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今天又在内卷》 第1章 1 甜美但阴毒 傍晚,林知一洗了把冷水脸便早早准备休息。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异响,像是同宿的几名女修回来,嬉闹着聊天。 “诶,今日我知晓一个大瓜!” 另外一对姐妹花嗅着味儿就围上来了,宛如吸血的蚊虫,“怎么回事?细说细说。” 那故作娇嗔的甜美女修,声若铃兰,三言两语便挑起了事端,“今日冰女点名,发现那咸鱼又逃了课。” “冰女今日发了好大的火!骂咸鱼整日划水摆烂,枉费宗主把她从山下捡回来。” 此话一出,宛如石子丢入池塘,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啊?!” 窦心兰意味深长地转身睨了一眼躺在榻上那人—— 呼吸有律,看样子还在熟睡。 于是她扭头,肆意添油加醋:“你们想啊——她这么自由散漫,不思进取,想必是没爹娘管教的孤儿。” 想来同林知一积怨颇深,这女修暗处还啐了一口,很是阴毒。 不料,林知一起了身,在她背后冷不伶仃地问道。 “骂谁没爹娘养呢?” 吃瓜的两人见状,一个噤若寒蝉。 另外一个则傻傻的呆在原地,拉了一下窦心兰的袖子。 奈何那窦心兰背对着那一条被嚼舌根的咸鱼,很是不屑一顾,“还能有谁?” “当然说的是林知——” 话还没说完,她放声尖叫,“啊——” 窦心兰一边捂着脑袋,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林知一,“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打老娘?” 林知一无所谓地摆摆手,“是啊!咸鱼打的就是你。” 话没说完,她便拽着窦心兰的头发,右手毫不留情扇了几耳光。 “啪、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 叫另外两位,看傻了眼,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这女人娇纵跋扈,没少使唤她们俩干脏活! 她们俩虽心里有怨,但不好当面干架。 这下好了,哼哼!恶人还得恶人报。 ... 这一头,窦心兰被拽着头发,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 绝望之下,她扯着尖细嗓子,哭着喊:“来人啊!” “走水了——走水了——” 这动静实属有些大,屋子里的众人换了身衣服,火急火燎地提着水桶跑出来,却只见那声音源头处—— 坐着一位蓬头垢首的女修,面容婉丽,看起来凄惨又动人。 有好心者不忍美人落难,脱下身上修袍递给她取暖。 窦心兰倒是从善如流,道谢接过。 旁人疑惑,站出来问她:“怎么回事?。” “无事说走水。叫大家虚惊一场。” 窦心兰泪如细珠,哭腔娇柔。 “林知一要鲨我,大呼走水是我万不得已的。” 她痛哭流涕,跪坐在地,“求求大家,救救我...” 人性永远会下意识同情弱者,即便不占理,也可以更为轻易获得同情。 “你看坐在地上那个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想来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是啊,要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女孩怎么会把大家都叫出来评评理呢?” 林知一依靠着木门,一副好整似暇看戏的模样,任凭蠢货们颠倒黑白。 “快给她道歉吧——林知一。” “是啊!快给窦心兰道歉。这晚上寒气重,若是坏了身子骨,她明日的功课和修练肯定会受影响的!” 众说纷纭,女孩只是漫不经心地掀了一下眼皮。 随后,她垂眸摆弄指间发梢,丝毫不将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这一幕,反倒做实了林知一确实是一条摆烂咸鱼。 同样,也狠狠刺痛到了那些宵小鼠辈敏感的自尊心。 于是,有人气不过她咸鱼但死拽,带头开怼—— “我了个豆!有谁犯错了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啊?” “是啊,原来她修练不行,人品也拉胯!” 一时间,事态愈演愈烈,众人不由得拉起了偏架,事态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是啊!今早翘课惹清寒长老生气,到了晚上还要给大家添堵。” “真是晦气!” 月色如水,林知一站在原地任人指点。 不曾想有人踏浪而来,声音清冷。 “何人吵闹?” 有弟子认得来人,见风使舵,大呼道:“啊!怀安师兄来了,快!都别吵了——” 刹那间,原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修士们停了喧哗。 众人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青年仙者行礼,“大师兄好!” 窦心兰闻言,坐在地上神色微动,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打探。 只见,青年立于庭院中央,一身锦色修袍,神色疏离,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叫旁人移不开眼睛。 上善宗宗主清水首席大弟子,李怀安。 八岁上山学艺,十岁便步入练气期上层。 现如今,不过弱冠之年,便已踏入水修筑基期。 更不论—— 他主攻水系,妙手回春,是五宗年轻一辈里最顶尖的辅助系修士。 见有人主持公道,知来龙去脉的弟子便上前一步,凑到大师兄跟前,三言两语讲清了两位女修之间的恩怨。 李怀安侧耳听他说完,神色如常,叫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片刻后,他脚踩长靴,径直走向那瘫坐在地的女修,开口问她:“这人要杀你?” “是的,大师兄。 见大家都噤了声儿,窦心兰有些口干舌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下意识攥紧,努力保持她受害者的人设,“你们是不知道—— “林知一死死地拽着我头发,还不断扇我巴掌,要置我于死地。” 说完,女修又示意着众人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右脸高高肿起,印着数道五掌印。 这是多大的仇啊?下手这么重,不像是单纯打架,反倒像是来索命的。 一瞬间,围观的修士们带着异样的神情望向林知一,彷佛她此刻便是那害人未遂的真凶。 见目的达成,窦心兰“无意间”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香香,警告意味十足。 给姑奶奶我识相点,否则—— 有你和小茹好果子吃! 这一反差转瞬即逝,却被李怀安捕捉到了。 他没有急于揭穿窦心兰,只是接过她话,不紧不慢道。 “方才可是被吓坏了吧?” 这女修见李怀安来,不像是问罪。 于是她垂眸敛神,疏忽一瞬,抬头便换了泪眼,祈求道:“多谢师兄关心! “心兰只愿罪女受到该有的惩罚。” 虽是梨花带雨,又得旁人修袍取暖,坐在地上这么久,听声音—— 她倒无大碍。 青年仙者心中了然,又瞥了一眼站着的那位女修—— 紧抿下唇,像是受了内伤,在强忍不适。 面上波澜不显,李怀安计上心头,转身吩咐师弟:“窦姑娘伤势过重。” “怀真,你去我屋子里取师尊赐的雪莲,用来做药引。” 此话一出,窦心兰倍感意外,连忙娇声道谢:“师兄大恩大德,心兰定会铭记在心。” 见他这般处理,林知一心底有些失落,明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 她听说过李怀安,医术了得的水系天才,常年待在后山采药,偶尔会代替宗主清水办事,主持大局。 嗯?既然是医术了得。 那又怎会—— 将那小人的伤势说得如此严重? 这架势极大,宝物都整上了。 除非这李怀安—— 林知一:“...” 她猜到了这人的心思,于是心如止水地静观其变。 高!手段实在是高! 若不是她懒得花时间动脑子,又给了窦心兰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这么被动的地步。 林知一在心中吐槽—— 这冷面大师兄看似月白风清,实则城府极深。 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走近深交。 李怀安对上白衣少女的眸子,语气平淡,“另外一位女修,林知一。” “伤人在先,又不知悔改。先拿下,坐等秋后发落。” 下一秒,两名护卫走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毫无修为的林知一押住。 众人见状,不由得拍手叫好,纷纷夸赞李怀安手段了得。 看吧! 就连师兄都看不下去林知一作妖,烂咸鱼终究逃不出被制裁的结局。 实在是大快人心! “师兄,雪莲已取。你看?” 取来宝物的赵怀真,有些摸不清大师兄的心思,只是又谨慎地开口,“需要我给师兄打下手吗?” 大师兄不语,只是接过装雪莲的木盒,当众掐了个水诀,蓦地飞到那半空之中。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 月明星稀,李怀安口中默念法诀,将雪莲连盒引于高空之上,衣袖飘飞,如遗世独立。 “雪莲圣洁,耻与众草为伍,亭亭而独芳。” 只见那清冷矜贵的青年仙者,朝地上那一身满是污泥的女子伸手,语气温和道:“窦心兰,你可愿上来,受圣洁洗礼?” 众目睽睽下,这女修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贪念大增。又因骄子盛情邀约,春心澎湃,难以自持。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掐冰诀,直上云霄,丝毫没有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前不久,窦心兰师从冰女清寒,已步入练气期中层。 这会她蓦地催动冰系法术,竹林深处愈发寒气袭人。围观的这群弟子,若是修为不够,便不得不掐诀御寒。 更不必提—— 灵根全无的林知一,一点修为都没有。 此时,少女喉咙直涌锈意,押跪在地,动弹不得。 方才她和窦心兰干架,被这阴毒小人在背上扎了不少冰针。 原本,林知一准备扛到明日天亮,找炎岩用火烛融了这该死的针灸感。 不曾想,这女人为了雪莲,演都不演了,直接开大招—— 直上夜空,接受那所谓的洗礼? 果然是吃了没文化的亏,连李怀安的暗示都没有听明白。 月夜愈凉,林知一跪地不起,双腿麻木,后背生冷,又强忍剧烈咳嗽的痒意,看那高空之上的跳梁小丑。 雪莲圣洁,哈哈哈哈哈... 窦心兰心里难道没有13数么? 她自诩聪明,又善于借势,为己所用。 不料想,这风光月霁的大师兄在拿捏人心这方面—— 可谓是,更胜一筹。 只见高空之上,那女修满怀欣喜,对上李怀安无喜无悲的眸子,等着他用雪莲来疗伤。 “师兄,咱们快开始吧!” “...“ 沉默了半晌,青年仙者缓缓开口,“窦心兰,你可知罪?” ... 第2章 2 举报被做局 “...“ 沉默了半晌,青年仙者缓缓开口,“窦心兰,你可知罪?” 自她掐诀上来的那一刻,李怀安便施以扩声术,好让下方的一众弟子能听到两人的谈话。 “师兄,你在说什么?” 窦心兰内心一惊,面带疑惑,但主打一个死不承认,“我听太不懂。” 只要不承认,便没有人能给她定罪。 不想同她继续演戏,李怀安一针见血道:“是不太懂,还是装作不懂?” “我没有!” 看来,是准备一口咬定无罪了。 青年波澜不惊:“那你解释一下,林知一背后的冰针是如何来的?” “不是我!” 见小把戏被毫不留情地揭穿,窦心兰的心理防线有些快崩溃了,但是死不低头,“那是她自己扎上去的,好给我泼脏水。” 话音刚落,窦心兰自觉失言,下意识用双手捂嘴。 刹那间,李怀安忽然带了笑意,“你看,你也觉得这话不妥。” “新来的这批弟子们都说——林知一灵根为零,是摆烂咸鱼。” 青年眸色冷了下来,“毫无修为的废材又如何运用冰系术法,给自己扎针玩?” “...” 林知一听到这里,是又生气又好笑。 然而,清冷师兄难得火力全开,下一次见他怼人不知是猴年马月。 因此她硬生生地撑到现在,只为沉浸式看戏。 “十四支冰针,每扎一支,要耗费不少精气。” 他语气凌冽,“所以,不是你?” “你说她要鲨你,为何还有余力催动冰系大招,扶摇直上,到这空中取这雪莲疗伤?” 话说到这个份上,窦心兰彻底破防,两眼呆滞地瘫坐在冰阶上。 “因你羞辱父母,林知一回怼扇你耳光。” “你便拿冰针扎她后背,又挑唆师兄弟为你拉偏架,诬陷她要鲨你,以置之死地而后快?” 眼下,窦心兰无力反驳,只是喃喃道:“我...我没有。” 因气火攻心,她缓缓地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 真相水落石出。 方才还替这女修出过头的人,此刻只觉恶心作呕,反过来对着甜美女修破口大骂。 窦心兰这毒女,贼喊捉贼,莫不是把他们当傻子一样玩! 见地面骚乱,李怀安垂眸掐诀,很快收了雪莲,一并带回女修。 “师兄——” 赵怀真几步上前,接过昏迷不醒的窦心兰,“接下来怎么办?” 只见青年长身玉立,朝另一处走去,对上林知一的视线。 这咸鱼少女毫无修为,又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寒冰入体,几乎快没了半条命。 即便如此,她还是尽全部力气,朝着李怀安投来一笑。 世事难料,再后来—— 骄子折翼,心如死灰之际,偶然想起这条咸鱼大难不死,好了伤疤第二日就翘了课出去耍,难得有一丝动容。 ... 上善宗的药谷,是寻常人到不了的禁地。 竹林深处的木屋,檀木茶桌上有一瓦罐,草药芳香徐徐升起。 但对于林知一而言—— 苦!仅仅是闻上一口,就知道真他喵的苦。 病榻上的乌发少女,强忍着作呕的冲动,软绵绵地爬了起来。 不想有一小药童,咋呼呼地走进来,端着药膳朝门外喊:“师父——她醒了。“ “嗯。” 屋外那白衣修者,正专心致志掐水诀浇地,头也不回道:“喝完药,便送她出谷吧。” 药童点头应下,跑到茶桌边放下药膳,先给林知一倒了满碗的药汁。 陈予安将药碗递给女孩,语气颇为不善:“你也是走了狗屎运遇到师父。” “带你回药谷不说,还得消耗法术为你驱寒!” “喝吧!我费了一上午时间熬的,别嫌药苦。” 林知一闻言,从善如流接过,盯了许久碗中的液体。 刺鼻难闻,乌漆嘛黑。 先不论旁人的救命之恩,她知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好让她早些出门晒太阳去。 不过片刻,林知一小脸皱巴,双手扶着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站在榻边的那小药童见状,一改刚才的偏见,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好喝吗?” “师父说加一些冰糖,但我忘了。想来药效是极好的!” 林知一:“...” 好你个大鬼头。 在心里白了一眼这家伙,她又抬头问小药童:“喝完了,能送我出谷吗?” 闻言,小家伙很是意外。 他接了瓷碗,转身又取了仍有余热的药膳递给林知一,“你这人倒是奇怪,上善宗弟子求之不得来药谷转转。” “你却着急想出去。” 林知一没说话,只是接了药膳,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她心想,你不理解但是表示尊重,不就说得通了嘛? 早些出了药谷,她便能同炎岩一起翘课,下河摸鱼。今年雨水丰盛,想来河里的鱼虾味道极为鲜美。 “吃完了。” 三下五除二,林知一鼓着腮帮子,对上小药童的视线。 陈予安目瞪口呆,好久才反应了过来,“你——” 屋内,忽然有人进来。 是李怀安。 见女孩面色红润,气息有律,他又开了仙识,探了林知一的脉象,“予安,已无大碍。” “送她出谷便是。” “是,师父。” 小药童行礼退下,又送林知一到药谷入口。 临别之际,他犹豫再三,又好心开口嘱咐她:“切记,这一个月不要碰水。” “大病初愈,还是悉心照料些自己为佳。” 林知一闻言,爽快允下,扭头便忘。 ... 夏日炎炎,弟子们跟着清寒长老温习五行术法。 带教的白衣仙者名清寒,因擅凝冰之术,又名冰女。 “天一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学堂内,白袍长老瞥了一眼台下的学生,踱步向前走了几步,不紧不慢道:“火生土,土生金。” “那么,金生什么?” 冰女停了下来,准备随机点名,“倒数第一排...嗯。” 刹那间,弟子们不约而同地低下头,生怕倒霉蛋就是自个儿提心吊胆。 “嗯,那个倒数第一排靠墙的小胖子!” 话音落地,其他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倍感侥幸。 心知肚明学生们的把戏,冰女瞟了一眼小胖子,“你来说,金生什么?” 印象中,她好像从来没有点过这人的名字。 金小胖向来不爱说话,习惯在人群里做个小透明,这会被点名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站了起来,对上冰女的视线,双手不自觉攥紧修袍,故作镇定:“嗯,火生...生土,土生金...“ 小胖子的模样有些怯生生的,眉头紧锁,很是纠结。 “金...生水。” 冰女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很好。虽资质平平,但算是会下功夫的好孩子。 这还没完,她再次提问,“那么,五行相克呢?” 话音落地,气氛再次变得紧张。 “倒数第一排的剩余弟子,你们全部起立,轮流回答——” ... 后山悬崖附近有一处山泉,汇聚为溪。 又因地处偏僻,鲜有人知。 大病初愈,林知一便和炎岩翘了冰女的早课,来此处捉鱼摸虾。 “我了个豆——” 丢了碍事的修袍,炎岩抡起袖子和裤腿便下了河,回头惊呼:“林知一,你快看河里好多鱼啊!” 而岸上那女孩一身破旧修袍,莞尔一笑。 眼见—— 她从裤兜里掏了几颗黑乎乎的球,娇声一喝。 “接住!” 上山第一天,火系天才便记住了咸鱼的名字。 林知一向来行事散漫,翘课不说,考核常居末尾,且毫不在意旁人怎么看她。 倒是,深得他心。 同她一起玩了这么久,炎岩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思? 只见那河里,赤着臂膀的红发少年纵身一跃,矫健又利落地接了雷丸。又视若珍宝般,仔细地揣入怀里,生怕丢了。 “水流有些急,你自个儿小心点——” 林知一坐在溪畔的一块巨石上,踹了修靴,光着脚丫,好不自在。 “好。” 炎岩闻言,头也不抬地回她,屏气凝神地盯着溪里—— 那几头,皆若空游无所依的大肥鱼。 说那时快,便是那时。 “咻——” 红发少年瞄准了最好的时机,捏着雷丸子就是朝深水区的大鱼丢去。 一瞬间,溪底忽然乍现,水花如珠乱蹦。 无数鱼虾被炸了个懵圈,猛地冲上苍穹,又纷纷扬扬如下大雨般,散落溪畔四处。 “砰——砰、砰...” 这动静声极大,吓得后山鸟兽尽散,余音响彻空谷。 ... 先有冰女点名提问。 但不见炎岩和林知一两人,大发雷霆。 宗内又闻后山异动。 上到长老,下到修士,皆是不明所以。 后来,有人举报—— 说是见两人拎着袋,一前一后去了后山。 ... 众人循声前往—— 只见,这俩泼猴倒是默契十足。 一只善水性,揣着数只雷丸,下水用雷丸子炸鱼,百发百中;另一只在岸上,手速极快,跳如脱兔,用布袋麻利装鱼。 ... 要说,这俩作妖的后话—— 便被水系宗主清水叫去,打扫全宗茅厕。 食堂外的茅厕,每日的人流量极大。 最难以清理。 只见炎岩破口大骂,势必要揪出那个告密者,“他祖宗的!” “让小爷我打扫这么臭的茅厕!yue——” 林知一没理他,走到外面的池子里洗拖把。 不料想,几米外的假山后传来的异动。 像是一对野鸳鸯,借此处无人来寻欢作乐的。 “你是不知,炎岩压了我无数风头。” 听声音像是个男子,“好在,这次有阿兰给我出主意,叫那咸鱼和红毛被长老们骂个狗血喷头。” 林知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往下听。 “那还不是有真君你——” 那女子笑得娇媚:“选择同清寒长老讲,她又看不上那废柴。” “这下好了,可谓是火上浇油,让那贱人更是不好过。” “莫提那咸鱼,好久没见,让我来疼疼阿兰...“ 随后,便是两人宽衣解带的动静,不堪入耳。 林知一转身离开,不听那污言秽语。 ... 后山悬崖处,有一亭子名静心。 这儿有一片旺盛的草海,夕阳西下,是看落日的最佳地点。 戌时,林知一约窦心兰在此处见面,想了结二人积怨。 炎岩若是知道举报者是窦心兰,想来更加火大。 女孩不愿他参和进来,再受无缘飞来横祸,便没有同他说。 一见到她,窦心兰便咬牙切齿道:“林知一,你还有脸见我?” 林知一沉默,只等她情绪发泄完。 “你不知道?那一日之后,大家都如何议论我。” “说我白长了一副好脸蛋,实则是蛇蝎。” 窦心兰一通控诉,说得竟有些喘不上气。 她缓了会,低头苦笑,又对上林知一的视线,愤怒道:“比起你和炎岩被长老罚去扫茅厕。” “我受的苦,是你的千万倍!” 林知一没有深究,只是又问窦心兰:“那你当初为何要辱我和我的父母?” “我仔细想了想,并没有与你结仇。” 见她提及这事,后者竟然像个疯子般,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烂咸鱼,难道你不知道吗?” 林知一摇头,“我不知。” 见她完全不知情,窦心兰仿佛看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划水摆烂,咸鱼躺平。” “却依旧能待在上善宗,混吃混喝。” 她讽刺一笑,“你可知,旁人为了上山学艺,在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林知一沉默,示意她继续。 窦心兰找了个位坐下,抬头看她,眼神冰冷:“一事无成的废物,惹了麻烦。” “却有赤阳宗宗主之子护你,天才师兄为你保驾护航、疗伤,即便是宗主定罪,也不过叫你去扫个茅房。” 林知一不语,只是听她说完。 “所以我嫉妒你,讨厌你!” 窦心兰:“讨厌你一点都不努力,却逍遥自在。” 林知一双手一摆,表示无语,“不是,我灵根俱废,完全修炼不了一点。这你也能嫉妒我?” “再说了,你要是能接受,和我一起咸鱼躺也不是不行。” 窦心兰不听,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尖叫道:“咸鱼躺?” “你可知,我若是要像你一般无用。若是被族人知晓,不知道要挨多少皮鞭,跪多久的祠堂?” “...” 林知一沉默了片刻,开口:“今日来,我不想同你吵架。” 窦心兰冷冷看她,一言不发。 林知一将话题带回到主线,思路清晰,“所以你嫉妒我虽是咸鱼,但到处潇洒,因而辱我父母,泼我脏水。” “你认为是我把你置于被众人指点的结果,怀恨在心。”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窦心兰,“于是和徐真联手暗地里整我,连带着不知情的炎岩。” “我说的对吗?” 窦心兰不以为然,“呵呵,是又如何。” “你能把我怎么样?” 林知一垂眸,“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只是在想,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因此,我今日来是想弄清——被你和徐真举报的真正缘由。“ “若是能将你、我之间的恩怨,和平解决最好。” “痴心妄想!”窦心兰闻言,怒极反笑,“不可能。” “你我之间的恩怨既然已结下,就绝对不可能有任何回转的余地。” 林知一点点头,也不勉强她,“好,那既然如此。” “那便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必要了。” 话刚刚说完,她转身要走,却被窦心兰叫住。 “林知一,你给我站住。” 女孩回头,疑惑看窦心兰。 不曾想,对方徐徐朝她走来,带着诡异的笑容。 ... 第3章 3 坠崖但命大 不曾想,对方徐徐朝她走来,带着诡异的笑容。 “呵!你既然约我来这里,今日便没有回去的道理。” 林知一听她说完,很是平静。 她对上窦心兰略显狂热的双眸:“所以,你今日压根没想和我交心,一开始就动了杀意。” 见林知一这般愚蠢,窦心兰大笑,“是又如何?这里只有你、我和真君三人。” “就说你是失足坠崖,又如何?” 她话还没说完,亭外的草垛子里,有一人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 是窦心兰口中的真君——徐真。 少年骨瘦如柴,双眼乌青,直勾勾地盯着林知一:“可惜了,今日只有你一人来。” “那红毛炎岩算是走运。” 他是人族勤学苦练的佼佼者,却遇上天赋异禀的宗门少爷。 因此,徐真总是功亏一篑地被比较下去,很难拔得头筹。 因此,他恨极了这红发小子拥有的全部。 为何?为何都是娘胎里生的。 有人一出生,便比他穷尽一生努力得到的—— 要太多,太多。 见两人心魔已成,异常癫狂,林知一暗道不好。 她努力拖延时间,冷静道:“你们可要想好。” “那日不过是两名上善宗弟子翘了课,人不在学堂,便惊动了内阁长老出动。” 按照之前李怀安的套路,林知一有模有样地拿过来用。 主打一个拿捏人性,瞒天过海。 “若是我今日丧命于此,明日去不成清寒长老的早课——” “说不定冰女发了狠,叫宗主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来,同她低头认错。” 话音落地,显然窦心兰有些犹豫了。 她眉头紧锁回头望向徐真,希望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做绝。 毕竟,上一次弟子考核,她位居上游,因而拜在清寒长老门下。 想来日后勤加修炼,她定能修仙得道,不负家族所托。 而这一边—— 徐真并没有被林知一这番话唬住。 再有,他有意利用窦心兰,又如何会考虑她的顾虑? 只见,徐真毫不犹豫地掐诀念咒,幻化出水绳。 动作很快,下手极为狠辣。 一瞬间,林知一被那水绳猛地拽到空中,双脚浮空不停挣扎,艰难呼叫。 “救...救命。” 她下意识用双手扯住脖颈处的禁锢,想缓解这濒死的窒息感。 但这是水系术法幻化的麻绳。 林知一毫无修为,根本不可能挣脱。 见咸鱼毫无还手之力,任由他们俩摆布。 窦心兰心底竟然划过一丝异样的快感。 不是挺能叫嚣的吗? 怎么不叫了。 窦心兰双手抱肩,很是愉悦地观赏这一瞬间。 又按照他们二人的计划,掐诀幻化出四根巨大的冰锥,以固定住林知一的四肢。 随后,她和徐真合力催动法术,将动弹不得的林知一推下悬崖。 “阿兰。” 见这女修比自己下手还狠毒,徐真心头一紧。 随即,他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满意地笑了笑,虚情假意道:“这下,这死拽的咸鱼便不会惹你生气了吧?” 不觉再次被别人做局,窦心兰娇羞点头,又主动贴上了心上人的臂弯。 “徐君,还是你最疼爱我。” 没接她话,男修只是顺势抱住窦心兰,一品芳香。 ... // 悬崖之下是一片密林,常年瘴气环绕,不见光日。 二人在上面观望了许久,见底下再无动静,便一前一后回了竹林。 ... 被他们推下去的那一瞬间。 林知一望着不断向后飞逝的草木,眼神逐渐黯淡,直至阖上了双眸。 她绝望又无助,任气流在耳畔呼啸,像是在嘲笑她—— 没有一丝价值的咸鱼,就应该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那一年她被人废了灵根,清水长老怜悯她,捡了回宗。 有宗主的庇护,她虽行事散漫,自由无羁,好在一路平安长大。 但是唯有这一次,林知一真的好厌恶—— 自己毫无修为,只能任人宰割。 ... 少女泡在水里,全世界忽然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一丝声响,整个人好似羽毛般,轻飘飘地像是要飞起来。 一如那日,腾空而起的仙人。 ... 不知过了多久。 女孩恍惚间,感觉有人在给她持续输送内力。 “我...” 林知一意识逐渐清醒,努力想爬起来,一探自己身在何方。 “别急,还有一会儿。” 那人像是知道林知一在想什么一般,语气没有丝毫不耐烦。 又开口安抚她,“你在水里泡得太久,加上又受了那玄冰的寒气。” “我先用术法让你暖和些。待阿月回来,再一起商量做下一步打算。” 这人为何救她? 那阿月,又是谁? 此刻,林知一的困惑如寒冬大雪,漫天纷飞。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又再一次陷入昏睡。 带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全身裹着灰色修袍。 她一心在掌心向下的秘术上,全神贯注地同女孩疗伤。 虽比不得以治疗闻名的水系—— 木系修练得当,也能叫人起死回生。 只见,林知一蜷缩在石板上,身体好似被一团柔光包围,宛若襁褓里刚出生的幼崽,被温柔地呵护与疗愈。 “阿娘...” 这术法独特,叫人感觉温暖如母亲的怀抱。 林知一深陷梦中,像是回到了儿时,无意识地呢喃,“阿爹,我好想你们。” 忽然,洞穴里又来了一人,白发修袍,道风朴素,淡淡道:“我来吧。” “阿灵,别累到自己了。” 蒙面女子也不勉强,闻言点点头。 她一边向外走,给夫君留出位置,“玄月,我检查过了,她灵根俱废弃,没有一点修为。” “但很奇怪,我用木系仙识探到了内丹残存过的痕迹。” 蒙面女子神色闪烁,有些不可思议,“并且,和我本源。” “难怪她丝毫不排斥我的术法!” 白发道人点点头,像是意料之内。 他神色平静地将妻子拥入怀,另一只手施土系术法,护住女孩的心脉,“是了。” “也就是说——她同我一样,也遇上那恶人,被强行掏了内丹。” 木唤灵从他怀中挣脱,情绪有些激动,难掩悲恸:“我那时已入化神!被夺内丹如同叫人剜了心脏。” “这孩子年纪看着和多多一般大小...” 玄月见状,心疼又怜惜,紧紧抱住木唤灵,轻声哄她。 “没事,还有我。” 木唤灵倚在夫君怀里,恨恨道:“那歹人竟然连平民孩童都不放过,日后被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莫急,待那孩子醒来,若愿意继承我们二人的灵根,日后也便能与那小人抗衡一二。” 听闻玄月这番安慰,木唤灵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表示认可夫君。 “若是她愿意继承我俩的灵根,如此也好,至少也能自保。” ... 前一天晚上下了场大雨,草喝饱了水。 木唤灵的元神借此恢复了个七八成,想要出洞穴,在瘴林溜达一圈。 又闻远处有术法波动,木唤灵闻声前往。 忽见有人顺流向下,面无血色,像是一位被废去灵根的小姑娘。 ... “多谢二位恩人相救,知一...“ 见女孩要双膝跪地,木唤灵下意识去扶她,不曾想—— 自己肉身早已消散。 蒙面女子的双手,竟然径直透过林知一。 林知一见状,惊讶中又是不解:“这...这是为何?” “其实,我们虽修为已步入化神后期,但为奸人夺了内丹,追杀加害与此。” 玄月向女孩解释:“十年前,我们便陨落。如今,你看到的只是我们夫妇的元神。” “这里的瘴气,其实也是我们二人的一部分。” 木唤灵点点头,接过夫君的话,“当时遇害后,我一时间无法接受,便分了一部分怨念出去,化为瘴林,也好隔绝了外人打扰。” 林知一站在原地,努力消化这不为人知的秘闻。 良久,她又上前一步,朝两人元神行礼,“救命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虽被废去了灵根,但知一定会奔走,暗处寻找幕后凶手。” 虽毫无修为,甚至被人欺辱坠崖,却有心替他们二人寻求夺丹陨落真相。 这不由得,让木唤灵更为怜爱她。 于是,蒙面女子眉眼弯弯,大手一挥,将毕生修为与木系灵根汇于掌心。 又诚挚问她:“真是好孩子,你可愿继承木系灵根,日后勤于修练,可求自保。” “即便真凶难寻,木系灵根折损一半,也能借你金蝉脱壳,假死逃生。” 林知一闻言,神情肃穆,跪地行礼,“多谢前辈垂爱,知一定生死不负。” 一旁的玄月,见她得爱妻的认可,也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将修为与土灵根传承于她。 传承开始。 林知一双膝跪地,面不改色地记下陨神夫妇的叮嘱。 “切记,万不得已,不要展现土灵根。” 不问缘由,女孩只是点头应下。 传承进度过半。 木唤灵的身体几乎接近透明快要消失不见。 她缓缓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精致小巧的祖母绿,递给林知一。 声音微弱近乎虚无:“这是木系宗主的信物,若能找寻歹人的踪迹,拿着它去找木宗公主。” “她能助你一臂之力。” 传承接近尾声。 站在木唤灵身旁的玄月,元神即将消逝。 白发仙者对上林知一的眸子,最后告诫她:“善恶本源生,恨为爱之极,福祸两相依。” “你记得,日后只能靠自己。” 传承末了。 陨神夫妇毫无惧色,反而对视,默契一笑。 两人相拥,动情互吻,彷佛回到了—— 当年梨花树下的初遇。 爱意如风起,却始终如一。 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只见夫妇元神,逐渐化为一团光晕。 于夜空微微闪烁,直至消逝,融于万物之息。 顷刻间,瘴气散尽,但见一片光秃秃的梨树。 位于女孩跟前那棵,树根尤为粗大,虬枝横生。 林知一走到那树下。 只见有一对骸骨相拥,难舍难分。 忽然,一阵绿旋风袭来。 但见枯木逢春,人却难以再少年。 林知一眸色微动,手中紧紧攥着那颗精致的祖母绿,站在那千万梨花之下,竟不知何时—— 泪流满面。 良久,林知一终于平复好情绪,将陨神夫妇的骸骨葬在树下,小心又仔细。 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像是要把那块无名木碑刻在骨子一般。 末了。 林知一不再驻足逗留,只是大步向前。 过往已逝,以后她来改写这烂咸鱼的续章。 ... 第4章 4 隐忍且低调 翌日清晨。 玄天峰顶的上善宗,山峦陡峭,云雾缭绕 正门处,有一修士正拿着扫帚,清扫上山必经之路。 那人不经意向下望,一瞬间脸色大变,质问来者:“林知一?” “那个大名鼎鼎的咸鱼废柴?” “你不是行踪全无吗?今日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 确实,这消失的一天有余,杳无音信。 如今一身污泥,头发凌乱如杂草。 确实像是从深山野林里窜出来的女鬼。 林知一垂下眸子,站在原地缓了缓。 不过片刻,她又面不改色,继续往上爬。 只为—— 赶上冰女的早课。 ... 辰时,学堂内。 “前些时日,我们先认识了五行学。” 清寒长老扫视了台下的弟子们,便对出勤的情况了如指掌。 不料想,下一秒—— 门外突然站了一翠衣小姑娘,吸引了一众弟子的目光。 她声音清脆又好听,“清寒长老,对不起我迟到了。” 冰女眼尖,认出是林知一,下意识有些火大—— 她还敢若无其事地回来? 前日里夜不归宿,行踪全无。 第二日,她和清水一起找了大半天,都没见一丁点人影。 但作为内阁长老,毕竟历经千帆,见过大风大浪。 瞬息之间,冰女情绪不显,点头应允她进来听课。 “要说这阴阳学。” “天地之间,一气而已。唯有动静,遂分阴阳。” 冰女笑意淡淡,“是不是听起来晦涩难懂?我来给大家解释——” “修炼基于五行,但阴阳之道无处不在。” 只见,她凝神掐指,默念法诀,幻化出虚影—— 浮空之上的动画,讲的是人族生老病死,阴晴圆缺。 一生短如朝菌蟪蛄,弹指间肉身灰飞烟灭。 见众弟子目不转睛地沉静在其中,冰女继续道:“上古书籍中记载着这么一句话。” “善恶本源生,爱为恨之极,福祸两相依。” 语毕,她话音急转,点播保留节目—— 随机点名。 “炎岩,你来说说。如何理解这句话?” 冰女对上红发少年的眸子,笑容清浅,带着对得意门生的期许。 只见,这位被称为火系天才的少年缓缓站了起来。 声音清晰又洪亮,很是镇定自若。 “我的理解是,阴阳对应天地、生死、善恶和爱恨,又或者是五行中任意相克的二种元素。” “互相依存,又互相克制。” 话音落地,众弟子不约而同地哑了口。 无人再发言,心中默许他为最佳。 而冰女闻言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很好。” “炎岩从小学习火系术法。现如今,他拜入上善宗继续研习水系。两者看似很矛盾,实则是相互依存。” 窦心兰甚是疑惑。 不自觉将心中的思考,一股脑问了出来:“不对呀,明明水最克制火系。为何是相互依存?” 冰女也不恼,像是意料到有人不解。 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心兰这个问题提得很好。” “众所周知,水系克制火系。” “但若是火系修士精通了水系术法,在实操中做到知己知彼,岂不是先天就有一些优势呢?” 此话一出,弟子们纷纷恍然大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虽有相克,但是也是本源生。 看似火被水克制,实则克到极致便能扭转乾坤。 林知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来那一日陨神玄月叮嘱她的那些话。 原来也可以这么理解。 女孩正想掏出书册本,用笔记下来,不曾想这一小动作被冰女逮了个正着。 但若让冰女瞧见了—— 林知一向来是不学无术,整日划水。 即便有一日她性情大变,勤学苦练。 她依旧也不为看好。 只见讲台上的女修冷不伶仃地开口,点了她名,“林知一,你来说说?” 末尾的那翠衣少女,闻声起立,倒是不卑不亢。 一瞬间,众弟子如惊天霹雳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她,陷入窃窃私语中。 “我靠?你敢相信这是咸鱼林知一!” 有人瞪大了双眼,很是不解:“她怎么消失了一个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像个土包子一样,穿得破破烂烂。” “是啊,如今换了身行装,倒是有点美人的潜质。” 徐真强行压下心头不安,不屑一顾,嘲讽道:“美人又如何,她常年翘课,划水躺平,有实力吗?“ “确实,咸鱼怎么可能会翻身呢?” “倒是能下饭。” 有人抖机灵,哄得大伙纷纷笑了起来。 林知一不语,神色如常,只是任由他们指点和羞辱。 片刻,少女才开口回答冰女的提问,“弟子拙见。” “善恶由心生,又叫同源,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很善良,但是下一秒变得心狠手辣,胡作非为。” 一瞬间,学堂内变得鸦雀无声,有人倒是来了兴趣,好整似暇,像是要看咸鱼的热闹。 而有的人面上虽默不作声,实则后背出了一身冷汗,故作淡定继续往下听。 “至于第二句,爱到极致生了恨,实则是没被爱过,内在很匮乏。便是长老所述的阴阳。” 话音落地,冰女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神色逐渐郑重起来。 “最后一句嘛。从字面意思理解的话,一件事看起来是坏事,殊不知坏到极致,便是福报。” “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概也能这么说吧!” 像是想起来某些事情,林知一眼神有些晦涩不明。 她垂眸敛下情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静待冰女的回应。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冰女阅尽人间百态,历经千帆,又怎会不知女孩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只是,她确实没有想到,在这一届新的弟子里面,有人能理解得这般深刻。 像是小小年纪,就将这其中的道理,亲自地走上了一遭。 良久,冰女终究是消了火气,抬手让她坐下,“不错。” “若是日日有这般思考,想必也不会一直落在榜尾了。” 这话有些冷冰。 换作是旁人听了,只觉嘲讽意味拉满。 实则不然,倒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期许。 林知一了然,只是默不作声地落了座。 “好了,今日便讲到这里。” 冰女挥挥衣袖,转身要走,“下来后,大家好好复习。” “明日我来门口,挨个检查。” 语毕,她便掐诀腾空而起,翩然离去。 徒留一屋弟子们,鬼哭狼嚎,哀怨不已。 “不要这么凶残啊!全修仙界最美的冰女姐姐——呜呜呜。” “是啊是啊!长老,别让我们的心都是冰冰的...” 林知一:“...” 她只是利落地收拾木桌,想要带一些书册回去。 而好友炎岩则先她一步离开,默不作声地掐诀,御剑远去。 这几日不见,他有很多疑惑没说出口。 但学堂人多眼杂,炎岩只好改日单独再约她。 此刻,学堂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三人。 冤家路窄,好巧不巧正是徐真、窦心兰和林知一。 但林知一无意再提旧事,收拾好东西就要往外走。 不曾想做亏心事者,自知理亏,反过来倒打一耙,更显心虚。 “林知一,不要以为今日你得冰女认可,就可以咸鱼翻身了。” 窦心兰嗤之以鼻,语气很是刻薄:“没有灵根的废物!” “再怎么扑腾,也掩盖不了草包的事实。” 说完,她又换了副妩媚的模样,拉着徐真要往外走。 不曾想,后者向外走了几步,扭头便利索地掐了个法诀。 只见徐真对着林知一明目张胆地开了仙识,要一探女孩内力。 翠衣少女也不恼,只是任由他肆意试探。 故作温婉,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确实毫无修为,也没有灵根。 这下,徐真心底踏实了许多,同窦心兰一起走出了学堂。 见两人扬长而去,林知一神色逐渐凌厉,气质逐渐肃杀,叫藏在暗处的冰女不由得有些微怔。 这几个小屁孩之间的火药味,怎会如此重? 她得下来去好好查一查。 ... 片刻,林知一径直前往后勤院,准备从原来的四人院子搬出来。 回宗的路上,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譬如—— 若是敌强我弱,便不可自不量力,升级矛盾。 要隐忍,要蛰伏。 等待最佳的时机,一剑封喉。 “小姑娘,不是我不近人情啊!” 那负责寝院的主事丝毫没有将林知一放在眼里,头也不抬地忙手里的活,“你知道的,咱宗今年招了不少弟子,眼下没有独院了。” 女孩没接她话,只是不声不响地从兜里掏出几两钱。 那妇人倒是眼尖,忙里偷闲抬头瞥了一眼。 “哎呀...也不是。” 林知一又掏出一两,放在主事袖子旁边。 女孩面色不改,温和道:“一点心意,还请您帮帮忙。” “好,我给你去找找。” 妇人见了银子,立马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眉开眼笑地转身取了钥匙,带着女孩去看院子。 林知一也不戳穿她的市侩,只是跟着她,一同前往。 约莫半个时辰,几乎快要到药谷那处,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主事不露声色:“这里虽偏僻,好在灵气充沛,很适合你这种刚刚上山修炼的小姑娘。” 在刚刚来的路上,她便打量过一遍小丫头,瞧出了来路。 据说是毫无修为,常年位居末尾。 不过,看小姑娘还算懂事,模样机灵,她便将这最后一间院子分了出去。 林知一不接话,只是缓步而行。 她又径直走进院子里,到屋里转了一圈回来。 水木清华,甚是幽静。 锅碗瓢盆,应有尽有。 “就这了。” 翠衣少女点点头,又给了妇人一两银钱,算是封口。 后者心领会神,连连应下:“你放心。” “我定不会声张出去,叫旁人前来打扰贵女清净。” “那就让主事费心了。” “不存在不存在,有事随时叫我呢!” ... 第5章 5 又菜又爱玩 “那就让主事费心了。” “不存在不存在,有事随时叫我呢!” 送那妇人出了院,林知一便合上了门,不露声色地掐诀,施展木系术法,将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 直至确认无误后,她这才取了脖上的祖母绿,将随身物品拿了出来。 那日陨神夫妇赠予给她这枚小巧精致的宝石,以为只是寻常之物。 后来,林知一无意施展木系术法同自己疗伤的时候,意外发现这随身佩戴的祖母绿不仅是那木宗公主的信物。 竟然还能储存各种东西,算是个随行的空间。 不仅如此,这宝石像是自带某种特殊的磁场。 除非林知一当面使用木系术法,旁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她丹田深处—— 初露头角的土、木双灵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林知一深知人性不可轻易试探,谨记上神忠言,闭口不谈这些秘密,存心要将其烂在肚子里。 末了,也接近饭点。 目前林知一修为不够,还未曾辟谷。 于是,她锁了院门,步行前往食堂。 ... 食堂人声鼎沸,皆是还未辟谷的小弟子们。 “诶,你听说了吗?” "那日失踪的女弟子,今日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宗了。" 有两人相对而坐,有一搭没一搭地在闲聊。 “是那个咸鱼林知一吗?” 高个子点点头,“是她。” 他正要说些什么,不料被自己的好友打断,“别说了,她来了。” “你不知道?听女修们议论,那一日窦心兰不过是骂了几句,林知一上去就是给她抡了一巴掌。” 高个子闻言,瞪大了双眼,望着不远处的翠衣小姑娘:“哥们你确定?可我看着不像啊!” “看起来很温柔哎,不会那么不讲道理吧?” 另外一人是徐真的宿友,与他向来关系要好,不屑道:“哥们莫不是瞎了眼。这毒女下了一趟山,就把你迷得不要不要?” 高个子摆摆手,正欲说什么。 便被娇喝声打断,“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叽叽歪歪什么?” “有这时间不好好吃饭,早些回去午睡。” 两人循声抬头望,赶紧埋头干饭。 此女是木宗的掌上明珠——木多多。 虽比大部分的弟子要晚些上山,但人家一出生便手拿各种修仙资源,排名常年位居新届弟子排行榜前三。 她性子泼辣,冷冷一笑:“在这里嚼女修的舌根?” 两人不敢作声,连忙端着饭菜,换了处地方讨清静。 木多多见他俩不再作祟,这才心满意足,转身朝另一处走去。 那一头,林知一正一边干饭,一边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不曾想眼下突然出现了一根皙白的手指,敲了敲木桌。 她不明所以地抬头望—— 眼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位脸生的女孩。 五官英气,眼角微微上扬,气质很是桀骜不驯。 还没等林知一反应过来,她便端着饭菜自来熟地坐下,“你好,我叫木多多。” “你也没有一起吃饭的搭子吗?” 木多多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笑眯眯道:“我和你一起吧。” 林知一了然,全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嗯”了一声,便自顾自地专心吃饭。 见她无意搭理自己,木多多也不恼,只是双手轻托香腮,水灵灵的眸子很难叫人不为之所动。 “怎么了?” 林知一几乎快吃饱了,这才抬头问,“见你也不怎么吃,有事找我吗?” 话音落地,木多多眉眼弯弯,“无事。” 她气质明艳又大方,像是与生俱来,放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 “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 “嗯。” 林知一很是敷衍,准备起身要走。 “喂——” 木系小公主急了,朝女孩喊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咸鱼林知一。” 翠衣少女远去,不咸不淡地丢下五个字。 徒留木多多站在原地。 其实相对而言,她倒没有那么坦荡,没有将自己在外的臭名绰号说出来。 这是弟子们私下议论的暗榜头号人物。 木宗小公主,木多多。 想到这里,小魔女忍不住噗嗤一笑,望着那一抹翠色逐渐消失在尽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准备去打饭。 ... 林知一神色正经,并没有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 只身朝着藏书阁走去,准备借上几本书。 目前她虽有了灵根,勉强会一两个入门法诀。 但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修炼。 好在以前清水长老垂怜她孤苦又被废去了灵根,给了一把藏书阁的钥匙。 林知一这才有机会,接触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无需消耗法术就能做。 比如,先前震惊全宗上下的雷丸子。 这番思索下,林知一不知觉中就来到了藏书阁入口。 不过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的是。 阁楼之下有人趴在桌子上睡觉,像是过来轮流值班的。 少女垂下眸子,不一会儿就将其中的道道摸了个清楚。 想来是雷丸子的事情,清水长老迫于压力,便派了专人来值守。 她敛下思绪,走到那人跟前,“这位前辈好,在下弟子林知一。想要来藏书阁借阅几本书。” “不知当下是何规矩与流程呢?” 那值守之人正打着盹,被吵醒很是不乐意,满是不耐烦:“没什么规矩,你进去拿着书,到我这里登记就好。” “七日内必须归还,否则要罚半两银钱。” 林知一了然,点点头,"多谢前辈。" 语毕,她又抬头望,见天色转阴。 “这会儿起风了,前辈晚些回去,莫淋了生雨。” 那人眯着眼睛像是又睡着了,压根没往心里去:“知道了,你赶紧进去吧。” 见状,林知一不再多语。 片刻后,她默不作声地掐诀,用木系术法幻化出一把竹伞,轻轻地摆在那人趴着的木桌之下,随即进了藏书阁。 这楼宇建得大气,高耸入云,约莫十多层。 内藏有千万修仙心法、神功秘籍以及记载上善宗古往今来的史册。 林知一顺着指引,于做工精致的檀木书架间往来穿梭。 不一会儿,她便找了几本土、木灵根修炼入门的古籍,心满意足地挑选出来,单手怀抱在左侧。 但这藏书实在是浩如繁烟,竟让林知一不知觉挑花了眼。 良久,她又强迫自己在十多本里面精选了几本,下楼登记完,这才满载而归地往回走。 不过林知一目前还没有内力,不会运轻功飞行,只能完全靠双脚往回走。 待她走到中央广场时,遇到了许多老面孔。 不过他们只是远远地站在那,见大名鼎鼎的咸鱼林知一—— 居然有一天从藏书阁回来,像是去借了书? 眼下,咸鱼吃力地抱着一摞书,模样很是狼狈。 “瞧瞧她那草包样。” 说话的两位也是吊车尾的常客,"真是今日见到的最大笑话。" 借着有水灵根的一点优势,兄弟俩位居每月弟子考核倒二、倒三。 他们性子懒惰,爱窝在屋里睡大觉,从不会温习功法。 即便如此,两水货也见不得比自己更水的家伙竟然改头换面,有心勤学苦练。 “是啊,毫无修为的废人一个,何时生了痴心妄想,要超了咱们俩的排名,改变废物倒一的事实?” “别操心了!摆摆样子罢了。” 位居倒二的那名男修很是看不起咸鱼林知一,随口就立下豪言壮志,“她要是能看完这一摞书。” “翻了我李大海倒二的名次,直接来一个当众倒立洗头好吧?” 不曾想,林知一远远地听到了,又存心将此人作为第一个杀鸡儆猴者。 于是她将那一摞书放在地上,好整似暇地对上男修的视线,“一言为定?谁怕了谁是狗。” 那人倒是没想到咸鱼林知一居然敢回怼他,还当众下了战书,不由得很是火大。 只见李大海毫不犹豫地应下,甚至想玩把大的,好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咸鱼长个教训:“单纯比比多没意思,你说是吧?” 他笑得阴险,“不如,我们来点赌注。” “若是弟子月末考核,我排名比你高,你便从我裤子下钻过去。上善宗这一届新弟子都可以押注,赔率嘛——” “就拿最高的吧,一比九。” 这番话落地,站在旁边的男修听了有些不忍。 那人拉了好友的袖子,想劝他别给小姑娘弄得太难堪。 不曾想,林知一爽快应下。 末了,她开口继续下赌注,那气势看起来比李大海还要疯癫。 “没问题。可若是你输了,我也不为难你,就当着全宗的面同我道歉就好。” “说什么呢?” 林知一眼睛骨碌,随即一笑:“要光着上身,背着荆条,大喊——” “咸鱼林知一我错了,我李大海才是倒数第一。” 这话不带任何污言秽语,但侮辱性极强。 一瞬间,李大海听了有些火冒三丈,刻意压下自己的脾气,“好,一言为定。” “今日为癸酉,二十六日之后便是弟子考核之期。 “揭榜那日,我们此处不见不散。” 林知一:“不见不散。” 就这样,上善宗有史以来最最劲爆的热点大瓜就此诞生。 “咸鱼和水货,居然互相比较起来?” “这两废物居然想翻身,真是又菜又爱玩,下锅焯水,脑子完全进水了?” 这消息闹得满城风雨。 甚至有一商业鬼才,生怕错过了这一波天降的富贵。 他专门去后勤院赊账借了纸墨,咬着炭笔,连夜画了数百张海报。 又整日蹲在食堂茅厕附近吆喝:“卖报咯!” “上善宗最热的大瓜!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啊~” 有人付了碎银,但见草纸上鲜明的几个大字—— “上善宗热点:榜尾之争,1:9赔率,暴富计日可待!” “谁才是真正的上善宗废物:辛丑日,汇聚中央广场,一见分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