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潭收好了东西把包一背，径直就要去开门。
“外面没人吗？”齐命跟在他身后问。
“没有，”越潭在门口停了两秒，“这种局面相信你自己的鼻子就行，没闻到就是没有。”
现在所有人身上的信息素都隐藏不了。
这些味道基本不能用香和臭来形容，虚无缥缈，反倒更像是一种感觉，有些时候在别人里别人十来米开外就能感觉到。
越潭开了门走出去，回头说：“记得。”
记得撒尿。
越潭没有要看别人上厕所的兴趣，说完就自顾自往前走了，速度看上去甚至没有要等齐命的意思。
即使是抗拒，齐命也还是硬着头皮自己跑去解决。
他想着毕竟一屋子的物资总不能被别人霸占，不然谁要干这种事情。
但当他提起裤子准备去追越潭的时候，却突然停在了门口。
他发现现在越潭离他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门是没锁的，如果他趁越潭不注意溜进去，那在越潭离开以后，物资他都可以带走。
现在这种时候哪来的道德可言。越潭和他非亲非故，甚至有能力直接压制他的本能。
说是结盟，其实他们根本是完全不对等的关系，被当工具人干活都还好说，万一真的遇到事了，越潭完全有能力把他定在那里当诱饵，自己脱身。
与其跟着这种人走，不如拿到物资自己闯一闯，说不定还能活下来。
他心里有些犹豫了，抬眼看着越潭的背影。
齐命往房子侧面退了几步，旁边有根柱子，刚好可以卡掉越潭的视野。
但就在他转身准备往前再走一步的时候——脚突然又动不了了。
蜂蜜味……
齐命猛地转头。
越潭面向这边，举着枪，对准了他的脑门。
“齐命，”越潭的声音更渗人了，距离隔了几十米，越潭的音量不大，但齐命居然奇迹般听得非常清晰，“不想走？”
齐命觉得自己心率突然加快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紧张感猛涨，接下来就是身体的不受控——他的脚一步一步往越潭的方向迈，视觉效果是对着枪口去的，他忍不住想闭眼。
这么远也能起效？
越潭跟他的直线距离超过三十米，正常来说就算是信息素都不怎么能闻到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作用……
脚步不停向前，一直他到站定在越潭面前。
越潭这一招其实控制不了他做任何事，最多控制他动与不动，而动，就只能朝着越潭走。
越潭没把枪放下，枪口一直对着他的眼睛。
齐命感觉到自己睫毛发颤，冷汗顺着额头流到鬓角。
“走吧，”威胁到位了，越潭在一分钟后收了枪，“这样很耗体力，我希望没有下次。”
要想用信息素对别人起到攻击的作用那就需要过度释放，这其实是非常需要体力的一种攻击。
在控制了齐命的行动以后，那股甜腻味又像刚才一样慢慢消退了。
理论上来说信息素不该可以被隐藏，越潭身上酒精的味道符合这个规则，但蜂蜜味道却不一样，好像藏得比较深，需要的时候才放出来。
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割裂感。
齐命跟在他后面，大概隔了两米远。
两人一路都没有任何交流，各自都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味道，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因为你只要存在，近处就总会有别的人注意到你的气息。
可能是因为本能特异性，有一部分人闻到敌方信息素的味道会有强烈的攻击欲，仿佛是有人闯入了他们的领地，那群人在外游荡的时候就会专门捕杀外来入侵者。
而还有一部分人不会，他们排斥其他人的信息素，只要察觉到就会躲得远远的。
齐命上次遇到的那个女人的情况其实并不常见——那个女人是受到越潭的影响，本能发生混乱。
而通常一人在待在自己的“巢穴”的时候并不会攻击外面的人，除非对方主动入侵，这跟游荡者非常不一样。
所以他们现在唯一需要注意的就只有一种人——游荡者。
走了大概有一公里，沿途两人解决了几个单个主动进攻的游荡者，总体还算顺利。
但时间一长齐命就发现越潭一直没用过枪，基本都跟人肉搏。
“你有枪不用？”齐命没忍住问。
“没几颗子弹，”越潭说，“还得留给你。”
齐命没敢再说什么，闭嘴继续注意着周围的气息。
突然，越潭停了脚：“闻到没？”
齐命点头。
他早就闻到了，那是一股非常强烈的，让人作呕的味道。味道之大，他没法想象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齐命往越潭方向跨了一步，转过身去扫视了一圈。
没人，影子都没有。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强烈的味道，却在视线范围内找不到人，那只能说对面的个数非常之多。
“扎堆，”越潭蹙眉，“起码二十个。”
齐命猛地盯向他。
越潭没再说话，只是把包栓得紧了点。
他即使不说齐命也知道要干什么，这个时候只能跑。
他们只有两个人，信息素不会太浓，对方应该还没闻到，一旦被闻到，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的问题是往哪跑。
味道太浓，齐命没法辨别要往哪个方向跑。
“你那个能力不能用吗？”齐命冲着越潭问，“让他们内讧？”
“你当我是什么东西，”越潭无语，“一个对二十个？”
齐命“啧”了一声：“废物。”
“……”
“你应该挺能跑吧？”越潭没再搭理智障问题，快速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眼，“往左跑，我最多能让他们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你能打几个是几个。”
越潭基本只能赌，风从左边吹过来的时候有味道要淡点，无论那边有没有人，应该起码密度小不少。
越潭先起步，齐命在后面跟着。
往左有向上的坡度，果然，跑了没几步再回头就看到人影了——那是一个目测三十多人的队伍，分散着，铺天盖地。
他们几乎围了大半个包围圈，两人跑的方向是人数更少的缺口。
齐命知道刚才为什么看不到人了——他们的样子是在捕猎，不是简单的游荡，人人都躲在障碍物后面，视野高了才看得到人影。
“他们准备攻击下面那个屋子，注意力不在这里，”越潭边跑边说，“你跟在我后面近一点，一般他们反应不过来，视线往你身上放你就抡。”
齐命没回答他，把棍子握紧了，快步又跟上了点。
这是性价比最高的办法。
越潭很难做到让每个人都反应不过来，但只要有人注意到了他们，信息就容易快速在他们群体间传播，最后导致的可能就是所有人都意识到入侵。
需要齐命马上切断传播源。
越潭刚刚说的流程大差不差，齐命突然闻到越潭身上爆发出浓了非常多倍的酒精味，他都一瞬间晕了一下，差点平地摔。
接着等他们冲到那群人旁边的时候，果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突然，有个人愣愣地朝齐命抛来了视线，好像发现了他们。齐命先是一懵，马上眼疾手快地对着他脑袋就砸了一棒。
“就这样。”越潭背对着他，朝后面比了个大拇指。
其实真的注意到他们的人不多，一直到突围也只有三四个，大部分还是用越潭的信息素就能躲过去。
越潭带着他跑到立交桥下面，一下子靠到旁边滑坐下去喘气。
虽然齐命平时也有健身习惯，但这种集中注意力的又打又跑还是强度太大，冲刺冲了四五分钟，体力直接要见底了。
但显然越潭消耗体力更大。
那股酒精味在这么几分钟里一直非常浓，加上一直在疯跑，越潭能撑完全程大概都是牛逼到不能再牛逼的事。
齐命喘了几分钟，好不容易调整过来了呼吸，偏头看向越潭：“你说他们攻击那个屋子？”
“啊？”越潭现在脑袋有点发晕，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他们是Ec，房间里我不知道是什么，估计是别的型号。”
“Ec嗜血，城市里没有什么动物，就只能喝人血。”越潭说。
齐命听到“人血”打了个激灵。
他突然想起越潭给他喝的营养液，皱着眉问道：“那我们呢？也得喝血？”
越潭摇摇头：“Me和St对这个的需求弱一点，基础蛋白质就行了，蛋清可以代替。”
实验室泄露已经很久了，每一个型号都开始逐渐找到了一点秩序和生存方针。
越是抱团，落单的他们就越危险。
“我为什么没找到相同型号？还有你呢？”齐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
“Me和St在实验室本来就少，”越潭思考了很久，“我以前遇到过St。”
齐命走过去，坐在他面前。
“但他死了，不然你俩能碰面。”越潭这句话说得有点犹豫，说完后抬眼看着齐命。
齐命低着头，半晌才又抬起头来：“怎么死的？”
越潭没回答他。
齐命料到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越潭对他的保留还太多了，他本人的所有经历都还是个迷，没透出半个字。
“我们现在去哪里？”齐命又问。
他觉得这一程像是没有目的地，他本来就在外面居无定所太久，这样的不确定对他而言太难受了。
“找人。”越潭说。
找谁，去哪儿找，齐命什么都不知道。
他问的所有更详细的问题越潭都选择不回答，他实在受不了了。
估计是太累加上情绪处在崩溃边缘，他一咬牙又举起棍子，指着越潭：“你要不放我走，要不一枪崩了我，要不就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体力耗尽时语气其实有气无力的，听着颓废。
“怎样，选一个。”他说。
越潭笑了一下：“我要是选第二个呢？”
“那你动手。”齐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