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被放松，齐命有点站不稳，几乎是跌坐到地上。
他死盯着越潭，越是疑惑，越是恐惧。
越潭见他半天没说出来半个字，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起来。”
从齐命一进房开始，越潭每一次说的话都是带命令色彩的几个字，齐命觉得屈辱至极，但还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他站起身的同时又往后撤了一步。
这次不同，他脚上那股诡异到驱动力随着蜂蜜味的消散彻底没有了，退得很轻松。
那瓶水下肚已经过了五分钟，除了觉得好像身体的拖累感没刚才那么强，齐命再没有感觉到别的不适。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人起码还没想杀他。
越潭在这十多分钟里有无数次机会能杀他，他都没有。他好像一手就能掌控全局，起码一手就能掌控齐命本人。
天下总没有免费的午餐，齐命几乎可以断定这人从他身上要拿到什么东西。
“你想怎么样。”他想和越潭在这种僵持关系中达到一点平衡。
越潭：“现在还没想到。”
神特么没想到，看起来跟大BOSS似的，干事不能这么没谱吧？
要不是齐命知道自己现在一只脚还在阎王爷那里，他估计得笑出来。
齐命调整好语气狠狠道：“没跟你开玩笑。”
越潭缓步去拿了瓶跟齐命刚才喝的一样的东西，拧开来淌了几口进嘴里：“我没开玩笑。”
齐命都要抓狂了，他觉得自己无法跟这个人沟通，越潭嘴里说出来的一句有用信息都没有。
他往后又退了一步：“再问一次，为什么没动手。”
越潭斜睨着他：“你想我打你？”
齐命好不容易压住情绪没再冲上去揍他：“你TM……”
“我没有这个本能，”越潭把手里东西的盖子扭紧，放到一边，“和你一样。”
齐命一皱眉：“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越潭问。
“你跟那女的能相安无事地待在一个房间里。”
完全不一样。
同一个人，能和越潭待在一个房间里不知道多久，却对门外只是路过的他发起攻击，区别已经不是一点半点。
“聪明，”越潭笑着点头，“这点确实不一样。”
他停了一下。
齐命总算抓到了点有用的，拿棍子指着他退得更远：“然后。”
“我异化的信息素能让人分不清敌我，简单来说就是混乱。”越潭平静道。
他看着齐命的动作，眼神里流露出点嘲讽：“别想跑出去，外面开始扎堆了。”
齐命往门口挪动的脚一驻，往后看了一眼：“什么扎堆？”
“你在这儿也有这么久了，感觉不到吗？”越潭起来走到门口，在墙上掀开一个小门，示意齐命来看。
“虽然本能有特异性，但种类总归有限，相同本能的人见面不会勾起攻击欲，就算分散范围再广，这么多天过去了也该有人开始抱团了。”他说。
齐命一看，果不其然，外面有一个起码五六个人的队伍正在漫无目的地乱跑。
他这么些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晃悠，确实已经看到了一些人开始有结伴的趋势。
但以他闭塞的信息来源来说，根本没法知道原理是什么。
他难以置信地盯了越潭一眼：“那我跟你……”
“不是，”越潭说，“你是St，我是Me，但都不是典型，混点儿别的。”
“什…什么东西？”突如其来的术语给他当头一棒。
越潭把小门搭上，没看他：“你不用知道这是什么。”
齐命脑子里突然又响了警钟，啧了一下：“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越潭叹了口气，好像嫌他麻烦：“泄露的实验室有认识的人，大概知道。”
齐命将信将疑。
“你要拿那根破棍子指着我到什么时候？”越潭没继续解释，语气还是平平。
“你管我。”齐命瞥了一眼手上的棍子。
越潭冷笑一声。
齐命心觉越潭身上的谜团太大。
为什么要这样囚着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详细的事？为什么能看出他是什么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越潭好像都先知道了，这种命运好像更掌控在别人手里的感觉让他窒息。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持对眼前人的敌意，只能用这种对方一发力就可能失效的方式拙劣地自保，他想想都觉得好笑。
越潭一直没说话，好像当齐命不存在，任他指着，在这个蜗居里该干嘛干嘛，甚至抽空扫了个地。
齐命更觉得自己可笑了。
以前跟人吵架的时候最忌讳这种局面——自己气得快吐血，别人无事一身轻。
以前都是他当后者，这次实在是新鲜。
齐命终于绷不住了，棍子虽然不是完全实心，但终归还是铁的，保持这种姿势半个小时还是太勉强。
他“哐”一下把棍子头部往地上一杵。
“不指了？”越潭头都没抬一下，“我以为你多能耐。”
齐命知道他纯贱，但激将法对自己也没用，继续举着只是空费体力：“嗯，我没能耐。”
越潭终于看了他一眼，似乎很认可他的回答。
“……”
齐命有点气笑了，这会儿他基本有百分之五六十的把握，起码现在，这个人不打算动他。
“你刚给我喝的什么水，”齐命锤了几下自己举得有点脱力的右手，“加了什么？”
“普通的营养液。”越潭回答。
营养液这个词已经不普通了。
在人类几乎已经不能找到除了液体以外的食物的时候，能配出完美溶解了蛋白质和各种维生素的液体的人已经是佼佼者。
现在各个岗位全面瘫痪，不管是畜牧还是农业早就没人在管。
这么多天下来超市早就被抢空，齐命自己也只剩背包里所剩无几的饮料。
越潭又说：“有很多，够你喝。”
齐命真的困惑到极点：“你到底想干什么，连物资都分我？”
“嗯。”越潭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齐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刚刚越潭的嘴好像动了一下，应该是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
他没问。
不管是什么原因，越潭拿出了物资，对于他这个已经没什么存粮的人来说也算救命稻草，就算是坑他也只能先跳进去试试。
“你是想跟我结盟？”齐命靠在桌子上，稍微放松了一点。
末世小说都这么写的，你出力我出物资，主角一抱团就能突围。
但到底要突什么围？
这个病毒扩散极快，到现在为止，地球上估计已经找不到净土了，突围到下辈子吗？
齐命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好想死。
越潭点头：“差不多吧，别的人没法用，你这种不会打人的刚刚好。”
“用”这个字让齐命心里有点窝火，他压着火气问：“结盟去干什么？”
越潭吐了一口气：“不知道。”
齐命眉心一跳，他恨自己早该料到跟这个人说话效率极低。
他无语道：“你自己都没想好要去干什么就来找盟友？”
“那你想好了？”越潭看了他一眼。
齐命没话说。
他混了这么久，每天都是想着怎么活，分不出一点精力想别的。比起他这种可能随时饿死的人，越潭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没有任何资格说越潭一点不是。
他点了点头，有点摆烂了：“行吧，随便你。”
越潭也点点头，他往冰箱旁边的书架走去，回头示意齐命跟上。
齐命只能跟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
越潭把书架往左边拉了一点，侧到旁边去推开来。
墙皮掉了几块下来，灰尘里露出藏在书架后面的一堆水瓶子——各种颜色的液体。
齐命愣在那里，眼前是很大一个暗阁，整个都拿来当了粮仓。
瓶子随便目测也有几百个，照他刚刚喝的那个的效果来算，如果两个人一天喝一瓶足够活一年。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越潭：“这些你到底哪里来的？”
越潭没说话，他的意思就是让齐命别管是哪来的，只是蹲下身拿了六七瓶出来往齐命怀里堆。
齐命手忙脚乱地捧着。
他一边捧着一边又问：“这么多不会坏吗？”
越潭把书架推回去，一面回答着：“不会，加了点东西。”
“加了什么？”齐命问。
越潭看着他：“我觉得你还是别知道。”
齐命突然觉得背后发凉：“……快说。”
越潭犹豫了几秒，说：“血。”
齐命心里咯噔一下：“谁的？”
“你的。”
“怎么可能？”
越潭往去门口拿了包：“对啊，那还能是谁的。”
齐命不是没想过他会不会抓了人取血：“你的？”
“嗯，”越潭把他怀里的营养液一瓶一瓶往包里放，“我还不至于这么凶残。”
齐命不解地看他又是拿营养液又是翻箱倒柜拿了各种器具出来往包里装：“你要干什么？”
越潭手里的动作没停：“你准备一直在这里躲一辈子？”
齐命承认他有这么想过。
“那你这么多东西怎么办？”他往书架复杂地看了一眼。
越潭平淡地说：“等会儿你出去往门口撒泡尿就没人来了。”
“……”
“为什么是我……”他语塞了很久，无语问。
“我的气味不会让他们难受，该进来照样常进来。”越潭回答。
以那个女人的反应来看，越潭的话不无道理。
虽然他刚刚解释得不算太清楚，但齐命也能知道，越潭的味道会让人不攻击他，甚至让人混乱到攻击同型号的人。
但是——
这个时候让他撒泡尿？
谁尿得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