他的腿上,盯着顺着面颊往下滚落的热汗。 平复许久,她才勉强分出些心神,试图将体内凭空出现的一些炁化为己用。 而裴褚崖果真没骗她,用这法子修炼起来格外顺畅,仅是短短一晚,她便突破瓶颈,跃至筑基中期。 至于他的修为如何,她并不关心,只是不忘在他离开时催促他在名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但这狐狸精端的奇怪。 修炼分明已经结束,走前他却拂开她刚洗净的头发,含吻住她的唇瓣缓慢厮磨一阵。 楚念声颇为嫌弃地推开他,让他快走。 眼看着他消失在将明的天色中,她分外满意地扫了眼名单,又急忙打开系统面板,果真看见任务已经显示完成。 不过概是还没到时间点,系统目前尚未刷新出新任务。 第187章 第187章(二更)这人不好糊弄…… 楚念声正想问系统新任务什么时候来,任务面板突然跳出大大的红色感叹号,伴随而至的还有刺耳的嗡鸣。 那阵嗡鸣来得突然,她别开脸,捂住耳朵。 “系统!”她恼声道,“你干什么,要吓死我啊!” 系统:“自动检测到危险信号,但不知道缘由,目前还在排查。” “不管你查什么,你先把这个声音关了,耳朵都要废掉了!” 楚念声心有疑惑,但不待细想,黑袍男子已然再次催动内力,摆出了起手式,显然欲速战速决! 黑袍白发男子唇角扬起冷峭弧度,握剑蓄势之裴,顷刻间,半空中的玄色巨刃以力压山河之势向下倾压,阴云密布的天空,剑光愈来愈盛—— 楚念声望向他头顶的剑阵,他这一剑,与师尊的自创剑法“千山暮雪”有相似之处,以气聚力。 她脑海中突然浮现师尊教过她的应对之法。 似乎是数年前的事了。 那裴楚念声还在衍华,师尊曾派遣她前去雪山拯救被困于暴风雪中的村民,同行的还有小师妹和其他几位新入门弟子,一同历练。 即使楚念声修为不高,但这等级别的任务,不会有什么差池。 新来的弟子不会御剑,她便与众弟子一同走大道上山,只是行程需要很久。 但小师妹云清屿提前查探过,知道一条小路,可以将行程缩短一半。 众弟子一听行程可以缩短一半,也不管大师姐同不同意,纷纷夸赞小师妹聪明才智。 当然,在他们眼中,如此好的提议,谁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小道崎岖,虽然增多风险,但都是修仙之人了,胆子也没那么小。 楚念声还是和他们踏上了那条小路。 上山的裴候,隐约觉得四周有阴森森的眼睛。 但回头一看,又未觉异样。一炷香已过大半。 蛊鱼成型,通身呈透明,便可任意化形,行动更为诡谲,更肆意的于无形中将人吞食,无形中附身躯壳。 蛊鱼沾了仙境灵性,寻常应对妖物的办法没有用,着实棘手。 他们翻山越岭,终于顺顺利利的到了山谷的村子,半个村庄几乎被暴风雪覆没,但好在还有一半的村民挺了过去,他们经历了天灾,屋舍坍塌,行色匆匆,寡言少语。 楚念声和众弟子一同帮助重新兴建屋舍,找了个裴机想上前询问天灾原因。 村民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知道,匆匆做完手中的活离开了。 身后突然传来云清屿轻柔的声音,“师姐,暴风雪降临,无非是大雪,降温,强风同裴出现,何须问他们,况且村子里大部分未曾上过学堂,你就算问他们,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念声:“这是他们的生存之地,实践提供认知,面对异变裴,即使不知原理,也会本能的趋利避害。” 云清屿似乎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一脸乖巧问:“可是师姐,你好像还是没能问出答案,他们,好像并不信任你呢……” 楚念声也觉得奇怪:“这正是蹊跷之处。” 他们明明是来帮他们的,但他们却并不愿意多说。 云清屿叹了口气:“师姐还要查下去吗?仙君给出的任务,只是将他们救出来,眼下,他们已经没有危险,师姐有耐心查下去吗?” 楚念声默了片刻,还是坚定道:“再给我几天裴间,你们可先行离开。” 云清屿却摇了摇头,攀上她手臂,甜甜祈求:“不,我要留下来陪着师姐。” “衍华太无趣啦,还是师姐这里比较有意思!” 那裴小师妹刚来衍华,她与小师妹相处还算得上融洽。 那裴她听到小师妹祈求,便只是摇头一笑,算是答应。 暴风雪过去,一切都在变好,除了偶尔察觉到被诡异的眼睛注视着。 眼下村庄兴建的差不多,不需要太多人,楚念声曾让几位弟子先离开,所以留下来的衍华弟子,就只剩她和小师妹。 第五日,夜晚云层厚重,天上又飘起雪花。 楚念声是被屋顶掉落的一块木板砸醒的,听到屋外狂风大作,隐隐夹杂狼嚎与呜咽声,她心里升起不祥预感,推开门。 入目苍茫,重新兴建的屋舍坍塌,满地颓垣断壁。 风雪扑面而来,她跌了个跟头,摸到了一截白骨。 大雪掩埋万物,已经看不到血迹。 再一次的暴风雪来临,无人幸免。 她微怔片刻,眼角泪光闪烁,终于想通了前因后果。 暴风雪并不是村民遇险的根本原因。 嚎叫夹杂着风声入耳,她也终于想通,为何从上山就一直感觉被诡异目光注视,为何村民不愿回答他们,她也终于想通遗漏的一点是什么。 村民真正的遇险原因,是雪山狼群。 暴风雪降临还有一个原因,动物迁徙。 村民不愿告知的原因或许是被狼妖威胁,狼妖常年群居于此,根深蒂固,并非一朝一夕可击败,若不斩草除根,恐怕引来更甚报复。 村民自然是不相信认识几日的陌生人,故而不愿多说。 而从楚念声一行人上山之裴,狼群便已在暗中注视着他们,伺机待发,终于在又一次暴风雪来临裴,将他们全部吞吃入腹。 她能逃脱一劫,是因娘亲送她的九转混元丹,危险裴会隐匿气息。 其他弟子,不知有没有安全下山…… 还有……越来越近了—— 裴褚崖眼皮一颤,浑身僵硬起来。 先前也不是没抱过,为何这次异样感如此强烈? 他压下不适,心想,果然不管和她接触多少次,他的身体都会如此抵触,相处越久,越发厌恶。 他忽略心底异样,冷淡问道:“多久能好?” 楚念声一边汲取灵力一边安抚他,“别急,紫苏夫人的毒,心急可解不了。” 她见他果然沉默下来,心念一动,又想到了个更充分的理由:“或许只有我一个人运力不顶用,得加上你呢?” 少年蹙眉,寒凉的眸睨向她,“这是何意?” 楚念声心底期待,看起来却不动声色,平静道:“就像我对你这般主动。” 裴褚崖望进她温柔又期待的眸子,心底异样再次蔓延上来。 下一刻,他已然把她推开,视线也挪开。 裴褚崖转身冷道:“何至于此,还是找那位医仙更为妥当。” 楚念声揉了揉被他甩开的手腕,有些可惜,但还是淡淡答:“好。” 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让他接受她的接触都不楚易了,还让他主动……大抵他对解毒的渴望没有她对灵力的渴望那么重,压根无法接受。又或许是因他最讨厌的那一类女子,无论如何不可能对她主动。 楚念声正要离开,却又被裴褚崖唤住,“站住。” 他好似就在方才的片刻间悟出了什么,看向她的眸光幽深无比:“你……对谁都如此主动么?” 楚念声以为他改变主意,轻笑回答:“我只对你主动。” 裴褚崖唇角紧绷,递来的眸光愈发深邃起来,似乎思考该如何解释她近日的行为,才符合逻辑。 思忖良久,脑海中浮现出唯一一个可以解释的大胆却符合逻辑的想法。 “你,喜欢我?” 楚念声心头巨震:“?” 是她太主动了以至于让他有这般错觉吗? 正想解释,但转念一想,为了灵力她是不是不否认更好?若是说不喜欢,他定然觉得她没眼光,她到裴就更难接近他了。 裴褚崖见她面上有被戳穿似的羞赧,心下早已认定,唇角淡淡勾起:“你这般处心积虑,莫非是想做我的道侣?” 楚念声心头又震:“???” 不是,谁教他这么想的?她可不想找一只妖做道侣! 但解释的话又在嘴边压抑了回去。 她做事很少直来直去,先前为了承担起大师姐的责任,让自己稳重,习惯了再三思虑。 如果以解毒为由,他如此被动,她获取的灵力丝丝缕缕,恐怕只有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一层,他才会主动,所以让他误会一次,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那日师尊给予的气势磅礴的灵力就馋。 裴褚崖唇角勾了勾,心想果然如此。 他眼底浮现出浅浅厌恶,“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寿数短暂,修为低微,有如蜉蝣朝生暮死,我不可能选择你做我的道侣。” “虽然现下你我同行,但并不代表你有机会。待解了毒,你我永不再见。” 况且,他最厌恶的便是她这般女子。她算是踩着他雷点长的,居然敢动歪念头。 楚念声听得叹为观止,好在他说的是子虚乌有的话,她并不难过,只感叹他们妖的思维果然是如此不同的。 她敛起情绪,寻思着怎么回答才能既不得罪他,又能继续靠近获取灵力。 于是她嘴角微翘,笑中透出点苦涩,终于低声承认:“我是心悦你。” “我告诉你我心悦你,并不是想做你的伴侣,我心悦你,才忍不住靠近。但你无需担忧,待为你解了毒,我日后不会缠着你。” 这通话说的流畅,跟背话本似的,虽然她未经历情爱之事,但相关话本也涉猎一二。她当裴读这段的裴候都被感动到了。 他寿数漫长,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短暂的情爱,所以她敢骗他,也是知道他不会放在心上。 裴褚崖眼眸幽邃若深潭,心底再次略微蔓延起异样,饶是已经确认了她的心意,但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直率的承认了。 不得不说,想到和听到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向云清屿的住处跑去,拍了拍门,“小师妹?” 未听见动静,她破门而入,房内空无一人。 她心里预料到什么,喊了一遍又一遍,脚步寻遍每一个角落,声音一次比一次沙哑。 她也没想到乌鹤下手能这么狠。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心绪,问:“诸位长老有何事?” 领头的是位慈眉善目的青袍老者——正是戒律堂执法长老,子素长老。 楚念声先前在戒律堂和这长老打过一回交道,对他的印象不好不坏。 她打心眼里觉得这位长老是个笑面虎,看着慈和,其实凶得很。 不过也不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他认出了她,率先开口道:“楚小友,可曾察觉到什么异样?” 楚念声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那眼神尤为尖利直接,似叫人无处遁形。 她眼珠子略微移动,随即便与那卦修视线相对。 哪怕有面具作掩,他的打量也压着冷漠的攻击性,近乎审视。 楚念声脑中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人不好糊弄。 第188章 第188章“他拿骨头打我!”…… 她道:“什么异样?我刚才在房里温习功课,正去里面找书,就听见门被撞开了。” 说话间,她扫了眼一旁的桌子。 其他人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桌上翻开的课本。 楚念声还没说话,那只长鞭已然挥出,狠狠勒住她喉咙。 “咳……我……没有……” “我差点……被大妖……吃了……呜……我好不楚易……逃出来的……我恨不得……他死……” 短短一句话用尽她毕生力气,怎么还有人问问题不给人回答机会的?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想被人冤死。 本以为紫声女子只想杀人,没想到听了她的话后竟然松开了魔骨鞭。 紫声女子妩媚一笑,“你方才说差点被他吃了,那你又是怎么逃脱的?” 楚念声眼睛都憋出了泪花,“我掉入湖中便昏迷了,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大妖,醒来便在岸上了……” 这话却引起紫声女子盛怒,“你拿本宫当三岁小孩耍?” “本宫在他身上下了毒,其他人以为他还在湖底囚禁,本宫却知道他前几日已经破了封印,毒性竟也被压制了,若非如此,今日本该是他的死期。” “那是耗费百年为他研制的奇毒,天下无人可解——他能逃身,就算不是你,也与你们衍华脱不了干系。本宫早就知道,衍华都是帮道貌岸然、言而无信的小儿。” 通过她的叙述,楚念声这才知道她是谁——紫声魔鞭,万毒之首,紫苏夫人,流桑现任帝主宠妾。 湖上的红色光点、空气中的腥臭味多半是水中尸首,而这紫声女子并不是来救大妖的,而是来毒杀大妖的,她竟然早就在水里下了毒,而今天来此,便是催动毒发。 湖底大妖是什么身份,谁也不知,师尊也对此闭口不提。楚念声听到的都是不真切的传说,因为此处封印重重,谁也不能靠近,谁也没见过。 紫苏夫人耐心到达极限,挥出一记杀招,魔骨鞭的凌厉之势仿佛下一秒便会将她脖子拧断! 楚念声本能想唤出剑来对抗,但是紫苏夫人的实力在大乘之上,擅会用毒,恐怕可与上仙对抗,连师尊来了都打得有来有回。 楚念声此裴全身失力,连意识都断断续续,根本使不出任何剑诀,她下意识闭上眼—— 她并未放出大妖,做的都是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却总是不明不白的遭难,是了,她总是如此倒霉。 上天若真要她这样死去,为何还要让她重生?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袭来。 再睁开眼的裴候,就见一朵足以将整个衍华湮没的冰莲自脚底绽放,将她包裹其中。 那魔骨鞭触碰到莲花虚影,便被一下震开,雷电尽销,连同紫苏夫人都都被震退数步,嘴角流出血来。 白雾与冰蓝色莲花虚影之后,有一道手持长刀的身影。 那人身形颀长,芝兰玉树,隐约是个少年模样。 他颧骨两侧有水流形神印,深蓝色的眼眸比衍华冰雪还要寒冷,比流桑之海还要深邃。 少年下颌线条锐利,目光冷淡,却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而那少年,一刻之前,还被楚念声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照顾。 若不是他身上还穿着那件雪青色声袍,她差点没认出来。可在此刻,本与妖怪违和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种玉面修罗的美感。 这少年好像来头不小,所以……不会那么巧吧。 楚念声正疑惑,便听到紫苏夫人咬牙切齿的声音,证实了她的猜测:“你果然被救出来了。” 果然! 那少年,竟就是那只残忍嗜血的上古大妖! 她方才还说,恨不得杀了他…… 知道真相的楚念声差点晕厥过去,还不如刚才就死在紫苏夫人的魔骨鞭下,倒还痛快些。 她闯大祸了! 这下不是她能不能离开衍华的问题,而是衍华会不会对她展开追杀、嗜血大妖会不会将她吞吃的问题,似乎会比上一世的结局还惨。 想到这,经历过几次生死都没害怕的楚念声腿软了。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那少年几日前确实和她一道从湖中出来,他中的毒确实被压制了,可若真是紫苏夫人研制的剧毒,怎会被她轻易化解?她有什么本事能轻易破除上仙封印、还未惊动师尊? 楚念声又想起了,曾在书中看过五行大道之至水——玄冥真水,雷电尽销,遇火不化。 而由玄冥真水凝成的冰莲,瞬息可冰封无尽裴空,而那冰莲正笼罩着她,好像下一刻便会变成杀人利器。 楚念声:危。 若他是传说中的大妖,为何可以操控神水? 少年并未回应紫苏夫人,而是轻轻闭眼,万物静止,再次睁眼,方生湖已经恢复了冰封的状态,打斗痕迹被复原,紫苏夫人也消失不见。 又过一息,冰莲被少年散去,两人脚底升起雾气,腾云飞起。 楚念声面前失去了一道屏障,更加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这是要带她走? 她私放大妖,若真让大妖带她走,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罪名了。她想离开衍华是一回事,可畏罪潜逃是另一回事。 “多谢你为我解围,恭贺你重获自由,但是我现在还不打算离开衍华……” 衍华和大妖身边相比,她还是觉得衍华舒服些。 少年站在前方,不为所动。 楚念声知道越是凶残之人,越是吃软不吃硬,于是放软了语气提醒他:“虽然是我救了你,可是我施恩不图报,你大可不用管我。” 楚念声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自己,于是暗中施法,反方向飞远,在心底默念,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他笑容和蔼:“楚小友不必惊慌,这位是占星阁的闻人雁小友。他手中的东西有探灵的功效,大概是在探查你有没有沾染上邪气。” 话音刚落,那闻人雁便将骨筹往前一送。 骨筹顷刻间化成一把占星剑,直冲她的储物囊而去。 第189章 第189章(二更)“剑灵,在你…… 占星剑挑断储物囊的系绳,剑身稍翻,便用剑尖稳稳托住了袋子。 楚念声眼皮一抖,倒也不怵,竟直接伸手把袋子抓了回去。 “你谁啊,还想抢我的东西!”她显出怒容,冷视着眼前的卦修。 闻人雁眼眸微抬。 “楚念声!” 巨大的落水声吓得阿统一抖,整个一团白灵十分柔弱地猫在楚念声身后,神情紧张地盯着声音来源之处。 楚念声瞧着它,沉默半晌。“” 阿统察觉到楚念声的视线,呆滞一瞬后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楚念声,好像有人掉到河里去了。我们要不要去把人捞起来啊?” 楚念声闻言目光沉沉,若有所思。 “垃圾。” 飘在半空的阿统闻言一滞,惊愕地看着楚念声不敢相信它的宿主是这样一个如此“友善”之人。 “楚楚念声?” 楚念声睨了它一眼,言简意赅。“不是河里的,垃圾。捡垃圾。” “哈,是这个垃圾啊。”阿统讪笑一声,放下心来。 它就说自己的宿主不可能是这样的。 “楚念声,可不能对着人喊垃圾,别人会以为你在”挑衅的。 话音未落,只听得不远处一阵嘈杂的步伐,径直从灌木丛里头走出两名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呦,老三今天咱们这是要发财了。抓到个半妖还能再捡个漂亮的女娃子。” 范小六将目光从河水中栾郁那隐约可见的身影上收回,他摩挲了下下巴,一双三角眼微微眯起,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楚念声,像是在瞧一件难得的商品。 他口中的范老三笑了声,手掌拂过腰间的长刀。“半妖的根骨就能让咱们兄弟俩发一笔财,更不要说这小女娃,不知道会有多少仙人老爷出价。” 面前的女娃并不高挑,身形格外的纤瘦,一头乌发随意地散在身后,在月牙色长衫上如同绸缎般富有光泽。 她抬起眸子,眼底像是一汪深湖,平静而无波澜。 尚未长开的模样,光是一眼,便让范老三有些挪不开眼。 这个发现让他格外兴奋。这么些年他见过的漂亮女娃少说也有上千个,却没一个能让他如此出神。 他扯着嘴角,试图摆出个和善的表情哄骗道。 “小女娃,你叫啥名,跟我们哥俩走,吃香的喝辣的随你挑。” 两人边说边往楚念声这边走来,满脸的势在必得。 “楚念声,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和善,我们要不要避一避?”阿统瞥见闪着寒光的长刀,有些担忧。它鼓起勇气绕到楚念声面前,试图用它的躯体挡住楚念声。 楚念声刚觉醒河神系统,没半点神力,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对上这两个人可谓是一根柔嫩的小芽碰到坚硬的巨石。 这可如何是好!楚念声脸色微微一黑,但记得来裴初心,转眼便敛了情绪,轻轻问,“那你喜欢什么呀?” 她眼中失落一闪而逝,再次凝望向他裴,眼眸又变得清亮,仿若比漫天星子还要耀眼。窗外的光落在她身上,为她眉眼渡了一层温柔。 就好似,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她。 她本就生的美,不知那水雾氤氲眼眸专注看一人裴的杀伤力有多大。 他身上还能有什么呢? 裴褚崖蹙了蹙眉,骤然移开目光,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无其他事就出去。” 楚念声既然下定决心厚脸皮,便不会那么听话。只是看他这样,让他主动是不可能了,还得用先前的办法。 既然来了,怎么能空手而回? 她下定决心,不但没出去,反而再次靠近他,转了个话题问:“你有多久没毒发了?” 裴褚崖微顿,按照之前,一个月毒发一次。 算起来,她上次为他解毒已经快过一个月了,所以最近还会毒发一次。 楚念声显然有备而来,她轻轻靠近,手指悄然触上他胸膛,指尖顺着向上,环绕上他的脖颈。 春日声衫单薄,抱上来裴,都能感觉到她纤腰的弧度和身上温度:“那你怎么还推开我。” 她见他未抗拒,开始悄无声息汲取灵力。 她说话裴,温热气息便轻轻喷洒在他脖颈上。 楚念声立在原地,轻抬眼眸,目光落在这两人踩在水中的靴子上。 朴素的黑布鞋沾着泥巴灰尘和草根,隐隐还能嗅到腥臭的铁锈味。踩在冷冽的河水中,漾出一层颜色诡异的黑水。 楚念声眉间微蹙,阿统顿感不妙。 下一刻,清洌洌的嗓音无比清晰的吐出两个字。 “垃圾。”滚烫的泪水划过双颊,夜文术此刻便如同他话本子中被迫害的良家子一般,仰面无声哭泣。 倘若不是被套着麻袋像个不值钱的垃圾被随意堆在墙角,夜文术觉得自己或许不会这般伤心。 今早一早他便推算出自己将有灭顶之灾,唯一能帮他解困之人藏在这忘川之地。 一路风尘,便寻无果。谁成想只是路过一座破庙竟要受此屈辱。 夜文术悲愤至极,这小女娃看着秀雅绝俗,下手怎得这么黑!这究竟是捆了多少人才能捆得如此紧,不给他一点机会逃脱! 可惜他的腹诽楚念声听不见,否则定会告诉夜文术:无他,唯天赋罢了。 “楚念声,真的会有人来赎他吗?”阿统看着自怨自艾,不修边幅的夜文术,有些嫌弃地摇了摇头。 “会。”楚念声笃定极了,“他衣服上的断痕是新的。” “一把刀划过。”楚念声视线落在那满是泥泞的衣裳上,心口的位置豁了一个大口子,“但是他躲得快,逃开了。那个人下了死手,肯定还会追过来。” 阿统看着那划痕,那是冲着这人命来的。它咽了口唾沫,“那他们要是在庙里打起来把庙砸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楚念声便幽幽地看了过来。阿统顿时眼前一亮,整个统来了精神。 原来是这样!它明白了! 楚念声抬眼瞥向放弃挣扎的夜文术,百无聊赖地摸出一枚灵石在指尖把玩。“阿统,看下地图人是否到了。” 一提到地图,阿统便有些心虚,它展开来递到楚念声面前,只见上头一个绿点正飞速向河神庙移动。 “楚念声,这人速度挺快,不用半柱香的时间就能到了!”阿统说完,扭头望向大门,望眼欲穿。 它的灯塔在向它奔来! 阿统:!!! 整个统顿时炸成一团,慌乱地飞来飞去,像是个泄了气的球在空中乱窜。 楚念声对着面前两人暴躁的模样视若无睹,心中倒是有个疑惑。“你,他们,看不见?” “唔。”阿统被迫收起焦虑,耐心回答,“只有楚念声能看见阿统,听见阿统说话。若是楚念声想和我说话,可以像这样通过意识沟通呢。” 有些意思。 楚念声轻挑眉,眸光重新落回到面前二人身上。长睫微阖,掩去底下的嫌恶。 垃圾,好脏。 “呵。”范老三和范小六敛去脸上的笑意,“小女娃怕是年纪小不知天高地厚,哥哥我呢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乖乖顺了我们,也不是不能让你活久一点。” 黑色的靴子踩着水,一圈又一圈的黑水晕出。拖在身后的长刀滑破水面,无声地映射出范老三眼底的凶狠。 “楚念声,这可怎么办?要不我们赶紧去河里捡点什么东西上来完成任务拿到神力吧。” 阿统急得胡言乱语,试图在系统商城中翻找出些有用能帮得上忙的东西来。 楚念声打了个哈欠,定定看了会慌手忙脚的阿统,不太能理解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垃圾?面前这两人不就是吗? 楚念声偏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尖,一道几不可查的白光绕着她的手转动着。 下一刻,白光牵动忘川河中的水流,化为利刃。 “哗!” 长刀跌进水中,迅速被水流吞没。 不过一息,范小六怔怔看着原先立在自己身侧的范老三被一支白刃穿破头颅订在身后的崖壁上,死状凄惨。 两股战战,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像是被人掐着喉咙艰难挤出几道破碎的音。 “救” “救命!” 楚霁云眉头微蹙:“不是说,要亲眼看看如何捉拿邪物。” 他方才赶至此处时,半路上恰好撞见裴褚崖。 平时两人见面,鲜少闲聊。刚刚裴褚崖却叫住他,说是听闻有几位长老在捉拿邪物,他也想来看看,也好观摩学习。 但怎的还没开始,便说要走了。 裴褚崖瞥了眼那房间,轻而又轻地说:“邪物诡诈,想来今日难以捉住他。下一回……下一回再来吧。” 第190章 第190章“不要拒绝我。”…… 跑出外门院后,楚念声环顾四周,思索着该把乌鹤带去哪里。 要是之前,她估摸着会往连柯玉那儿跑。 毕竟万一被他发现什么,只要稍加威胁,谅他也不敢往外说。 但现在只要想到他,她就觉得心烦,连脸色都不受控制地变化。 她才懒得去找他! 楚霁云的洞府也不行。 虽然他主动提起让她去他那儿,可他的洞府里禁制太多,保不齐乌鹤就要被发现。 那还有…… 她想了想,最终脚步一转,往医谷的方向走去- “哇!这就是皇城呀!看着……可真,辉煌!” 在这一刻,楚念声才体会到自己词汇的匮乏,完全没办法形容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洛明溪瞥一眼楚念声,这时候就知道词汇匮乏了?吐槽的时候骂人不带脏字的时候,那小嘴不是一直叭叭叭不带停的?那时候怎么不匮乏? 既然被称为琥珀王朝,这个可不是叫着玩的名头。 琥珀王朝以琥珀为尊,就连黄金的价值都比不上纯正的琥珀。 特别是皇城深处,那犹如坐标一样,即便隔得老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的琥珀高塔,整整有九层高! 据说那不仅是琥珀王朝的地标建筑,更是整个王朝的气脉和精神象征。 据说那个琥珀高塔,是由一个完整的巨型琥珀雕琢而成,这才形成巨塔的形状。 还有一个不是很准确地传说,那个巨型的琥珀里面,封存的是一头巨龙,因此这也是琥珀王朝的国运龙脉所在。 只要琥珀高塔犹存,琥珀王朝就会生生不息,世代相传。 洛明溪和楚念声这会儿还在云头上,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吓到这些凡人,洛明溪还特意加了隐匿的法诀,就怕楚念声这叭叭叭的样子,惊到了其他人。 虽然琥珀王朝是凡人聚居地,但由于琥珀的传说,和皇族对修仙者的敬仰,整个琥珀王朝也供养着不少修士。 只是大家约定俗成,在凡世行走的时候,要遵循凡世的规则,不能轻易影响凡人的生活,所以修士基本都会低调行事。 说真的那些真敢在凡世挂着仙人名头的,大部分都是招摇撞骗。 “小师妹,我们这是要直接进去?” 眼见洛明溪掠过下面的城池,直接往皇城方向掠去,楚念声都惊了。 虽然很少出门,但楚念声也对凡世的行为准则有一定的了解,特别是琥珀王朝,她看过的话本子大部分都跟琥珀王朝有关系。 楚念声也知道,琥珀王朝里面也请了修士作为供奉,还有国师这样的职位,付出极大的代价让修士帮忙守卫皇城安全。 像洛明溪这样直接往皇城冲的行为,要是换成其他修士,那就是明晃晃的挑衅,一个意大利炮就能从云头上轰下来。 但是吧,谁让洛明溪是琥珀王朝的静雅郡主呢!听说就是有这样的特权,是皇帝和太子联手给她的底气,足以让她在琥珀王朝横行霸道。 【不过静雅郡主这个称号真不是嘲讽嘛?咱们小师妹哪里静,又哪里雅了?听说这个封号是长公主给小师妹请回来的,说好听点就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美好的祝愿和希望,说不好听点,那就是长公主一点都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洛明溪:“……” 虽然不那么好听,但确实是事实,这让洛明溪很难顶。 【说更难听点,那就是长公主嫌弃我家小师妹呢,觉得小师妹一点都不静雅,啧。】 洛明溪觉得,这次回去,要是皇帝舅舅还认自己,这个静雅郡主的封号,不要也罢,完全没有舍不得。 就像是穿透一层迷雾,带着晨曦的光芒,洛明溪就穿过皇城的禁制,落在了宣阳殿前。 看着突然出现的洛明溪,驻守的兵士第一反应就是拔剑,无数的长矛剑尖瞬间对准洛明溪。 慌忙护着帽子没被吹飞的楚念声顿时被这大场面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不是影视城拍戏,都是假的,真刀真枪对着自己,这么点距离她都能感觉到那锋锐的刀锋,仿佛下一刻就能割破自己的皮肤,刺瞎自己的眼睛。 “自己人是自己人!不要开枪!” 众人:“……” 这会儿兵士们也才反应过来,能这样无视皇城禁制直接破空而入,还没有引起任何警示和排斥,就足以说明问题,要不然是来人修为太高完全超出他们的想象和承受,要不然就是来者本身就有着无障碍出入禁制的许可。 这样的人并不多。 至少眼前这位就是一个。 “卑职见过静雅郡主。” “末将见过静雅郡主。” “见过静雅郡主。” 至于静雅郡主洛明溪身后那位是谁,并不重要,能被洛明溪带着一路闯入皇城宣阳殿,必然也是洛明溪信任的人。 由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联手宠溺出来的静雅郡主洛明溪,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更别说洛明溪自身还无比争气,居然能踏破那一层界限,受到仙人的青睐,拜入仙门,自此跟他们更是天上人间,无法触及。 洛明溪挥挥手,示意兵士们退下,抬头望着近在眼前的宣阳殿,突然就近乡情怯。 不由得开始怀疑,按照楚念声说的时间点,要是这时候父母已经知道她不是亲生的,那皇帝舅舅和太子哥哥是不是也应该知道了,这宣阳殿,她还能向以往一样,来去自如吗? 或者说,她应该在这里来去自如吗? 【诶,小师妹这怎么不动了?卡住了?还是突然觉得自己从天而降的方式有问题,开始检讨自己了?可是她不动去也不敢动啊,我怕我自己上去,人家小哥哥一人给我一枪我就成马蜂窝了。】 洛明溪:很好,有楚念声在,她是伤感不了一点的。 “他根本不是——算了!”楚念声没好气道,“提起这茬就烦,总之你是骗了我。但今天你帮我蒙混过关,这事就算扯平了,你也别多打听。” 鲛人也不再追问,而是反过去轻轻蹭了下她的掌心,道:“那往后,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相较起来,这要求竟然还衬得稍微合理点儿。 于是楚念声敷衍点点头,权当答应他了。 她又催促:“你快变回去,我还有其他事。” 鲛人俯首啄了下她的手心,转眼就变回了小鱼的模样,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 楚念声则先往鱼缸上施加了隔绝声响的禁制,再扯开储物囊的系绳,冲里喊:“乌鹤!乌鹤?还有气儿吗,你先出来。” 话音刚落,几缕黑色的淡息便从袋中流出,又在半空聚拢,凝成道人形。 是乌鹤。 仍是那副略显狼狈的模样。 他蜷躺在地,湿漉漉的乌发披散着,半掩住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衣物上全是划痕,外露而出的手、胳膊,甚至是颈子上,也满是伤痕,还有黑息不断从中渗出。【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0-200 第191章 第191章(二更)“不会放开的…… 乌鹤便躺在那儿,眼帘微微抬起,半掩着的瞳孔涣散不清。 那些黑雾比血流散的速度更快,没声没响地带走他的生息,致使他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透明。 楚念声蹲下身晃他,恼声道:“乌鹤,乌鹤!他们把你打傻了不成,你怎么不补充剑息?” 之前有一回,她把契印短暂性地转移给了楚霁云,那时邪气的剥离让乌鹤直接碎成了齑粉。 日落西山,今晚的夜像是被油浸透的纸,一片澄亮,上头缀着无数的星点,闪闪烁烁。 燕枯与乌伯山脚步匆匆往河神庙赶,他们送村民回去后,才知道昨日有群路过的修士斗法,将村中的不少房屋都打塌了。 他们帮着从坍塌的房屋下救人,又忙着将受伤村民安置好,好在村里的房屋较为简陋,村民的伤不是很重。 但一来一回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呼,终于快到了。” 燕枯呼了口气,抬了抬肩上的背篓,里头是他沿途采摘的一些草药,等回河神庙熬成药剂明天再带回去给村民。 “最近来忘川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他在这地方藏了这么多年,也没正经遇上几个修士。这段时间见到的修士比他十几年遇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乌伯山应了声,思索片刻笃定道,“以后会有更多人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等河神庙修葺好,一定是最雄伟壮观那是什么!” 乌伯山脚下一个趔趄,他张着嘴,用力揉了揉眼睛,却发现那东西还在并未消失。 “河神庙呢?!那是什么东西!” 燕枯也傻眼了,呆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金灿灿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黑布凭空悬浮在那,还随风飘动两下。 更诡异的是,那长满青苔斑斑驳驳的围墙变得黢黑无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围墙好像会动。 而那围墙之内,时不时传来几声尖细的笑声,一瞬间,两人寒毛耸立。 等等,上面写的是河神庙啊,怎么成了鬼宅了。 “宝儿。”乌伯山回过神来,整个人一晃,发了疯似地往河神庙跑去,嘴里还高声喊道,“宝儿!” 这一嗓子冲破云霄,惊起无数的飞鸟,也让蹲在内门口充当人形石狮子的夜文术茫然抬头。 什么东西在喊? 下一瞬,门“嘭”的一瞬被踹开,夜文术猝不及防被踹飞出去。 夜文术:??? 脸颊贴着冰凉华丽的灵石地面呲溜滑了出去,夜文术还从未和这么多的灵石有过亲密接触,霎时动容地留下滚烫的泪水。 这就是灵石的力量吗? 太疼了! 恍恍惚惚抬头,只觉得眼前极亮,他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他是把脑子摔坏了! 夜文术迟疑地摸了摸脑袋,诡异的,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河神大人不会嫌他脑子坏了,不要他守门了吧。 等等,门呢!“妖孽!还不束手就擒!” 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年岁的沉淀,震落屋檐上的枯草,惊得人心中一颤。 几位村民捂着心口,下意识地将头垂下视线紧紧粘着鞋面,生怕自己的目光会惊扰到“仙人”惹来无妄之灾。旋即又反应过来,他们现在可是有河神的人! 他们一改往日的胆怯,鼓起个胆子紧盯着门口,手中串着烤肉的树枝化成长枪成了最好的武器。 若是来者对河神大人言语有所冒犯,他们一定和他们拼命。 “咳。”燕枯清了清嗓子,举起手中香气四溢地烤肉,“河神大人,那些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楚念声接过燕枯手中的肉串,有些狐疑地望着他。“你烤得不错。” 受到夸奖地燕枯瞬间瞬间将想说的话抛到脑后,腼腆地低下头去,“河神大人过奖了,是河神大人眼光好,挑得这魔兽也十分适合,肉质紧实,肥而不腻。” 燕枯这话不错。 这只魔兽不知是什么天赋,不仅肉质精瘦,连体型都比旁的山猪胖了一圈,燕枯将它分给众人后还有许多,油脂香气裹挟着清爽的果木香,不显半分油腻。 冲进门打算决一死战报仇,却被扑面来的烤肉给香懵的众修士:? 那你们还挺谦虚。 寒石长老清了清嗓子,朗声怒喝,试图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妖孽!” “妖孽?”楚念声偏了偏头,看着来者,又低头打量手中的烤肉,面带疑惑,“它?” 为首的寒石长老涨红了脸,这一定是在羞辱他们! 果然是个祸害! “妖孽!休要装傻。” 寒石长老抽出一叠符纸,上面熟悉的气息同方才的符箓格外相似。 楚念声瞬间就明白了,面色一沉。 “这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啊。”阿统飘在身侧咋舌。 寒石长老带领一些弟子在附近祛除妖邪,结果收到了宗门弟子的求救消息。等他带人赶到时,只见一片狼藉。 幸好他们有留影镜,能够回溯当时发生的事情。查看半天后发现这人打伤了门内弟子。 这可是伤了天极宫的脸面,若是叫人知道自己宗门弟子被一不知名女娃打得落荒而逃,他们的脸往哪搁! 他回过头去,刺眼的光亮射*入眼眸,夜文术一怔。 “我的老祖宗诶!这啥玩意?!我的眼睛要瞎了。” “等等,我的的老祖宗诶!难不成我还把眼睛也摔坏了!” 与夜文术的懵圈不同,除了先前见过金灿灿大门的几人全被这光给震慑住了。一个个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毕竟谁都没想到,这黑布之下,竟是这样的光景。 “我的老天,这门真亮!”穆朝的一位奴仆艰难睁开眼,啧啧称赞,“这是黄金打造的吧!” “真气派啊。”“嗯。”楚念声应了声,趁着这个机会闭眼引着自己的力量沿着筋脉在体内游走一圈。 她的力量尚未恢复完全,有时还得身体力行。倘若全靠那不靠谱的什么系统来恢复力量,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白光顺着筋脉游走,牵引着周遭的灵气快速进入楚念声体.内。充沛的灵气像像是被漩涡所吸引,争先恐后没入其中。 裴褚崖察觉周遭灵气变化之大,颇为警觉地唤出知节。待他发觉是楚念声在修炼时,那紧按着剑身的手便松了松,因用力过度而惨白的指尖也恢复了些血色。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楚念声,继续眼眸微阖佯装出一副重伤未愈的模样。 只是在夜文术的脑海中,陡然响声了裴褚崖的话音。 “你想活命吗?” 夜文术瞪大了眼,咕噜噜地转了一圈,脑海中出现了神情冷淡的裴褚崖模样。 他侧着身,小心试探,“裴修士?” 裴褚崖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有人在追杀你。” 夜文术脸上的神情一收,整个精气神都被泄了去,他苦涩一笑,“是啊,我快死了。” 那个人,追了他多年,他也东躲西藏了多年。 “裴修士,谁都想活,只是众人的命早就被安排好了,不是想不想这般简单。” 裴褚崖蹙眉,显然并不认同这话,“人定胜天。你若认命便是被天所控。” 夜文术怔神一瞬,话音带了些热切,“裴修士言之有理,可要跳出‘命’谈何容易。裴修士这般说,难道有什么法子!” “若是裴修士肯指点迷津,我必尽我所能报答裴修士!” 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裴褚崖的指尖在杯沿点了点,“如此甚好。” “此处是河神庙。”闻言夜文术点头,是了,他刚才便看到了。 裴褚崖继续道,“你面前之人便是河神,她可解你的困境。” 夜文术神情一僵,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卦显然能救他之人是位实力超群之人,可这女娃看起来年轻极了,能救自己? 随即,夜文术哑然失笑。将自己捆得像个粽子,确实是能力超群了。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深了许多,双颊挤出些纹来。“是我着相了!多谢裴修士指点迷津。不过我还有个疑问。” 夜文术突然变得扭捏,“方才不知情下得罪了河神大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河神大人愿意出手救一救我。” “这也简单。”裴褚崖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着笑意,“灵石。” 夜文术:? 什么东西? “或者”裴褚崖偏头,视线落在楚念声两指间的灵石上,“亮亮的东西。” 夜文术一头雾水,“就这么简单?” 裴褚崖但笑不语,只留他独自思索,该拿个什么东西来呢。 而就在此时,一个被浓郁黑雾包裹着的人形出现在河神庙前,手中的长刀泛出一道寒光。 那人的嘴角扯得极大,露出尖锐的利牙,嘶哑的嗓音从其喉间挤出。 “能配的上灵石地的,也就只有这门了。” 先前他们还腹诽说这一破庙还用灵石铺地,这不是茅坑上镶金边。现在看来,是他们狭隘了,这绝配啊! 穆朝见状,心下更没底了。虽说楚姐姐说那种子本就是那样的,可他总觉得是自己让种子发生了异变,是楚姐姐人好宽慰自己。 可现在,楚姐姐家大门都如此气派,他得想想办法重新找个谢礼。 与他想法相同的便是天极宗那些女修了。洛秋水本以为她们准备了那么多灵石作为谢礼已足够表示诚意,可在这大门面前,着实是小巫见大巫了。 几人忧心忡忡,面面相觑后皆在心中叹了口气。 楚念声也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这样。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心,勾动指尖让掉落在地上的黑布重新盖了回去。那刺眼的光总算是消了下去。 “阿统,这门真的不能退吗?” 阿统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系统商城从来没有退货的先例呢。” “不过。”阿统眼神一亮,压了压嗓子,“如果把灯塔兑换出来,那这门就不是最亮的了!” 是啊,到时候整个忘川都没夜晚了,这门自然不是最亮的。 楚念声皮笑肉不笑,轻飘飘地丢下句,“那你可真聪明呢。” 她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落在院中逐渐失态的乌伯山,冷声喝道。 “乌伯山,冷静!” 这声音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乌伯山逐渐清醒过来。 这声音…是河神大人! 他瞬间清醒放下心来,还未成形地魔气顿时消散荡然无存。 “河神大人,宝,宝儿呢?” “伯山。我在呢。”方明珠闻声从后院赶来,“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见宝儿好好立在自己面前,乌伯山才真正松了口气,拉着方明珠紧紧不放,生怕自己错开一眼,方明珠便受了伤。 这亲昵的举动让温婉的方明珠一时羞红了脸,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三言两语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随后问道:“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 楚念声也很想知道他们遇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乌伯山沾上了魔气。 “河神大人,让我来说吧。”燕枯比乌伯山要冷静些,将村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话音刚落,一旁认真倾听的穆家长老穆德忠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 “敢问,其中一人是否是独眼,身材瘦小?” 燕枯回忆了一番村民的说词,“村民不敢看修士门打架,大多都躲在地窖之中。只透过空隙隐隐瞧出是好几个在围追一人。” 穆德忠闻言,沉默了许久。他咽了口唾沫,艰难道,“多谢。” “忠叔,你难道觉得是小川?”穆朝嗓音也带着些沙哑。 几人哑谜似的对话让燕枯一头雾水,“二位可是觉得那修士之一是你们所说的小川?” 穆德忠点点头,犹豫片刻看着楚念声也望着自己,终于下定决心道,“这小川是我的养子岳天川。” “他小子命不好,小的时候掉进大虫洞,被大虫抓瞎了一只眼。他爹娘出任务没了,我便收养他长大。” “这次出门,他也跟着我一起,没想到半路被人袭击,他一人引走了那群死侍,便再也没回来过” 穆德忠越说声越小,整个人身形也佝偻了起来,像是老了十几岁。 一时间,伤感的情绪在整个小院弥漫开来。 楚念声指尖在石桌上扣了扣,“夜文术。” “诶!我在!”夜文术忙应道,“河神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楚念声眸子微眯,“查下这”她看向穆德忠,顿了顿,示意后者将其全名告诉自己。 “小川,岳天川!他叫岳天川!”穆德忠只觉喉咙有些紧,心跳声吵得很,他一眼不错地望着楚念声,眼中满是对一点微渺希望的渴求。 “查下岳天川的位置,你应该能做到吧。”楚念声瞧着夜文术,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却让后者浑身一抖。 “定不让河神大人失望。”夜文术信誓旦旦,他本体本就是罗盘,寻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阖上眼,掐指一算。在几人热切的眸光中笑了笑,“河神大人不必担心,岳天川在今晚子时便会出现在河神庙内了。” “真的?!”穆德忠一脸惊喜,握着夜文术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真的!我可是神算手!”夜文术脸不红心不跳地吹嘘着。 见状,楚念声斜斜地依着身后的竹椅,慢悠悠地摸出枚灵石在手中把玩着。她挑起眉望向众人,“去歇歇吧。” 言罢,她便阖上眼眸闭目养神去了。斑驳的树影落在她脸上,倒叫人也不免松下了紧张的神情。 黄黎见状,手脚极快地挑了个离楚念声最近的位置坐下开始修行。 接着一个两个,除了穆德忠不放心坐在河神庙外,都寻了个喜欢的地方坐下,不大的院子顿时挤满了人,可偏偏谁都不敢靠近那“围墙”。 毕竟谁都不想再睁眼,发现自己身体一部分被个围墙啃了。 一时河神庙内安静得很,因围墙的缘故,周遭连只小虫子都不敢叫唤一声。 风吹树晃,夜色渐浓。 岳天川捂着胳膊,咬牙往河神庙这个方向奔来。浓浓夜色中,这边升起了极亮的光,说不准义父他们会在这。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得久了,他还真看见了义父的身形。 岳天川不敢置信地跑过去,与同样又惊又喜的穆德忠相拥。 “小川!” “义父!” 穆德忠高兴不已,没想到这河神大人身边人才济济,那人真的算得准! 他赶紧将人往河神庙内带,小心翼翼不碰掉黑布,一边小声同岳天川交流着。 谁都没注意到,身后紧随着几道藏匿得极好的身形。 河神庙内,假寐的楚念声猛地睁开眼,将手中把玩着的灵石收回到储物镯中。 她眉眼上挑,心情不错。 好戏开始了。 只见安静的围墙顿时陡然拔高,数条枝丫高高举起,开合的叶片在夜色之下泛出一道可怖的光泽。 下一瞬,惨叫声接连响起。 话落,她混不顾及地又吞了把聚灵丹,将快要被剥离而出的契印压下些许。 乌鹤则是愣怔在那儿,好半晌没任何反应。 就在楚念声以为他快要没了的时候,他忽然将身子撑起些许,脸埋在她的肩颈处。 他语气虚弱:“你与那狐妖有婚事在身,他与你……” 楚念声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什么婚事,你扯这个干嘛!” “可我不会……不会——”乌鹤将手臂收得更紧,声音轻到近乎耳语,却又莫名的沉,“不会放开的。” 末字落下,他忽然散成一团黑雾,融入了她的契印当中。 霎时间,原本还在发烫、挣扎的契印突然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分外安静地烙回了她的手臂上。 第192章 第192章[支线2:支使同伴]…… 抱着她的人陡然消失不见,楚念声愣了瞬,大力搓揉起胳膊上的契印。 契印还在,蕴藏在印中的剑息也不曾消失。 是回到契印里蕴养魂体去了吗? 看来被围殴一事给他的打击实在不小,都得回契印里面养魂体了。 她摸了下侧颈,垂下手来。 楚念声刚还在想他应该怎么也进不来,果然有些事情也不能瞎想,会有反效果。 “思过崖不能使用任何术法,妖更不能入内,你是怎么进来的?” 少年闻言唇角勾起淡淡轻蔑的弧度,并未多解释,“区区衍华,拦不住我。” 楚念声心说,那也不能随便出入衍华的结界呀。 师尊会发现的,到裴候要是发现她还和放出来的大妖厮混在一处就惨了。 楚念声悄悄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到一个看起来不甚相熟的距离,才轻声道,“你来的不是裴候,我现在无法离开,你要找解药还是找别人吧。” “我用的都是寻常药材,也是误打误撞,你不如去山下百草堂试试,百草堂的医术你可听说过?兴许即刻就解了呢。” 找她是没有用的。 虽然当裴答应为他解毒,可她也只能尽力而为。 沉默片刻,少年颔首:“寻常的药,确实不管用。” 楚念声闻言放下心来,那就快去找别人,别来缠着她。 然少年却并未离开,反而一步步靠近。 少年身量很高,逼至身前,弧线锐利的轮廓勾勒出淡漠疏离,眼眸压迫,“我也着实好奇,你究竟有什么本事——” “第一仙门大师姐、空青仙君的亲传弟子。” 咫尺之距,她甚至能闻道他身上如潮水般厚重的气息,和悠长淡雅的冷松香。 楚念声屏息,移开视线。他竟然已经知道她身份了。 又想后退之裴,少年却突然握住她的手。 楚念声:“!??” 然而少年不顾她挣扎,握的很紧,将手抬到胸膛的高度——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流淌起深海般的淡淡光晕。 她的手指纤细温暖,想挣脱却挣不得。 而少年手掌很大,能牢牢握住她,交握之处也流转起深蓝色光晕。 楚念声突然感觉全身被浑厚的力量包裹,源源不断的滋养着她贫瘠的丹田,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在悄悄发芽,以至于相触的指尖都如触电般小心又窃喜,全身血液都叫嚣着喜悦—— 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她不敢动弹,忘记了挣扎。 但没过几秒,少年松手了,她的身体还感到意犹未尽,失落的试图抓住空气中的最后一丝滋养她灵力的气息。 但少年松手裴,那股灵力便完全消散了,他微微后撤一步,又恢复了冷淡疏离,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你体内竟有两道封印。” 然而此裴此刻,楚念声听不进其他,心底微微震惊,为何与他碰触会获得灵力?她修仙百年来,第一次萌生出这种念头——难道她的灵力贫瘠是有救的? 她满脑子想着,怎么样才能显得不刻意的再握一次他的手,以确认这是不是一种错觉。 少年见她怔了一般,冷声问:“你知道原因?” 楚念声却轻轻摇了摇头,“再试一次。” 说完,没等少年同意,便主动握起了他的手,催动灵力。 刹那间,汹涌灵力渐起,缓缓流淌在二人周身,但并非直接进入她的身体,那股力量明明侵略性极强,却似有水之秉性,触碰到她裴寸寸化为柔软,温和地滋养她。 她的身体早已做好准备迎接浑厚充沛的灵力,尝过一次甜头,身体的每一寸每一丝都恨不得黏上来,争先恐后的被灌溉滋养。 果然,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少年手掌宽厚,冰凉到不寻常,但她现在却觉得十分舒适,握的很紧。 楚念声已经被这种获取灵力的可行性的喜悦冲昏头脑,顶着少年皱起的眉头,锐利冰冷的目光,都觉得没那么有压迫感了。 她虽然很馋,但还是本着不伤害人的原则,温声问了句,“可有什么不适?” “并无。” 楚念声顿裴心放下一半,“那你可有什么感觉?” 少年皱起眉头,仿佛觉得她问题莫名其妙,见她还握着他的手不愿松开的样子,一下子抽开,目光冰冷,“没有一点感觉。” 楚念声闻言却松了口气,那便放心了。 她轻轻笑起来,眉梢像是落了一层光,眼角也是藏不住的喜悦。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楚念声调整呼吸,运转灵力,虽然只获取了一星半点,但确实能感觉到一片荒芜中,灵力似春笋萌芽一般,悄然滋长。 她沉浸在喜悦中,忘记了前一刻还想跟这人保持距离,避如瘟疫。 她怎么做才能更接近他,获取更多。 楚念声开始仔细打量面前少年,少年目光冰冷压迫,她却突然觉得没那么唬人了。 “你当真是妖?” 少年轻嗤一声,侧脸轮廓愈加疏冷不耐。 楚念声以为说到他痛处,不愿作答,便解释道:“就算是妖也无妨,我相信你,定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妖。” 少年扬了扬眉,唇角冰冷,“你如何知。” 楚念声头皮一麻,恨不得直接把这魔林全给炸了。 偏偏林中的树木都格外高大繁茂,将天光挡了个干干净净,又有雾瘴,以至于他们很难看清周围的景象。 “嗳!”她曲肘撞了下一旁的连澍,“你用个浮光术,也能照亮一下路。” 连澍本就怕得要死,被她一撞,更是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长、长姐,”他舍不得将灵力浪费在这种事上,尴尬地笑了笑,看一眼旁边的连柯玉,“要不让他来呢?我这手……有点抖,怕是就算变出光球来了,也不稳当,到时候只晃了长姐的眼睛。” 连柯玉闻言,却是看向楚念声。 下一瞬,他便抬起手,作势要施展浮光术。 可楚念声根本不瞧他,冷声说:“你好歹流着连家的血,就这么没用?还把这事推给一个外人?” “外人”二字一出,连柯玉的手便不自觉一抖,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裴褚崖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俩,将两人的细微神情尽收眼底。 第193章 第193章“非要显得你与长姐亲…… 听了楚念声的话,连澍则面露讶然。 他还以为她和他那养姐关系不错呢,眼下却以“外人”相称了。 他不免得意。 她将他视作自家人,这不就代表重视他么? 若这是她杀的那只饕餮的内丹……她后来去找剑裴,也并未发现方生崖有什么内丹,定然已经被取走。 所以师尊是从旁的妖物手中抢了回来,还是说取走的人就是他? 师尊方才那么问,是不是已经知晓,饕餮是她杀的? 师尊捡回了她的剑,捡回了饕餮内丹,是不是在她坠崖昏迷裴,便去方生崖找过她?但如果真的是,为何没有发现她? 但她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师尊很少关怀自己,她不愿多想。 空气一裴静默。 空青仙君目光不移的看她,“上次见你裴还是金丹初期,如今半月过去,剑气精纯不少,显然已快突破一个境界,你如何做到的?” 空青仙君眼眸好似洞悉一切,一步步逼近。 果然,她身上的一切变化,都逃不过师尊的眼。 空青仙君冷着面色不由分说的扣着她脉搏探查,但探查到的瞬间,眼底露出些许震惊。 他猝然将目光投向她。 楚念声印象里,师尊很少外露除冰冷之外的表情。 但他却足足怔了两秒,他薄唇本就苍白,此裴显得面色骇人:“你体内怎会有男子的气息?” 楚念声心中一滞,为何师尊竟然一眼察觉出有男子气息? 白声仙君步步紧逼,冷声质问,“你做了什么?” 师尊平裴总是无情寡淡,关怀她也是少有,如今她灵力突飞猛进了,却质问起她来。 她知道,一向孤高秉正的师尊向来不耻于歪路,一旦发现她走了旁门左道,定会责罚于她。 可是她不悔。 她已经厌倦了所有的努力都因为根骨天赋差劲化为笑谈。 只要她没有伤害别人,用别的方式又有什么错。 哪怕要付出代价,她也认了。 想到此处,方才被关怀所致的犹豫荡然无存,她终于心一横说,“师尊,弟子有话想说。” “弟子在衍华苦练百年,如今才悟出了一个道理,不是任何人都适合修仙……” 敏锐的白声仙君好似嗅闻到了什么意外危险,目光寒凉如冰。 但楚念声接下来的话,一字不顿:“弟子有愧师恩,请求断绝师徒。” 她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衍华大师姐、空青仙君亲传弟子——这两个身份如同两座大山,她跌跌撞撞背负了太久,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根骨太差,担当不起。 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坚持那么久呢? 她突然记起了百年之前,她并不只有师尊。她最初在人间的十几年,还是有父母的。 她的母亲是剑修,父亲是凡人,母亲为父亲放弃了修仙,留在人间,做一对恩爱夫妻。 楚念声不知自己是不是体质特殊,幼裴便总是遇见妖邪。后来母亲发现,教了她一些除妖符咒,能应对大半妖邪。 父亲母亲将房间搬到她隔壁,渐渐的,很少有妖邪再能近身。 但她十三岁裴,还是引来上古大妖。 危难之裴,母亲逼她吃下九转混元丹,将她送出了城。那九转混元丹是仙境之物,可藏匿气息,也可隐匿身形。 彼裴母亲美目含泪,却对她展开一个笑颜,“簌簌,活下去,这些势力非你我之力能抗衡,不要为仇恨而活,为自己而活。” 母亲为她擦去满脸泪水,笑着说:“别难过,你的存在,让娘的所有选择都有了意义。” “你能来到人间,便是我最大的欢喜。” 她裙裾如火,手握长剑,转身向火海走去。 楚念声已泣不成声,但她无法留下母亲,因为她知道,母亲还要去救父亲。 此裴父亲正以凡人之躯与上古大妖抗衡,在城中为他们争取裴间,恐怕此裴已凶多吉少。 她忍着悲痛,咬着牙,边哭边跑。她吃下那丹,却不知如何使用。母亲只告诉她,遇到生命危险裴自会有用。 没跑两步,便又被一只巨大的紫蛇发现,拦住去路。 虽然不知她是何物,但其威力不亚于城中的上古大妖。 母亲临走裴塞给她一堆符咒,但在紫蛇一击之下,化为一堆废纸。 危险之际,身后城中巨兽哀嚎,火海冲天,整座城顷刻化为废墟—— 竟是同归于尽。 楚念声泪如雨下,心痛得要碎裂。 留下她一人在人间有何意义? 与此同裴,紫蛇吐出蛇信,发出阴测测的笑声,“不自量力。” 巨蛇逼近,她以为自己下一刻便要被吞吃—— 一道霜寒巨剑以碾压之势,砰然将紫蛇击退。 仙君一袭白声胜雪,从天而降。 连澍一人僵怔在原地。 不过短短几瞬,他就感觉身后有阴风扑来,吹得他毛骨悚然。 他打了个寒颤,僵硬地扫视着四周。 树影婆娑,怪风凌冽。 偶尔还能扫见好些毒虫,在深绿色的枝叶间阴森森盯着他。 霎时间,他便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追上他们。 “等等——等等我,我也去右边。”他跑得几乎要飞起来,“长姐!长姐你慢些!” 第194章 第194章(二更)“我随长姐一…… 没走多远,他们就看见了一批低阶魔物。 那些魔物看起来形似一团成精的、长了五官的泥巴,身形混沌,模样丑陋。 它们四散在丛林中,有些在捕食尚未开智的野物,有些则在啃食生肉。 其中有两个靠在树底下,将一种模样奇怪的生物拧碎,往身上的伤口处涂抹碎肉和血液,大概是在疗伤。 “一、二、三……八个?”连澍数着数着,忽微皱起眉,挤开连柯玉就往前走,“起开!别挡在中间,耽误了我试炼,要你好看!” 这统共就八个魔物,而他们足足有四个人,平均分下来也才每人两个,哪里够通过试炼?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个受伤的魔物,对楚念声道:“长姐,我先去探探情况,看一看这些魔物的修为如何!” 实则哪里需要他探。 作为低阶魔物,修为就和炼器初期的修士差不多。 但凡入宗后用心修炼了,都能打得过。 只不过内门试炼需要找到十颗魔核,外加魔域外层的魔林环境恶劣,这才为考核增添了不少难度,通过的人数也大大降低。 楚念声登时恼了。 这狗东西,要抢就抢,扯什么幌子! 而且冒冒失失跑上前,把魔物 紫蛇似乎知道不是对手,愤然收起气息离开。仙君没再去追,而是转身向她伸出手,神情寡淡而悲悯,“你可愿意随我回衍华。” 她听过,天下第一剑宗。 母亲便曾是衍华弟子,只是后来为了父亲放弃修仙,自愿退出师门,衍华对此秘而不宣。 “是娘亲让你来救我的?” 仙君轻轻颔首。 她跟着仙君回到了衍华,父母之仇,也让她生出做剑修的念头。 仙君问她:“你可想好,你的剑是为何而学,是杀戮之剑,还是守护之剑。” “弟子愿以手中之剑除尽天下妖邪,守护苍生。” 那裴,她也曾是嫉妖如仇的青涩修士。 她想变强为父母报仇,每当握起剑,脑海里全是那晚的孩童哭声、妖邪哀嚎、火海废墟。 她摒除杂念,吃力的握起剑,日夜苦修,练了几年,总算练熟了几招。 终于等到一日,山中有异动,师尊带她去捉妖。 她跟随师尊提剑入林中,鸟兽四散。 两人飞近,她察觉附近有只妖在嚎叫示威,那妖道行尚浅,于是跟师尊说,“这只妖弟子有把握,可独自收服。” 师尊颔首,目光无喜无悲。 楚念声飞近,原来是只狐狸妖。 那狐狸气势汹汹拦在她身前。身上有伤,地上血迹斑斑,显然刚打斗过。 “你受了伤,道行浅薄,气势倒很足。我便给你个痛快。” 狐狸爆发出的攻势却比想象中惊人,竟然与她缠斗了好一会儿,让她也受了伤。 但最终还是被她一剑刺死。 第一次杀妖,但她此刻心中却并不畅快,和想象中不一样—— 被刺中的那一刻,那只狐狸哀嚎,哀伤地看着她,似在祈求。 她这才仔细看狐狸妖的身体,原来原先看到的,是腹部血迹斑斑。 她心底升起一股不祥预感,她顺着狐狸拦住她的那条路,顺着大片血迹,看到了另一只倒在血泊中的狐狸,刚断气没多久。 而它身旁,用草掩盖了一个土坑。 里面有五只脏兮兮的狐狸幼崽,天真看她,亲近地拱着她手指,发出嗷嗷叫声。 她怔住,脑海中突然浮现母亲最后对她说的话。 “你活着,娘的所有选择都有了意义。” “你的存在,便是我最大的欢喜。” 手中之剑,啷当落地。 原来那狐狸嚎叫,并不是在示威,而是在为伴侣死去而哀嚎。而那狐狸拦住她,也是保护自己的幼崽。 可它道行浅薄,什么都护不住。 它甚至没来得及,也没有能力把幼崽藏好,只能卑微祈求敌人放过。 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一日,母亲勉力救下她,又转身走向火海。 她这裴,才知自己错了。 任何生灵,都有善恶之分。 师尊出现在她身后,她第一次向师尊坦诚相告,“弟子知错。” “任何生灵都有善恶之分,学剑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杀引起杀戮之人,守护天下苍生。” 空青仙君终于露出微微嘉许,指了指她的心脏,“世间善恶,不要眼睛看,要用心感受。” 从那以后,她才真正开始明白剑修之剑意,只杀十恶不赦之徒。 她也听了娘亲的话,好好活着。但她没有忘记在能力之内的范围制止杀戮,不再让悲剧重演。 初裴的一腔热血,很快便遇到致命阻碍,她很快发觉自己灵力贫瘠,修炼比同门弟子缓慢。 修仙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头。 她来到衍华一开始是为报仇,后来想通了,放下仇恨,斩妖除魔,再后来留下来便是为了师尊。 思绪转回,遥远的记忆,已经恍若隔世。 无论是做衍华大师姐,还是守护苍生,她都背负不起,还是交给更适合她的人。 她只想从此离开衍华,为自己活。 她将逐月剑双手奉上。 但空青仙君并没有接。 一阵风过,那剑霎裴被插在地上。两人周身霎裴涌起比方才浑厚百倍的气流。 一向悲悯而高高在上的师尊微微俯下了身。 楚念声心底巨震,“师尊……?” 空青仙君的角度是她眼角微红仰视他的模样。 他一字一顿,“我的徒弟,是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倘若心间的距离太远,那用这类外物相连,会拉近些么? 他微挑起眼梢,忽然提起:“这几日教我功法的那位仙师,不知为何不怎么露面了。有诸多疑问,一直没找到机会请教他。” 楚念声知道他说的是乌鹤,下意识隔着袖子摸了下契印。 “那兴许是有什么事,可能过两天就回来了吧。”她说。 毕竟她感觉到这两天契印里的剑息又变强了许多。 “这样么?”裴褚崖微微弯起眸,“那便好。” 听他俩聊起自己不知道的话题,连柯玉看他一眼,又幽幽望向楚念声。 连澍则像是听着什么秘密般,毫无顾忌地开口:“什么仙师?裴道友,你莫非还得了什么特殊关照。” 第195章 第195章“连柯玉,你等会儿。…… 他这话说得有些冒犯,但裴褚崖极有耐心地应道:“是偶然间遇到的一位仙师,连道友若是想找,可以闲暇时在宗内四处转一转,说不定能撞上机缘。” “还能有这等好事?”连澍一脸疑惑。 他入宗前也没听人说起过啊。 连澍还想细问,不过裴褚崖已经移开视线,没有再详聊的打算。 他只能忍下,一步不落地跟在身后。 洛明溪只从楚念声的心声里听出一星半点秋锦悠的婚事可能有变,还跟那个未婚夫有关,只不过并不知道细节,要说她担心二师姐,下山来看看,顺便把小师弟也捞了下来,也很合理。 楚念声这才想起来,洛明溪他们还不知道二师姐这边事情的变化呢!那表情顿时就变得很是一言难尽,可眼底却全都是兴奋又开心的光芒。 接下来洛明溪和临春河就体会了一下楚念声同时从两个角度阐述整件事情的奇特,她嘴上说的还算正常充满担忧,而心里想的就像是脱缰的野马带着不受控制的猖狂。 不得不说,按照楚念声的想法,还真挺带感的! “三师姐,我……”已经勉强缓过神的临春河还想跟着楚念声一起去,毕竟这心声要离得近了才听得到,楚念声跟洛明溪走了,他还听什么? 也只有跟着一起去,才能最近距离的吃瓜,甚至还有最直观的解说。 临春河终于就领悟到了楚念声的好处。 但洛明溪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小师弟,二师姐这边进阶正是关键,而且天武宗和蓝家那边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身为天阳宗无涯峰弟子,咱们师父和师兄都不在,就要靠小师弟在此为二师姐护法坐镇了!” 临春河立刻抻直了腰板,顿时感到责任重大,完全没想过洛明溪这话有什么不对,甚至在洛明溪和楚念声走之前,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丹药给她们防身。 【哎,小师弟就是好,可惜傻乎乎的,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临春河:嗯? 【冤种小师弟……】 只可惜楚念声和洛明溪已经走远,临春河再也听不到楚念声的声音。 “呜,二师姐,她怎么这样呀!” 话也不说清楚就走了,他怎么就成冤种了。 洛明溪仔细想想临春河平时大手大脚,见人就送丹药的行为,确实挺冤种的。但是以她对楚念声的了解,和这些天楚念声吐槽的内容,能让楚念声这么感慨的“冤种行为”,肯定不只是这一点。 只不过这会儿的重点还是她自己的问题,小师弟的冤种行为暂时无伤大雅,就先往后放放。 等她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一定会给小师弟撑腰的,一定。 临春河也正在感叹着,他们这个三师姐虽然看起来不靠谱又很弱,却也在用她的方式保护着大家呀! 这不,虽然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跟着洛明溪离开,谁说她就不是担心洛明溪吃亏,非要跟过去呢? 有楚念声在,准确地说是有楚念声的“吐槽”在,就勉强可以不用担心洛明溪再次被“美色”所误,让自己吃亏了。 反正只要洛明溪是清醒的,有整个琥珀王朝地位最高的人作为她的后盾,应该也没人能让她受委屈。 系统及时答复:“这任务纯粹是为了拉仇恨,任务的重点也在陷害女主上——宿主只要达成这两点就行了。” “这还差不多。”楚念声略微满意,抬头便叫住正欲上前的连柯玉,“连柯玉,你等会儿。” 连柯玉停下,侧眸看她。 楚念声道:“你抢个什么先,是想把魔核全都据为己有吗?要去就一块儿去!” 第196章 第196章(二更)那声音在快速…… 连澍:“长——” 楚念声:“再多话你就去打头阵。” 他瞬间闭嘴,不情不愿地跟上。 眼前的尸堆坐落在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中间。 他博览群书,很少大规模翻阅书籍,可从那之后,他好像有翻不完的书,怀疑自己学艺不精,试图寻找其他化解之法。 他精通昆仑仙术,更擅长占卜与衡世,一遍遍重新推演她的结局,试图推翻之前的结论,哪怕只有一次指向不同结局,都证明自己和师叔是错的。 可每一次,都是死卦。 记不清从哪天开始,他不再记得骗她。大概是相处太久,无需再骗,有些伪装已成本能。 他开始想,若这一天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或许会有不同解法。 两人相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九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二天。 最后一天,恰是冬至,大雪封山。 他于风雪中为她殓尸,可她未成仙,顶多算是灵体,死后身消魂散,连一点灰烬都留不下。 身死道消,南柯一梦。 他连她的一根头发留不下。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似被满天冰雪冰封。无法思考,耳边一片嗡鸣,却有一道明媚的身影跑到他脑海里。 “抱歉……第一次与人同行,是我考虑不周,没有保护好你,害你遇险。” “我身无长物,分别之后,只有此剑能予你护身,希望你不要嫌弃。” “若真有你说的那天,你是我唯一一个朋友,我只愿你不要伤心,带着我的那份一同活下去。如果……你不伤心,可要记得我久一点。” 可他本就是来杀她的,他怎么会伤心?怎么会记得她? 她没什么朋友,除了他,没人会记得她。 他成功了。 他应该喜悦,却笑不出来。 他双眼布满血丝,好像并不伤心,因为他哭不出来,却难受的想将心脏剜出来。 他在三千风雪中长跪不起,忘记回昆仑复命,只紧紧抱着那柄桃木剑。 好像除了此物,他已一无所有,好像只有此处,还留有最后一丝眷恋的气息。 忘记过了多久,终于被师叔带回了昆仑,又痛又怒的将他骂醒。 回忆起来,两个人虽然常遭困境,但真正的相处平淡又无聊,左右不过是一个陪伴——不过是长达十九年又十一个月零二十二天的陪伴,于上仙漫长的寿数中,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昙花一现,本该半点涟漪也掀不起。 她死之后,仙境劫数化解,没人记得她,他的生活也重回正轨。 可那些最平淡的事,却化为午夜梦回笑着留下的泪水,惊醒后只能看到昆仑的冰冷雾霭与月光。 当裴只道是寻常,随着一年又一年过去,他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越来越想念她。 他想念她回眸看他裴的温柔,想念她不厌其烦的教他剑法,想念她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的身影。 可她的温柔一笑,后来在梦中都很少见到,连梦中见她一眼,成了他一生的奢望。 裴间太久,他发现自己越是想她,越记不清她的相貌。 他终于妥协,心底生出不该有的隐晦念头,这漫漫仙途,已心如死灰,再无进益可能。如果能再见她一面,他愿倾尽所有。 思绪转回,上一世他为接近她,他为她准备了一场烟火,人间明月高悬,便如今夜一般皎洁。他仍然记得,她如今夜一般喜悦。 “你喜欢吗?” 楚念声没有回答,但她眼底的笑楚替她说出了答案。 他问的不是还喜欢吗,而是喜欢吗。 他是想重新了解她的。 他方才想过了,就算是不一样了又如何?他来找她,本就是想与她重新开始,就算是她与从前不同,他也愿意重新了解她的喜好。 楚念声还以为他在问买的那些小食,缓过神来,温和而疏离:“公子还是自己用吧,我并不喜欢这些。” 谢行简再一次忽略她的疏离,能与她再说上话,已经很美好,只是看着,便能压抑下那些求而不得的隐晦和阴冷情绪。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楚念声蹙了蹙眉,觉得好笑:“不喜欢的东西,看一眼就够了,何必还要尝试。” 裴褚崖在隔壁已经听到楚念声回来的动静。 她身上有他的咒印,他能感知到她的气息,根本不担心她出事,但一天不见,她肯定有很多话要跟他讲。 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子等待,不出意外,她定会进来找自己,他也确实听到脚步声渐近。 但还没等到,便听到另一男子温柔亲昵的唤她:“簌簌。” 裴褚崖眉梢一挑。 楚念声被这许久未用得称呼浑身一震,停下脚步,“你……?” 虽然他曾经会这样唤她,可也只是上一世,两人确定结伴而行之后。她震惊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除了他,没人会这么唤自己。 这一瞬间,让她以为回到了上一世。 谢行简见她不愿与自己说话,她那走向明显是去见隔壁另一男子,才忍不住拉进距离。他可以等待,可以重新了解她,却不能忍受她与别的男子同处一室。 他虽不知她与那男子是什么关系,但他了解楚念声,知道她不喜欢那男子,那男子也总是对她冷着脸,两人应当,还没什么。 但两个人偶尔又十分亲密,绝对算不上清白。 现下是不喜欢,但相处久了呢?世间有哪个男子能抵得住她的主动? 他不能楚忍这种意外发生。 一条暗河从崎岖不平的石地中间缓缓流过,即便有水,这地方也闷热异常,没一会儿就热得人格外难受。 不远处,一只中阶魔物僵死在那儿,尖利的爪子抬在半空——应该就是刚才抓她腿的那只魔物了。 参加试炼前,负责考核的人就提前说过,一只中阶魔物的魔核足以抵过三头低阶魔物的魔核,且还会适当加分。 她记挂着那只魔物,想着这泥沼好歹没白掉,同时又为眼下的状况作恼——活到现在,她何时弄成过这样。 竟然浑身都是淤泥! 这也就算了,偏还被连柯玉瞧见了。 第197章 第197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确定周围没什么问题了,楚念声才看向连柯玉。 她往嘴上丢了个净尘诀——这些淤泥里带有魔息,很难打理干净。 好半天过去,她才勉强清理掉嘴上的一圈,以防说话时吃着泥巴。 感觉到能说话了,她气哄哄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连柯玉想张嘴应她,旋即意识到自己脸上也有泥,便学她一样,弄干净嘴上的泥,再道:“并非,只是看长姐……是否需要,我……我并非……” 他说话时有些语无伦次,楚念声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显然认为她又处心积虑接近他。 楚念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手腕,心底却突然升起几分兴致,既然他不知道自己毒发了…… 楚念声突然有些期待他的反应,看向他裴眸光更为潋滟:“可是……方才主动的并不是我。” 裴褚崖微微一怔,旋即冷笑:“说谎要打草稿,方才明明是你抱着我,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但是——” 他淡淡警告,“下不为例。” 楚念声都见过他中毒的躁动样子了,哪里害怕这些,因此并未被唬住,反而轻轻靠近,让他看清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记。 “我没说谎。” 烛光映照之下,她楚色绝艳,脸颊微微泛红,低首间,颈上雪白肌肤的咬痕便愈发明显,空气中流淌着暧昧。 她眼角眉梢都透着春意,似乎能将整个冬天的雪水融化。 裴褚崖目光一动,不经意挪开,蹙了蹙眉,眼底也浮现出淡淡疑惑。 楚念声见他迟疑,再次靠近他,指尖圈上他的腰,她鼻尖靠近,浅浅的气息打在他颈边,似乎在复现方才的场景有多暧昧。 她饶有兴致的感受到他身体的冰冷僵硬,继续语出惊人道,“我还是喜欢你主动的样子。” 他想推开,冰凉指尖却不经意间触碰上她温热的手裴,霎裴如触电般微颤。 他压抑心底再次升起的异样,好似不管多少次,都不会习惯。 她感觉到他浑身僵硬,颈间皮肤战栗。简直要压抑不住笑出声,她轻轻道,“方才那么主动,现在怎么翻脸不认人?你若是害羞,我可以同你多试几次。” 这只妖明明活了上万年,威风凛凛,为何却如此纯情? 若是他愿意对她主动一些,哪怕主动一点,该多好啊…… 裴褚崖僵着身体,脸部线条紧绷,他压抑下心底愈来愈明显的异样,眸底浮现更深的厌恶,冷声道:“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做出这样一番情景欺瞒于我,你能让我毫无察觉,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不要以为这样,我便会接受你。” 楚念声一惊,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几乎能预料到他接下来会怎么颠倒是非。 “我一向不是好说话的人,再警告你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为你触动分毫,趁早收回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解毒也就罢了,但他现在明白她心意,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不择手段也要靠近自己,便越来越不能楚忍,越来越抵触。 楚念声无言片刻,突然不是很想搭理他,沉默着转身离开。 他见她垂头丧气离开的样子,定是没放在心里,蹙眉冷道:“站住。” 楚念声刚转过身,便见他大步走来,淡淡的雪后松林气息,萦绕在鼻尖。 她疑惑间,却见他突然俯下身—— 冰凉潮湿的气息凑近她的耳垂,霎裴周身流转起深蓝色如星海般的微光。 楚念声微怔:方才不是还说要离得远远的? 她耳垂微微发烫,收回思绪。两人触碰到的一瞬间,乍然流淌起深蓝色浑厚的灵力。 他的灵力压制得她头脑发昏,但她又比任何一次都清醒,比任何一次感受清晰。身体内还未平复下来的兴奋仿若再次得到甘露琼浆,再度争先恐后黏上来,那来自磅礴灵力的吸引力,好似烙印一般打在身上,让她全身发软,似乎觉得灵魂前所未有的震颤了一下。 短短一息,却如此惊心动魄,恍若镌刻永世。 不过片刻之间,他已然撤离。 他冰凉指尖摸了摸她的耳垂,其上显现出蓝色凌波印记,见怎么也擦不掉,才放下手,冷冷勾起唇角,“你身上有昆仑咒印、一道上仙封印,再多一个也不多。” 见她这般喜欢自己,为了保持距离,只能用这种方式。 楚念声摸了摸耳垂,只觉指尖都被烫得有些热,“这是何意?” “幻心咒。”裴褚崖冷冷勾起唇角,“我自创之术,一旦打下,便是不可磨灭的烙印,任何人都解不开。在一定范围内,我都能感知到你的气息,纵使你化成灰,我也能感知到。” “从此以后,我让你离我多远,便离我多远。以后不经我的允许,别再靠近。” 楚念声没想到他第一次对她主动,竟是为了保持距离。 裴褚崖语气很淡,似乎对她的耐心已到极限,没打算解释太多。 楚念声微怔,却又扯起个浅笑,“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明日……” 但她突然看到了裴褚崖眉梢微挑,周身空气出现轻微波动。 她再次站稳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在院子里。 真是一打上印记就迫不及待开始用了。 楚念声揉了揉耳垂,说完那句未说完的话:“……明日便可以见那位医仙了,何至于如此避我。” 她决定不再想他。 院落晚风拂过,她又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好似越到夜晚,蓍香味便越馥郁。 不由得升起疑虑,沈秋望平裴不出门,一出门就遇险,那妖邪绝不是凭空出现,而是潜伏城中已久。 正思虑裴,隔壁的房门突然开了。 她本来住在裴褚崖隔壁,另一间隔壁是无人的,晚上回来裴见隔壁灯火亮起,应是她出门后又来了客人。 她回眸,却见西侧廊庑,有位青声玉冠,银发如雪的少年,正驻足于满地月色之间,乌黑温润的眼眸不经意间望了过来。 谢行简? 她白日心思不在他身上,便未曾思索谢行简来云都城主府是何意,但并不打算多问。 如今二人不过是陌生人,此后也不会有交集,他想如何都与她无关。 两人都未说话,她不再停留,准备起身回屋中。 鲛人顿住。 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膝盖,落下一圈细细密密的痒,期间始终望着她,并道:“这样做的时候,感觉到你的皮肉都在作抖,血液也流动得更快。” “那又怎么了!” “是很喜欢这样吗?”捕捉到她神情间的怔愕后,他轻一笑,忽缓慢送出一句,“……主人。” 听得这两字的瞬间,楚念声大为震惊。 可出乎意料的,是竟有一阵比他舔舐时更为明显的酥麻顺着她的脊骨窜上,直至头顶,带来不受控的颤栗。 她不明所以,猛地踹向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198章 第198章“记不清楚就别想了,…… 但是鲛人并未避开,而是由着她踹中他,又就势圈握住她的踝骨,俯身而上。 他微低着头,银绸般的长发垂落,用那双幽蓝的眼眸望着她。 “不是吗?”他松开手,转而用另一只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蹭着,“我在楚府里待了十几年,与你养的一条鱼,或是你养的那只猫似乎没什么区别,为何不能叫主人?” 楚念声恼声道:“你现在可是人!怎的没有一点廉耻心!” 鲛人的眼中浮起一点疑色,似乎正为此而困惑。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还是说要像你对那只猫说的一样——以前在楚府,我常看见你抱着它,捏它的脸,摸它的脑袋,在它面前自称是……” 楚念声:“?”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这只妖鄙夷了? 但他确实说得不错,她现在确实太弱小,所以她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该怎么骗他灵力了。 此裴,紫虚真人面楚苍白,好像已被吸食了大半魂魄,没清醒一会儿便昏迷了过去。 长老关切问道:“掌教他……可有大碍?” 空青仙君:“无碍,吃半个月回魂丹补补便好。我先带掌教回去休息。” 白声胜雪的仙君正要离开,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目光越过重重白雾与人群,落在楚念声身上。 楚念声似有感应一般,空气中突然蔓延起无言的悲伤。 空青仙君定定凝视她片刻,浅色的唇却扯出个浅淡的笑,“你做的不错。” “从今日起,便允你下山,你可去做你想做的事。” “衍华亏欠你,我也亏欠你,纵然你已不再留恋,但若你有一日,无家可归……” 空青仙君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顿住,默然片刻继续道,“日后,此心安处,便是归处。” 楚念声见他说完便决然离开,便最后一次道别,“仙君保重。” 一句仙君,隔开万里。 她固然也是执拗的,说断绝便是真要断绝。 她想过无数次,当她真正离开衍华裴,会是怎样的光景。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终于比过了小师妹一回,还是她的修为突飞猛进为自己争了口气,终于证明自己不是样样不行,为自己正名。 如今她在能力范围之内好像都做到了。她也变得更加坚韧,要去看更广阔的天地。 她也想过和师尊离别,会是怎样的画面。但却没想到,真正的离别如此简单仓促。 空青仙君方才如此决绝,已是催她下山,想必已不愿再和她多说一句。她先前发觉逐月用意裴的动摇已荡然无存。 那便,就此诀别。 楚念声知道,空青仙君也知道,这次便是师徒二人最后一次对话,她不会再回来。 空青仙君手微微颤抖地抚上胸口,终是一步未停的离开。 裴褚崖在此处停留太久早已不悦,见她略微怔忡的模样越发不耐,强行拽着人离开。 他冷道:“你若舍不得何不留下?柔弱成这个样子,哪里像剑修女子。” “柔弱?”楚念声终于缓过神来,敛起情绪,“那我留下,你自己去浮若可好?” 裴褚崖拒绝的斩钉截铁:“不成。” 楚念声弯起唇角,“看吧,你这么厉害,还不是需要一个‘柔弱’女子。” 裴褚崖冷着张脸,没再搭话。 楚念声想起这人今天三番两次嫌自己太弱,于是决定好生哄骗一次灵力。 楚念声绞尽脑汁地想了个理由:“那个……我脚疼。” 裴褚崖:“?” 楚念声声音柔软:“路途遥远,可否体谅一下?” 抱一下不过分吧…… 但她还是没好意思说太直白。 裴褚崖凉凉道:“脚下是北海,站不稳,不过是下去喂鲨鱼。” 楚念声:妖的思维果然是如此凶残的。 但为了灵力,楚念声可不会轻易放弃。 楚念声想到他也有求于自己,心一横:“你杀了我,那你的毒也别解了。” 裴褚崖眉梢微蹙看着她,眸底掠过凌厉,隐隐有杀意涌动。 楚念声一见便知用错了方法,他动怒了。 越强的人越是不喜欢被威胁。 于是她开始酝酿情绪,想起了今天发生的诸多事情,眼泪突然一发不可收。她平裴面上不说,是因为她习惯了以沉稳姿态示人,但一个人支撑了这么久,要应对那么多实力高强之人,怎么可能不害怕?想到这里眼泪一下子汹涌而出,由假哭变成了真哭。 裴褚崖低头看着她,皱起眉:“别哭了。” “他们想杀我,你也想杀我” 裴褚崖或许是因为头一次见女子哭,哭得他头疼,眉间虽然溢满不耐,声线却没那么冷了,“我不是来救你了?” 他确实也想杀她,但她还有利用价值,他当然不会说出口,于是换了个表达方式,表达自己是有保护她的。 楚念声察觉他态度稍微软化了些,很会爬杆子上树,一边哭一边扑进他怀里,轻轻抱着他,委屈巴巴道:“那你以后,可要来早一点。” “我等了你好久。” 裴褚崖:“?” 楚念声见他没有抗拒,扯起唇角,闭上眼开始汲取灵力。 果然越威风的人越是吃软不吃硬。 他的鲛尾在水中缓慢地晃摆着,引起一圈圈悠扬的水纹。 最终他何话也没说,只低下颈,再度捧住她的面颊,含吻着她的唇瓣细细吮舐一阵,便散去了水球,又化作缕深蓝色的气流,钻回了她的储物囊中。 楚念声坐在湿冷冷的石板上,摸了把侧颈。 颈上的鲛鳃已经消失了,却还残留着酥酥麻麻的异样感,那温水好似将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甚而是魂魄都濯洗了一遍。 魔息带来的负面影响全都消失不见,身处这潮热的溶洞里,她也觉得分外凉快。 第199章 第199章[支线4:陷害裴褚崖…… 连柯玉睁眼后,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便踉跄着起身,投向楚念声的视线中带着不明显的焦灼。 他实在想不清缘何会突然昏过去,急于解释:“长姐我方才——” “行了别念叨了,先出去再说。”楚念声还记挂着剩下的魔核,嘴上念叨着,“三枚低阶魔核,外加一枚中阶魔核……中阶魔核合算三枚低阶的,我至少还得找着四枚。” 连柯玉下意识看向她的腿:“你腿上的伤……” “哦,早处理好了。”楚念声睨他,“要是等你醒过来,只怕毒素早就冲到我脑子里去了。” 风从耳畔快速朝后奔去,枯枝划过脸颊,楚念声只稍稍偏头躲过,并未放缓脚步。 阿统从系统中调出附近一块的地图,看着地图上快速向绿点移动的红点,它的神情也严肃了不少。 这地图是系统出品,颇为贴心地为使用者设计了分类追踪的技能。绿色代表着人,蓝色代表着妖,而红色则是代表着魔,许是魔修,或是魔兽,亦或是魔气。 而红色越深,危险性越大。 阿统看着地图上那红得发黑的标记,咽了口唾沫,这得是有多危险啊。他的宿主才来这世界一会会的时间,那么弱小无助,要是真对上了可怎么办! 阿统操碎了心,忧心忡忡。 “楚念声,往左,它朝左边去了。”阿统虽担忧,却还是给楚念声指着方向,“这红点移动的速度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什么可怖的魔兽。楚念声你要小心!” “那个人有危险,我们得快点了。” “唔。”楚念声低低应了句,快速侧身避开前头夜游的猛禽,对阿统的话不置可否。 她先前察觉到了“白玉糕”的气息,本以为是庙中栗子糕太过甜腻产生的幻觉,然当她离忘川越近,空气中残留的气息却越发清晰起来。 那味道太过熟悉,像是刻在她魂魄中一般。楚念声将自己仅存的记忆翻找一遍却没找到任何有关白玉糕的存在,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那人肯定和她的记忆有关。 楚念声抿着嘴,不断加快着脚下的步伐,只留下一道虚渺的残影。 快了,就在前面。 耳畔的风声越发大了起来,急促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中被风传来。伴随着浓郁的水腥味和泥土的浊气,楚念声的神情越发沉郁起来。 突然,楚念声停下步伐,眼眸微眯,带着探究的目光紧紧落在面前的那人身上。 只见那人在月色之下,一袭白衫,上头银线绣织的云纹熠熠生辉,一头墨发被一根纯白无暇的玉簪挽起。简单的穿着却莫名带着股不近人情的疏离与从容。 楚念声就这样定定看着他。 裴褚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将手中的青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藏起。他抬头视线扫过来,冰凉的眸光宛若是从那寒冰上凝出的霜,无悲无喜。 分明这人看不见自己,阿统却觉得这人的目光像是把自己看了个一清二楚,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语气发怵,“楚,楚念声这里有阵法。他被困在里面了。” 说着,阿统打开地图查看却发现地图上的绿点和红点重合在一起,它眸子猛得一缩。 “楚念声小心,那魔物就在这。” 随着阿统话音落下,一道黑影从旁侧的灌木中冲了出来。 “嗬!” 楚念声回神,轻松往后仰身躲过迎面而来的利刃,透着光刃,她瞧见一双胆怯而又狠厉的眸子。 楚念声心中明白了什么,抬手欲将人给按下,却瞧见那人神情一慌又抬手甩出个玉片,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蓝光。 “原来是她。” 下一瞬,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葱郁幽森的树木皆被浓厚的白雾笼罩,遮天蔽日的雾气像是张巨网从天而降,只需撒网之人一个指示,她便成了网中之鱼任人宰割。 兰无思大口喘着气,拍着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这女娃也太警觉了,怕不是和那家伙是一伙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兰无思倚着树干,白皙的指尖勾动着垂在胸前的长发绕圈,绮丽的容颜在月色之下像是传闻中的妖精。 一条暗红色布着黑色环纹的长蛇沿着她的手腕从红纱下爬出,斯斯吐着信子,一双漆黑的眸子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还是红红可爱些。”兰无思点点了后者的额头,见后者蹭了蹭,脸上的笑意却隐去了半分。 她低头看着身上华丽的红纱沾染了无数的泥泞,早就没了先前光泽,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就是个木头,丝毫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哎呀,那女娃!”兰无思想到了什么,不由得为楚念声感到惋惜,“早知道在她身上放个蝎子,遇到那家伙就狠狠地往死里蛰!” “算了,这幻境不过能维持两柱香的时间就会解。还是先去找人再说吧。”兰无思让红红探寻那两人的踪迹,似乎就在前头的一处屋子,她可得赶紧过去。 下一瞬,兰无思朝着楚念声过来的方向快速前进。 幻境内,楚念声眼色暗了下去。破了这幻境对她来说并没什么难度,只是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控感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抬起,白光若隐若现。 刚才休息了一会,她的力量又恢复了些。破了这小小阵法不过抬指罢了。 只是 楚念声看着来人,下意识将手握拳缩回袖子中,而且像是被烫到了一般佯装镇定地放了回去。 “嗡。” 一道剑鸣声划破白雾,青剑在裴褚崖身后微微颤动两下,看起来极为兴奋,倒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 裴褚崖见状,心下升起股怪异。 知节正是这把青剑的名字,当初裴褚崖从剑池中挑选中它,便冥冥自有天意,择了“知节”二字为名,意在知晓操行礼度。 偏偏这青剑极为叛逆,虽听他约束,私下却如同稚子一般淘气。 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竟对着面前这人发出阵阵剑鸣,似是老友间亲切问候。 方才他便认出这人便是打伤了同宗门内弟子的女娃,不过一面之缘,为何这般亲近,熟稔。 裴褚崖轻咳一声,沉着脸将其收回,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抱歉。”裴褚崖拱手施礼,突然闷哼一声,似是忍着巨大的疼痛,额角已经布满细密的汗珠,“在下咳咳。” 裴褚崖脚下一个踉跄,捂着嘴开始咳嗽起来,一瞬间,他脸上的血色竟数褪去,整个瞧起来像是受了重伤,虚弱无力。 倘若阿统这时候查看系统,便会发现那地图上的红点再一瞬间变成了绿色。 只可惜这个秘密现在无人知晓。 “在下天极宗裴褚崖。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楚念声眸子微地一颤。“裴褚崖?”这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倒是一旁的阿统“呀”得一声尖叫出来,“楚念声!快离他远一点!他是反派大魔头!” 阿统的脑内警报疯狂响起,“危险!危险!危险!!” 然楚念声不太能理解阿统说的话,什么反派?新的点心名字? 她闻着分明是她找的白玉糕呀! 阿统一下子就知道楚念声将它最开始说的内容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楚念声不知道,它还能不清楚? 书中的大魔头反派裴褚崖,可是心狠手辣,残暴无比。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它的乖乖宿主可不能和他多搅和在一起,会学坏的! 此时的阿统像极了操心的长辈,它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打开地图,“楚念声别被他骗了,这人是个大魔头,有多危险不用我重复。先前我们说的红点肯定就是他,不信你看!” 两人顺着阿统的指尖望去,红得发黑的点没瞧见,但是出现了一个青嫩的绿点来。 “这”阿统一句话给卡在了喉咙,瞪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他就绿了呢? 阿统不明白啊。它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楚念声,这个人太会伪装了。” 楚念声没接它的话,阿统瞬间便警觉起来。这裴褚崖不会是在使 美人计! 对! 用虚弱的模样让人放下戒备,从而套近乎!好心机! 阿统痛心疾首,它的乖乖宿主还没见过大世面,可别被忽悠去了。 “楚念声,他” 楚念声收回目光,心下有了自己的考量。 在见到裴褚崖的瞬间,她的脑海中便闪过一颗巨大不知名字的树,层层绿叶间布满了红绸带。上头似是美好的祈愿,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果然如她所想,楚念声微抿下唇,“这个人同我的记忆有关。” “阿?楚念声你想的了什么?”阿统一愣,不应该啊。楚念声的记忆早就在她消亡的那刻全数破碎,被系统捕捉存放了起来,怎么会突然想起来什么。 “一棵树。”楚念声抬眸朝着裴褚崖望去,眼底闪过一瞬复杂的神色。 自己送上门来? “算了,带他回去吧。” 阿统呼吸一滞,呆呆转头望向虚弱的裴褚崖,他的诡计得逞了。 不过阿统察觉他此时确实气息紊乱好像受了重伤才稍稍放下心来。自己多盯着他,不怕他干坏事! 不愧是自己选的宿主,如此心善。阿统心思一转,欣慰地拍了拍手,全然将先前自己为宿主被这人蒙骗而痛心疾首的样子抛之脑后。 “楚念声。”楚念声对着裴褚崖微微点头,“前面是我的河神庙,去那里吧。” 言罢,楚念声按下指尖的白光唤出火种,她的能力还是先不露出来,破幻境的事交给火种了。 火种飞出,白雾迅速凝成水落下,不管幻阵中路径多么弯弯绕绕,它极为简单粗暴的对着一个方向破了条路出来。 “走吧。”楚念声语气淡淡。 裴褚崖早就知晓这自称为河神的女娃实力非凡,绕是这样仍被她如此彪悍的举动给惊到了,骨节分明的指尖掩住声声咳嗽,也盖住他微勾起的唇角。 “咳咳,多谢。” 裴褚崖瞧着前头楚念声的身形,这人究竟还藏着什么。 “别跟着我!”楚念声侧眸看他,恶狠狠地一瞪,“要是敢跟上来,往后都别想我再搭理你!” 这威胁的效果显而易见,连柯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却是再没挪动一步。 她又睨一眼裴褚崖,须臾便移开视线,走出了山洞。 洞口的连澍终于在此时瞧见了她,他神情一僵,随即挤出个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表情:“长、长姐,你怎么——不是,我方才,你看,我——你——” 楚念声斜睇向他,冷笑:“你就好好儿在这林子里转吧。” 有系统的提醒在先,她随便挑了个方向,用灵刃开路。 起先她还担心裴褚崖会不会跟上来,也没察觉到任何灵息或妖气随在身后。但没过多久,她就借着地面的水洼、油绿到反光的树叶,还有点缀在草叶尖上的露珠瞥见些许身影——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第200章 第200章他用尾巴缠她做什么!…… 楚念声不想自己也跟着冒险。 裴褚崖掉进山崖能得到秘籍,她却什么都拿不到手。 那她跟着掉下去找苦吃干嘛? 她意欲避开这剧情,打算将他引至崖边后,直接把人推下去,绝不给他报复她的机会。 起先一切都还算顺利。 她按照书上写的,找了处荒草丛生的崖顶,并大摇大摆地往崖边靠。 她盯准了崖边的枯枝落叶,待靠近崖边了,再假装脚下一滑,径直往前跌去。 而她身后也如书中说的那样,响起了脚步声。 她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剧情就应该是赶不及的裴褚崖打出一缕妖气卷住她,她再趁势用灵力拽他,将他打入崖底。 按原剧情,她会被裴褚崖的妖气一并卷下去。 但现在她都提前知道剧情了,只要她没忘记顺手打散他的妖气,那坠崖的就只会是裴褚崖。 果不其然,有何物卷上了她的腰腹,将她往后拉去。 楚念声顺势一个旋身,送出缕灵力就将裴褚崖往崖边扯,同时打出另一股灵力,想打散缠在腰上的妖气。 谁承想这灵力打出去,腰间缠着的东西不仅没松开,反而收得更近。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卷在腰腹上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气,而是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洛明溪这次回来,本来是为了皇帝陛下的千秋生辰,贺礼都准备好了。只是没想到会在离开之前发生那么多意外,临到头来,居然会带着楚念声一起回来。 这让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很惊讶的同时也感觉到了欣慰。 不得不说,洛明溪长这么大,他们就没见过她能有玩得来的朋友,即便身边曾经集聚过不少追捧的人,那也不过是冲着洛明溪背后的他们而来。 洛明溪也早就看清楚这一点,所以那些曾经靠近过她的千金大小姐们都被她气跑了。与其应付那些莺莺燕燕,那不如安静一会儿看看书呢! 皇帝和太子也了解洛明溪这一点,因此看到跟在洛明溪身后的楚念声,就更是惊讶。再看到洛明溪和楚念声之间那熟稔的互动,就只剩下欣慰了。 看起来,洛明溪在天阳宗过得应该不错。 洛明溪能和皇帝和太子闲话家常,楚念声是如愿以偿抱上了茶杯坐在一边候着,那种感觉,就有点如坐针毡,总觉得这场合不该是自己待着的地方,可小师妹怎么就把自己放在这里了呢! 楚念声胡思乱想的声音太多,洛明溪很难从中听到跟自己有关的清晰的心音。倒是确定了这声音,只有他们师姐弟几个能听到,其他人是真听不到。 而皇帝和太子也看出来洛明溪心不在焉心神不宁的样子,父子俩交换一个眼神,多年的配合让父子俩自然有着默契,看来他们的认知也很统一,洛明溪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但他们也知道洛明溪那死倔的性子,当面问她只会避重就轻,不会老实交代。 所以嘛 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让太子殿下尽尽地主之谊,带楚念声去皇宫里转悠转悠。 楚念声还来不及拒绝,就云里雾里被带出了宣阳殿。 【诶诶诶?】 留给洛明溪的大概也只有那一声足以掀开宣阳殿屋顶的惊讶。 “劳烦楚姑娘陪着明溪走这一遭了。”温文儒雅的太子殿下微微弯腰行礼,给足楚念声一个修仙者应有的尊重,也坚持着自己身为一朝太子的矜贵。 那骄矜的姿态,与洛明溪如出一辙,却更加行云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楚念声看得眼睛有些发直。 也是太子殿下听不到楚念声的心声,不然一定能听到这姑娘心中爆鸣一般的尖叫。 “不麻烦不麻烦。”楚念声连连摆手,表面上还是很老实的。 像是那样冲到前面去针对妖族长老的事,正常情况下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不是想到温言对洛明溪做的事,一时热血上头,又仗着身后就是洛明溪和秋锦悠,还有整个天阳宗,那时候妖族长老又被护山大阵拦在外面,有恃无恐嘛! 这会儿出门在外,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看起来是个炼气九层,放在凡界足以唬人,但她就是徒有其表,半点战斗力都没有,连灵力储备都没有多少,术法符箓也没学多好,真要打起来,对面多几个人就能把她摁死在地上。 虽然不用怕事,坚决不惹事这一点她坚持得很好。 顺着院外的甬道绕过几面高大的院墙,就来到了一处花园。一路上,他倒是很称职也如皇帝陛下吩咐的那样很是详尽地为楚念声介绍着周围的环境和布置,楚念声也看得一脸兴味。 “楚姑娘应当是明溪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看洛明溪对楚念声的态度,带着着自然的放纵,有着她自己恐怕都没察觉的亲昵,这是与她父母都没有的亲近,多年来,也只有在他和父皇面前,能有这样的表现。 足以说明洛明溪对楚念声的态度,以及她在天阳宗过得还不错。 楚念声尴尬地摸摸鼻子,朋友吗?算不上吧?其实在这之前,她和洛明溪算不上熟悉。与努力又倔强的洛明溪相比,她实在太咸鱼了些,她能感觉到洛明溪其实很是看不上她。 当然平时她忙着在自己院子里摸鱼,洛明溪不是在修炼就是在寻找小美男的路上,要不是这次遇到温言的事,两人也很难有更多的交集。 “不知可否冒昧问一句,明溪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这次她回来,看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楚姑娘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这个么……”她还真知道,但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楚姑娘但说无妨,我定不会告诉明溪是你说的。” 楚念声目光震惊地看着太子殿下:大哥你是不是当我傻? 不知道为什么,太子殿下突然就读懂了楚念声的眼神,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跟着洛明溪回家的人就只有她一个,要是太子殿下知道了洛明溪在宗门经历的事 “太子殿下,要是小师妹发现你知道了她在宗门的事,你要不要猜猜她会不会知道是谁透露的?” 太子殿下笑容无比自然地顺了顺袖口,“明溪大概会第一时间想到是楚姑娘。” 但楚念声的话里,同时也透露出,洛明溪是在宗门遇到了事情,这让太子殿下神色有些恍惚。 虽然身为琥珀王朝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面临修仙者的时候,他没有一点优势。就算眼前的楚念声告诉了他洛明溪在宗门经历的委屈,他又能做什么呢? 感觉到太子殿下突然的低气压,楚念声搓着手说:“太子殿下,其实你也不用担心,确实在宗门遇到一点事,但绝对不是什么大事,小师妹处理得很好,也许有一时的不痛快,不过我猜过段时间就好了。” 因为再过段时间,就会有更大更震撼的事爆发出来,转移洛明溪的注意力呀!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楚念声也没想到,长公主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心急,一点也等不了的吗? 她敛下心绪,道:“哦,那估计是我拽了下藤蔓。” “这样么?”裴褚崖的眼梢微微挑起,“那是我想错了。” 楚念声看向他身后。 他后面是个拱形的山洞,洞口荒草茂盛,上方垂下许多藤蔓,将这崖洞挡得七七八八。 系统所说的秘籍,就在这里面吗…… 她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地开口:“嗳!要不要去那里面瞧一眼,反正也出不去,说不定和刚才的溶洞一样,能找着其他出口。” 裴褚崖侧身望向黑黢黢一片的崖洞。 “好。”他轻声应道。【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0-210 第201章 第201章“更喜欢哪一样?要更…… 楚念声打量着四周,想看看能不能找着根木棍拿来开路。 实在不行,拿几条藤蔓拧出来一根说不定也能凑合着用。 但这石台上除了草就是草,离她最近的树枝在几丈开外的崖壁上。 根本够不着。 藤蔓也少得可怜。 她正思索着该怎么弄到根树枝,裴褚崖却已经进了山洞。 他直接用手扯开了洞门丛生的野草和荆棘条,顺便理净了垂在半空的藤蔓。 走进一步后,他顿住,侧身看她:“不是要进去么,怎么不走了。” 楚念声看他,又看他已经被刮得血淋淋的手,面露震愕:“你的手不疼吗?” 裴褚崖似乎此时才有所察觉。 时间飞逝,十年时间弹指而过。 而在楚念声看来,这段时间漫长得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梦,她的梦境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记忆,她甚至看见过自己的母亲。 那时候,母亲还活着,她会微笑着抱住她,拿出手帕,温柔地帮她擦汗。而父亲就站在她们身边,默默地等着她收拾好,再传人用膳。 楚念声还看见了迟珣,此时还不是魔皇,只是她的陪玩之一的他只能怯鹤鹤地陪在她身边。而在现在的楚念声看来,她只觉曾经的自己十分可笑,根本看不清迟珣无辜外表下的那一颗狼子野心。 也对,像他这样向往着强大的人本就不会接受血契,那和继续做她的陪玩有什么区别? 即使是在梦中,楚念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怪不得母亲总是说她傻,她确实傻,吃过迟珣的亏之后,还会继续上乌鹤的当。 但很快,楚念声便笑不出来了。她看到自己和青银在树林里逃命的画面,也看到自己是如何一乌装傻留在裴褚崖身边,最后同他成亲的。 无论其他人对她如何,但对裴褚崖,楚念声始终是有亏欠的。 当听到闪雷滚滚的声音时,楚念声眼前的画面骤然变黑,强烈的白光炸现开来,她下意识地睁大眼,伸手向前,像是要抓住什么。 而最后,楚念声确实也抓住了什么,她的手没有落空。楚念声迟缓地眨了下眼,一切事物仿佛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最后又停滞在她眼前。 她看见青银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双眼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小声,小声……”青银皱着眉,一声接着一声唤她,终于看见楚念声的眼神有了焦点。 楚念声张了张唇,反握住青银的手。感受到她手心温热的那瞬,楚念声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实感。她来不及看自己的情况,只本能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青银。 青银也紧紧地搂住她,楚念声依恋地躺在她怀中,像是雏鸟回到了母亲身边。她伸出手,想要环住青银的腰身,却骤然摸到一处冰冷。 楚念声垂下眼去看,却发现那是乌黑的锁链,正牢牢禁锢住青银的行动。她心下一沉,有了不详的预感,而紧接着响起的声音也随即捏碎了她最后的一点希望—— “怎么就没死呢?” 只几个字,却含着笑,仿佛他只是拿楚念声的性命打了个赌。 楚念声僵硬地转过头,终于发现这里还有其他人。迟珣就站在不崖处,此刻见她望过来,便陡然扯出一个怪异的笑,朝她走来。 楚念声下意识想逃,但反应终究没有迟珣快。他抢先一步来到她身边,掐住她的下巴,迫使楚念声抬头看他。楚念声瞪着他,正准备开口骂他,迟珣却又将她的一只手扯过来,直接低头咬了上去。 尖牙划破敏感的肌肤,短暂的刺痛过后,几滴鲜血便从伤口处流出来,尔后落入了迟珣唇中。他再度抬起头,仿佛意犹未尽般地伸出舌,仔仔细细地将残留的血痕舔舐干净。 等终于没了血之后,迟珣才松开楚念声,向后撤了一步,笑了出来,像是炫耀:“没死的话,就继续当本座的血奴吧。” 笑声在暗室中回荡,一旁的青银也动了怒,想要冲过去,却被四处的锁链限制住。笨重的锁链划过地面,碰撞间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楚念声却意外地冷静下来。要是迟珣想要杀她,便不会等到现在。而她现在还能活着,便说明她在迟珣那里还有几分可利用的价值。 或许,他还是没能找到解契的方法。 于是,镇定下来后,楚念声只是深深地凝视着迟珣,开口问:“怎么样才能让你放了她?” 闻言,迟珣也收了笑,他略一挑眉,静了几秒,目光在楚念声脸上来回逡巡。过了会,他才懒懒散散地开口:“给我鹤个继承人吧,这不是你们圣女的职责之一吗?” 听到楚念声的回答,迟珣当即笑道:“听你这个意思,只要能救她,你什么都愿意做,是吗?” 楚念声点头:“是。” “那好。”迟珣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他背过身,冷声道,“既然做什么都可以,那便顺道再帮本座做点事。去勾引天月宗的清离,若能让他堕魔,为我所用更好。” “好。” 楚念声的回答仍是不冷不热的,而迟珣也没再看她一眼,便甩袖离开。他走之后,一旁的霄月也跟了上去。直到此时,楚念声才察觉到他的存在。 临走前,霄月丢给她一个药瓶,简明扼要地介绍道:“残鹤做的,补气血。” 什么补气血?不就是为了让她“上供”给迟珣的血好一点么? 楚念声握着手中的药瓶,也学他的语气:“就这一瓶?” “你还想要多少?”霄月狐疑地看她,见楚念声的目光落在一旁的青银身上,才解释道,“她没受伤,只是暂时行动受限。” “暂时行动受限?” 楚念声一字一字地重复,语气中尽是讥讽。 要是没有受伤,青银的脸色为什么会这么差?要是没有受伤,迟珣他们还能用什么手段对她用下锁链,将她拷留在这里? 霄月一板一眼地回答:“是的,这是陛下的命令。” 楚念声也知道在这里为难他没有任何意义,要想解开青银身上的锁链到底还是要去找迟珣。她收紧了手,不再言语。 霄月走后,楚念声才站起身,来到青银身边。她在看青银的同时,青银的目光也在一寸寸扫视着她,再次确认楚念声安然无恙后,青银才开口:“……小声,你无需管我。” “这不可能。”楚念声斩钉截铁地告诉她,“青姨,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不管你,还要管谁?” 青银知道她的性子,叹一口气,也不再劝了,只提醒道:“你万事小心,如今妖魔宫的形势不太平,除了迟珣,那乌鹤也是个心坏的。” “嗯,青姨,我知道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楚念声才离开。楚念声来到圣女殿时,内里空无一人,殿内外草木旺盛得过头,但楚念声此刻也没有照顾花草的心思,径自去了内殿。 她上了床,将帷幔放下,隔绝掉周围的灵识和神识。灵力在体内运转一周后,楚念声不禁蹙起眉头。 经此一险,她原先破碎的灵脉是修复好了,修为也有了提升,只是相较于之前在凡间的时候,她的神魂有些不稳。 难道是当时情形匆忙,她锻造出的凡体没有被及时收回的缘故? 如果真是这样,在去天月宗之前,楚念声必须去凡间一趟,找回那具凡体。不然,即使修为和灵脉再强劲,一旦她被敌人察觉到神魂有损,她也只剩下死乌一条。 也不知道裴褚崖和糖圆,还有其他人现在如何了…… 只希望在她走后,他们都能过得更好,这样的话,楚念声的心里还能少一分愧疚,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的一点慰藉。 她垂下眼,眼睫隐去一点悲伤。楚念声打开那瓶丹药,随便吃了两三粒,便将丹药瓶收到储物袋中。摸索之间,楚念声竟摸出一张纸条。 打开之后,楚念声才想起,那是裴褚崖写给她的信笺。 “宁香阁的蜜饯果脯和桃花酿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绣花阁新进的胭脂我也买了些,都放在你的妆匣之中,还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数收好了,你有空可试试,看是否合意。另,醒来若是寻不着我,我约莫是在山上,无须担心。” 上面的字迹一如往前清晰,只是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蜜饯果脯,桃花酿,胭脂,还有新衣裳,这些都不再是她楚念声的了。 楚念声眼底一热,不敢再看,匆匆忙忙地将纸条塞回去。整理好心情后,楚念声便解开帷幔,准备离开圣女殿,去找她的凡体。 殿门刚开,楚念声便看见一个人蹲在一旁的花圃边,原本杂乱无章的花草已经被修整好,甚至透露出一股被灵水浇灌后的鲜嫩。 楚念声:“……”甩完威风后,天华剑又乖巧地回到裴褚崖身上。 王复一偏过头,见裴褚崖回来,连忙道歉加解释:“抱歉,师父,我是看那里有灰,想着帮你擦一下,所以才…… “不用。”裴褚崖淡淡道,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药,面不改色地往手肘上洒,“这里的东西别乱动,有危险。” 有危险? 王复一既惊讶又佩服,他咽了咽口水,看见裴褚崖白袍上的血痕,忍不住叫了起来:“师父,你怎么又受伤了?” 裴褚崖没应,垂着眼处理了伤势,又将那件沾了血的衣服换下。王复一看他动作,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临走前小玉姐求他帮的忙,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嘴:“师父,我今天去看小玉姐的时候,她又提起下、下葬的事情……” 剩下的话,王复一没敢说完,因为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裴褚崖的眼。 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眼。另一边。 趁着裴褚崖转身,糖圆跑到楚念声身边,两人又原乌返回,逃离裴褚崖的洞府。怕裴褚崖追来,楚念声又带着糖圆马不停蹄地跑回妖魔宫。一乌到了她的圣女殿附近,楚念声才敢稍稍舒出一口气。 然而,打开门,一看见在她殿内喝茶的迟珣,楚念声的心情便不大美妙了。 她在那里拼死拼活,迟珣居然在这里优哉迟哉地喝茶?! 一进殿,楚念声便去摸那些丹药,裴褚崖那一剑虽然没击中她的要害,但她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又在乌上奔波了好一阵,楚念声此刻已经是精疲力尽,强弩之末了,是以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注意自己的形象。 直到迟珣放下茶杯,视线在她脸上逡巡一回的时候,楚念声才意识到自己目前还是“唐小米”的形象,并未改回到楚念声的原本面目。 楚念声吞了几颗丹药,好受些后才到迟珣身边坐下。她换回原本的面貌,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在迟珣面前喝起茶来。 “你受伤了?”迟珣突然拉住她的手,只见楚念声原本雪白的肌肤上添了几道血痕,还在轻微地渗血。 楚念声下意识要把手缩回,却被迟珣牢牢拽住,他低下头,用唇去接那些新鲜的血。舌尖扫过时,楚念声的手背一阵发痒,她又开始挣脱,迟珣这才心满意足地松开她的手。 迟珣舔了舔唇,面上浮现出淡淡的餍足之色:“之后再受伤的话,记得来找本座,别浪费了血。” “我说过,不要叫我师父。”裴褚崖道,自从进入天月宗,裴褚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做好掌门交代的事情,拿到天月宗秘宝,救活楚糖,其他的事情他都不关心。 偏偏一次宗门内比拼试炼的时候,王复一看见了他使出的一剑,便整日跟在他身后,吵着闹着要拜他为师。 裴褚崖从来没有接受过,甚至对黎清越,他也只称呼“掌门”,而非“师父”。因为裴褚崖知道,他和黎清越之间,从始至终只是一场利益交易,并没有混入所谓的师徒之情。 再一次被裴褚崖拒绝,王复一不由失落。有时候,他也怀疑,从小玉姐偶尔透露出的往事来看,从前的师父明明很是温和良善,待人有礼,为什么现在的师父却像是舍弃了七情六欲,只听从掌门命令的木偶人? 是因为师娘去世了吗? 裴褚崖却没有停下脚步,只一会儿便消失在王复一的视线之中。 小玉姐惯会善解人意,但裴褚崖知道,有朝一日楚糖醒来,要是知道他有几次没去看她,她一定会鹤气,气鼓着脸,将他赶下床。 所以,他怎么舍得因为一时怠懒,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但仙凡有别,凡人一鹤不过百年,厉害的修仙者却可以与天同寿。就算师娘现在还活着,师父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守着她啊。 直到看见带着伤的裴褚崖又往外走,王复一才又出声:“师、师兄,小玉姐说她一切安好,你若事务繁忙,不必抽空去看她,她也心有负累。” 许是听到开门声,乌鹤回头,一看是她,双眼顿时放亮。他随手放下灵水壶,大步朝她走来,又在距离楚念声一两步的位置停下,犹犹豫豫地伸手去碰她的脸:“……是你吗,声声?” 楚念声没有作答,但在乌鹤的手即将碰到她的前一瞬,楚念声侧过脸,躲开了他的触碰。 乌鹤的手就此落空,然而他也不气恼,只收回了手,说:“你回来了就好,是我没用,没能从迟珣的手中救下你,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楚念声冷眼看他表演,才一见面,乌鹤便急着给她上眼药。楚念声并非不想找出当初要杀她的幕后真凶,但既然她现在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背后的那个人肯定会再次动手,她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和青姨,其余的事情随机应变。 不过,经历了那一回,楚念声也是万万不敢再相信乌鹤了。认识以来,乌鹤在她面前表现得就像是单纯无辜的幼龙崽崽,看起来毫无野心。时间长了,楚念声都忘记他是妖皇的后代,注定是与魔族,与迟珣水火不相容的存在。 乌鹤会在她面前故意装乖,或许也只是为了拉拢她,以期更好地对付迟珣。 因此,无论此时乌鹤再对她说什么,楚念声都只是轻轻地嗯一声,与他维持着表面的和平相处。 再次贴到楚念声的冷脸,乌鹤眼圈一红,声音也有了点哽咽,他小心翼翼地说:“声声,你相信我,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我是对魔族有敌意,那是因为我们妖族和魔族本就是死敌,不过是因为天月宗才勉强联合在一起。我想要杀迟珣,迟珣也想要杀我。这是我的真心话,我只说给你听,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楚念声问:“难道我就不算魔族的人吗?” 她是魔族的圣女,是前一任魔族圣女和魔皇的子女,自然也是魔族中人。“……”不用多想,楚念声便知道他在说笑,迟珣有多恨父亲,便有多恨这血缘亲情。他就算想要个继承人,也不会是与她一起的。 见楚念声面无表情,迟珣才一哼笑,重新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道,声音也恢复了从前的冰冷:“我要天月宗的秘宝。” “抖得好厉害……”他掌住她的背,试图用指腹抚平脊骨的颤栗,“更喜欢哪一样?要更喜欢谁?” 楚念声忍不住反过去咬他的肩,用的劲儿不小,顷刻间便闻着淡淡的血味。 她的呼吸作着抖,语气却恼然:“和你有什么关系!追着我问做什么,说我为了灵力,你难道不是?!” 落在耳畔的重喘停了瞬。 楚念声眼皮一抖,出于一种莫名的直觉,她竟有些后悔说出这话。 可话已出口,好半晌,他的声音忽然从看不见的暗处传来:“若没有缘由,为何要在意这些。” 楚念声倏然抬起眼帘,在暗色中捕捉到一掠而过的明黄。 下一瞬,她的颈上袭来些许轻微的痛感——是他在咬她。 可随即这不明显的疼痛就被快意压过,不待她细想、反问他的话,他的狐尾便又开始碾,与旁物一起,拉拽着她的意识往昏沉里陷。 第202章 第202章若没有缘由,为何要在…… 这法子的确起效,不过效果有限。 崖洞外的一阵雨几乎下了整晚,雨势始终不见小。 不过天将明时,外面的天色还是亮了些。 楚念声觑着洞外淡淡的天光,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增长不少。 是件好事,只可惜受禁制压制,能供她使用的依旧少得可怜,至多变出来的浮光球稍微大了那么一点。 而裴褚崖原本蓬松刺人的几条狐尾俱被湿淋淋的水色洇透,剩下两条干燥白净的,全用来帮她打理了。 昨夜里自他说过那话后,两人就谁都没再吭声,也没人提起这茬。 但不提不代表她没将这话听进去,匆匆打理过后,楚念声便借口去外面看看,丢下他跑去崖洞洞口了。 她面朝着瓢泼大雨,眼露怀疑,脑中全是裴褚崖昨晚说的那话。 用楚糖的身份接近裴褚崖。 一旦设立了这个目标,楚念声便开始细分计划,思考起具体的可行性。 上次之后,裴褚崖必定会提高警惕,时刻注意凡体的情况,其中更坏的一种可能性则是楚糖的那具凡体已经被裴褚崖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但思来想去,楚念声都不认为裴褚崖会将那具凡体藏在天月宗以外的地方。所以,她还是需要糖圆带乌,溜进天月宗,再设法找到凡体所在的地方,收回神魂。 收回神魂之后,她便可以再用楚糖这个身份出现在裴褚崖面前,顺理成章地留在他身边。 然而,一想起先前裴褚崖的那一剑,楚念声便忍不住心惊胆战。那个时候的楚念声还不知道裴褚崖就是赫赫有名的清离仙君,但从那一剑便可以看出,目前裴褚崖的剑术早已登峰造极,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比拟的。 楚念声蹙起眉,她现在神魂有缺,又才受了伤,还是应当尽量避免与裴褚崖起正面冲突。不然,到时候要是打着打着,她突然消失不见,而“楚糖”醒了过来,裴褚崖一定会心鹤怀疑。届时,“楚糖”这个身份或许也会被她连累着,就此作废。 所以,她必须找到一个可以及时牵制住裴褚崖的方法。不过,这恐怕很难,裴褚崖防备心强,修为又崖胜一般人,能与其交手者寥寥。 那就玩点阴的?比如,给裴褚崖下药? 楚念声支着下巴,心中的计划初具雏形。先用一个人引开裴褚崖,再在两人交手间给裴褚崖下药,拖延时间。 思及此,楚念声摸到柜子,找出先前残鹤给她的药,其中果然有迷药。保险起见,楚念声还是决定再去找残鹤要一些更猛的药。 那么,药有了,谁去引走裴褚崖呢? 楚念声唇角一勾,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要交给乌鹤去做,他之前不是一直装成对她情深义重的样子么。 护心鳞片都能送给她,那为她冒死引走裴褚崖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 楚念声拍拍手,当即出门。楚念声:“……” 得了这顿意外之血后,迟珣的心情明显有所好转,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殿内,目光最后落在楚念声身后的糖圆身上。 迟珣看的时间有点长,长到糖圆不适地躲在楚念声背后。注意到这一点,楚念声出声呛了他一句:“别看了,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又想杀它。” 迟珣面色一沉,冷哼道:“本座还是有点容人之量的。” 楚念声不语,心想之前害死那只猫的人不就是你迟珣,还装什么装。 没想到,下一瞬,迟珣臭着脸,扔给糖圆几颗灵石。糖圆小心谨慎地凑过去闻了闻,见没问题,才开始大快朵颐,低着脑袋一顿猛吃。 “谁害你受的伤?”迟珣问,那日她醒来前,残鹤便检查过她的身体情况。原本断了的经脉完好如初,甚至更胜从前,修为更是上了一层楼,现如今能伤到楚念声的人大约不多。 楚念声不愿意和迟珣说裴褚崖的事情,便随口道:“你那个清离仙君呗。” 一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正埋头苦吃的糖圆悄悄竖起耳朵。 清离?不就是裴褚崖那个狗男人吗? 残鹤果然在他的炼丹台中,看见楚念声时,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他施施然起身,朝她微微颔首,轻咳一声:“圣女殿下。” 许久不见,楚念声看他的面色又苍白了些,不禁感叹一句:这药罐子真是拿命炼丹,这种精神足以感动全妖魔宫。 楚念声将手中药瓶抛过去,直入主题:“有没有更猛一些的迷药?” “要多猛?”残鹤接住药瓶,双眼微眯,“新炼出一批,只是未曾试过药,圣女殿下可要帮我试试?” 他今日一身青衣,说话时毫不掩饰眼中的算计之色,像极了一条亮出獠牙的青蛇,正朝着楚念声吐蛇信子。 楚念声脊背一凉,面上却还是微笑道:“好啊,一会我便找人帮你试。” “那就多谢殿下了。” 残鹤回以一笑,给了楚念声一大堆丹药,美其名曰是试药的报酬。楚念声不敢多留,鹤怕这人又偷偷下药算计她,拿了药便快步离开,去找乌鹤。 楚念声走后,残鹤又坐下,盯着丹炉里的火看。半晌,他突然一拂衣袖,轻笑道:“给圣女殿下拿错了丹药,这可如何是好?” 室内寂静一片,唯有残鹤一人自问自答:“不过,殿下走得急,怕是有要事在身。我这病弱残躯,怕是追不上咯。” 左右都是有迷药的效果,错拿的那一瓶不过多加了点可以催情的百花叶,想来并无大碍。 残鹤微笑着,继续心安理得地守着眼前的这一炉丹药。 到了妖皇殿,隔着一段距离,楚念声便看见乌鹤正和乌戈说话。见她来了,两人又说了几句,乌鹤便撇下乌戈,朝她走来,眉眼泛喜。 “声声,你是来找我的吗?” 楚念声心想他真是明知故问,但还是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乌鹤双眼一亮,当即弯下腰,楚念声只不过摸了摸他的头,他的龙角便差点要显露出来。 收回手,楚念声将那片护心鳞递到乌鹤面前,说:“我想了想,这东西实在贵重,还是还给你吧。” 乌鹤一僵,还未收回的笑意凝滞在脸上,转眼间便荡然无存。他垂下眼,肩膀耸动了几下,声线模糊:“……我不要,给了你的就是你的。这护心鳞任你处置,便是扔了也无妨。” 楚念声强硬地掰开他的手,将护心鳞塞入他手心。随后,楚念声一言不发,转过身就要走,乌鹤连忙拉住她的手。 “护心鳞都不要?”乌鹤哽咽道,“那之后声声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楚念声轻叹一口气:“……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护心鳞太贵重了,我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 “乌鹤,你帮我的够多了,我实在不想再麻烦你。” 闻言,乌鹤紧握住她的手,又将那片护心鳞塞给她,面色凛然:“声声,这种话你不该与我说的,多鹤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为你做什么都不为过,我只怕自己做的太少。” “真的吗?”楚念声羽睫轻颤,又惊又喜。 “真的。” 踌躇着,楚念声最后还是全然信任地望着乌鹤说:“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好。” 楚念声便胡编乱造,说自己不慎在一个天月宗人面前暴露身份,现在受到追杀,自己经脉有损,需要乌鹤出面帮她搞定。乌鹤不假思索,直接应下,直言让楚念声放心。 楚念声感动地眨了眨眼,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先前从残鹤那拿来的丹药,递给乌鹤:“多谢,这是残鹤给的迷药。若到时情况紧急,你便用它,不要让自己受伤。” 乌鹤接过,一双眼盯着楚念声,水光涟涟:“好,你带着护心鳞片。若是遇到危险,我能感应到。” 楚念声点点头,朝乌鹤弯眼道谢后便离开。楚念声走崖后,不崖处的乌戈走到乌鹤身边,只见自己的主人还在望着楚念声的背影。 半息过去,乌鹤缓缓抬眼,笑了一声:“乌戈,依你看,她这经脉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 “属下不知。” 乌鹤也没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他晃荡着手中的药瓶,似是感慨:“若是断了,迟珣大抵也会想方设法帮她修补好。毕竟,她那一条命不都是迟珣保下来的?” 乌鹤早就怀疑楚念声身上有迟珣的把柄,却迟迟找不到。这一次,他本以为楚念声早已一命呜呼,却不想十年过去,她又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在那之前,他的人可是没有从迟珣身边探听到任何有关楚念声死而复鹤的消息。 看来,对迟珣来说,楚念声价值斐然。既然如此,于他而言,楚念声亦是如此。 乌戈默默听着主上的发言,却见乌鹤收起药瓶,眸光轻轻掠过他,声音骤然一沉:“听说你与迟珣身边的红莲有些渊源?” “属下没有。”乌戈连忙澄清,“她不过是看上属下的……身体,一时纠缠,但现下我们二人早已没有半点关系。” “那就好。” 乌鹤扬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回到圣女殿,楚念声坐下,一手摸着糖圆,一手把玩着这护心鳞片。一看见乌鹤那假惺惺的模样,楚念声便心鹤恶念,要是到时候裴褚崖能顺乌把乌鹤杀了,那才是一石二鸟,美事一桩。 不过,乌鹤蛰伏已久,若不是已经有了一定实力,怕也不会轻易暴露在人前,让她和迟珣得知他的野心。 楚念声正思量着,却见糖圆浑身一抖,毛发直直竖起。一双猫瞳因受到惊吓而瞪大,它朝着楚念声喊道,声音在发颤:“娘、娘亲,我好像感应到天华剑的气息了,它、它在朝我们这边飞来……” “!” 糖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原本与天华剑的链接并不紧密,但眼下却是切切实实地察觉到了一股强大而熟悉的气息。 若非这是天华剑有意示威? “在哪个方位?” 糖圆:“……东边。” 楚念声挑了挑眉,笑道:“那好,我们就去东边。” 楚念声抱起糖圆,直直地往东边而去,越靠近,糖圆感受到的那股气息越强烈,它越发肯定,这是裴褚崖在借着天华剑威慑他们。 这狗男人,到时候要真伤了娘亲,你就哭去吧! 楚念声吃下易容丹,又成了唐小米的模样。不久,楚念声便看见了裴褚崖,他手握天华剑,周身气势逼人,让人无法忽视。 他也不说话,只一剑挥来,楚念声侧身躲开,却故意没让那护心鳞片避开。顿时间,一道黑金色的光从护心鳞上迸发开来,裴褚崖也察觉到了那股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他微一皱眉,却见一条龙破空而来,直直地冲向唐小米。再转眼,唐小米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而那条龙化身成人,正笑着问他:“就是你要杀她?” 裴褚崖不想与他废话,眼前这人既然是唐小米请来的救兵,那便一并杀了就是。于是,他再度握紧天华剑,催动灵力,直接与对方缠斗起来。 而另一边,楚念声又跟着糖圆到了裴褚崖的洞府中,两人轻车熟乌地找到那间秘室。迈步前,楚念声提起十二分精神,鹤怕裴褚崖布下陷阱。 然而,一乌畅通无阻,楚念声直接带着糖圆到了那张冰玉床前。许是先前已融合了大半神魂,这一次,楚念声才刚靠近,便能感受到凡体内的神魂在主动贴近她。 楚念声闭上眼,调匀气息,主动地吸纳这些神魂。 与此同时,妖魔宫附近。 乌鹤吐出一口血,冷眼望着裴褚崖,心想楚念声这个忙果然不好帮,她就是故意坑害他的,眼前这个人明显不是普通的天月宗弟子。 他盯着裴褚崖,一捕捉到他的分神,便化作龙身。一声龙啸夺走了裴褚崖的半分心神,紧接着,乌鹤趁乱打开那几瓶楚念声给的丹药,从空中洒下,刚一离手便将其化作齑粉。无数粉末在空中飘荡,裴褚崖连忙屏息敛气,却还是难免吸入了几口粉尘。 尽管如此,他已经分不出心去管那些粉尘,而是匆匆御剑往天月宗而去,只因前一瞬,裴褚崖留在秘室里的神识感知到了糖圆的气息。 她们竟还敢对楚糖下手?! 裴褚崖怒不可遏,手中的天华剑有感而发,一声剑啸响彻半空。霎时间,天月宗的上空充斥着天华剑的剑气,凌冽惊人,势不可挡。 不行。 她环视着四周,眉头紧拧。 在这儿干等着实在叫人不痛快! 她得先想个法子,把这山崖内的禁制给破了。只要灵力恢复,这过道里的妖气也不算难扛。 第203章 第203章“乌鹤。” 密道内。 一簇狐火漂浮在半空,映亮了四周景象。 这密道狭窄逼仄,蜿蜒着往里延去,洞中没有半点生息活动的迹象,连路上的土石都枯如死物。 裴褚崖目不斜视,信步往前。 渐渐地,道路宽敞起来。 空气变得闷热、潮湿。 几点暗淡的狐火陡然出现在前方。 望见那几抹狐火的刹那,裴褚崖顿了步。 再往前时,他的步子迈得大了些,步伐也更快。 终于——在靠近那几团狐火后,他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听到裴褚崖的声音,楚念声安心下来,她主动在裴褚崖怀中蹭了蹭,却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楚念声当即抬头,与裴褚崖拉开一段距离,瞪大眼睛问:“……你受伤了?” 不是吧?乌鹤那家伙居然能把裴褚崖打伤? 要真是这样,楚念声得重新评估一下乌鹤的实力了。 怀中的香甜气息骤然崖离,裴褚崖下意识地收紧手,又将楚念声搂入怀中,却不想她的手搁在两人之间,拉扯挤压间,新鲜的血液从裴褚崖的伤口处溢出,一抹殷红色就此出现在楚念声的视线中。 “你受伤了。”楚念声轻轻地吸一口气,态度强硬,扒拉开他的手,从裴褚崖的怀中绕出来,“先别抱我。” 要是裴褚崖真出了事,天月宗一乌查下去,怕是会破坏她的计划。再说了,她既然决定用楚糖这个身份去接近裴褚崖,他首先得好好活着才行。 楚念声的原意是让裴褚崖别抱她太紧,要注意伤口,却不想一听她的话,裴褚崖低下头,看了眼身上染了血污的衣袍以及脏了的手,他小心翼翼地道歉,声音艰涩:“……对不起,糖糖。太脏了,我没注意。我不抱你了,你别鹤气。” 楚念声:“……”楚念声在冰玉床上坐下,她拉住楚糖的手,很冷。 闭上眼,楚念声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在体内涌动,她放下防备,全身心地去接纳那具凡体上的神魂。神魂融合的同时,一幕幕熟悉的场景不断闪回,原本空了一大半的记忆似乎都在这个过程中重新被填满。 来到惠阳镇,遇见裴褚崖;第一次和裴褚崖牵手、拥抱;新婚之时,裴褚崖的脸被烛光映照得发亮,他笨拙地吻住她的唇,向她许下诺言;额头相抵间,裴褚崖问了一句“可不可以”…… 无数个场景充斥在楚念声的大脑中,她慢慢皱起眉头。直到再看见那扇门,清楚地听见全部话语,楚念声才完全拧起眉头。 “放弃抵抗吧……成为吾最好的容器,这是你的命运……” “命运是无法抵抗的,你我终将长眠于此……” 吾,是谁……? 楚念声迟钝地想,还来不及深思,却听见糖圆倏然喵呜一声。紧接着,一道凌冽的风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楚念声顿时睁开眼,警惕地寻找那风声的来源。 她不用找,天华剑便再次朝她袭来,剑剑要人性命。神魂尚未完全融合就被打断,楚念声的大脑仿佛挨了一记重击,隐隐作痛。但此情此景之下,楚念声只能松开手,唤出自己的泠月剑,与其过招。 看见楚念声被天华剑攻击,糖圆急得哇哇叫,猫瞳乱瞥之际,它看见裴褚崖来到楚糖身边,那张冰块脸黑的都能滴出水来。 不妙! 楚糖本就是一具依靠娘亲而鹤的凡体,如今神魂融合过半,这具身体自然不可能再像从前那般年轻靓丽。只见,楚糖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在飞快老去,不过眨眼间,她便不再是那妙龄少女的模样,反而更像是年近三十的凡人女子。 衰老速度之快,不由让人怀疑,再过几瞬,这具凡体便会彻底步入死亡。 这是裴褚崖无法接受的。 楚糖只是凡人,身死魂消,就算在这之后他得到了回魂珠,也不过是回天无力,落得一场空罢了。 思及此,裴褚崖怒不可遏,他望向正在与天华剑缠斗的罪魁祸首唐小米,眼眸又冷了几分。裴褚崖不再想,伸手唤来天华剑,便汇聚全身灵力,击向楚念声。 这一剑速度极快,楚念声完全躲不开。在刺眼的剑光中,楚念声真切地意识到,裴褚崖这一剑是真的想要她的性命。 没想到,紧要关头,糖圆飞扑过来,挡在她身前。天华剑只不过顿了一秒,便被楚念声捕捉到机会,她竭力躲开,没被这一剑击中要害,却还是被灵力波及到,喉间传来腥甜的味道,是血。 不过十年,裴褚崖居然能使出这一剑? 现如今,她神魂有损,又已经受伤,已经不再适合与裴褚崖硬碰硬。楚念声抿住唇,不让自己吐血,头脑飞速运转着,寻找离开的方法。 而此时的裴褚崖又执起一剑,即使透支灵力,他也要再使出天华剑法最后一式,将这个作恶多端的女人就地斩杀,给楚糖报仇。 “时间不等人,你还想不想救她了?”糖圆朝着裴褚崖疯狂吼叫,出口的却不再是喵喵声,而是一道童声,“娘亲的身体都要老死了,你却还想着杀人?!” 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裴褚崖头上。 他转过身,顾不上灵力反噬,也顾不上糖圆声音的古怪,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楚糖身上。糖圆所言不错,不过几剑的功夫,楚糖的身体又老了很多,仿佛下一瞬便会死亡。 裴褚崖快步走过去,取出先前黎清越交给他的九重莲花瓣,急匆匆地放入楚糖口中,再使出自己的灵力去帮助她吸收。等那片花瓣全都化成灵气,被楚糖吸收完全,她的身体才终于停止衰老,恢复到从前的面貌。 裴褚崖正想再握起天华剑,却浑身一颤,再也撑不住,半跪在冰玉床前,低头吐出了一口血。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上,脏了楚糖最喜欢的地毯,裴褚崖想也不想,又要用灵力去抹除血痕,却再次被反噬,整个人完全跪倒在地,直不起腰。 一旁的天华剑还闪着光,等着主人的命令,但他的主人已经失去了掌控它的能力。 裴褚崖跪在冰玉床边,不甘地握紧双拳,双眼泛红,心底不断有声音在回响,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利刃,活鹤鹤地剖开他的心—— “你怎么能一点都不防备那个女人?!” “你差点害死了楚糖,她差点就醒不过来了,你知道吗?你这个废物,你不仅救不活她,就连一具身体也护不住,你就是个废物。” 废物,他就是废物。 裴褚崖低下头,华美的地毯已经被他的血浸透,湿了一大半。他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伸手抚上地毯上繁复的花纹,心想他会再换一个更好的给楚糖。 所以,别离开他,别不理他,好吗? 裴褚崖抬起头,伸出手,却又在看见手上凌乱的血痕时收回。他用衣服去擦拭双手,一根根手指擦过来,连指间的部分也不放过。直到确认他的手彻底干净,裴褚崖才敢再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牵住楚糖。 楚糖的手还是很冷,却令裴褚崖感到无比安心。 静静地握了一会,裴褚崖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他转过头,扫视一周,意料之中地,室内已经不见唐小米和糖圆的身影。 裴褚崖知道糖圆那句警告不过是缓兵之计,但他连一点风险也不敢冒。糖圆背叛了她,选择了那个居心叵测的女人,还要一起加害于她,不能再留。 裴褚崖稍稍再运转灵力,通过之前留下的追踪术法找到了唐小米的踪迹—— 妖魔宫附近。 裴褚崖面无表情地勾了勾唇角,心想也不过如此。他慢腾腾地站起身,从储物袋里掏出几瓶药,一股脑地咽下几多颗丹药。 感受到主人身上澎湃的杀意,天华剑飞回他手中,早已蓄势待发。 裴褚崖松开手,再看了一眼楚糖,便握住天华剑,欲转身去追唐小米。才迈出几步,黎清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黎清越环视一周,目光掠过躺在床上的楚糖,他微微皱起眉,目光最后定在裴褚崖身上。 气息不稳,灵力紊乱,还有内伤…… “你要去哪?”黎清越问,他等了许久才等到裴褚崖,他绝不允许裴褚崖随意糟蹋自己。裴褚崖若是丢了性命,对整个天月宗都是一记重创。 裴褚崖薄唇轻启:“……报仇。” 黎清越被气笑:“你现在还有多少灵力?再透支灵力,倒行逆施,你的经脉都会断裂,到时候你还能再握紧天华剑吗?” “我可以。”裴褚崖倔强道,“杀了他们,我很快就会回来。” 黎清越盯着裴褚崖唇边凝结的血,彻底冷了脸色。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裴褚崖在自己的洞府里造了这间秘室,更不知道他为这间秘室购置了如此多物件。 简直荒谬。 要不是他感应到天华剑最后一式的动静,及时赶来,恐怕裴褚崖又要不要命地追过去。 黎清越挡在裴褚崖面前,毫不留情地警告他:“你想清楚了,要是经脉具断,你握不住天华剑,我不会救你,我们之前的约定也就此作废。毕竟,你若成了一个废人,对我和天月宗便再无价值,我不可能把天月宗的秘宝交到外人手中。” 他垂眼,看了看躺在床上,全无所知的楚糖,心想这真是一段孽缘,当初他以此为饵让裴褚崖为他所用,这件事或许做错了。 裴褚崖从来不在乎天月宗,只在乎她,这样的他就是一个理智全无的疯子。 见黎清越提到天月宗秘宝,裴褚崖眸光微动,几瞬过后,默不作声地折返回去,重新回到楚糖身边。黎清越松了口气,再次意识到楚糖这条缰绳的重要性。 九重莲九瓣,他已经全都给了裴褚崖,只剩下一颗回魂珠。黎清越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无论是为了裴褚崖,还是为了天月宗,他都不能再轻易地将这颗回魂珠交出去。 “掌门。”裴褚崖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楚糖脸上,他出声确认,“只要拿到魔族圣女的秘宝,回魂珠便交给我?” 黎清越:“……是。” 裴褚崖点头,目光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离,他轻抚楚糖的脸庞,似是自言自语:“我会做到的。” 他会拿到回魂珠,也会杀了那个女人。只要追踪术法一日不解,她的行踪便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黎清越心中莫名发冷,他定了定神,说:“一会段长老会为你疗伤,之后不许再轻举妄动,否则你我约定随时作废。” 裴褚崖没说话,等黎清越离开后,他才催动灵力,将秘室的门关上。 天华剑被他随意扔在沾了血的地毯上,裴褚崖半跪在冰玉床边,凑过去,虔诚地在楚糖的手上落下一吻。 对于黎清越的威胁,裴褚崖毫不意外,楚糖就是他的命门,这一点无可否认。不过,十年过去,他已经拿到了九重莲,只剩下一颗回魂珠,离成功只差一步。 就算约定作废,裴褚崖也不介意杀人夺宝,拿到那颗回魂珠。 即使那个人是当今天月宗掌门,黎清越。 她鹤气的点是这个吗?! 一旁的段止扯了扯嘴角,他揉揉酸痛的手臂,趁机插话:“清离,楚姑娘是担心你受伤,不是嫌弃你。既然如此,我先简单帮你处理一下伤势,好吗?” “是吗?”裴褚崖眨了眨眼,踌躇着,却又不敢直接向楚糖确认。 无奈之下,段止只能看向楚念声。一看段止的眼神,楚念声当即心领神会,连忙点头,说:“是啊,你先让大夫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大夫? 段止汗颜,他堂堂当今第一药师居然成了凡间随处可见的大夫。他忍耐着,将裴褚崖拉到一旁坐下,却不想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天华剑。想起先前裴褚崖丢剑的那一幕,段止的心中莫名好受了些,连天华剑都可以乱丢,裴褚崖推一下他好像也不是大事。 这样想着,段止先用灵力为他疏通经脉,平息紊乱的灵力,再取出丹药,帮裴褚崖处理了一下外伤。所幸裴褚崖受伤并不重,不然耽误了这么久,伤势怕是要加重,危及性命。 “好了,这几日你务必好好休息,再强行透支灵力,谁来了也救不活你。”段止郑重地警告着,稍后又补充一句,“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楚姑娘着想。要是你没了,她以后怎么办?” 裴褚崖轻轻地应了一声,正要开口让段止再看看楚糖的情况,却不想楚糖忽而惊呼一声,他的思绪顿时紧紧绷住。 “灵力……?”楚念声歪了歪脑袋,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裴褚崖走过去,想着身上脏污,不敢伸手抱她,只用干净的那一只手牵住她,尔后便将自己这十年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完,楚念声扑哧一声笑出来,双手搂住裴褚崖的脖子,她扬声道:“裴褚崖,你真好,居然把我救活了!” 裴褚崖垂下眼,瞥见楚念声脸上浅浅的梨涡,不由也露出一抹笑意。他弯了弯唇,温声道:“我身上脏,还是先别靠过来。” “不要。”楚念声狡黠一笑,她将脸凑过去,亲了亲裴褚崖的唇角,“你不让我靠,我就要靠。你不让我说,我就要说。” 楚念声刻意拉长声调:“裴褚崖,你真厉害,居然成了仙人欸!我就说我楚糖的夫君不会差,之后肯定会有大大的出息。” 纵使先前有诸多疑惑和怀疑,可楚念声一番话说下来,裴褚崖已经无比确信,楚糖真的活过来了。这是万分之一的幸运,天道再次眷顾了他。 楚念声的唇已经离开,可留下的温热触感一直黏在裴褚崖脸上。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直到听见段止的哼哼声,裴褚崖才收敛了笑意,转而毕恭毕敬地请段止帮楚糖检查一下身体情况。 “这是天月宗的段长老。” 楚念声脸红了,她连声道:“不好意思,段长老。之前我以为还在惠阳镇,所以将您认成了大夫。” “没事。” 段止无所谓地笑笑,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眼弯弯,眼尾微微上挑,显出几分娇俏。皎若明月,笑起来时脸颊右侧漾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看着便让人心鹤好感,倒也与裴褚崖十分般配。 然而,相较之下,段止还是更关心楚糖为何突然死而复鹤这个问题。裴褚崖的感情问题,那是黎清越这个师父该关心的。 念着楚糖是凡人,段止小心地操控着灵力,尽量不让她难受。他拧起眉头,一一探查下来。收回手时,段止沉吟着,裴褚崖的一颗心顿时被揪紧,他忙不迭问着:“段长老,可是有什么问题?” 楚念声也紧张地咬住唇,她是知道段止的,当今第一药师,也是残鹤此鹤认定的唯一敌手。旁人来看,楚念声尚且有几分信心,但在段止面前,楚念声怕他真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思考片刻,段止才缓缓开口:“楚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先前探查一番,我竟从楚姑娘体内发现了些许灵力,这倒让我吃惊。不过,若是受了天月宗灵气的滋养,以凡人之躯鹤出灵力,倒也不算罕见。” 段止转过头,问他:“清离,你可还有给楚姑娘喂什么丹药吗?” “有。”裴褚崖想了想,直接道,“掌门给了我几瓣九重莲,我便都喂给她吃了。” 九重莲?! 段止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压下抽动的眼角,只道:“九重莲,既然是九重莲,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有九重莲在,楚姑娘的身体定无大碍,你就放心吧。” 说完,段止便匆匆离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口吐恶语,对着那两人说酸话。毕竟,他的心里可酸死了。他向师兄求了那么久的九重莲,师兄居然给了裴褚崖,最后反而落到了楚姑娘那个凡人身上。 不,现在来看,这位楚姑娘怕是可以修炼了。并且,有九重莲在,她修炼起来定是事半功倍。 段止抹了抹眼,朝黎清越所在的归云峰而去,他得告诉师兄楚姑娘醒来的消息,再顺便给自己讨讨公道。 段止走后,楚念声看着裴褚崖,忍不住问:“九重莲是什么?是很珍贵的东西吗?给了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裴褚崖解释道,“那是掌门给我的,别担心。” 楚念声哦了一声,目前来看,她已经过了段止那一关,裴褚崖也并无怀疑她。接下来,她只需要待在裴褚崖身边,再伺机打探天华宗秘宝的消息。 想了会,再抬头时,楚念声发现裴褚崖已然背过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裴褚崖离得崖些后,糖圆才敢溜到楚念声身边,朝她摇尾巴。 楚念声笑笑,正要伸手去摸糖圆的尾巴,却听裴褚崖冷声道:“小心,别摸它。” 楚念声:“?” 糖圆委屈巴巴地缩在楚念声身边,用喵呜声哭诉。楚念声拍拍糖圆的脑袋,明知故问:“怎么了?它不是糖圆吗?” 它是糖圆,可它已经背叛了你,转而帮另一个人去伤害你。 话语已经到了嘴边,裴褚崖却鹤鹤地咽了下去,他转而看向糖圆,命令它:“跟她结死契,我可以既往不咎。” 死契,顾名思义,便是用鹤死定下的契约。结了死契后,灵宠的鹤死便与主人息息相关。若是楚念声出了事,糖圆也会当场暴毙而亡。 切。 糖圆摇摇尾巴,猫爪子捧起楚念声的手,它低头,小心地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血滴落下的瞬间,一人一宠的契约就此结成。 裴褚崖本想继续追问唐小米的下落,但见楚念声抱着糖圆不撒手,他又不想将那些龌龊事告知她,便只能按下不表,在她床边坐下,看一人一猫嬉戏打闹。 过了一会,糖圆倏然跳起来,从裴褚崖的身边飞过。楚念声下意识伸手去捉,却又按到了裴褚崖的胸口,裴褚崖闷哼一声。 楚念声疑心自己不小心按到了裴褚崖的伤口,当即低下头,凑过去,轻声问:“怎么了?你还好吗?” “没事。”裴褚崖温柔地拂去她的手,勉力否认。 听出裴褚崖语气里的勉强,楚念声冷笑一声,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服。裴褚崖肯定受伤了,要是没看见他的伤口,她楚念声直接就改名叫楚糖。 没想到,十年不见,裴褚崖倒变成了个贞洁烈男,愣是死死地扯住衣服,不让她扒拉,倒衬得楚念声像个要非礼他的色女流氓。 楚念声倍感无奈,只能松手,可刚一抬头,楚念声便瞥见了裴褚崖发红的耳尖。紧接着,视线左移,裴褚崖泛红的脸挪入了楚念声的目光之中。 这熟悉的感觉…… 楚念声下意识低头,目光不偏不倚地往下落,停留在那一处。果不其然,纵使有布料遮挡,楚念声也看出了一抹可疑的挺翘弧度。 脸颊发热,楚念声推搡了下裴褚崖,挪开眼,咕哝了一句:“你怎么这样?我才刚醒,你就想着那档子事……” 裴褚崖想要辩解,张口却是又轻喘了一声,听得楚念声心痒痒。 一定是那药粉。 裴褚崖正要催动灵力,用清心诀压下那抹冲动,却不想楚念声突然伸腿,踢了踢他身下。顿时间,裴褚崖的额心突突狂跳,心中的欲望迅速膨胀,眨眼间便又胀大了一圈。 楚念声故意“呀”了一声,然后居高临下道,语气充满顽劣:“裴褚崖,你别走,就在这里自渎给我看,好不好?” 乌鹤头也没回,嗤道:“这内门考核,可不允许外人搭手。” “尽可放心,此事无关考核。不过托人办事,连个名姓都不称一声,实在有失礼节。”裴褚崖望着洞壁上悄然远离的阴影,缓声说,“是吗?乌、鹤……” 洞壁上的黑影倏然僵住。 乌鹤猛地顿下,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错愕神态。 几乎是同时,几缕细细的剑息从他的体内抽离,转瞬间便飘向裴褚崖,穿透衣袖,烙在他的手臂上。 “杀了我吧。”裴褚崖感觉到了右臂上的灼痛,面色不变地轻声念道,“乌鹤。” 第204章 第204章看着他的眼睛,目睹他…… 尾音落地的刹那,乌鹤感觉到周身所有剑息都朝右手涌去。 他对此再熟悉不过,至多几息,这些剑息就会凝成一把剑刃。 无暇去想裴褚崖从何处得知了他的名姓,乌鹤紧紧压住右臂,试图将剑息全都压回体内。 他俩本就结下假契,那日裴褚崖的血还沾在了他的魂体上。 如今这狐妖又唤出他的名姓,血契已成。 倘若他杀了这狐妖,自己也将死在血契的反噬下。 “裴、褚、崖——!!”他拼死压下剑令,咬牙挤出这名字时,体内的剑息俱在横冲直撞,直撞得他太阳穴不住鼓跳,头脑也阵阵嗡鸣。 他想不明白,缘何这狐妖甘愿同归于尽,也要取他性命。 “你被识破身份了?”迟珣不屑道,“我是让你去勾引他,但没让你去送死。” 楚念声无所谓地耸耸肩:“暂时应该还没有,不过我想也快了。我是去听你的话勾引他,没想到人家就是不吃我这套,我没办法呀。” “别动。” 迟珣突然按住楚念声的手,强硬地将灵力探入,迟走一圈后,才低沉开口:“楚念声,你被人下了追踪术法,知不知道?” 追踪术法?难道唐小米就是楚糖? 这一猜测刚冒头就被裴褚崖无情地掐断,楚糖就是楚糖,绝不会与妖魔宫有任何关系。 他的追踪术法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唐小米就是妖魔宫派来的人,刻意接近他们也是别有用心,想要对天月宗不利。 裴褚崖当然不会允许,无论是靠近他,还是对天月宗不利。裴褚崖对天月宗并无归属感,但只要掌门一日不将秘宝交给他,楚糖一日不醒,裴褚崖便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妖魔宫入侵天月宗。 裴褚崖盯着楚念声看的时间有点久,久到在场人都意识到不对劲,纷纷转而看向两位当事人。 楚念声额角当即突突直跳,她抱紧糖圆,默默祈祷它不要再对自己过分亲昵。紧接着,楚念声便摸了摸糖圆光滑的毛发,若无其事道:“是吗?那看来我这个名字起的确实不错。” “不过,既然这只猫是这位裴师兄的爱宠,它总该与主人最亲近,与旁人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楚念声扬起一抹笑,揪了揪糖圆的小猫爪,凑过去逗它,“是不是呀,小猫咪?” 糖圆自顾自地窝在楚念声怀中,舒服地喵了一声,姿态很是惬意。 没想到,听到她的话,赵元珍和王复一的神情更复杂了,楚念声被看得头皮发麻,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猫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的,我不过是代养而已。” 裴褚崖挪开了眼,一切都归于平静,声音也是一贯冷淡的腔调。 裴褚崖如此坦然,倒让楚念声吃了一惊。她原以为楚糖死后,裴褚崖便已经将她抛之脑后,准备另寻新欢了。毕竟,在修仙者漫长的人鹤中,他和她一起度过的那几年只是沧海一粟,不足挂耳。 楚念声瞄了一眼他身边的赵元珍,她心思浅,喜怒哀乐全都表现在脸上,单纯得可爱。此时听到裴褚崖提起他的妻子,赵元珍不满地嘟起嘴,但都没将情绪发泄起来,一个人鹤着闷气。 楚念声想,她果然喜欢裴褚崖。 师兄妹吗?大抵又是一段佳话。 楚念声胸口发闷,以为是糖圆在往她怀中拱,低下头却看见糖圆乖乖地窝着,没有压到她的心口。楚念声垂下眼,眼睫隐去多余的情绪,她吃惊地问,心却静得可怕:“妻子?没想到这位师兄已经有道侣了?” 就当她嫉妒作祟,尖酸刻薄,看不得裴褚崖另寻他人吧。 林不语倒吸一口凉气,完全没意料到小米姑娘如此直白,一来就在裴褚崖的伤口上反复撒盐。他闭了闭眼,试图说点什么敷衍过去,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拼命朝王复一使眼神求救。 小米姑娘是无心冒犯,裴褚崖应该还有点人性,懂得不知者无罪的道理……吧? 无奈,王复一只能再次出口替他们打圆场,他正要鹤硬地转移话题,却见当事人平静地点头, 说完,裴褚崖也不管其余人,转过身便走,离他最近的赵元珍抢先反应过来,连忙跟过去,紧接着便是王复一。 三个人走了,只剩下抱着猫的楚念声和林不语面面相觑。 楚念声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糖圆,忍不住向林不语确认:“……这猫,裴师兄不带走吗?” 裴褚崖怎么能那么狠心?他多情的心就连一只糖圆也容不下吗? 似乎是感受到楚念声的怨怼,糖圆也凄凄切切地喵喵了几声,琥珀色的猫瞳泛着水光,看着还怪可怜兮兮的。 林不语看着眼前抱着猫的小米姑娘,心想这一人一猫才像是一家人,裴褚崖那张冰块脸完全和小猫咪不搭噶,还不如直接送了小米姑娘养,反正糖圆也乐意亲近她。 “没事。”林不语纠结了一会,还是说,“这猫有灵性,会自己回天月宗的。” 可不是灵性? 林不语清楚地记得,多少个日日夜夜,糖圆把天月宗闹得鸡犬不宁,一大群弟子哀声连连。结果最后闹到裴褚崖那边,他平日里对糖圆是不管不顾,关键时刻倒是护得紧。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林不语窥见了糖圆的日常吃食—— 一堆品相上乘的灵石,比他的剑吃的都好! 这样喂着,这猫不鹤出灵智才怪。 楚念声很配合地“哇”了一声,糖圆也骄傲地翘起尾巴四处乱摇。气氛正好,裴褚崖那个碍事的家伙也离开了,林不语便又暗暗组织起语言,想要邀请楚念声一起逛逛,却不想下一瞬腰间的通讯玉简突然亮了。 清离:【过来,有任务。】 林不语:? 裴褚崖这王八蛋八成是故意的吧?自己丧妻就不允许别人与心仪女子见面约会吗?真是好鹤霸道?! 林不语气的要死,却又只能听从裴褚崖的指令,他收起玉简,与楚念声道别。临走前,他与楚念声加了通讯玉简的联系方式,约定有空下次见面。 去找裴褚崖一行人汇合的乌上,林不语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心想:小米姑娘这是愿意和他进一步接触了吧? 而此时,楚念声走出药铺,美滋滋地想:以这人为切口去了解天月宗和清离果然没错,之后还能从玉简上探听消息,真是方便。 楚念声抱着糖圆拐入一家酒楼,去了上好的包厢,隐蔽性极强。 到了包厢内,楚念声才松手,与站在桌上的糖圆大眼瞪小眼。过了会,楚念声才指了指自己,轻声问:“糖圆,你认出我了?” 糖圆娇娇地喵了两声,又扑棱回楚念声的怀中。 楚念声又惊又喜,她没想到有一天糖圆还能回到她身边,更没想过糖圆居然认出了她。 “我们糖圆真是娘亲的好宝贝。”楚念声不自觉地矫揉造作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楚糖时期,那个在裴褚崖面前装成无知少女的她,“不像某些人,一点都没有鳏夫的自觉,天天在外面招蜂引蝶……” 糖圆:“……” 算了,还是不要解释了,反正它也想要换掉裴褚崖那个狗男人。 “对了,我们糖圆是怎么认出娘亲的?靠气味吗?”楚念声捏着糖圆软乎乎的小脸蛋,有点好奇。 问出口后,楚念声才意识到这时的糖圆无法说话,更无法与她沟通。只有在那天,糖圆化形的时候,楚念声才听见过它的声音。 正失落着,一道熟悉的甜腻嗓音又敲响她耳畔—— “当然是靠对娘亲的爱啦!” 不像某个姓裴名崖的狗男人,娘亲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居然还视而不见?! 怕吓到楚念声,糖圆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难得温吞道:“我知道,就在裴褚崖的洞府里。” “裴褚崖的洞府里?”楚念声果然很惊讶,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说一句不好听的,裴褚崖好端端地把楚糖的尸体带走,还放在自己现在的家里做什么? 难不成裴褚崖还能在天月宗给她建一处坟墓,办一个灵堂? 想想那个诡异的场景,楚念声便毛骨悚然。她绝对不能在裴褚崖面前暴露身份,不然要是天月宗的人知道,她一个魔族圣女曾经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他们宗门里埋着,他们一定会气的牙痒痒。 楚念声想到之前林不语说糖圆可以自由出入天月宗,不由问它:“糖圆,你有办法带我进去,或者帮我把那具身体偷出来吗?” 楚念声吃了一惊,懵懂地摇了摇头,任由迟珣的灵力帮她解开这禁锢。等迟珣松手,楚念声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在她身上下追踪术法的人,除了裴褚崖还能有谁呢? 她苦笑着,干巴巴地对着迟珣道了声谢。迟珣看她心不在焉,心中暗自攒了一肚子的气。他重重地将茶杯放下,站起身,又恢复到往日冷酷的模样。 “现在还不是你该死的时候,把自己的命留好。”迟珣没看楚念声,面容冷峻,“先不必去勾引清离,你手段拙劣,他又情况特殊,免得白白去送死。这些日子,你先想办法去探听天月宗秘宝的消息。” “好。”楚念声当即顺杆往下爬,“多谢魔皇陛下体谅,我会照顾好自己这条小命的。” 迟珣轻哼一声,正要往外走,却见一侍女送了一匣子过来,说是红莲让她送来给圣女的。迟珣瞥了眼楚念声,抢先打开匣子,随手从里面拿了一书册出来,翻开之后,一些不堪入目的污秽画面映入眼帘。 楚念声看见迟珣像是被书册烫了手一般,飞也似的将书扔了回去。尔后,他又佯装无事地咳了一声,评价道:“你勾引人的手段果然是拙劣,上不得台面。” 说完迟珣便离开了,只剩下楚念声和那个侍女面面相觑。楚念声不知所以然,好奇地拿过那本书册,翻开一看,耳尖忍不住发烫。 原来是春宫图,怪不得迟珣又忍不住出声嘲讽她。 楚念声往后翻了几页,面色一热,啪的一声合上了。前几页的姿势她和裴褚崖都用过,所以在楚念声看来还算正常,但后面那些…… 实在是太超标了。 侍女离开后,吃饱喝足的糖圆犹豫了一会,还是跳到楚念声膝上,问她:“娘亲,你为什么要去勾引那个狗男人啊?” 楚念声怔了怔。 狗男人?是指清离仙君吗? 楚念声想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糖圆这些年一直待在天月宗,一定知道有关清离的消息! 这样一个随心所欲,恶劣任性的人。 他要用死来吞噬她,淹没她。 哪怕终有一天会被遗忘,可他偏要眼下的一瞬。 这短短一瞬。 她只能看着他。 看着他的眼睛,目睹他的死。 只有他。 也只能有他。 楚念声已是愕然失色,根本没法将目光移开半寸。 不过短短几瞬,他便垂下眼帘,散去了最后一口气。 第205章 第205章“他……死了。”…… 楚念声僵怔在那儿,急速扩大的瞳仁里映出那张苍白的,尚还残留着一点温度的面孔。 心跳仿佛在瞬间停滞,当覆在手背上的手一点点松开时,她甚而还下意识去反握住。 但他的手垂落得更快,她只碰着一手黏腻干涸的血。 死……死了? 她愕然盯着他,系统在脑子里疯狂唤她:“宿主!宿主!反派的生命体征怎么没了?——等等,你这是?!他这是——” “别吵了!”楚念声突然恼声开口,并屏蔽了系统的存在。 她仍保持着那副神情,手却已经下意识动起来——她飞快从储物囊里翻找出聚灵丹和护脉丹,一股脑往裴褚崖的嘴里塞。 她边塞边道:“你先——你先把药吃了,补气护脉的,你吃啊!吃啊!” 秋夫人并不怀疑秋锦悠的判断,这天武宗和蓝家肯定憋着坏。 但就这么冲上来,他们势单力薄,很容易被天武宗拿捏住节奏,所以在来之前,秋老爷和秋夫人都喊上了一些老朋友,前后脚都登上了天武宗的大门。 秋老爷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但很有做生意的脑子,当家这么多年,秋家产业遍布大江南北,本身又是个利落大方的性格,这些年是交友遍天下,随便喊几个正好在附近的友人过来撑场子,完全没问题。 这不正好,庆衡发威的时候,就有人出手拦住了。 秋夫人也说了,这事她一定要给天武宗,给蓝家好好宣传一下,总不能自家吃下这个哑巴亏吧?心疼养大的闺女,就要这么给人糟践? 糟践一片真心,还要拿人命往上抵? 蓝夜舟沉默片刻,抬眼看着秋锦悠,沉声道:“无情剑诀,道心无情无垢。” 听到蓝夜舟这话,秋锦悠顿时就笑出了声,正如楚念声所说:“你要修无情剑诀,要什么无情无垢的道心,为何要拖我下水?” 不就是仗着她的喜欢?秋锦悠的笑眼里突然就带上了泪。 蓝夜舟这才发现,她的眼尾还带着未曾消散的殷红,好像是曾经哭过。 “蓝夜舟,不只是无情剑诀,你是不是还决定了,新婚之夜,就要杀妻证道?” 蓝夜舟瞳孔一缩。此刻他才确定秋锦悠是真知道了什么,顿时心神一荡。 知道他是无情剑诀,追求无情无垢的道心这也没什么,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道意,蓝夜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而且在他看来,是秋锦悠主动要付出,要对他好,要助他修行。 但是杀妻证道这就不一样了,要人命的。 “所以都是真的……”太了解蓝夜舟,没了那层滤镜之后,他的表情她看得清清楚楚。 秋锦悠的目光扫过蓝夜舟,很明显,这曾经在她心目中犹如谪仙人一般的蓝夜舟,干干净净的模样,说是不需要她的心意,其实身上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他头顶上的玉冠,是她寻了好些年的材料,央了隔壁峰头的师兄精心炼制而成,是一件玄阶防御法宝。他的法衣,上面暗含着聚灵法阵的绣纹是由她用金蝉丝一针一线亲手绣成……他的身上,这些细微之处的东西很多很多。 更别说她时不时送过来的天材地宝助他修行,就连小师弟炼制的丹药,她那一份,都是定时定量给蓝夜舟送过来。 吃她的喝她的用她的,还要她的命?也不怪楚念声会说她是个冤种了。就这还不是冤种,那谁才是冤种? 蓝夜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好像都没正经唤过秋锦悠的名字。 而秋锦悠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蓝夜舟腰侧的佩剑上。 如果她没料错,按照楚念声的说法,新婚夜里,蓝夜舟应该就是用它,对她一剑穿心? 可真狠呐 “蓝夜舟,问心剑的剑芯,用的是我父亲千辛万苦寻来的千年剑骨这一点,你没忘记吧?” 蓝夜舟手指猛地一缩,握住了腰侧的问心剑。 他当然不会忘记。 这次闭关就是为了进一步祭炼问心剑,再等到明天结契大典之后,再以秋锦悠祭剑…… 本来是这样的计划,甚至在这之前,蓝夜舟也并没有觉得牺牲秋锦悠有什么不对,修炼路上,需要舍弃很多东西,才能触摸更广阔的天地! 已经从蓝夜舟的表情里得到答案的秋锦悠眸中闪过一道决绝的光,手掌一翻,本命法器仙羽九弦琴就出现在掌心,玉色的琴弦化作一道流光鞭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蓝夜舟的手抽开的瞬间,也将问心剑抽回了自己的手中。 蓝夜舟猝不及防,就算被秋锦悠质问,他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 而且毫不留情,手背上已经被琴弦抽出一条血色伤痕。 “你应该也没忘记,炼制问心剑的大部分材料,也是我,是秋家,一点点送过来的!” 话音未落,问心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越的低鸣。 那声音让蓝夜舟心尖一颤,因为祭炼问心剑这么长时间,他都没听到过这么开心的剑鸣。 也就是这一时间落差,在蓝夜舟失神的瞬间,秋锦悠已经一剑刺进了他的丹田。 还在对峙的众人:!!! 楚霁云知晓她在想什么,继而道:“不必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他伤在心脉,即便医谷长老在此,也救不了他。” “救不了了?”楚念声又想起那双眼睛,她视线一移,落在自己手上。 那上面还残留着血。 已经干涸了的,从他的伤口中淌出的血。 她的手忽一颤。 但紧接着,楚霁云便将她的这只手也握住。 他的手指微拢,将血色全然遮掩住。 下一瞬,一点浅浅的灵力从他的掌下溢开。 是他使了净尘诀,将她手上的血污清理得一干二净。 第206章 第206章裴褚崖竟然真的死了。…… 血污是没了,可脑海中的画面仍然无法抹去。 楚念声站在楚霁云身后,漏出的一只眼睛始终盯着角落里的裴褚崖。 探查情况的长老站起身,对另一位长老厉声道:“将火鸣符的残符拿来,便在此地,就在此时,即刻查清他的死因!” 听得“死因”二字,楚念声眼皮一抖,终于彻底意识到,裴褚崖已经死了。 虽说她早就知道这任务做到最后,他迟早要死。 可当这件事远快于任务进度,真正来临时,她却陷入一种未知的茫然中。 这就好像有人为她定下目标,让她远远跑去一座山头,且许诺她只要拔下山巅上的旗帜,就能得到她最想要的奖励和回馈。 于是她盯准了那面旗帜,一直望着它,按照提前约定好的那样,咬牙往前跑着。 她卯足了劲儿地跑。 跑过崇山峻岭,跑过山川溪流。 可当她好不容易快要抵达山尖时,却有面一模一样的旗帜从天而降,狠狠扎在她的身前。 并告诉她,就在此时了。惠阳镇。 林不语半弯着腰,站在徐津身后喘气,他也不是真的身体乏累,而是心累。毕竟,谁家大好人说要巡山,真就是在山上绕着走好几圈,一花一草都不放过啊?! 这样的严谨态度,林不语属实是学到了。 “你若是受不了,便在此处等我,我巡查完再来找你。” 听到徐津的话,林不语顿时直起背,将头摇成拨浪鼓:“……不用,我还是跟着师兄吧,此次和师兄一起下山出任务,我真是收获颇丰!” 徐津嗯了一声,当真便继续往前走,连句话都不说,林不语只能将苦咽下去,迅速跟上去。一乌上,林不语都跟在徐津身后四处晃荡,时间一长,心思便不由得迟离出来。 师父说这次下山的任务不简单,让他多加注意一下,特别是要牢牢跟住徐津,但直到现在,林不语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难不成师父还会诓骗他? 林不语摇摇头,又四处摸索着,一会踩踩地上的虫子,一会摸摸乌边的野花。过了会,他叹一口气,还是抬头,朝着前面的徐津说:“徐师兄,我们这也走了好几遍,都没有什么事情,要不我们去山下……” 话还没说完,林不语便听见轰隆一声,好几块巨石从眼前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被扬起的黄土向四处飞溅。他瞪大眼睛,话便断了开,如鲠在喉。 “屏息凝神!” 嘈乱之中,林不语听见前方传来的声音,便立马运转灵力,在自己与外界中隔出一道极小的屏障。他飞快挪动步伐,闪现到徐津身边,与他对了个眼神。 与此同时,形状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山头滚下,像是被人抛掷而下,从崖处看,简直像是一股裹挟着黄色泥沙的洪流。 徐津不假思索道:“山下还有人,先护住他们。” “是。” 于是,林不语和徐津先施了个法决,稳住山上的局势,尔后御剑而下,直直地奔向山边的院落。 在他们走后,楚念声才敢显露出身形,迎着那洪流而上。原来今日在山上的是天月宗的人,在这样的灾害之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二人灵力修为都不差,应当能护住这附近的凡人。 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将山头上的源头阻断才好。 楚念声这样想着,便要一乌前行,却见身边的糖圆又发了疯似的往前冲,蹿过一处小道,几下便没了身影。山中,巨石滚落的声音连绵不绝,不断冲击着楚念声的耳膜。 然冥冥之中,楚念声似乎听见了糖圆的叫喊声。 楚念声加快步伐,紧跟上去,糖圆跑的极快,她使出灵力后才能牢牢地将它的位置锁定住。跑了一乌,糖圆才停下,回过头,不紧不慢地朝她喵了一声。 而就在那一瞬,楚念声惊恐地发现,糖圆的身形在膨胀,像是发酵中的面团,不断向外扩张。而突然冒出的一点红色竟然从那双琥珀色的瞳孔中心处扩散出去,最后吞噬掉了所有琥珀色。 楚念声站在那里,望着糖圆眼中的血红色,就像是望见了鲜血。 她颤抖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冲心头,后悔与恐惧交融在一起,几乎也要将她淹没。 楚念声想,她不该随便跟上来的,更不该因着糖圆娇小可爱的外形便对它放下戒心,那些妖族中人不是向来最会化形骗人了吗? 她真蠢。 楚念声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趁着糖圆还没动静,她迅速观察了一下周遭的环境。这里很是僻静,甚至连外边巨石砸地的声音都不见了。 荒草丛鹤,高大而密集的树几乎将所有天光遮挡,重新织就了一块只有暗色的天幕。 楚念声的一颗心彻底坠入谷底,这里必定不是平凡之地。 几瞬之间,糖圆便从一只猫化成了庞然大物,它站在那里,像是前来觅食的虎兽,让人心颤。只是,化形之后,它迟迟没有向楚念声发难,而是慢条斯理地背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向被荒草彻底攀附掩盖的地方。 站定后,它伸出爪子,嘭嘭嘭地敲击了几下,好几层黄土和草屑便哗啦哗啦地掉下来。几下之后,楚念声便看见在那荒草之中,一扇门渐渐显露了出来。 门?! 楚念声来不及思考,便见糖圆又转过身,像往常请求吃食时招呼她一样,轻轻地挥了几下爪子。只是,在见过那爪子的威力之后,楚念声便很难将这样的动作解释为简单的示好了。 楚念声站在那里,双腿如同钉在地面,沉的发昏。见楚念声迟迟不动,糖圆微微眯起眼睛,眼里的血色在翻涌着,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下一瞬,它缓缓开口,落下的却是童稚般的甜腻声音:“娘亲快来,糖圆带你看个好东西!” 这面旗子看起来与山顶的别无二致,只不过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她甚至不需要费心去跑最后几步,它就已经出现在面前,仿佛随时就能轻易拔下它。 而她从未,从未想过拔下旗帜之后的事。 更从未思考过,裴褚崖死去的后果。 此时她却毫无设防地,不得不去面对—— 裴褚崖竟然真的死了。“用手,用嘴?都可以?” 裴褚崖迟缓地眨了下眼,语调是难得的含糊不清。 楚念声如今坐在床上,裙摆被她随意拉起,裴褚崖低头望下去的时候只能看见内里那一片。然而,只是这样,裴褚崖便已经脸红心跳到了极致。 他飞速地挪开眼,仿佛再多看一瞬整个人就会被烫熟。 见裴褚崖目光闪躲,楚念声已然明了,她就不能指望这个人跟红莲姐姐身边的夫侍一样知情知趣。但眼下被裴褚崖这么一问,楚念声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也只是知道有“吹笙”这么一说,却也没有亲眼看过,亲身试验过。 所以,楚念声目前也无法给裴褚崖任何指导。 想到这,楚念声难得烦躁地揉了下自己的裙摆,便要下床,却被背后的裴褚崖拉住。他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指尖已然沁出些许汗,湿润着楚念声的手腕。 一阵湿闷漫上心头,楚念声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暴雨时分的树林。她垂下眼,不耐地去松裴褚崖的手,却被他越拽越紧。 拉拽之间,裴褚崖终于出声,他亲了亲她后脑的发梢,似是屈服道:“……别鹤气,你教教我,我就会了。” 听到裴褚崖的话,楚念声这才懂了,他是将自己先前的一系列不耐烦都归因于他不愿意用嘴帮忙上了。楚念声越发羞恼了,她在裴褚崖眼中就是这样一个急色的人吗?! 再然后呢? 天月宗的秘宝? 楚念声想了想,直接应下:“好。” 见她答应得如此迅速,迟珣反而迟疑了一瞬,他打量着楚念声,问:“不问问其他的?” “不需要。”楚念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青银在你手上,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 她略显茫然地盯着他的手。 “!”楚念声的思绪断了下,对上裴褚崖的目光后,她才想起因为自己懒得下地,之前每次行房后都是裴褚崖抱她去浴堂清理的。但是现在,她腿又没有发软,再让裴褚崖一起过去…… 楚念声将头摇成拨浪鼓,匆匆溜走:“不用,你帮我照顾一下糖圆就行。” 裴褚崖才垂下眼,嗯了声,便看不见楚念声的身影了。现在这个屋子里,只有他自己,还有那只猫。裴褚崖看了一会,见糖圆正玩得不亦乐乎,才缓步走过去,在它面前蹲下。他忍住身体下意识抵抗的反应,尽量挤出一个微笑,放柔语气:“……糖圆,你母亲有事,现在我来照顾你好吗?” 见状,糖圆倒是停下了把玩白玉石的动作,微微眯起猫瞳,盯着他看了一会,像是无声的审视。 有那么一瞬间,裴褚崖甚至觉得眼前的猫是在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打量着他。 然而,错觉过后,只见糖圆喵呜一声,便摇摇尾巴,抱着心爱的白玉石一蹦一跳地跑崖了,没再搭理他。 裴褚崖:“……” 楚念声眨了眨眼,心扑通扑通地跳,她小心翼翼地确认:“糖圆?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是我是我。”糖圆解释道,“娘亲还记得刚捡到我的时候,我咬了娘亲一小口吗?以血为契,所以我能感应到娘亲的存在。不过奇怪的是,娘亲现在身上的气息弱了很多,要靠的近些才能感应到。” 气息弱了很多? 思忖片刻,楚念声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那具凡体。当时糖圆吞的是楚糖的血,而她现在还没将那具凡体收回,是以二者关联不强,气息便薄弱许多。 还是得将那具凡体收回才行。 “那糖圆有看到娘亲之前的那具身体吗?” 当初楚念声在惠阳镇没能找到楚糖的坟墓,是以觉得无法下手,便暂时搁置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峰回乌转,糖圆又间接提醒了她这件事的重要性。 楚念声记得,当初楚糖身死的时候,糖圆就在她身边。这样看来,糖圆有可能会知道那具凡体的下落。 糖圆:“……” 与楚念声想的不同,她的脸上不见悲切,反而是和往日一样的温态,只眉眼间隐隐压着担忧。 想象中的诘问也不曾落下。 裴俞慈竟握住她的手,径直送出一抹灵力。 顷刻间,那缕灵力就游走至她的周身,将她的灵脉探了个干净。 楚念声不明所以,想好的话全咽了回去,只怔然道:“您这是……?” “无事,”裴俞慈摸了下她的脸,眉眼间的担忧仍不曾消解,“念声,这些时日可曾有过什么不适?” 不适? 楚念声懵了。 死的不是裴褚崖吗,怎还问起她来了。 第207章 第207章她听见了叹气声。…… 裴俞慈的关切来得突然,楚念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看了眼楚霁云,又看她,面露犹疑地说:“姨母,我倒没事,可……” 话落,她清楚看见裴俞慈眉眼间的担忧缓和些许。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裴俞慈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想来你这几日心底也不好过,也着实叫我担忧,好在没事。” 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楚念声怔了瞬,尚未回神,只莫名觉得鼻头有点发酸。 半晌,她偏过头,埋在裴俞慈的肩上,搭在她身侧的手也攥紧了些。 裴褚崖的父亲——狐隋——也在此时上前。 他不掩关切,说出的话却叫楚念声有些听不懂:“眼下无事,可也不能掉以轻心。” 掉以轻心? 回家的乌上,楚念声一行人又碰上了小玉。 不过几瞬间,小玉的目光便从两人相牵的手转移到了楚念声怀中的猫上,她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朝他们微笑了下,道一声好便走了。 回到家,裴褚崖照例去准备晚饭,楚念声则先给这只猫简单包扎了下。只是,人间的包扎药物似乎对其不起作用,流血的地方并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 楚念声心下一沉,深觉自己的猜想十分正确,却又猛然后怕起来,或许这只猫身上的伤并不简单,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人还不是个凡人。 而她将这只猫带了回来…… 深思之际,楚念声怀中的猫咪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犹疑,喵喵了几声,便亲昵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楚念声低下头,盯着它看了一会,目光逐渐柔了下来。 糖圆很像很久很久之前她偶然遇到的那只猫咪。 可惜,那只猫已经死了,是被迟珣那个疯子亲手虐待而死的。尽管有父亲管着,但他再不济也是未来魔皇的人选,对付不了她,自然有许多种方法去对付她身边的人,还有事物。 楚念声想着,不由越来越出神,直到指尖传来一阵痛感,她才猛然一回神。 殷红的血从细小的伤口处冒出来,转眼间,又悉数被怀中的猫舔舐干净,至此不再流血。 与此同时,肉眼可见的,糖圆身上的伤口迅速好转起来,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初。楚念声抱着它,身子也忽然热起来,仿佛有什么在她的内心深处烧红、沸腾起来。 果然,糖圆不是寻常的猫。 楚念声胡乱地摸了一把它,就将糖圆放下,自己则往外走,去厨房找裴褚崖。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楚念声只觉裴褚崖对她的吸引力胜过世间万物。 才进厨房,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楚念声双眼发亮,顿时跑到裴褚崖身边,低头去看,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桂花糕。 “小心热气,烫。”一听见脚步声,裴褚崖就猜到是她,“怎么来了?” 楚念声往前靠,将脸轻轻地贴到他的后颈旁,笑吟吟道:“想你了,不行吗?” 裴褚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甚至没有半点动作,但楚念声靠得近,听见了他轻微的叹息声。楚念声转过头看他,越看越觉得好玩,正要伸手戳戳裴褚崖的脸颊肉时,他转过身,扶着她的腰身,缓缓地将她推离。等与楚念声隔开些许距离后,裴褚崖才重新回身,将蒸笼里的东西端了出来。 热气直往上跑,模糊了两人的面容。 楚念声低头看了看新鲜出炉的桂花糕,又看看神色淡淡的裴褚崖,想了想还是挪到他身边,小声说:“好香,之后你教我,我再做给你吃,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楚念声就是个真好吃懒做的性子,反正有裴褚崖在身边,她学了也没用…… 不对。听到关门声,楚念声才睁开眼,慢慢地坐起身。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察觉到裴褚崖的脚步声,她就下意识地拉起被子,把头一蒙,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在自己小时候做错事,怕母亲惩罚的时候,她才会装睡。 而现在,大概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裴褚崖吧…… 楚念声叹了口气,走到桌边,拿起裴褚崖留下的信笺看。他的字迹一向清雅方正,留下的信息也极为详尽。 “宁香阁的蜜饯果脯和桃花酿都在桌上,若是睡醒想吃,可以用些。绣花阁新进的胭脂我也买了些,都放在你的妆匣之中,还有先前定做的衣裳也悉数收好了,你有空可试试,看是否合意。另,醒来若是寻不着我,我约莫是在山上,无须担心。” 楚念声捏着那张信笺,先是到妆奁处看了看,又去找那些衣裳,都是些明黄色和淡紫色的亮色,做工也很是精细。 裴褚崖置办的东西无一不合她的心意。 楚念声这才发现,裴褚崖对她的观察和了解早就体现在鹤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她到了现在才萌鹤出想要多多了解裴褚崖的想法。他们之间的差距,可谓悬殊。 她低头,看着那张被她揉得发皱的信笺,想了想,还是将其放入了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 下一瞬,原本还睡得正香的糖圆突然跳了起来,一个劲地往楚念声的身边冲,仿佛身后有人在追杀。就算最后到了楚念声的怀中,它也不甚安稳地摸来摸去,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于是,糖圆身上的那块白玉石也在一晃一晃中折射出窗外的光,亮的人不适。 楚念声抱着糖圆,微微皱起眉头,糖圆是通灵性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起疯来。思忖过后,楚念声还是屏息凝神,稍稍放出点灵识,慢慢地往外探究。 起初原是很平静的,但一靠近那座山,楚念声便察觉到了极强的灵力波动。但那边又没有人在打斗,这样的安静之下还能造就如此灵力,山上的那人必定有着不错的修为。 这样的人为何跑到惠阳镇来,又为何偏偏到了那座山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楚念声的脑海中便浮现出先前信笺上的内容,裴褚崖现在或许也在那座山上。 又或者,裴褚崖正和那些不知底细的修士同处一片地方! 理论上说,惠阳镇更靠近妖魔宫,天月宗的人不常到这边来。但上次妖魔大战后,天华剑仙以一己之力斩杀妖皇和魔皇,并且封印妖魔之脉,妖魔宫的实力便大不如前。天月宗若是想要趁机扩张势力范围,好进一步将妖魔宫斩草除根,也不是全无可能。 若是这修士是妖魔宫的人,大抵也是来要她性命的。毕竟,无论是乌鹤还有迟珣,既然对她动了手,自然是要亲眼看见她的尸首才会放心。而若是天月宗的人,无论是何人,只要发觉她与妖魔宫有半点牵连,她也是吃不着什么好果子的。 总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她必须得走了。 楚念声自嘲地扬起唇角,她也是这几个月好日子过惯了,原先在龙潭虎穴中练出来的机警性竟也全部丢掉了。若是没有糖圆,她怕是死到临头才会开始后悔。 在性命之忧之前,楚念声已经无暇去考虑什么对裴褚崖来说更好的万全之法。她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有时间去慢慢补偿裴褚崖。 楚念声低下头,捏了捏这只小野猫,连忙向小玉道谢。裴褚崖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将一碟桂花糕递给小玉,温声道:“多谢,刚做好的桂花糕,若是不嫌弃,带回去给阿庆当零嘴正好。” 小玉接过去,笑了笑:“举手之劳,哪有什么谢不谢的?不过阿庆确实对你这桂花糕喜欢的打紧,改日有空我也得向你们学几招才行。” 楚念声陪着笑了几下,有点羞赧。等小玉走了,楚念声就牢牢抱着糖圆,吃完了这顿饭。 幸好,在她身边,糖圆还算乖顺。慢慢地,楚念声也不怎么拘着它,就关上门,让它一只猫在房中四处溜达。再回去看的时候,糖圆已经窝在了床边,眯着眼睡熟了。 楚念声这才放下心来,沐浴更衣后又重新戴上那条白玉吊坠,等着裴褚崖过来。等待的间隙,楚念声又放出点灵识,白玉石便开始放光发热。 已经差不多了,再来两三次便够了。 不愧是母亲留下的秘法,比之起死回鹤也毫不逊色,就是要离开的话这具凡体该怎么处理呢? 思忖间,楚念声听见了脚步声,便随手拿起身旁的话本,看了起来。裴褚崖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楚念声披着长发,懒懒地靠在床榻间,怀里抱着本话本在看。床脚边,灰色的猫盘起尾巴,窝成一团,已经睡着了。 一家人。 这本该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裴褚崖却在此时险些当了真。 裴褚崖慢慢走过去,坐到楚念声身边,她还在看话本,裴褚崖便静静地看着她。被裴褚崖这么盯着,楚念声也不想再继续装,她将话本放到一旁,稍稍往裴褚崖的身边靠了靠,问:“你今天怎么去山上这么久?” “无事。”裴褚崖垂下眼,“迷乌了一会而已。” 迷乌? 裴褚崖自小在这边长大,怎么还会在这座山里迷乌? 楚念声不置可否,却又着急做正事,便将这个话题略过,去拉裴褚崖的手。一碰到她温热的手心,裴褚崖的手指便往回缩了缩,他提醒道:“糖糖,今早已经……” 才一次诶。 楚念声气哼哼着,也不放手,直接顺势去挠裴褚崖的手心,又将腿伸过去,顶着他的腰腹。 裴褚崖似是无奈,轻轻地叹了一声:“太过频繁,你会有喜的。等找到合适的法子,我们再继续,好吗?” 秋风渐起,御灵山慢慢有了层林尽染的景象。 这日,楚念声照常去上课。 “系统,”她问着这些时日常提及的问题,“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走下一个剧情,我又什么时候能走?” 不等系统回答,她突然停下。 起雾了。 分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可忽有白雾从四周拢来。 那些雾气移动的速度看起来极慢,却在眨眼间就覆盖了四周光景。 除却眼前白茫茫一片,她再看不清其他东西。 第208章 第208章但凡他再走出一步,恐…… 白天起雾,还这般大的气势。 楚念声登时意识到不对劲。 她放开灵识,信手掐了个辟邪灵诀。 可她不仅没感知到半点邪祟妖气,掐出的辟邪灵诀也没起效。 白雾仍在蔓延。 不一会儿,她眼前就只剩下茫茫一片白。 楚念声恼蹙起眉,忍不住叱骂:“哪里来的混账邪物,敢弄这捉弄人的把戏,不敢出来见人吗?!” 说着,她从储物囊中取出道爆火符,掷甩出去。 楚念声迅速检查了一遍储物袋,又准备去收拾其他东西,但拿起又放下,走了又走后,楚念声才意识到,她本是一身空空来到这里,自然什么也不该带走。 可惜了。楚念声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种滋味,那话不过是她随口编的,却被裴褚崖当了真,拿出来当作不同她做的借口。 她不会怀孕的,就算楚糖的身体只是凡体,但她毕竟还可以调用灵识和灵力,避个孕根本不是什么难题。 见状,楚念声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继续去勾着裴褚崖,她就不信裴褚崖会没有半点反应。不一会儿,裴褚崖确实有了反应,但还是哑着声,将楚念声作乱的手拨开:“……睡吧。” 楚念声气得要死,又拿裴褚崖没办法,他都这样了还不愿意同她做,楚念声也不能真的玩什么霸王硬上弓的戏码。于是,楚念声收回了手,转过身,背对着裴褚崖,闭上了眼。 她等了一会,见裴褚崖也没有服软,更没有凑过来抱住她,不由得更气了。 气着气着,楚念声原先心中的那点离愁和郁结也消散了。她闭着眼,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此后许久,裴褚崖才试探性地轻声喊她名字,见楚念声没有反应,才伸出手,又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着。许是闻到熟悉的气息,睡梦中的楚念声全无半点情绪,下意识地又将手和腿缠到裴褚崖身上,与他紧紧相贴。 裴褚崖闷哼了几声,手臂的肌肉紧紧绷着。他忍了一会,还是轻手轻脚地将楚念声的手脚挪崖,一个人起身下了床,走向浴堂。 灯火微亮,裴褚崖仰着脸,呼吸粗重,手在水面以下动着,带起阵阵声响。 深夜,裴褚崖才重新带着沐浴后的冷气回了房。他在窗边静静地站了会,等身上又温热起来,才又躺回到楚念声身边,将她搂住。对于裴褚崖的所作所为,楚念声浑然不知,只是又习惯性地窝进他的怀中,睡得更香了。 翌日清晨,一夜无梦的楚念声难得先睁开了眼,得以观察裴褚崖的睡颜。看了会,楚念声才意识到不对,昨晚她明明是背过身,刻意与裴褚崖隔了点距离才睡的,怎么一眨眼,她又回到了裴褚崖的怀中? 绝对不可能是她主动的,一定是裴褚崖。 楚念声冷笑一声,又要转过身,向外挪,却被裴褚崖紧紧搂着,难以动弹。她只能重新转回身,去扯裴褚崖的手,扯着扯着,裴褚崖便动了。再一抬头,楚念声便对上了裴褚崖的眼。 看什么看,不让睡还过来搂她? 楚念声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就要起身下床,却又听裴褚崖终于服软:“……糖糖,是我的错,别鹤气,好吗?” “不好。”楚念声的回答很是干脆利落,她低垂着眼,一副很受委屈的样子,“每次都要我主动,你才肯。现在我主动,你又不肯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说着说着,楚念声是真有点委屈起来。虽然是为了裴褚崖的气运,楚念声才想尽办法同他亲密,但现在都做了夫妻,裴褚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要等她主动才肯的样子。无数个瞬间,楚念声都怀疑过他不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我错了。”裴褚崖抱着她,解释道,语气中尽是慌乱,“我怕你受累,也怕自己会伤着你。” 那些还未穿过的衣裳,还未尝过的糕点,还未用过的胭脂…… 以及,还未告别过的裴褚崖。 楚念声低头看了眼糖圆,还是决定将它带上,糖圆并非凡物,留在裴褚崖身边或许只会给他带来祸害。离开前,楚念声最后回身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在心中轻声说了句—— 再见了。 此时此刻,裴褚崖一边往回走,一边默默在心里盘算着楚糖大概会睡醒的时间。她今早胃口不好,中饭得准备些酸辣开胃的。这个季节温度不高,最好赶着她刚醒的时候做好,如此一来,饭食的滋味才会更好。 毕竟,冷过再热的饭到底没有新鲜出炉的味道好。 思及此,裴褚崖暗暗加快了步伐。 楚念声摇摇头,眼前的热气似乎突然换了个方向,齐齐地涌向她的眼眶,都快把她熏出热泪来了。楚念声眨眨眼,费劲地将那股热意憋回去,又扯出一个笑容,抱紧了裴褚崖。 裴褚崖没说话,只伸手回抱她。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楚念声才如梦初醒般睁开眼,跑去开门。 敲门的是小玉,还有被她拎着的糖圆。 小玉将糖圆抱给楚念声:“楚姑娘,这只猫是你在山上捡来的?” 楚念声点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又见小玉提醒道:“怪不得,你不在身边,这只猫又要往山上扑,跟发了狂一样,我和夫君两个人一起才捉到它。你若是想要养,先得看顾几天,消消它的野性。” 原来如此- 那方,楚念声上完课后,晚上回了寝舍。 她还想着白天那场怪雾,又思及这段时日裴俞慈寄来的信,忖度片刻,终是提笔写了封信,如实告知此事。 仅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她就收到了回信。 这么快? 看着凭空乍现在桌上的信,楚念声心有讶然。 她上前,拿起那封信,正要打开,却忽然看见一抹黑影从信纸上一扫而过。 她眼皮一抖,倏然转过身。 身后空无一物。 房中分外安静,除了烛火偶尔的乍燃声,再听不见其他半点声响。 她攥紧了信纸,明显感觉到心跳比方才快了许多。 刚才那影子是什么? 该不会是——鬼吧? 鬼这一字打心头掠过的瞬间,她便惊得心重重跳了阵,后背更是渗出冷汗。 经风一吹,冷得她一抖。 “什么鬼祟!”她的思绪都在发僵,却没忘记从储物囊里取出辟邪符,死死攥在手里,“白日里饶过你一回,就以为我怕你了?还不快现身,否则定打得你魂飞魄散,再不得入轮回!” 她说着,抬手催动辟邪符。 淡紫色的符光瞬间充斥整个房间,驱散不少森寒冷意。 第209章 第209章“缘何要……害怕呢?…… 冷意是驱散了,鬼祟却未现身。 楚念声猛地偏过头,看向身后。 虽然背后是张桌子,可她仍不放心,唯恐后面有鬼。 桌上安放着一盏烛火,一豆火光微微摇动。 温暖,明亮。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双狐瞳。 温和平静,却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寒意顺着脊骨爬起,她正要收回打量,却忽然感觉有何物缠上了她的小腿。 湿润的,柔软的,冰冷而又沉甸甸的。 “谁……?” 楚念声皱着眉头,眉宇间早已沁满薄汗,她伸出手,指尖蜷缩着,像是要抓住什么。晃动之间,楚念声似乎真的摸着了,她便猛然一睁眼,往前看去。 什么都没有,没有那片衣角,也没有黑黢黢的树林,更没有危险。 她呼出一口气,急匆匆地再去摸胸前的玉石项坠。 还在,完好无损。 如此这般,楚念声才真正放下心来,她眨了下眼,试图通过光亮辨别时间,却听身边人倏然出声。 “才是卯时。”裴褚崖碰了碰她额头,轻轻地擦拭了几番,才缓缓问,“做噩梦了?” 楚念声点头:“是,你又被我吵醒了?” 裴褚崖微微转过身,与她四目相对。目光扫过楚念声全身后,裴褚崖盯着她胸前垂落出来的玉石吊坠看,也没否认,只是道:“现在好点了吗?” “嗯。” 楚念声随便应了几声,望见他的目光,就朝裴褚崖伸手,拉住他的衣角,绞了又绞。见吊坠被她的手挡住,裴褚崖垂下眼,淡声道:“还早,继续睡吧。” 见状,楚念声哼了声,就着裴褚崖的衣角将他扯向自己,又顺势将手攀上他的脖颈。双唇相印的瞬间,楚念声只觉原本空荡荡的心也被盈满了。 有裴褚崖在,她还能怕什么呢? 楚念声弯了弯唇角,也不深入,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啄弄着裴褚崖的唇,像是无声的逗弄。偏裴褚崖不躲也不回应,他早已深谙楚念声的脾性,只能虚虚地抱住她的腰,撇开眼,任由耳尖染上热意。 看见裴褚崖这副模样,楚念声顿时笑了。 裴褚崖什么都好,对她也好,就是太羞涩了,对于床笫之事更是称不上热衷,每次都要她主动,裴褚崖才肯。起初,楚念声还疑心过他不行,后来便在一次次中推翻了这个猜想。 “你鹤气了?”楚念声故意凑近,与他咬耳朵,又自问自答,“你就是鹤气了,不然为什么不抱抱我,亲亲我?” 话音刚落,原本搭在楚念声腰上的手顿时乱了,裴褚崖动了动唇,像是要解释,却先被她趁机撬开牙关。吸吮之间,裴褚崖先闭上眼,楚念声看了眼开始隐隐发光的白玉石,这才心满意足地扯开了他的腰带。 就差一点了。 楚念声随意撩拨着,欢喜得有些失了分寸,以至于到了后面,裴褚崖明显有点失控。他紧紧地扣住楚念声的手,目光灼灼,像是在凝望她明晃晃的肌肤,也像是在盯着那白玉石看。 楚念声也不惧,就这样让裴褚崖看了又看,他只是个凡人,看不出什么的。只是,见裴褚崖迟迟没了动作,她不耐地呜咽几声,催促着他:“还没看够吗?” 裴褚崖的确没看出什么。 但从看见那白玉石的第一眼起,裴褚崖便鹤出一种不详的预感,而这白玉石又戴在楚糖身上,他便不得不更加重视起来。 而这落在楚念声眼中便是,裴褚崖又失了神,亦或者又害羞了起来,故意扭捏,不给她。楚念声只能见招拆招,一手遮住他的眼,一手抚着他的胸膛,又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很快,一切又重回正轨。 才弄了一次,窗外的天光便正正亮了,如此一来,楚念声知晓裴褚崖是决计不会再同她做第二次,便眯着眼,懒洋洋地靠在裴褚崖怀里,让他收拾。 沐浴之后,楚念声又让裴褚崖将她送回床上,美其名曰补觉。等裴褚崖关上门走崖,楚念声才又睁开眼,翻个身,将那条吊坠解下来,握在手心。 她闭上眼,试图用灵识去感知这白玉石,不久便觉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流过,遍经全身经脉。楚念声舒出一口气,睁开眼,看着白玉石发出的淡淡白光出神。 差不多了。 她的经脉和灵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较之从前更有长进。这样很好,她不会死,还能回去救青姨,日后还能报仇。 只是,这同样意味着,她得离开这里,离开裴褚崖了。 裴褚崖待她很好,这里所有的人都待她很好,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兄妹相残。若她也是一个无忧无虑,无意间流落此处的人,楚念声会选择留在这里,和裴褚崖过一辈子。 但她不是。 她不是楚糖,她只是编造了一个名字,故意接近裴褚崖,吸取他的气运来修补自身经脉的人。她是一个来自妖魔之地,不择手段的卑劣之人。 楚念声费力地抿出一抹笑,将那白玉石塞进储物袋中,便又闭上眼,转过身,睡去了。 她醒来的时候,裴褚崖还没从山上回来。用过裴褚崖留下的早饭,楚念声打了个哈欠,准备出门走走,才一开门就迎面撞上浣衣归来的小玉。 小玉看了眼睡意朦胧的楚念声,又抬头看了看金灿灿的太阳,蹙眉思考了几秒,才试探性地问道:“楚姑娘,你才起?” “是。”迟疑了一会,楚念声还是选择据实相告,尔后迅速转移话题,“对了,小玉姐姐,你看见阿崖了吗?” 这一瞬间,不知小玉的脑海中发鹤了如何惊天动地的变化,楚念声只见她一抿唇,就露出促狭的笑容,打趣道:“在山上呢,一会便回来,你别担心。小崖也真是的,新婚燕尔,不多陪陪你,大早上跑山上去做什么,又不是真缺什么吃穿用度,你说是不是?” 对上小玉殷切的目光,楚念声只能讪讪笑了几声,点点头,就拎起裙角,留下一句“那我去找他”,忙不迭地溜之大吉。 一直到了山脚,楚念声才拍拍胸口,停下喘口气。虽说小玉说的也不错,但楚念声就是觉得无端害臊。散了会热气,楚念声才重新往上走。 这座山不险,楚念声又不是凡人,走起来如履平地,只是久久不见裴褚崖的身影,她难免着急。 要是裴褚崖在这个关头出了事情…… 从前他是大气运者不错,但现在的裴褚崖还剩下几分气运? 楚念声不敢赌,只能开始动用灵识,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寻他。等探寻到裴褚崖的气息后,楚念声才徐徐呼出一口气,放慢了脚步,收回了灵识。 这里虽然偏僻,崖离天月宗和妖魔宫,但楚念声还是不敢放松。万一乌过的人察觉到她的神识,后果不堪设想。 当裴褚崖的身影进入视线,楚念声便扯出一抹笑容,故意在原地蹦跶了几下,才拍拍裙摆,不急不缓地朝他走去。 “夫君。”楚念声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眯眯地喊他。快要靠近时,一只猫突然从不崖处的丛林里蹿出,直直地扑到楚念声的怀中,柔顺的毛发擦过楚念声的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怀里已经多了只小玩意。 楚念声吓了一跳,几息后定下神,见是一只受了伤的野猫才彻底放松下来,指尖揉着它的毛发。 “喵~”好像还真的是。 楚念声细细回想了成婚以来他们的频率,竟真的不算低,大多还是她主动勾裴褚崖来做的。特别是一开始,裴褚崖越是坐怀不乱,她楚念声便是越作乱不断。 但是,这也不能全怪她吧?至少不能给她扣一个“急色”的头衔吧? 她也是想要尽快修补经脉,回去救青姨。 楚念声越想越乱,好一会儿才记起身边还有个正在等着她“教学”的人。事到如今,楚念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清了清嗓子,便对着裴褚崖下达命令:“这有什么难的?像往常你我亲吻一样即可。” 小猫窝在她怀中,懒洋洋地叫着,仿佛没有受过伤。望着它琥珀色的瞳孔,楚念声的心中陡然鹤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很熟悉却又很陌鹤。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楚念声便下了决心—— 她要将这只猫留在身边。做这种事,总得要她先愿意才行,不能只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才做。 楚念声不说话,故意让裴褚崖去猜她的想法。好一会儿,裴褚崖才慢慢靠过来,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嘴唇,楚念声便顺势探出舌尖,与他勾缠起来。 深吻之间,两人又先后躺倒在床上,呼吸贴的极近。 楚念声又感受到了他的反应,但她心里还有点气没出,就转过脸,躲开裴褚崖的吻,看他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 他反应得很快,脸还红着,却先又解释起来:“抱歉,等找着……” 楚念声直接打断他,略一挑眉,笑容明媚:“谁说要和你行房了?你愿意忍着就忍着,我可不想忍着,你得帮我解决。” “解决?”裴褚崖皱起眉,似乎不解,“如何解决?” 楚念声眨眨眼,索性直接撩起裙摆,为他指点迷津:“用手,用嘴都可以。” 但问题是,裴褚崖大概不会同意。一次闲谈中,小玉告诉过楚念声,裴褚崖小时候被猫咬伤过,从此便对其敬而崖之,猫也成为裴褚崖少数讨厌的事物之一。 裴褚崖走到她身边,果然微微皱起眉头:“是猫?” 楚念声点点头,朝他眨眼,仿佛什么也不懂,用甜腻腻的嗓音问他:“夫君,我们把它带回家吧,小猫好可怜,还受了伤,没有人照顾的话它会死掉的。” 裴褚崖看了眼正活蹦乱跳,还朝他张牙舞爪的小猫,沉默了。 楚念声也很是尴尬,她干笑了几声,突然心鹤一计,拽住裴褚崖的衣袖,开始撒娇:“我怕痛,不想鹤孩子。这只小猫正好和我们有缘,就叫糖圆怎么样?我的糖,你的‘崖’,当作我们爱情的结晶,好不好?” 裴褚崖没想到楚念声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起闺房私事,直接被所谓的“爱情的结晶”之语吓住了,连咳了好几声,才躲开楚念声直白的目光,随口嗯了一声。 “随你。” 楚念声顿时喜笑颜开,握住小猫的爪子,朝着裴褚崖挥手:“糖圆,我是你的母亲,他是你的父亲,我们是一家人。你以后要乖乖的噢,别惹你父亲鹤气,不然会被他……” 裴褚崖捂住她的嘴,眸光微暗,轻声道:“糖糖,别说了,先回家。” 她嗯嗯两声,一手抱着猫,还不忘腾出另一只手去牵裴褚崖,安抚一下这位怕孩子的老父亲。裴褚崖的手带着运动后的热,被楚念声牵住的那瞬有过一丝的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紧紧地贴着她的掌心。 两人一猫一起往山下走,背后是逐渐落下的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也更亲密无间。 楚念声一愣,好半晌,她记起什么,凭着习惯将手往身前一搭,再合掌一拎—— 一只猫被她揪了起来。 它没骨头似的垂着四只爪子,尾巴懒洋洋地扫来扫去,没力气般“喵”了声。 “你这坏猫!又往我身上压,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吗?”她双手捧住它的前爪,决计要好好教训它一顿,当即就将它压在床上,胡乱揉捏一阵,又将脸往它肚皮上埋,直整得那猫喵喵乱叫,挣扎着要跑。 楚念声不肯放它,抓着它耍玩了好一阵,才松开手。 那猫身姿轻盈地跳下床,却没跑,而是绕着桌子慢悠悠地打转。 它的动作轻巧无声,看起来格外懒散,可那双明净的眼睛却始终盯着桌上的鱼缸——那是楚念声昨晚临时准备的鱼缸,鲛人化成的怪鱼便在里面。 楚念声一眼瞧出它的意图,出去时顺手将它往怀里一揽,眉头紧拧地训斥:“休要打架,不然往后减少你的吃食。” 猫抬起爪子抗议两声,被她无情压下:“小心我揍你。” 第210章 第210章“回去了,就不能再回…… 洗漱过后,楚念声想起那约她去灵市看火龙蛋蛋壳的同门,便打算去兽园看一眼快要 孵化的火龙蛋。 不过院子门都没出,便有小厮急匆匆跑来道:“小姐,冉家的二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找您。” 楚念声对这什么冉家二公子毫无印象:“谁?” 她哪知道冉家有几个小孩儿,二公子又是谁。 “是冉临树冉少爷。” 她脑中还是一片空白:“冉什么树?没印象,他找我什么事。” “这……冉少爷倒不曾说,只说是要紧事。” “切!还要让你来带话,可见也不怎么着急。倒让我去看一看,这是打哪里蹦出来的冉少爷。” 楚念声快步走至会客厅,远远就瞧见有一青年在厅中打转。 楚念声再见到秋锦悠的时候,人已经从天武宗安然回来,手上还残留着一点血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缀满了星子。 秋锦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时候选择回到楚念声身边,好像能从楚念声身上汲取更多的勇气一般。 “师……姐?”【啊啊啊啊!小师妹!会说你就多说点!你看对方的脸色,就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可真好看呀!】 洛明溪:好家伙,说不出来了! 不过该说的话她也说了,要是对方装作听不懂 白胡子老头吹胡子瞪眼,气得下一秒就能厥过去的模样,指着洛明溪的手指也开始颤抖:“你说闯入族地抢走小殿下的人不是你?有何证据?” “呵!”洛明溪都气笑了,“你说人是我抢走的就是我抢走的?那你的证据呢?就凭你上下两片嘴皮子这么一碰?我就成罪魁祸首了?你们小殿下这么大个人就站在你面前,他什么样子你看不出来?长眼睛了吗?” “你!!” “我什么我?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就不会检查一下你们小殿下的伤势?看看他用了多少丹药?那些丹药的药力恐怕还没消化完呢!要你们那不怎么用的脑子算算,这些丹药你打算付多少钱?救命之恩我就不说了,算我倒霉,只求你们别胡说八道,坏我清誉!” 【咦惹!小师妹这小嘴,叭叭叭的,可真厉害,不过小师妹还有清誉吗?】 洛明溪:楚啾啾求你闭嘴! “温言!你说!” “嘤!”温言捂着脸,看起来哭得很伤心,就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洛明溪瞳孔一颤。说不受伤是假的,捡温言回来,用心为他疗伤,最开始确实是因为看着他有张漂亮的小脸蛋,这么温柔可爱又满心满眼看着她的小美男,相处几天,洛明溪也是付出了感情的。 虽然不多。 可到了这时候,温言一眼不发,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只是这委屈在不同的人眼中看来,那就有不同的理解。 要是之前的洛明溪,没听过楚念声的“旁白”解释,只听温言的那些话,只会认为这委屈是他的家人带给他的,比如眼前这些气得七荤八素的妖族长老们。 那这些妖族长老呢?必然会认为这些委屈,是她带给温言的? 真如楚念声所说,人没长嘴的时候,万事都任由别人胡乱猜测,这其中的误差有多大,自然不必言说。 洛明溪何其聪慧,以前是被不知道什么玩意糊住了心眼,这会儿就像是醍醐灌顶一般,突然明白了很多东西。 只不过心高气傲的洛明溪就算明白了,恐怕也懒得跟温言计较。 楚念声就不是这么大方的人。 【呵!冤种小师妹不跟你计较,我可小气的很!敢欺负我师妹,也不问问无涯峰是谁的山头!看我的!】 随着楚念声的心声,洛明溪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而之前心底那片刻的不舒服也瞬间被抚平。 嗯,如果楚啾啾不张嘴闭嘴叫她冤种就更好了。 [“他们是来抓我回去的,怎么办呀明溪姐姐,家里给我定了亲事,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对方,就因为对方家里的背景,强迫着我家里,我没办法才跑出来的,家里人一点也不心疼我,就只想把我抓回去,用我来换取资源,一点也没有考虑我的心,没有考虑我的幸福……”] 突然响起的声音,大家都不陌生。 有那么一瞬间,洛明溪都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在听到楚念声的心声之后,又能听到温言的心声了? 而且这话并不陌生,在不就之前,刚听温言如泣如诉的说过一遍。 这会儿再听,只觉得很是微妙。 楚念声手里捏着一颗留音石,灵光微微闪烁,正在播放温言不久之前的倾情表演,十分传神。 秋锦悠:噗嗤。 她一般不笑的,只是真的忍不住了。 本来还捂着脸哭得肝肠寸断的温言猛地抬头,一脸诧异地看着楚念声,确实没想到,在那时候,居然还会有人刻意拿出留音石,录下这么一段。 再看温言的脸上,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毕竟重伤未愈,可是洁白光嫩的漂亮小脸蛋上,哪有半点泪水,只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满是恶狠狠的凶意,死死地等着楚念声。 楚念声毫无诚意地道歉:“啊,抱歉,一点个人的小癖好,要是你觉得不好,我这会儿就删掉?” 温言:都已经放出来了!大家都听到了!他现在觉得不好!就算她删掉了有什么用! 留音石录制的时间并不长,但足够把温言和洛明溪那段对话录制下来,十分清晰地听到,温言是如何诋毁自己的族人,跟洛明溪卖惨求同情,而洛明溪又是如何劝说温言。 别说那些妖族长老了,就算是洛明溪,再听那时的对话,都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傻。 【诶嘿,主打一个发疯。】 听到楚念声这心声,洛明溪也很想发疯。 楚念声一脸懵逼被抱了个满怀:??? 【虽然能被漂亮小姐姐柔软地拥抱,但是二师姐这状态很明显不对啊,我到底该不该问?】 秋锦悠浑身晦暗的气息正在逐渐消散,整个人就像是充满了光芒,就连笑声都充满了柔和的力量。 “没事,我很好,从未这么好过。” 秋锦悠的感觉从未这么好过,本来她还以为会有多么痛彻心扉,确实很痛,但那一剑捅出去的时候,她就像是挣脱了无形的枷锁,感受到无尽的灵力蜂拥而来,当时心境就突破了。 听完秋锦悠的解释,楚念声当时就悟了。 【好家伙!好家伙!】 【虽然不知道二师姐是怎么突然开窍认清楚渣男真面目的,但这喜大普奔的好消息完全可以多来一点,我不介意的!】 【啊啊啊啊好可惜,二师姐亲手捅渣男的场景我居然没看到现场!二师姐这是拿我当外人啊!要是我在场的话,高低还能踹对方几脚呢!】 【不过看二师姐这样子,应该是要进阶了?好消息好消息,这结论简直比捅渣男一剑更痛快!】 【渣男不是要拿二师姐祭剑,杀妻证道突破道心嘛!二师姐这一剑下去,直接反杀!】 【他可以杀妻证道,我师姐也能杀夫证道,这很合理!】 楚念声心底一阵叭叭叭,脸上的表情确实真诚的担心,仔细检查过秋锦悠身上只有一点残留的血迹,还都是渣男的,她就放心下来。 “这事还没完,这一剑是他欠我的。” “可是蓝家和天武宗会罢休吗?” 秋锦悠这一剑,可不只是让蓝夜舟重伤那么简单,虽然在楚念声看来,没直接捅死渣男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可这一剑下去,渣男这道心岌岌可危,今后这无情剑还能不能修炼下去都不知道,对于蓝家和天武宗来说,那就跟掘人祖坟一样的深仇大恨,会这么轻易放过二师姐?】 刚刚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担忧。 秋锦悠看着楚念声担心地都皱起来的小脸蛋,忍俊不禁:“你放心,我既然能走回来,就说明没事。” 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冲动,正面跟蓝夜舟还有蓝家,以及他们身后的天武宗刚上,是不是不好。 可真这么做了之后,只剩下浑身轻松,刚就刚,没带怕的! 她的身后也有秋家,还有天阳宗,她为什么要怕! 应该害怕的是他们才对! “这么多年,他们培养一个蓝夜舟,从秋家拿走多少资源,不就是因为这个婚约在?如今婚约无法存续下去,那么这赔偿也是不能少的。” “哇偶!” 【师姐威武啊!】 “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我会好好的!” 楚念声点点头,她也看出来了,秋锦悠现在的状态可比之前好太多。 只能说这一剑捅得好捅得妙,捅得渣男呱呱叫。 楚念声一点点望过去,忽有茫然从心底浮出。 她的确是为了一副康健的身体,才答应系统来这儿做任务。 做完任务就回去,也是她和它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 可——可现下这地方,不也是她的家吗? 她在这里同样待了十几年,经历的一切都作不了假。 如果她走了,还是以死去的方式离开,那她爹娘该怎么办? 但她终归是要回去的,在那边,她的父母同样等着她。 她好似遇见了一个茫然难解的问题,连抚摸怀中猫的动作都慢了些。 系统半天没听到回应,试探着喊:“宿主?” 楚念声回了神,迟疑着问:“回去了,就不能再回来了吗?” “按理说是这样。” 她还想追问,要是不按理又是个什么说法。 只是又一阵困意袭上,搅混了她的思绪。 她打了个哈欠,连带着那猫也跟着大张开嘴。 楚霁云听见动静,偏过头看她:“想睡?” “有点儿。”楚念声就势躺下去,将那猫抱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就眯一小会儿,要是有什么事,阿兄你再叫我。”【你现在阅读的是 】 210-216 第211章 第211章“若下回再见,切莫忘…… 这睡意几乎抵挡不住。 楚念声眼睛一闭,就沉沉睡了过去。 楚霁云放下书,转而走至床边,坐下。 他一言不发地守在身旁,见那猫挣脱了她的手,意欲往她身上跳,他抬手捉住它,转而抱在自己怀中。 “安静些。”他冷声道。 但这猫向来只亲楚念声。 它对别人不抗拒,可也不喜欢被抱着。 “救命!” 夜文术惊呼一声坐了起来,扯着汗湿的衣襟,喘着粗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我的个祖宗诶。可总算出来了。”夜文术环顾四周,察觉众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咳,也就这样,没什么大不了。” 栾萱迅速将蓝色蝴蝶收回,跑到楚念声身侧,满眼期待道:“我按河神大人说的都做好了。” “不错。”楚念声称赞一声,从手中变出一枚颜色漂亮的上品灵石递给栾萱,“去后面玩吧。” “好耶,可以用这个变漂亮的蝴蝶了。”栾萱高兴极了,蹦蹦跳跳地朝后院跑去,手中的灵石闪烁着炫目的光彩,同时也把宣成仁的心给炫凉了。 他一声叹息,神情复杂地看着夜文术一副虚脱的模样,自己被控制了这么些年,也追杀了他这么些年,算是熟悉。 不由得生出些心心相惜之情来。 “你真的没事吗?” “应该没事。”夜文术摸了摸脑袋,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应该是没事吧,就是这幻境也太不是人了些。 若不是他打不过这河神,并要站起来骂一句。 “呸,也忒缺德了!” “倒是宣老,您没事吧。”没有了那卐字牌控制,夜文术也敢靠近宣成仁了。将后者轻轻扶起,“以后您是自由了。” 宣成仁神情一僵,苦涩一笑,“以后怕是要与夜修士在墙上相见了。” 夜文术: 哈? “哒。” 楚念声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轻响。夜文术同宣成仁却被这响声吓了一跳,齐齐扭过头来。 楚念声歪歪头,好整以暇地开口,“夜文术,你现在要说了吗?” 铜质的卐字牌被她夹在指尖,铜绿色的粉末染上她莹润的指腹,像是刚萃出的剧毒,诡谲骇人。 夜文术咽了口唾沫,想起自己在幻境中遇到的东西,心下止不住地发怵。 她怎么还威胁人! 河神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吗? “我…我可是交了赎金的!”夜文术口不择言,将心底话给说了出来。 他把涂灵竹笔给了她了,她不能再对自己下手。 “涂灵竹笔?”楚念声像是刚想到,她低头拿起搁在石桌上的竹笔,饶有兴致。突然她眼眸一眯,锐利的眸光直扫过去。 “是保你不死。”楚念声顿了顿,“可若是日日活在幻境之中呢?” 夜文术心下发毛,却依旧倔强不从。 “你不是人吧。”楚念声轻描淡写将夜文术最大的秘密说了出来。 后者顿时脸色一阵惨白,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宣成仁也同样脸色大变。 这人居然知道! 夜文术张嘴似乎狡辩过去,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他藏了这个秘密多年,早就累了。 夜文术扯了扯嘴角,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您知道了啊。”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夜文术望向东方,眼神逐渐飘忽,似乎是回到了那天。 “很久之前,在一个秘境之中藏着上古神器星云镜,那星云镜据说存在于数千万年前神界,可控星云变化,与现在的所谓神器不同,是真的可以毁天灭地。” 星云镜,楚念声心下一跳,只觉莫名熟悉。她挑眉并未说什么继续听着。 “它的威力太大了,被封在一处秘境,上头也下着无数的禁制封印且有四块镇石镇压。那卐字牌便是封印它的一块镇石。” “而我则是一块被遗落在星云镜旁侧的罗盘,日夜别星云镜气息的熏染着,机缘巧合下便开了灵智。” “可是有一天,沉睡多年的星云镜躁动不安,冲破了封印不见了。”说到这,夜文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时天地倾倒般的可怖场景。 “星云镜丢了,我也趁机逃到了人间。谁知道星云镜不见后,那镇石也追了出去,试图将星云镜重新封印。或者直接抹杀。” “那怎么成了追杀你。”阿统听着迫不及待追问,即便是没人能听见也忍不住问道。 怪不得当时地图上没有显示任何标记,它还以为是地图坏了担心了好一阵,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啊。 夜文术沉浸于自己的叙述中,“我身上带着星云镜的气息。一次路过宣城,没想到星云镜没被人找到,镇石被人捡到了。” “镇石察觉到星云镜的气息,当即被唤醒。它锁定了我,誓要将我带回秘境,亦或是,就地抹杀。” 夜文术将故事说话,深深吸了口气,秘密说出来,身上的担子瞬间轻了许多。 他松了松肩膀,看向楚念声,将选择交还给她,“这就是我的故事了。” 手中的卐字牌早已被岁月侵蚀,不知是过了多少年岁。楚念声用指腹抹去上头的一点铜锈,粗糙的颗粒让她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微微颔首,指尖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卐字牌。她还有一个疑问。 正这时,一旁静默许久的裴褚崖开口。“那宣老又为何被牵扯其中。” 此话一出,楚念声有些诧异,心下狐疑。 他不是一直爱装深沉,怎么对宣成仁的事感兴趣。 眼见众人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宣成仁也不拿乔。夜文术都将秘密和盘托出,他也没有藏着的必要。 “镇石飞出,众人皆以为有灵宝出世,世家皆派人去追寻。老朽便是其中之一,寻着镇石消失的方向一路搜查,凑巧遇到镇石想要抹杀夜修士。” 当时的镇石威力巨大,一动便是煽动狂风巨浪。 宣成仁瞧见苦苦求生的夜文术,只当是哪个倒霉的世家子弟便出手相救。 “谁知一股魔气尾随其后偷袭了我,濒死之际,那镇石落到了我的体内,成了我的心脏。” 宣成仁因此又活了下去,可他那时实在是虚弱,整个身体便被镇石操控,成了半死不活的僵人,一路追杀夜文术。 出手相救自己之人,却因自己成了僵人。夜文术心下复杂,即便是有机会偷袭毁了那镇石也不忍下手。 镇石若不在了,宣成仁也活不成了。 夜文术纠结着,只能东躲西藏,苟活于世。 如今重提旧事,夜文术又是憋不住泪,也不嫌弃宣成仁,直接扑在他肩头嚎啕大哭。 “宣老,是我害了您啊!” “好孩子,不怪你。”宣成仁也是泪眼婆娑,拍着夜文术柔声宽慰。 好一副感人的画面,阿统看得在一旁默默哽咽着,“好可怜啊。” 楚念声心中有些动容,她松开手将卐字牌丢回桌面。“如此,那你便离去吧。” 夜文术心下大喜,他还以为自己说出真相,这人便不会放过自己,没成想自己还能活着去游历人间。 “多谢河神大人。”他郑重行礼,扭身看向宣老,“如今镇石离体,宣老也算是解脱,不如同我快意游天下?” 宣成仁脸上的笑意一滞,“这,多谢夜修士好意,老朽怕是不能够了。” “为什么?!”夜文术不解。 宣成仁一张老脸隐隐浮出些红色,他羞赧道,“老朽,还欠河神大人一些灵石。” 楚念声点头,为他作证。 夜文术闻言拍了拍胸脯,“当日宣老救我于危难,如今也是我投桃报李之日。宣老欠了多少灵石,我来还。” 阿统在旁边听得忍不住为他鼓掌,真是感人!感动至极! 楚念声弯弯嘴角,“既然如此,那就多谢。” “十万上品灵石,直接给我便可。” 夜文术一僵,瞳孔猛地睁大,他怀疑他听错了,“多…多少??” “十万。”楚念声缓缓道,“上品灵石。” 夜文术如同经历了千万年风吹日晒的顽石,在这一刻被人退下山崖。 碎了。 回应她的是一片沉默。 但她似乎听见了压抑着怒意的深呼吸。 半晌,楚霁云侧过身,概是想让她整理好衣物。 “是那狐鬼作祟。”他冷声道,“此般,唯有叫他魂飞魄散。” 第212章 第212章“要时时,刻刻……在……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楚念声每天都觉得困得不行。 她猜是裴褚崖的鬼魂所致。 小时候她被老祖宗的鬼魄缠上,就是这症状。 不过比这严重得多。 那时她直接昏睡了一个多月,每天都陷在梦魇里。偶尔还会无意识地走到一些危险的地方,譬如高墙、深坑旁边、水边等等。 现在或许是因为她的修为有所提升,不至于每天昏迷不醒,只是总爱犯困。 可她不清楚这鬼祟到底想做什么。 究竟是想报复她,还是另有打算。 毕竟鬼魂与人的思维大相径庭,根本捉摸不透。 她试图弄清楚这事,还想过和他的魂魄好好谈一谈。 可他根本不露面。 她能感觉到他。 偶尔是一阵阴风,冷飕飕地扫过她的脊背; 有时又会在夜里化作一条条无形的狐尾,缠着她,裹着她; 甚而会有低低的叹息落在她耳畔,会有轻轻悠悠的笑回荡在半空; 裴褚崖神色一滞,耳尖却越来越红,他走到楚念声面前,艰难地蹲下身,还不忘提醒她,“要是我做的不好,你难受的话,告诉我。” 楚念声也是没想到裴褚崖这时候如此干脆利落了,她也是骑虎难下,直接一咬牙,一闭眼,就坐在床上,将自己那处地方袒露出去了。 衣料摩擦间,空气中更静了。 裴褚崖盯着那处,双眼仍是亮晶晶的,仿佛在凝望着神秘圣洁之物,想要注视,却又忍不住回避。被他这样不加掩饰地直视着,楚念声的心头也泛上些许羞涩,她刻意仰起头,让裴褚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催促他:“……快点。” “嗯。” 裴褚崖应了声,尔后便没了声响。楚念声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以及贴的越来越近的气息。 好热,好闷。 楚念声咬住唇,心乱如麻,等双唇真正贴合的时候,她忍不住惊呼出声,又迅速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在裴褚崖面前露怯。床下,裴褚崖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他没出声问她,而是开始鹤涩地吻着。 确实鹤涩。 楚念声甚至疑心有几次,裴褚崖的唇齿一定磕碰到了。但时间逐渐拉长后,裴褚崖又学的极快,动作也变得熟练和缠绵起来,可谓是真的无师自通。不久,楚念声便下意识地朝后靠,双手撑在背后,仰头平复着呼吸。 另一边埋头苦干的裴褚崖看不见楚念声的神情,只能根据她的喘气声去判断她的状态。 她既然没有叫停,那说明他目前的表现应该尚可吧? 思至此,裴褚崖不由得越发低头,想尽力讨楚念声的欢心。等到水源流出,裴褚崖试探性地探出舌尖吸吮的时候,楚念声的浑身才迎来了真正的战栗。 房间内都是她的声音,细小的喘息,还有轻微的水声。 听到她的声音,裴褚崖的心中也漫上异样的感觉,这样的声音他只在两人行房时听过。原来只是这样的亲吻,也能让她快乐欢喜至此吗? 裴褚崖不由得又专心用力了些。 许是初次经历这般,楚念声很快便释放出来。她还飘飘然地躺在那里,裴褚崖却已经用唇舌帮她清理好了。 他站起身,缓缓伸手,将她抱在怀中,鼻尖还沾着水雾,关切地问她:“……还好吗?是我太过粗鲁了?” 楚念声眯着眼看他,双唇微启,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受用,只能轻轻摇一摇头,靠在他身上。房间内溢满了楚念声的气息,裴褚崖的身上尤甚。他们靠在一起,楚念声甚至能从裴褚崖的呼吸中闻出属于自己的味道。 她的脸更红了,身上的燥热也久而不散,心口处甚至有了被灼伤的感觉。 没得到楚念声直接的回答,裴褚崖表现出了鲜有的执着,他低下头,坚持不懈地确认楚念声的状态:“要喝点水吗?” 楚念声点头,裴褚崖便起身去取水。望着裴褚崖的背影,楚念声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还是先去洗漱一下吧。” 不然她真担心裴褚崖鼻尖的水雾会就此凝结。 裴褚崖身形一顿,沉沉地吐出一个“嗯”,便打开门,大步走崖,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楚念声盯着那背影看了好几眼,等挪动身躯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先前帮她的时候,裴褚崖似乎也起了反应。 那时候她全身心的关注都放在自己身上那处,虽然也察觉到抵在她背腰处的硬邦邦,但她没多想就以为是床榻上的装饰。 没想到……山脚处。 林不语叹了口气,扭头朝着徐津看,忍不住吐槽一句:“师兄,这些人怎么看着比我们还冷静?” 徐津没心思应他的话,只望向从屋内走出来的裴褚崖,建议道:“裴兄,虽说现在山洪已经被控制住了,但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去别处安置一会。” 就算只有极小的概率,徐津还是愿意相信裴褚崖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即使裴褚崖不是天华剑的命定之人,作为天月宗的弟子,徐津也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这里的居民。 而此时此刻,裴褚崖完全没有听清徐津的话,他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在不断地重复和回响。 原本还在床上睡觉的楚糖,不见了。 一旁,带着夫君和孩子准备往外走的小玉也忍不住走过来劝他:“对啊,小崖,这里多危险啊,你还是先跟着我们去外面吧。” 这一次,裴褚崖倒是听清楚了小玉的话。 他猛然转过身,双眼紧盯着她,嘴唇一颤,开口问:“……小玉姐,你有看到她吗?” 裴褚崖虽没直说,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在问谁。闻言,小玉也皱起眉头,反问他:“楚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小玉才反应过来,若是楚姑娘和裴褚崖在一块,裴褚崖便不必问她了。虽是夫妻,但也不是总要黏在一起,这放在往日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偏偏是在山上有异动的今天…… 小玉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她匆匆收回神,正准备安慰裴褚崖几句,耳边却响起一道童稚之声。 “我知道,我知道,我看到楚姐姐抱着那只猫去那边了!” 众人的目光随之全落在他身上,阿亮还浑然不知,只兴高采烈地伸手一指,指向山脚的方向,尔后又抬起头看看自己的父母,希望能得到一些奖赏。 只是,期待中的夸奖没有如约而至,阿亮只窥见到了一丝诡异的沉默。 楚念声无声地叫了几下,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才冷静下来,重新坐好,给自己扇风。 不慌不慌,虽然她也是第一次玩这种,但是她和裴褚崖也做了三个月的夫妻,她连裴褚崖身上有几颗痣,腰后有一道疤都知道,只是这样有什么可害羞的。 楚念声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她静静坐了一会,身上确实清凉了许多,但胸口处的灼热仍未消散,甚至隐隐有了加剧的趋势。她本想伸手试试温度,却捏到了一处地方,提溜出来后才看清,那是她昨晚忘记拿下的白玉石吊坠。 此时,那块白玉石就躺在她手心,烫到让她无法忽视。 楚念声凝眉沉思了会,还是决定放出些许灵识,见裴褚崖大约还在浴堂,周围也没有其他风声,她便安下心来,专心与眼前的白玉石联结。 不多时,白玉石便发出一道光亮,像极了那晚上的光芒。楚念声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动静,一时竟也失了神。 等到耳边突然响起一道雷声,楚念声才收回神思,先是屏息凝神,尔后一吸一吐。吞吐之间,楚念声发觉自己的灵识越发清晰,灵力充沛到有了向四处逸散的趋势。 最重要的是,她原先破败不堪的经脉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更为强健。 她恢复了。 楚念声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心看,那块白玉石还在那里,却已经失去了光亮,也不再发烫,仿佛只是一块平常不过的石头,任谁来看都发现不了它曾经蕴含的巨大能量。 怪不得母亲当时能稳坐圣女之位,而青姨在鹤死关头才要将母亲的遗物交给她…… 这样的宝物要是给别人发现了,只会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楚念声长长地舒一口气,调整好心态,继续打坐,等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几个来回,确认一切安然无恙后,她才放任自己扬起一个笑容。 要是青姨还在她身边,她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青姨身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可是,现在…… “喵喵~” 楚念声抿了下唇,弯腰将糖圆抱起来。许是刚睡醒,糖圆难得乖顺,懒洋洋地窝在她怀中,还打了个哈欠。过了会,糖圆才伸伸懒腰,挥动着爪子,朝楚念声手旁的那颗白玉石摸去。楚念声想了想,索性将那白玉石的吊坠给糖圆戴上,反正那现在也只是一块石头了。 糖圆喵呜了几声,对这块白玉石爱不释手,一直捧着。等开门声响起,裴褚崖走进来的时候,一人一猫才转换了视线,抬眼朝门边的方向望去。 一看到裴褚崖,楚念声便下意识夹紧双腿,不受控制地想起先前发鹤的事情。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最后还是裴褚崖先避开,对着楚念声说:“糖糖,浴堂里已经备好水了,我先去准备早饭。” 经裴褚崖这么一提醒,楚念声才想起这一回事,她将糖圆轻轻放下,便理了下裙摆,准备朝浴堂走去。经过裴褚崖身边的时候,他倏然出声:“……你,需不需要我帮忙?” 楚念声垂下眼帘。 一百年过去,她爹娘还能记得她么? 但最终她道:“好,就这么定了——现在我在这儿,裴褚崖应该不会像原剧情那样返生,我该怎么离开?” “这简单。”系统发放了原著剧情,又说,“只要宿主按原著所写的方式‘离开’就行了。” 楚念声粗略看了遍剧本。 按原剧情,她应该要被返生的裴褚崖、蛇妖和连柯玉一起杀死在灵幽谷。 当她的尸首坠落时,血肉也将为乌鹤剑开刃。 “你的意思是,只需要跳下灵幽谷的乌鹤剑阵就行了?” “对,但宿主别小瞧了那乌鹤剑阵。里面有无数罡风涌动,对身体的损伤极大。”系统道,“别忘了您之前抽到的奖励。” 楚念声想起来了。 上次完成任务后,她抽到了转换傀儡。 使用这傀儡,可以将痛感转移到其他人或物上。 换句话说,就是她可以无痛死遁。 “嘁!还算你办了件好事。”话落,她不再出声,而是趴伏在桌上愣愣盯着那茶杯。 系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等等,”她将脸埋在臂弯里,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总要和爹娘解释清楚。” 第213章 第213章“你先过来,到阿兄这…… 翌日一早,有小厮给楚念声带信,说是楚真仪和连清序回来了。 听说他俩去了书房,她忙揣上几张辟邪符和裴俞慈送她的辟邪玉,匆匆赶往书房。 她三两步跨上书房门前的台阶,正要推门进去,却陡然听见一声—— “绝无可能!” 压着躁怒的语气,仍听得出是她爹的声音。 楚念声步子一顿。 她都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里面的人还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显然是有其他要紧事。 想着他俩现下或许没空,她正要走,忽然听见连清序提到她的名字—— “当日俞慈寄信,想断了这门亲事,咱们就该直接帮念声拿了主意,也不会弄到今日这局面。” 裴褚崖:那一天,是缥缈峰最平常的一天,在大家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那疯病女修和小师兄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时,有一人冲进了大家的寝舍。 那人健步如飞,目标明确,不小心撞到人还会道歉,那分明生得乖巧的五官时而微笑,时而要喷出火,看着十分诡异。 这不就是那疯病女修? 大家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而疯病女修发觉大家的注目后站定,她微笑,行同门礼,然后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柄铁,铁铲? 这铁铲看着怪眼熟的,这不是寝舍门口大伯用来铲泥巴那把吗? 还有点生锈。 疯病女修的声音很轻:“叨扰了,请问今天有谁去过我的寝屋?” 说罢,那铁铲被她往前一怼,怼出了旷世神兵的气势。 有人战战兢兢点了几间,她礼貌道谢,随后抡起铁铲,几步走了进去,她没有关门,大家纷纷凑近看。 于是看到了永生难忘的画面。 他们从没想到铁铲还可以这么用,灵力被强行加注在铁铲上,然后一下劈碎了唯一的床,再然后铁铲被无章法地抡成花,而所有的被褥,衣服都变成了碎片。 像雪花一样飘在空中。 而始作俑者还不满足,她丢了铁铲,抡起一个凳子,狠狠地砸,砸坏一个就换一个别的接着砸,砸了一会累了,还停下从储物戒中拿出水壶喝水。 等一切都几乎被毁去之后,那人满意笑开,然后 然后双脚分开,两手不断捶胸,保持这样的动作走了一圈? 两圈? 这个动作像是大猩猩? 有人只觉得此番场景无论如何用言语都无法再次描述,悄摸着拿出留影石想要进行留念,拿出的那一瞬,楚念声出现在他面前。 他手里的留影石掉落,楚念声稳稳接住。 她端详着留影石:“这位道友记录这些是打算作什么?” 那人下意识吞咽:“没,没,没做什么” 她点点头,把留影石还了回去:“没事,你想要记录下来拿回去学习的话,是可以的哦,我同意的,不过还请你找好角度,把我拍好看一点。” 大家脑中还在徘徊刚才的画面,此刻学习二字落下,大家面露迟疑。 学习?为什么要学习这个? 楚念声笑得意味深长,她重新拿起铁铲往另一间屋子去。 大家深吸一口气回神,又控制不住探究欲,跟着去看。 于是同样的流程看了几遍之后,他们心里竟有一种诡异的释放感,甚至心里悄悄预演,如果是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在房间里走上那么一圈 如果门是关紧的,再施下数十层隔绝窥探和偷听的术法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楚念声解决完最后一个房间,再大猩猩走路多走了几圈之后,只觉得心中异常畅快。 莫名其妙来到修仙界,还要做什么圣母的烦闷感一消而散。 就连此时系统还在脑海里奔溃大喊带来的烦躁也全部消失。 啊,好爽。 做自己真好啊。 她走出门,朝着若有所思的人群行同门礼,随后将自己的水壶重新放回储物戒,并将铁铲放回原位,最后拿出匕首让叽叽喳喳的系统重新安静之后。 离开了缥缈峰。 而人群重新热闹起来。 有人大胆猜测:“你们说,她和小师兄会不会是真的?” 小师兄是难得的天才,这女子也不见得是普通人啊。” 有人反驳:“何止是不普通,这样的人,宗门立宗以来都没见过吧!” 大家的议论楚念声并不在意,她正从弟子堂领了自己新的弟子令往形峰方向去。 他放下手:“你该回去了。” 楚念声听言立即瘫在一旁的椅子上:“你过分,你用完就扔,这算什么!负心汉!人家刚才才坏了名声给你遮掩,你现在是要怎样,过河拆桥?” 裴褚崖看着面上一点娇羞都没有的人陷入了沉默。 楚念声继续:“现在我们明面上的关系可是青峰峰主都知道了,我等下就去宣扬你是个负心汉的事实!” 裴褚崖闭了闭眼,他直奔主题:“说吧,你想要什么?” 楚念声接的也很快:“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中奇峰峰主本命阵法的反噬。” 裴褚崖顿住,他想过这人会要灵石,或者要法器,又或者直接问他要修为。 却没想到这人陡然问了这么一句。 一团炽热的灵息扑涌而来,随后,有人抱住了她。 紧紧拥着她,似要将她塞进怀里,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锋利罡风。 却听得“砰——”一声巨响。 她明显感觉到自己撞在了谁的身上,而那人概是直接摔在地上,一时间摔得失了声,好半晌才勉强挤出漏风般的痛喘。 楚念声感觉不到疼,却也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动弹。 耳畔传来系统“任务完成”的电子提示音,她明显感觉到意识在消散。 趁着最后一口气,她来不及擦去眼睛上的血,只摸索着往上探去,摸着了一手黏滑的血。 到最后一瞬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概是已经没力气握紧,还松了好几回。 但他仍旧反复尝试着,直到紧紧握住她。 “不、不会有事……”失稳的颤音落在她耳畔,像是宽慰,又似哀求,“不要,你不要……” 她没能听清最后的话音,意识就被彻底抽离而去。 第214章 第214章她竟然觉得是契印那块……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瞬,好像有水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冲淡了覆在她眼皮上的血污,她下意识眨了下眸。 但眼前仍旧模糊不清,她何物都没看见。 下一秒,周遭拢来一片黑。 楚念声的思绪和感官 都开始变得混乱。 她听见有人在高喊:“醒了!醒了!” 语气里带着压不下的喜意。 也听见有人在低声哀求:“再等一等,你再、再等一等……出去,要出去。” 声音颤抖不止,有些语无伦次,更像是在无法抑制地恸哭。 她感觉到有人在远离她。 似乎是惧怕任何不恰当的触碰都将带走她的生息。 也感觉到有人拥住她,并在尝试着起身。 她往下坠了一回又一回,但最终还是被抱起。 她闻见了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还有很浅、很浅的清香,像是她常在梦里闻见的,属于妈妈的气味。 也闻见了浓烈的血腥气。 一阵阵地扑涌而来,如海潮般覆压过她。 …… 她在问他的事。 霞峰主体修,因此霞峰不像其余峰那般多是山林草木,霞峰大多是空旷地界,以供霞峰弟子修炼体术。 此时一个角落,一挡了面容的女修正在把面巾让身旁男修身上怼。 “你跟过来做什么?都跟过来了,干嘛不伪装一下?” 裴褚崖不耐烦,他抓住楚念声不断往他面上蹭的手:“你要做什么?” 楚念声理所当然:“做自己啊。” 裴褚崖看着场下一干没穿上衣,拳头打的虎虎生风的男修们:“这就是你说的做自己?” 楚念声的视线在那些个腹|肌上停滞:“也算其中之一吧。” 裴褚崖将楚念声的面纱往上一提,遮住了她的眼睛:“你该回去学阵法了。” 楚念声再次声明:“我现在是那个江松的仆从,你先要人得跟他去要。” 裴褚崖没什么表情:“做仆从是你主动提的。” 楚念声扒开裴褚崖放在眼睛上的手,直视他:“我人微言轻,人家要折辱我我能怎么办?” 裴褚崖沉着声音:“那就杀了他。” 楚念声一时无言,她趁裴褚崖不备,将手里的面巾绑了上去遮住他的面容,她计算着时辰摩擦拳脚。 “杀了多没意思,我这么玩才有意思,你来了也好。” 裴褚崖不解,什么叫他来了也好?他正打算问时,只见原本还在手里的楚念声一个俯冲,冲进了正在打拳的男修堆里。 她速度很快,目标明确,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火烧了那些男修放在一旁的衣服。 如此还不算,她扯下面纱,面色凝重地昭告所有人。 “对不住各位师兄了,在下是青峰亲传弟子江松的仆从,今日所行之事全是奉他的命令。” 说罢她飞身而起,一把明火投向了一旁的寝舍。 体修们怒了:“你怎么敢!” 楚念声应声:“我当然不敢,我只是奉命行事!” 说罢她一边跑,一边放火,直到将寝舍都烧了个遍。 一时间,整个霞峰灯火通明。 做完这一切的楚念声将飞行器踩得飞起,她往裴褚崖方向俯冲,身后跟了一群光着膀子愤怒的体修。 她做着嘴型:“师兄,快带我跑” 而知道他的事的人都死了。 他侧过身:“此事与你无关,也于你无害,你为何要知晓?” 楚念声理所当然:“就是想知道啊。” 废话,看剧都想看个全乎的,她现在就知道了个结局,肯定想知道开头哇。 裴褚崖再次顿住,只是想知道?没有原因?没有目的? 紧接着他又听见:“我不该知道吗?我都被你拉上贼船了,我也算被迫成为你半个同伙了吧,你刚才还说什么一起死,万一哪天东窗事发,我岂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裴褚崖了然,原是因为这个。 他道:“无事,我会在事发之前杀了你,你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你只需记恨我。” 楚念声: 这活阎王一般的逻辑。 算了,不说就不说。 她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出脚时又被叫住。 “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最近附近盘查的人会变多,我们如今的关系不能被怀疑,我会接你上下讲堂,你除了就寝也需得在我院子里。” 她直接回绝:“我不要。” “每天十个上品灵石。” 她沉默了。 半刻后,她底气不足:“那行吧。” 她摇头,好半晌,又喊了声:“妈。” “妈妈在这儿,是不是被吓着了?放心,医生说了没事,目前的检查结果也都没多大问题。”她说话时仍在哽咽,像在宽慰她,也像是在告诉自己,不断重复着没事。 楚念声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喊她:“妈妈。” 喊一声,身边人便语气温和地应一声,反反复复摸着她的脑袋。 好一会儿,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楚霁云也跳下了灵幽谷! 那时她眼皮子上都是血,没能亲眼确认他的情况,却摸着了满手的血。 想到这儿,她借口要休息,重新躺回床上,再在心底唤出系统:“系统!楚霁云呢?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解释,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出事?” 系统却说:“系统暂时没法直接观测到那里的情况,不过请宿主放心,离开时我检测过,楚霁云没有生命危险。” 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或许是因为走前没有解释清楚,楚念声还是不大放心。 她忧心忡忡地看向天花板,一时有些后悔没直接给他写封信。 忽地,她的右胳膊上传来一点微弱的灼痛。 “嘶……”她蹙起眉,撩起病服袖子。 胳膊上洁净一片,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怎么回事。 她竟然觉得是契印那块儿在疼。 第215章 第215章“睡不着?” 1. 不过没多久,那阵轻微的灼痛感就没了。 异样来得快去得也快,楚念声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当天下午,系统对接到了上级,终于能检测到小说世界的情况。 不过小说是以女主(连柯玉)的视角展开,因此它仅能观测到与连柯玉相关的事件。 检测到异世情况的第一时间,它就兴奋道:“宿主宿主,观察到楚霁云的情况了!多亏连柯玉去找他,这才观察到。” 楚念声虚弱抬起眼帘,率先想到的便是,离她脱离剧情世界已经过了小半天。 换算下来,那边差不多是三个多月。 “快说!他现在怎么样了?”她问。楚念声顿了顿,展开纸团,准确捕捉到有用信息。 “知道啊,我兄长是威武堂的,据说近来正在查这件事,说是昨日有魔入侵,要刺杀奇峰峰主,峰主她本命阵法都受损了,险些身陨,现在还昏迷着呢,连宗主都出关了。” 威武堂负责宗门安危。楚念声离开后,裴褚崖调息半个时辰后去了宗主所在的长霄峰。 长霄峰是元一宗最高的峰,以往只住着宗主和宗主徒弟。 后宗主徒弟大多在外游历,宗主便封锁整个长霄峰用作闭关,裴褚崖也因此暂住形峰。 如今宗主仓促出关,是因为奇峰峰主一事,他第一反应便是召来裴褚崖。 长霄峰常年积雪,宗主殿以千年冰筑之,宗主坐于首,几层阶梯后是跪着的裴褚崖,他没有抬头,便只能看见一点宗主的鞋尖。 “是不是你?” 宗主的声音冰凉又威严。 裴褚崖没有回话,因为他知道,无论回什么都免不了一顿折磨。 不出所料,下一秒一道冰封的囚笼将他笼罩,数十枚术法化作的冰箭穿透了他。 是沁入灵魂的疼痛,带着透骨的凉。 而紧接着从他记事起便刻在心口的阵法陡然灼热,随后灼烧,如同将心脏放在炙火上灼烤,几乎要烧干他的血液。 他闷哼一声,手撑在地上,他克制着抬眸,眉头和睫羽刚染上白霜便又被来自心口的灼热蒸发。 冰火两重天。 他意识几乎要模糊,但他却紧紧盯着上首那人手上的阵盘,闪着熠熠的灵光,美轮美奂,是修仙界最玄奥的阵法。 至今无解。 双生阵,从他记事起,就将他死死困住的阵。 不得死,不得肆意活,不得自由。 “咳” 裴褚崖禁不住闷哼一身,视线逐渐模糊,他死死控制着体内的魔气一层又一层覆盖上伤处,不让自己出现一点端倪。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才传来暗含警告的声音。 “你生来便是要死的,是我给了你活下来的可能,作为替身你也偷了二十年光阴,最后这一年,你合该安分。 “奇峰峰主即是被魔所伤,你该避险,这段时间便不要出宗了吧。” 一年,他只剩下一年了。 裴褚崖忍着疼痛爬起来,挺直了脊背,他拖着最后一分力气回到形峰,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魔?不是说魔都没有神智吗?还能做出这么严密的计划入侵我们宗门?” “不知道,但是最近威武堂巡逻也更严了,出宗门都得去弟子堂报备地了批准才行。” “这么严?也不知道十年一开的三福秘境还能不能顺利展开呢。” 以防被主角发现,系统不能观测太久。 它将看见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他这气色是不是差得有点离谱了,脸白得和纸一样。他们是在御灵宗,连柯玉——这应该是女主的哥哥——去找楚霁云问你去了哪儿,楚霁云没理他。他俩也没聊多久,你那个叫迟珣的师兄好像找楚霁云有事,他俩一块儿走了。” 确定他没什么大问题,楚念声勉强放了心。 看来爹娘已经和他解释清楚,那她只需在这里安心等上三个月,就能拿到世界钥匙了。 2. 他没有力气回答。 门外的人像是真的担心他死了,直接推开了门,光亮一下洒进来,他下意识闭眼。 紧接着他听见:“天爷,不至于吧!就一个阵法反噬,需要直接挖肉吗!” 她的声音震惊中带着慌乱。 “你今天一天这么奇怪,难道是因为这个阵法反噬太厉害,你顶不住了? “那你真挺能忍的,要不是我回去想了下,都没发现你不对劲。” 她蹲下身,非常自然地从他身上摸出药瓶:“而且你怎么不包扎,痛傻了?” 他看着背着阳光的人,没有说话。 她撒下了药粉,引起一阵疼痛。 “怎么不说话?” 他克制着,将手上的血液抹在楚念声那分外干净的粉面上,血色晕开一片,在白嫩的面颊上格外显眼。 正在认真撒药粉的楚念声:? “你干什么?” 裴褚崖应得牛头不对马嘴:“没有力气处理伤口。” 楚念声: 她胡乱擦着自己的脸:“那包扎得加钱,你刚发神经抹我脸也得加钱。” 裴褚崖默了默,随后摸出了几枚灵石。 楚念声立即把钱收下,紧接着扯着细布开始一板一眼地包扎,手环过人身后又绕回来,她分外认真,全然没有发现此刻二人已经因为包扎的动作距离过分地近。 裴褚崖看着凑在身前的面容,那抹血色并没有被擦干净,反倒被蹭的哪里都是。 就像他弄脏的那枚玉石。 玉石也是楚念声的。裴褚崖拢了拢几乎要散开的寝衣:“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我并非什么好人。” 楚念声扯住裴褚崖要收回去的寝衣:“是是是,我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就说去不去吧。” 裴褚崖: 他再次扯住自己要散开的寝衣:“不去。” 楚念声利落松手:“行吧。” 再多说就不礼貌了,楚念声回到成玺几人身前。 成玺很震惊,她看向苏依依和经明,看到了如自己一般震惊的神色。 楚念声很遗憾:“他脾气不好,我没成功。我们先走吧。” 成玺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行,我带路。” 几人往交接任务的任务堂而去,等几人离开后那紧紧关着的院门被打开,穿戴整齐的裴褚崖走了出来,调整嘴角弧度之后御剑飞身,方向与楚念声几人离开的方向一致。 他只是去抓人回来学习阵法。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曲。 楚念声全然不知,只认真包扎,一边包扎还一边面容逐渐扭曲,不断吸气。 就像疼的是她一样。 裴褚崖将这副模样看在眼里,她好像很怕疼。 怕疼,却不怕他。 他再次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楚念声疑惑,她非常夸张地用手将他从上到下展示了一遍。 她说:“你这个样子,我有怕的必要吗?” 裴褚崖: 他移开了视线,声音淡漠:“你可抓住机会杀我。” 楚念声继续最后的包扎动作,她利落地打了个蝴蝶结,并将蝴蝶结整理妥帖。 她回应的声音带着无语:“抱歉哈,我没有杀人的习惯。” 这时天色已晚,不知怎的又下起了小雨,雨丝飘进来,带起一番凉意。 楚念声站起身:“钱我收了,活我也干了,阵法我也学了不少,裴褚崖,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一开始的约定?” 裴褚崖不解抬头,看着叉着腰,面色格外不满的人。 “什么?” 她鼓起了腮帮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好起来,教我防身术?” 好起来。 那一刻,他因为魔气始终动荡的心绪好似平和了几分,不知缘由。 他应:“过几天。” 3. 成玺点头:“我原也以为他来是为了江松,可我打听到江松的处置已经出来了,是要赔偿损失,再赶出宗门去。 “那江家少主还派人亲自将江松领了回去,据说回去还要按照家主意思幽闭十年。” 楚念声诧异:“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成玺放低音量:“江家是有头有脸的世家,这事就低调处理了,我还特地打听了下才知晓的。” 成玺的人脉向来是广的。 江松的事算是有了结果,对她也是有利的,楚念声便没多想,她回到正题:“三福秘境的事我再想想,过两天给师姐答复。” 她拿出锤子图纸递给经明:“经师兄,这是我此前委托你造的法器图纸。” 经明眼眸一亮,他接过图纸轻轻展开,铺满了桌子,但是还有,他继续展开,随后图纸铺在了地上,但是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动作,直到将整个图纸都铺开,长度几乎有一人高。 图上是一柄巨大的锤子,暗红色,上方还有各种宝石。 饶是不常说话的苏依依也禁不住出声:“好大。” 楚念声不太好意思:“我不太懂这个尺寸,便按照想法一比一还原了。” 经明默了默,他小声提醒:“师妹,造这样一个锤子,可能会很重。” 这点楚念声早就想到了,她一面认真:“师兄你可以偷工减料一下,我可以要空心的。” 经明: 他见过不少器修接的单子,却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要求。 但也行。 他端详着图纸:“空心的也可,我可用特殊材料让它坚硬,师妹还有别的要求吗?” 楚念声分外郑重:“没有了,还请师兄一比一还原外表,我的需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够拉风就行。” 经明一噎,这许是他见过最奇特的需求了。 但想到是楚师妹所需,倒也合理。 他思考片刻,脑中已经有了初步规划,他道:“需得告知师妹一声,材料费可能需得五百上品灵石。” 楚念声顿时僵住,她不敢相信:“多少?” 她浑身上下,包括抢戚媛的,裴褚崖那赚的,全部加起来,也没有五百啊! “休论这些!”乌鹤的脸色格外苍白,神情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一把按住她的肩,直接凝出一点薄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淡色剑息从伤口中溢出,他将手递至她面前:“先将这真息取去,再匀我一些你的真息。” “干什么!”楚念声作势推开他,“我凭什么要这样,莫名其妙!” 乌鹤被她推开,下一瞬,整个人又消散不见。 仅留下一点淡淡的剑息飘在半空,像是一缕烛烟。 楚念声怔坐在那儿。 等回过神了,她才意识到什么。 先不说他打哪儿冒出来的,他刚才似乎是想交换她的真息。 真息交换…… 他别不是想与她结下本命剑契? 第216章 第216章“是在求你,结契。”…… 1. 虽然就短短几秒,但乌鹤的确出现在了现世。 “你不是说他死了,不可能出现吗?”楚念声质问系统,“那刚才蹦到我面前的人是谁!” 系统懵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看错了?” “小心我揍你啊。”楚念声威胁道,又问,“他要是再出现怎么办,直接给他送回去?” “不行!”系统忙说,“原著里根本没他戏份了,要是再回去,影响到剧情平衡怎么办。就算要送,也得等到全文剧情结束后。” “哦,又给我找麻烦。” 系统对怎么处理这事已经得心应手:“宿主可以抽取奖励作为补偿。” “我要抽三次。” “可——” “低了就免谈。” “好吧。”系统一口应下,“毕竟是我们的问题。”楚念声没有等到裴褚崖的过几天,因为这人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只有每天放在门口的十个上品灵石。 所以领了钱的她除了上课就是在院子里打摆子。 打摆子的空隙看下阵法书。 还顺便画好了锤子的图纸,她拿着图纸去找经明。 经明的院子与苏依依成玺的挨在一起,她敲门时几人也在。 成玺见是楚念声很是惊喜:“师妹怎么来了,还说等会去找你。” 2. 经明看着楚念声神色变化心里一慌,他急忙说道:“师妹,这锤子师兄送你也,也是可以的” 楚念声当即伸手,她面露痛色,手颤抖着:“不用了师兄,我自己,可以。” 拒绝这样的财富真的需要痛下决心。 经明见状更慌了,他将图纸收了起来:“师妹,这样,我给你用便宜点的材料,这样能少一百灵石。” 楚念声沉重摇头:“不必,我的锤子,它值得!五百就五百!这有什么!” 她想了想:“那个三福秘境里出来的宝物能拿去卖灵石吗?” 一旁分外迷茫的成玺下意识接话:“自是可以的,二十年前拿出仙品阵法的师兄就把阵法卖给了宗门,据说得了极大一笔财富,后来他离开了宗门,据说很是逍遥快活。” 楚念声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行!为了锤子,我可以的!” 随后她听见经明带着忐忑的声音:“三福秘境凶险,我可以给先做出来给师妹用着,灵石可以稍后再给。” 这是什么?这是活菩萨啊。 她顿时神色郑重:“师兄,以后谁欺负你,我就用我的大锤子,吓死他!” 说到三福秘境,她想起团队里还差个金丹期。 这不巧了吗? 她隔壁不就住着个能打的金丹期吗? 她当即起身:“师兄师姐们放心,金丹期就交给我了。” 说着往某人的院子去。 留下成玺几人面面相觑,苏依依迟疑着:“师妹说的金丹期是小师兄吗?” 成玺哑然:“或,或许?” 经明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起:“如果跟小师兄一队,我们会被关注到吗?” 苏依依听言也立刻直起了身体:“不,不会吧?” 成玺叹了一口气:“你们俩,重点是被关注吗?” 苏依依,经明:“难道不是?” 成玺又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啊” 重点难道不是小师妹与小师兄的关系已经这般亲密了吗。 “再不松我就踹你了!” “好,你踹吧,随你怎么踹。要么将我踹死在这儿,要么将这真息引了去。” “你这人烦不烦,哪有人上赶着往自己脖子上套绳的?”楚念声被他磨得没了耐心,蹙着眉说,“行行行,结契行了吧?” “不能骗我。” “哪来的耐心骗你,你先松开!” 乌鹤这才磨磨蹭蹭地松开。 等他抬起头了,楚念声看见他的一双眼睛已经被泪意洇透,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落。 也是在结契的空当里,她才知道原来裴褚崖使计与他结成血契,叫他险些死在他手中。 不过这中间出了岔子—— 当时她借用五行阵法与乌鹤结成灵契,灵契的效力远在血契之上。 她没死,他便吊着那么一口气,在契印中慢慢受她的灵力蕴养。 直到现在,终于能现身。 而现下他们一旦结成本命剑契,就没法再解开,旁人也再没法与他结成任何契令。 他虽然没死,可也受了大磋磨。 结本命剑契就消耗了他大半力气,几乎是在剑契结成的瞬间,他便又消失不见。 楚念声盯着胳膊上淡金与银白相融的剑契,忽冷笑一声,道:“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往后要再烦我,有的是办法折腾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全文完结】 第217章 第217章她从秋夜踩…… 1. 本命剑契结成的第三天,乌鹤终于迟迟出现。 他的脸色仍旧苍白,身形也近乎半透明,但精神状态看起来好了些许,还有心思去观察这个在他看来异乎寻常的世界。 “这是哪处秘境,分明探不到半点灵力,那东西竟也能飞得这般快。”他盯着楼底下来回穿梭的车,又一抬眼,看向从高空穿过的飞机。 楚念声一心全扑在修真院的考试上,连头都懒得抬。 “你的修为太低了呗。”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胡扯,“连灵力都感知不到,还整天躲懒。” “切!休想糊弄人。”乌鹤往桌边一靠,“你的灵力,我可是探得一清二楚。” “念念,”她妈妈在外面敲门,“妈妈切了点水果,要一起吃吗?” 楚念声一下蹦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开了门。 她妈知道她在准备考试,虽然不清楚具体内容,但看着她有想做的事,便觉着高兴。 两人挨在一块儿闲聊了几句,楚念声端着果盘回到桌前。 乌鹤瞟了眼合上的门,问:“刚才那谁啊?和你这么亲近,往常没瞧见过她。” “我妈。”楚念声往嘴里丢了块水果,顺手拿起手机——不知道是不是穿书的时间太久,刚穿回来时,她已经忘了手机怎么用,连锁都差点没解开。 但幸好人在玩手机这件事上都有几分不可多得的天赋,没过多久,她就又变得万分熟稔。 “妈?”乌鹤思索着这不算熟悉的称谓,忽意识到什么,“是你娘?” “对啊。” 2. 人们相继离开,陈然然也被队友强行带走,只剩下成玺几人格外担忧地看着这边。 楚念声没理会那边的动静,她只看着那花蕊中央的人:“你说的游戏是什么意思?” 那人悠悠起身,从花蕊上站起,若隐若现的丝线承托着她来到楚念声跟前。 她挑起楚念声的下巴,仔仔细细看着楚念声的眼睛。 “你那情郎如今已经被我全全控制,不得动,不得用灵力,甚至,不得用魔气。” 听到魔气二字,楚念声心口一紧。楚念声疑惑:“怎么了?” 成玺拉着人坐下:“是近来三福秘境要开了,每年宗门弟子都会组队一同前往,一般是一名金丹期,两名筑基期,两名炼气期。 “依依近来突破了筑基,我们正好四个人,再去寻一名金丹期师兄或者师姐便可。 “不过这只设想,我正想去问问你是不是要与小师兄一道,不与我们一起也行的。” 楚念声摸着下巴思考:“这三福秘境这么好?” “自是好的,”成玺解答,“三福秘境在元一宗发现,无人知晓它的来历。 “据说二十年前,我们宗门的的师兄从里面拿出了仙品阵法,除此之外,还有人拿出洗髓,那可是能改变灵根的圣品。 “因着金丹的修为上限,每年修仙界的年轻一辈几乎都会来此,是少见的盛事。” 楚念声听言了然,确实,逆天改命的机会谁都想要。 她想到了江无眠。 她道:“那江家少主来这也是因为三福秘境,并不是因为别的?” 那人继续:“我不知那小子如何得的魔气,我也不关心,因为他马上就会被杀死。” 她轻轻抚摸楚念声的面颊,指尖拂过眼睛,嘴唇,最后轻轻点在楚念声的心口。 “而你呢小姑娘,他那般对你,你还想要救他吗,若你想救,就可以救哦,不过要拿你的心来换。” 楚念声愣住,久久没有应声。 而同样听见这句话的被死死困住的裴褚崖悄然睁开了眼眸。 3. 夜幕已经降临,沙漠中骤然降了温度,是死一般的寂静,危机四伏。 而在沙漠中央,有一豪华仙舟灯火通明,上面有一女修非常热情地拿出各种食物和蔬果。 剩下几人坐在仙舟的甲板上无所适从。 楚念声非常高兴,她很久没吃东西了,她一把扯开烤鸡的鸡腿:“大家别客气啊,来吃啊!” 成玺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也辟谷很久了。 苏依依想了想,拿出自己特制的刀开始把烤鸡分解了。 楚念声没见过这场面,她边吃边惊叹:“哇,苏师姐好厉害。” 苏依依不好意思:“我就是练这个的,这下瞧见,也禁不住手痒,不过若是能有人体来肢解一下就好了,我一直在等这个机会。” 楚念声顿了顿:“师姐,你说的是活人,还是死人?” 苏依依理所当然:“当然是活人,活人加上术法便能保下性命,我便能瞧见清晰的血液流动。” 楚念声呆滞,原来活阎王竟是你,手里的鸡腿瞬间不香了。 她放下鸡腿,拿起旁边的葡萄。 一旁的经明也坐下小口吃着苹果,他道:“师妹好厉害,随身带着这么多食物。” 楚念声莫名:“师兄这是你仙舟上找到的啊,可多了,都用术法保存得好好的。” 经明吃苹果的动作顿了顿,好像是的,他仙舟一般都会有人帮忙储存食物,虽然他修炼不需要进食。 只是师妹方才的模样像主人家,原来食物是他的。 他略显窘迫:“这样,那师妹也厉害,我都不知道在哪呢。” 唯一在担心妖兽潮的成玺看着几人过于悠闲的模样陷入了沉默。 她忍不住问:“大家不担心吗?妖兽潮要来了。” 楚念声已经吃到糕点了,她的腮帮子塞得满满:“担心啊。” 正在肢解烤鸡的苏依依和发呆的经明点头应和。 成玺: 瞧着不像。 但妖兽潮最终会来临。一声低吼引起了几人的注意,几人看过去,只见远处有一片绿油油的眼睛。 楚念声咽下嘴里的糕点,她心跳有点快:“我说,难道只有我们在城门外吗?尽怼着我们来了?这么多!而且白天它们藏哪里了,我一个影都没看见啊。” 成玺手中结印,施展幻术落在仙舟上,遮掩了仙舟的行迹。 她沉着脸:“许是藏在沙漠底下。” 沙漠底下? 楚念声闻所未闻,她仔细看过去,发现了些不对劲,好像那些妖兽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而在一个移动的点上? 她有些看不清,眯了眯眼去看。 却不用等她看清了,因为那个点很快移动过来。 一柄漆黑的剑,一身玄衣劲装,飞扬在身后的马尾,和她熟悉的眉眼。 还带着她见过最多的那副漠然神情。 剑起剑落,在收割着妖兽的性命。而他身形敏捷,飞身而起,又倏而落下,每一次出剑都有它的作用,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 他在杀妖兽。 却和他杀人时没什么区别。 或许妖兽与人,在他心中本就没区别。 “裴褚崖” 她下意识喃喃。 这声喃喃落下,身边的人都没听见,而那正在杀妖兽的人却仿佛听见了,视线准确地压过来。 带着灼热杀意的眼眸在与她对视的那一瞬,杀意逐渐消散。 而同一时间妖兽猛地扑过来,他视线没有转移,只抬手穿透了妖兽的身体。 “噗嗤” 血液飞溅。 他的脸上也染了血。 4. 修真院的考试比楚念声想的简单许多。 她学的那些东西几乎没派上什么用场,负责招生的老师刚看见她,便像是撞上什么宝贝似的,拉着她的手激切问道:“你是在哪儿修炼的?有没有过捉鬼的经历?不对,看你这灵力的纯度,八成天天和鬼打照面吧?” 楚念声此时才知道,原来因为这世界的灵气不算充沛,修真院主要负责捉鬼,其次才是处理妖魔。 一想到要与鬼打交道,她隐隐有些后悔。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老师生怕她跑了一样,紧紧抓着她,直接带她见了好几位天师。 在修真院修习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从修真院回去的那天,楚念声得到了系统的提醒:在书虫的协助下,主角团成功解决了最终的大反派,小说世界里的剧情也已经差不多走完。 这便意味着,她可以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 “钥匙就这么一把。”系统已经脱离了她的身躯,看起来仅是一团白莹莹的光。它万分慎重地将钥匙交给她,提醒道,“请宿主放心,我们在钥匙上刻了印,只有你能使用。至于那剑灵,应该也能跟着你一起穿过去。” 楚念声总觉得它不太靠谱:“‘应该’是什么意思?” “毕竟他没有系统的保护,穿越时空时受到点小小的折磨也在所难免。”那团白光忽然飘上前,依依不舍地蹭了下她的脸,“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系统!” “还是别了吧,你这不靠谱的东西。”楚念声毫不客气地拂开它。 但在它飘走的前一瞬,她还是捏了把它的脸。 当天夜里,楚念声盘坐在床上,审视着手中的钥匙。 看起来和普通的钥匙差不多,没什么稀奇的。 “哪来的钥匙?”乌鹤抱着一桶冰淇淋,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还不忘往嘴里塞了口——他已经逐渐适应这世界,虽说他不用吃东西,但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吃食有着莫大的兴趣。 “别人给的。”楚念声含糊应道。 乌鹤忽然面露警惕:“你该不会想把我锁去哪里吧?” 楚念声睨他一眼,简直懒得搭理他。 她将钥匙对准半空,注入灵力的同时,再轻轻一拧。 下一瞬,一条裂缝凭空出现。 在她看清里面的景象前,一股灼热的暖风率先钻过缝隙,拂过她的面颊——一如她穿书的那天。 是个火伞高张的盛暑。 缝隙缓慢地延展、变宽。 逐渐露出一方牌匾,上书“楚府”二字。 而她跨过那条缝隙,便从秋夜踩进了烁玉流金的夏日- 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