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知一洗了把冷水脸便早早准备休息。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异响,像是同宿的几名女修回来,嬉闹着聊天。
“诶,今日我知晓一个大瓜!”
另外一对姐妹花嗅着味儿就围上来了,宛如吸血的蚊虫,“怎么回事?细说细说。”
那故作娇嗔的甜美女修,声若铃兰,三言两语便挑起了事端,“今日冰女点名,发现那咸鱼又逃了课。”
“冰女今日发了好大的火!骂咸鱼整日划水摆烂,枉费宗主把她从山下捡回来。”
此话一出,宛如石子丢入池塘,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啊?!”
窦心兰意味深长地转身睨了一眼躺在榻上那人——
呼吸有律,看样子还在熟睡。
于是她扭头,肆意添油加醋:“你们想啊——她这么自由散漫,不思进取,想必是没爹娘管教的孤儿。”
想来同林知一积怨颇深,这女修暗处还啐了一口,很是阴毒。
不料,林知一起了身,在她背后冷不伶仃地问道。
“骂谁没爹娘养呢?”
吃瓜的两人见状,一个噤若寒蝉。
另外一个则傻傻的呆在原地,拉了一下窦心兰的袖子。
奈何那窦心兰背对着那一条被嚼舌根的咸鱼,很是不屑一顾,“还能有谁?”
“当然说的是林知——”
话还没说完,她放声尖叫,“啊——”
窦心兰一边捂着脑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林知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老娘?”
林知一无所谓地摆摆手,“是啊!咸鱼打的就是你。”
话没说完,她便拽着窦心兰的头发,右手毫不留情扇了几耳光。
“啪、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叫另外两位,看傻了眼,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这女人娇纵跋扈,没少使唤她们俩干脏活!
她们俩虽心里有怨,但不好当面干架。
这下好了,哼哼!恶人还得恶人报。
...
这一头,窦心兰被拽着头发,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绝望之下,她扯着尖细嗓子,哭着喊:“来人啊!”
“走水了——走水了——”
这动静实属有些大,屋子里的众人换了身衣服,火急火燎地提着水桶跑出来,却只见那声音源头处——
坐着一位蓬头垢首的女修,面容婉丽,看起来凄惨又动人。
有好心者不忍美人落难,脱下身上修袍递给她取暖。
窦心兰倒是从善如流,道谢接过。
旁人疑惑,站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无事说走水。叫大家虚惊一场。”
窦心兰泪如细珠,哭腔娇柔。
“林知一要鲨我,大呼走水是我万不得已的。”
她痛哭流涕,跪坐在地,“求求大家,救救我...”
人性永远会下意识同情弱者,即便不占理,也可以更为轻易获得同情。
“你看坐在地上那个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想来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是啊,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女孩怎么会把大家都叫出来评评理呢?”
林知一依靠着木门,一副好整似暇看戏的模样,任凭蠢货们颠倒黑白。
“快给她道歉吧——林知一。”
“是啊!快给窦心兰道歉。这晚上寒气重,若是坏了身子骨,她明日的功课和修练肯定会受影响的!”
众说纷纭,女孩只是漫不经心地掀了一下眼皮。
随后,她垂眸摆弄指间发梢,丝毫不将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这一幕,反倒做实了林知一确实是一条摆烂咸鱼。
同样,也狠狠刺痛到了那些宵小鼠辈敏感的自尊心。
于是,有人气不过她咸鱼但死拽,带头开怼——
“我了个豆!有谁犯错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啊?”
“是啊,原来她修练不行,人品也拉胯!”
一时间,事态愈演愈烈,众人不由得拉起了偏架,事态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是啊!今早翘课惹清寒长老生气,到了晚上还要给大家添堵。”
“真是晦气!”
月色如水,林知一站在原地任人指点。
不曾想有人踏浪而来,声音清冷。
“何人吵闹?”
有弟子认得来人,见风使舵,大呼道:“啊!怀安师兄来了,快!都别吵了——”
刹那间,原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们停了喧哗。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青年仙者行礼,“大师兄好!”
窦心兰闻言,坐在地上神色微动,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探。
只见,青年立于庭院中央,一身锦色修袍,神色疏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叫旁人移不开眼睛。
上善宗宗主清水首席大弟子,李怀安。
八岁上山学艺,十岁便步入练气期上层。
现如今,不过弱冠之年,便已踏入水修筑基期。
更不论——
他主攻水系,妙手回春,是五宗年轻一辈里最顶尖的辅助系修士。
见有人主持公道,知来龙去脉的弟子便上前一步,凑到大师兄跟前,三言两语讲清了两位女修之间的恩怨。
李怀安侧耳听他说完,神色如常,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片刻后,他脚踩长靴,径直走向那瘫坐在地的女修,开口问她:“这人要杀你?”
“是的,大师兄。
见大家都噤了声儿,窦心兰有些口干舌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努力保持她受害者的人设,“你们是不知道——
“林知一死死地拽着我头发,还不断扇我巴掌,要置我于死地。”
说完,女修又示意着众人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右脸高高肿起,印着数道五掌印。
这是多大的仇啊?下手这么重,不像是单纯打架,反倒像是来索命的。
一瞬间,围观的修士们带着异样的神情望向林知一,彷佛她此刻便是那害人未遂的真凶。
见目的达成,窦心兰“无意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香香,警告意味十足。
给姑奶奶我识相点,否则——
有你和小茹好果子吃!
这一反差转瞬即逝,却被李怀安捕捉到了。
他没有急于揭穿窦心兰,只是接过她话,不紧不慢道。
“方才可是被吓坏了吧?”
这女修见李怀安来,不像是问罪。
于是她垂眸敛神,疏忽一瞬,抬头便换了泪眼,祈求道:“多谢师兄关心!
“心兰只愿罪女受到该有的惩罚。”
虽是梨花带雨,又得旁人修袍取暖,坐在地上这么久,听声音——
她倒无大碍。
青年仙者心中了然,又瞥了一眼站着的那位女修——
紧抿下唇,像是受了内伤,在强忍不适。
面上波澜不显,李怀安计上心头,转身吩咐师弟:“窦姑娘伤势过重。”
“怀真,你去我屋子里取师尊赐的雪莲,用来做药引。”
此话一出,窦心兰倍感意外,连忙娇声道谢:“师兄大恩大德,心兰定会铭记在心。”
见他这般处理,林知一心底有些失落,明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她听说过李怀安,医术了得的水系天才,常年待在后山采药,偶尔会代替宗主清水办事,主持大局。
嗯?既然是医术了得。
那又怎会——
将那小人的伤势说得如此严重?
这架势极大,宝物都整上了。
除非这李怀安——
林知一:“...”
她猜到了这人的心思,于是心如止水地静观其变。
高!手段实在是高!
若不是她懒得花时间动脑子,又给了窦心兰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这么被动的地步。
林知一在心中吐槽——
这冷面大师兄看似月白风清,实则城府极深。
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走近深交。
李怀安对上白衣少女的眸子,语气平淡,“另外一位女修,林知一。”
“伤人在先,又不知悔改。先拿下,坐等秋后发落。”
下一秒,两名护卫走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毫无修为的林知一押住。
众人见状,不由得拍手叫好,纷纷夸赞李怀安手段了得。
看吧!
就连师兄都看不下去林知一作妖,烂咸鱼终究逃不出被制裁的结局。
实在是大快人心!
“师兄,雪莲已取。你看?”
取来宝物的赵怀真,有些摸不清大师兄的心思,只是又谨慎地开口,“需要我给师兄打下手吗?”
大师兄不语,只是接过装雪莲的木盒,当众掐了个水诀,蓦地飞到那半空之中。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
月明星稀,李怀安口中默念法诀,将雪莲连盒引于高空之上,衣袖飘飞,如遗世独立。
“雪莲圣洁,耻与众草为伍,亭亭而独芳。”
只见那清冷矜贵的青年仙者,朝地上那一身满是污泥的女子伸手,语气温和道:“窦心兰,你可愿上来,受圣洁洗礼?”
众目睽睽下,这女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贪念大增。又因骄子盛情邀约,春心澎湃,难以自持。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掐冰诀,直上云霄,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前不久,窦心兰师从冰女清寒,已步入练气期中层。
这会她蓦地催动冰系法术,竹林深处愈发寒气袭人。围观的这群弟子,若是修为不够,便不得不掐诀御寒。
更不必提——
灵根全无的林知一,一点修为都没有。
此时,少女喉咙直涌锈意,押跪在地,动弹不得。
方才她和窦心兰干架,被这阴毒小人在背上扎了不少冰针。
原本,林知一准备扛到明日天亮,找炎岩用火烛融了这该死的针灸感。
不曾想,这女人为了雪莲,演都不演了,直接开大招——
直上夜空,接受那所谓的洗礼?
果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连李怀安的暗示都没有听明白。
月夜愈凉,林知一跪地不起,双腿麻木,后背生冷,又强忍剧烈咳嗽的痒意,看那高空之上的跳梁小丑。
雪莲圣洁,哈哈哈哈哈...
窦心兰心里难道没有13数么?
她自诩聪明,又善于借势,为己所用。
不料想,这风光月霁的大师兄在拿捏人心这方面——
可谓是,更胜一筹。
只见高空之上,那女修满怀欣喜,对上李怀安无喜无悲的眸子,等着他用雪莲来疗伤。
“师兄,咱们快开始吧!”
“...“
沉默了半晌,青年仙者缓缓开口,“窦心兰,你可知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