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她们一家掩藏的很好,说话滴水不漏,可所有的回答都太过于丝滑,就像事先排练过似的。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晚了,家里的那盏灯一直亮着,莫名有些灼眼睛。
以前,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在家,她睡得早,有时候调班回来的晚了,她就自己先睡了,但是桌上总有提前准备好的饭菜,客厅的灯也总是亮的。
不知从何时起,我不再喜欢粘在她的身后,把一天的趣事添油加醋地说给她听,反而会嫌弃她多嘴多舌,连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是:不要管我!
失去亲人的痛永远不会消散,它可能会被暂时忘却,但又会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你的脑海里,反复折磨,让你呼吸都感到疼痛。
“你回来了?等你吃饭呢。”
姐姐这两天瘦了很多,眼睛总是肿的,爸爸坐在椅子上神情颓废,头发又白了很多。
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埋头吃着饭,好像少了妈在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吃完饭后,爸爸终于开口问了这一句话,我收拾着碗筷不敢看他的眼睛。
“还没查出来……但可以确定不是杨姨。”
……
又是一阵沉默。
我听见他起身的声音,默默走近房间里拿出两瓶酒来,
“明天给人家送过去替我赔个礼道个歉。”
我:“……好的。”
长夜漫漫,寂静难当,我感觉再待一秒都会被孤独吞噬,所有的沉默都像是无言的指控,在看不见的身后痛斥着我这个“杀人犯”。
我拎着酒瓶跑了出去,“明天比较忙,我现在就送过去。”
……
我在田埂间疯跑着,连到了还未曾察觉,看着那熟悉的地方恍惚了一下随即敲响了房门。
“奶奶,是我,林乐。”
里面窸窸窣窣传出些动静,接着,杨姨的母亲赶紧过来把门打开一条缝,左右看了一眼道:"孩子,你母亲的事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的女儿……是真的再也受不了刺激了。"
"不不不!"
我有些尴尬的立在门口,"我是来赔礼道歉的,这个酒…是我爸叫我拿来的,他年纪大了,抹不开面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放下东西就走……"
杨姨的母亲松了口气,赶紧追出来道:"弄清楚就好,弄清楚就好,进来吃口饭吧。"
我:"吃过了,我送完东西就回去了。"
"哎呀,进来坐坐。"
奶奶拉着我就往里面走,从柜子里拿出大包小包的辣条果冻往我手机塞,
"这些都是我们大秉爱吃的,你们年级差不多应该也喜欢。"
我反正也还不想回家,索性坐了下来。
"杨姨呢?"
奶奶:"叫老头子拉到里面去了,最近……她的情绪不太稳定,怕吓着你。"
我有些难为情,可能是被我爸吓着了。
奶奶:"对了,凶手找到了吗?"
我:"还在查,不过应该能确定是村里人作案。"
奶奶皱着眉自言自语道:“我想也是,柳树本来就是聚阴的东西,偏偏这个村庄叫斜柳村,又阴又邪,气运能好吗?”
大晚上的搞这种封建迷信,我忍不住地突然头皮发麻,虽然自问平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但还是感觉心里毛毛的,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她又说道:“那个发了癫的女人不就是喜欢在村口晃悠嘛,我觉得可能是中邪了,有一次我还看到她盯着那颗柳树一个劲地看,那是棵古树了,说不定已经成精了,依我看……”
“是春凤阿姨家的那个儿媳妇吗?”
我突然来了劲,打断道:“您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奶奶:“有日子了……不过最近倒是没怎么见她,春凤说去了她小儿子打工的厂里去了,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我沉默了半晌,学着村口妇女闲事唠嗑的模式说道:“不是说学武哥看不上那个女人吗?”
奶奶:“两夫妻的事说不好的……不过这男人最要面子,学武从小到大不是一直什么都不如他哥嘛,现在又娶了个傻媳妇,这自尊心啊肯定是过不去的。”
我:“那他就没想过离了重新找一个?”
奶奶:“这谁知道为什么,兴许是不忍心吧,依我老太婆这几十年看人的经验来说,这小儿子本性还是纯良的,虽然读书不太行,看起来痞里痞气的,但是尊老爱幼。有一次我舍不得花钱打算从城里走回家就是他半道开车把我带回来的。”
我若有所思,自尊心这个东西本来就是把双刃剑,有时能助人奋进,有时能将人拉入深渊,我也是男人,知道情绪这东西如果上了头了未必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我记得学武哥好像在隔壁省打工,您知道是哪个工厂吗?”
奶奶:“这谁知道啊……不过听别人说好像是做袜子的。”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那条散落在案发现场的白色纤维,看来是时候会会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