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石板路上车轮缓缓滚过,三辆马车陆续驶出城门。
宁宣坐在打头的马车里,掩嘴打了个哈欠,抬头时余光瞥见对面人笑吟吟望着她,不禁脊背生寒。
只因那笑十分古怪,不是长辈对晚辈的慈爱,而是带着某种隐秘的寄予,好像她是什么待价而沽的珍宝,终于到了脱手这日,盼望能卖个好价钱。
宁宣打了个冷颤,直言不讳道:“夫人何故一直看着我?”
坐在她对面的人衣裳素净,发鬓有几根显眼的银丝,全身上下仅一条红白手串作为装饰,正是县令夫人白芸。
白芸闻言笑容更盛,亲热地拉过她的手,与初次见面的冷漠判若两人。
“你这丫头生得齐整,可不就让人想多瞧几眼。”她呵呵笑道,“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手串是青龙寺的高僧开过光的,不如送你做见面礼吧?”
她说着便撩开衣袖,将手串往下取。宁宣觉得那东西邪门得紧,怕她给自己下套,并不敢要。
她抽出手,推脱道:“夫人客气,我不信这些,送给我就是糟蹋了好东西,夫人还是自己留着吧。”
白云轻叹道:“我原先也不信,后来见识过佛法的高深精妙,自然便信了。雪儿病入膏肓时,幸亏大师施以援手,才得以救回来。”
“夫人的意思是,若雪姑娘的药方是青龙寺的大师给的?”
宁宣一下抓住关键。
“正是。”白芸压低声音道,“这药珍贵无比,不是谁都能求来的,不仅包治百病,还可以延长寿命。”
上回她还对药的来历讳莫如深,现在又主动告知,这下宁宣确信这人是在给她下套了。
大师?仙缘?
从只言片语中,她觉得自己摸到一点边角。
“竟如此神奇!”宁宣双眼发亮,顺着她道,“夫人快告诉我,要如何才能求得此药?”
似是预料她会有此问,白芸得意地翘了翘嘴角:“仙缘深厚的人才有资格。”
“怎么才算仙缘深厚?”
就在宁宣以为她会立刻说自己就是仙缘深厚之人时,白芸却不按套路出牌。
“这个么,我说了不算,要大师看过才知道。刚巧今日大师在寺中,你若想知道自己是否够格,待会便随我一道去拜见大师即可。不过仙药数量有限,为了不走漏风声,不要告诉任何人,连陆仙君也不行。”
“这是自然。”宁宣微笑着点了点头,“若青姑娘今日也是为了仙药才去青龙寺吗?她为何不与我们坐一辆马车?是因为讨厌我吗?”
另外两辆马车里,陆知衡和林若青各乘一辆。那日宁宣亲耳听见林若青被林远宏禁了足,今早得知她要出门时还有些惊讶。
白芸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移开目光道:“青儿她有眩晕症,上山的路颠簸,我们三人坐一辆太拥挤,她一个人反倒轻松些,你不要多想。”
从青山回来的路上,林若青比谁都精神,一看就是坐惯马车的,哪里像有眩晕症?
宁宣看破不说破。
不管白芸想做什么,总有图穷匕见的时候,她不妨等一等。
青龙寺位于城外二十里的野山上,山路十分崎岖。一路上摇摇晃晃的,直把人颠得屁股开花,宁宣身为修士自然不怕,但白芸一个瘦弱妇人竟然坐得四平八稳,倒是令她刮目相看。
穿过一片密林,马车缓缓停在平地上,远远的可以看见寺庙翘起的房檐,黄墙黑瓦,恢弘中透着股肃穆。
今日香客众多,数十辆马车堵在道路中央,导致后面上山的马车卡在半山腰,无法通行。
宁宣搀扶白芸下了车,却不见另外两人,料想是堵在半路,便站在门口等他们。
从外面看青龙寺装潢气派庄重,香客穿梭其中无不静默,白芸从下车起便安静下来,满脸的虔诚,像是真的崇尚佛法。
宁宣百无禁忌,索性等着无聊,跑到路边摘野花打发时间。
刚蹲入花丛,脚边忽然钻出个毛茸茸的东西,伸出爪子挠她裙边的毛线小球,肥墩墩的肉垫粉嫩嫩的,从侧面看眼睛清透似琉璃,竟是一只橘黄色的小猫。
宁宣一把拎起它的后颈提到怀里,小猫挣扎着想跑,圆滚滚的肚子摊开,像个大南瓜。
“别动,我有小鱼干。”
宁宣使了个幻形术,毛线球变成巴掌大的鱼干滚到它怀里。
小猫立刻不动了,试探着用爪子刨了刨,又凑近嗅了嗅,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
“不吃我给别的小猫了。”宁宣忍笑抓起“小鱼干”就要往别处扔。
小橘猫喵呜一声,扑过去张口咬住,尖牙刚陷进去,鱼干便恢复成毛线球的样子,被迫咬了一嘴的毛,气得龇牙咧嘴,弓着背灰溜溜地跑了。
宁宣在原地笑得人仰马翻,还想把它抓回来再逗一会,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映入眼帘,薄唇挺鼻,桃花眼勾起微小的弧度,不是陆知衡是谁?
“公子。”宁宣立马站起身,脸上有些发热。
陆知衡深深看她一眼便与她擦肩而过,宁宣低头跟了上去。
白芸见两人一起回来的,怔了怔,问道:“陆仙君来的路上可有看见青儿的马车?”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三辆马车是前后脚出发的,林若青的马车夹在中间,按理说再怎么着也该在陆知衡之前到,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陆知衡也意识到不对劲:“不曾看见。”
白芸焦急地左右踱步,眉目间是深深的愧色:“这荒山野岭的,青儿一个女子,要是遇见歹人该如何是好。都怪我,早知道就让她与我同乘了。”
宁宣安慰道:“今天马车众多,都长得差不多,兴许漏看了也有可能。夫人别急,我们再等会,如果还是没消息……”
话音未落,远方忽然跑来个面露急色的小厮,像是林府的人。
白芸眼尖朝那人招手道:“鞍子,这边。怎么就你一个人,小姐呢?到底出了什么事?”
“夫人!不好了!”
鞍子满头大汗,走近了才发现他裤子上都是破洞,有鲜血汨汨流出。
“我们上山没多久小姐突然说想方便,李叔便将马车停到路边,我们几个自然要避到远处,结果刚走出几步听到背后一声嘶鸣,马儿忽然发疯往前冲,小姐还没来得及下来,就被带进密林深处,不见了踪迹!”
闻言,白芸深吸一口气,差点没站稳昏过去,被宁宣眼疾手快扶住肩膀。
两个女儿,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下落不明,白芸只道是最近懈怠,没有拉够足够的信徒,触怒了大仙,因而遭此祸端。
她心急如焚,也顾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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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推开身后人跑到陆知衡面前,声泪俱下道:
“求陆仙君救救小女!您是沧澜山出来的仙人,一定有办法的救出青儿的!”
陆知衡虚扶她的手臂,温声道:“夫人请起,我过去看看便是。”
白芸如蒙大恩,又连声道谢。
陆知衡却没有立刻出发,几步走至宁宣身边,居高临下地看了她片刻,似在犹豫。
宁宣不明所以。
她虽然讨厌林若青区别对待她,但毕竟是一个娇滴滴小娘子,不愿看到她出事。
催促道:“公子快去吧,这边有我照看,你放心。”
“就因为是你,我才不放心。”
想到她低微的修为,他一只手就可以捏死,陆知衡有些头疼。
宁宣却自我感觉良好,小声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别太小看我——”
不等她说完,陆知衡忽然倾身过来,高大的阴影笼罩住她。
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玉质吊坠,双手穿过她脖子系上,动作缓而慢。
微凉的气息喷洒在额间,宁宣下意识后仰,被他按住后脑勺。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几分强势,完全固定住她的身体,不能移开半步。
由于靠得太近,彼此的衣衫交叠在一起,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有情人在亲昵。
白芸站在一边简直没眼看,她女儿命在旦夕,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思做这些,要不是有求于人,她当真想冲过去把两人分开。
鞍子亦不自然地别开脸。
然而身处其中的宁宣却没有那么多旖旎心思,因为陆知衡侧头快速与她耳语,语气严肃而凝重。
“青龙寺上空妖气冲天,必有大妖盘桓于此。如遇危险,此物可与我联系,切记小心行事。”
宁宣圆润的杏眼转了转,不等她追问,陆知衡已经神色如常地退开,又恢复往常温和有礼的模样。
鞍子立刻跟上来,将陆知衡往山下带。
直到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消失在尽头,宁宣才停下摩挲玉坠的手,心情不似来时松快。
陆知衡这一去许久未回来,宁宣和白芸不好一直在门口挡着,遂先行入寺等候。
青龙寺内部不比外面辉煌,从横梁的颜色可以看出寺庙存在已久,处处可见古朴典雅的雕花,墙上的壁画脱色严重,外面的围墙却是新建的,应当是后来翻修过。
宁宣跟着白芸来到大殿内,奇怪的是先前进门时还有许多香客,偌大的殿内却空无一人,连和尚都没有,显出几分诡异的冷清。
白芸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异常,神色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口里念念有词,隐约能听见“大仙”、“保佑”等词。
周围充斥浓重的檀香,宁宣吸了一大口,连连呛声。
她鼻子从小就异常灵敏,总觉得里边夹杂了一股臭味,有些类似羊肉串上洒的调料,具体叫什么名字倒是忘了。
但佛门重地,怎么可能会有人吃烤羊肉串呢?大概是馋了吧,才会闻错。
宁宣跟着跪到旁边的蒲团上,目光飘到近在咫尺的香案。
缭缭白烟升起,殿内烟雾氤氲,后面是一座五六米高的神像,表面脱皮严重,尤其是脸部显得很斑驳,但神像的双眼却炯炯有神。
看清的瞬间,宁宣瞳孔一缩,呼吸渐渐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