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到底还是念旧情。眼下狄仁杰风头正盛,想东山再起,短期内怕是行不通了。”
“老爷,那我们下一步?”
“哼,动不了那老小子,难道还动不了其他人吗?”昏暗地牢中,武三思面露冷笑,眼神如淬毒般阴狠。
“老爷,您是想?”
管家贾瑁一听,立刻眼露精光,以掌化刃,做出一个凌厉的斩首动作。
“你这样……”武三思沉思片刻,低头嘱咐。
贾瑁脸色瞬变,却很快恢复平静。他郑重后退两步,恭敬行礼,再抬首,已换上一副狡诈笑容。
“老爷您放心,我定不辱使命。”
时光如寄。
潘府庭院内,正迎来花红柳绿,争奇斗艳的好时节。从拱门行至院内,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
潘玉此刻却无心赏景。
只见她轻咬下唇,柳眉紧蹙,似有满腹心事。眼底一片乌青,显然几日未曾好好休息。
“小姐?”
潘玉恍若未闻,双眼直视前方,却不见聚焦何处。她步履飞快,匆匆穿过庭院,没有半刻停留。
那打扫丫鬟见怪不怪,看着她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沿庭院内一条五彩斑斓的鹅卵石路蜿蜒前行,直至尽头,是几间府内用于招待留宿客人的房屋。
近几日,这闲置大半年的客房,终于等来一位熟客。
行至客房前,潘玉忽停下脚步,深吸几口气。恐慌在心头蔓延,分明已经入夏,迎面而来的清风却仿佛还带着几分寒意。
抹去额上冷汗,她怔怔望着房门,脑内剩一个念头不停回荡,搅得她心乱如麻,坐立难安。
三日前。
“他内伤过重,全凭功力深厚才保住一线生机。我先开药调理,倘若三日之内无法醒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徐太医诊完脉,面色凝重。
经历先前一难,潘玉本就累极,尚且惊魂未定,全因挂念眼前人生死,才强打精神。乍听此言,顿时眼前一黑,只剩“听天由命”四个字在耳边嗡嗡作响。
见太医起身,她下意识扑上前,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苦苦哀求:“徐大夫,求你想法子救救他!”
“潘玉!”
潘有利出言呵斥,又不忍过分苛责,只将她拉到一旁。潘玉鼻子一酸,不情愿松开手臂,泪水已在眼眶内摇摇欲坠。
“潘小姐,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匡公子的内伤太重,没有当场丧命已是万幸。”
见潘玉神色戚戚,徐太医很是为难,可没把握的事,又怎能轻易承诺?犹豫片刻,他转头看向潘有利。
“不若这样,我先留下药方,今后每日登门拜访,以便观察匡公子的伤势,及时进行医治,潘大人您看如何?”
眼下别无他法,潘有利自然满口答应,并郑重承诺会给予重谢。太医出言婉拒,两人客套一番,此事方才作罢。
如今已是第三日。
连续两日未合眼,潘玉精神临近极限。只回房休息不到三个时辰,她又顶着眼下乌青,出现在客房前。
倘若今日不能醒来,那师兄他……
潘玉不敢继续往下想。
焦灼上涌,她猛然敲响房门,半晌没有回应。她不再等待,径直推开。
“滋啦——”
这动静终于惊醒倚在床沿昏昏欲睡的小丫鬟春喜。她刚睁眼,就见自家小姐气势汹汹走来,仿佛迎面泼来一大盆冷水,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瞬间打起了精神。
她慌忙站直身,匆匆行礼。
潘玉走到床边,见匡连海双眼依旧紧闭,心顿时凉了半截,却还是开口问道:“师兄他,中途可曾有苏醒过?”
“回小姐,匡、匡公子一直昏睡着,并没有醒来的迹象。”春喜诚惶诚恐回道。
不知中途瞌睡多久,即使匡公子曾经苏醒,她也无从得知?作为刚入府的丫鬟,春喜断然不敢道出实情,只盼能蒙混过关。
“你出去吧,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希冀瞬间破灭,潘玉稳住摇摇欲坠的身躯,眼眶酸涩,指尖已然泛白。自进门起,她的目光全在匡连海身上,倒没注意春喜的异常。
“是!”见小姐不予追究,春喜如释重负,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房门才一闭,她立时换张笑脸,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春兰姐!”
路过庭院,春喜见到熟人,笑着打起招呼。
春兰停下打扫,见她从客房方向出来,确认四处无人,才将她拉至角落。
“小姐方才,是又去看望那位了?”
“你是说匡公子?”
刚一开口,就被一记眼神呵斥,春喜忙用手遮嘴,左右环顾后,神秘兮兮凑到耳边。
“可不是嘛!小姐刚一进门,那眼神就直接黏在匡公子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这几日但凡有喂药之类的活儿,她亲力亲为,别提有多上心了。”
春兰抿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倚在墙边,饶有趣味听她讲述那时场景。
“……但话说回来,匡公子毕竟对小姐有救命之恩,小姐关心他也是应该的。我听春香姐说,那日若不是匡公子及时出现,重伤领头黑衣人,只怕小姐当场就……”
到底年龄尚小,说到此处,春喜咽了咽唾沫,暗自庆幸因病躲过那场浩劫。
春兰眼神一瞥,似有深意,悠悠开口道。
“你进府晚不知,那匡公子本是小姐的大师兄,天山派的大弟子,对小姐痴心一片。去年小姐调查长城一案时,他为帮忙,曾在府内小住过一段时间。那时不时看向小姐的眼神……啧,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小姐虽与他接触不多,但关系还算和睦。可长城一案结束后,两人不知发生什么矛盾,大吵了一架。自那以后,小姐就不再见匡公子了,为此还被老爷训了几次。”
春兰一改先前寡言,眼珠一转,表情暧昧,开始如数家珍抖落潘府秘辛。
“我听守门的潘全说,那匡公子隔三差五就站在潘府门口,一站好几个时辰,只盼小姐能垂怜见他一面呢。”
“照春兰姐你这么说,为何我这两个月都没在门口见过匡公子,也不曾听府里人提起?”
春喜不解,她进潘府后常随同伴出府采买,时不时经过大门,却一次也没撞见。
“这就要从除夕那夜说起了。那一日匡大侠又同往常一样,又守在门口,到了晚上,小姐竟破天荒将他请进府,两人约在凉亭见了一面。”
提起此事,春兰不自觉摩挲手掌,一脸兴奋。
“那时我恰好在附近扫雪,于是躲在角落,远远望着。许是为了避嫌,他俩少说隔了四、五尺远,几次匡公子想靠近一些,都被小姐后退躲开了。”
说到兴起,她还不忘用手比划距离。
“那时天色已晚,我瞌睡虫上来了,刚打了个哈欠,你猜怎么着?等我再放眼望去——竟看到那匡公子将小姐搂在怀里!更离奇的是,过好一会儿小姐才将他推开。没多久,我就见小姐抹着眼睛跑出了凉亭。至于匡公子,我见他又凉亭站了许久,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
“自那日后,他便不再出现在潘府门口,像凭空消失了似的。鉴于小姐对他的态度,府内人都对他忌讳莫深,从此闭口不提。”
说到这,春兰叹了口气,言语间颇有几分惋惜。
“哎?那就奇了怪了,这几日看下来,我见小姐分明对他有情。要我说,这匡公子一表人才,武功又高,既是她青梅竹马的师兄,又愿意对她舍身相救,我真想不明白,小姐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春喜描绘着自家小姐和匡连海的模样,真真是郎才女貌,极为相配。想到两人都对对方有意,实在不明白怎会发展到如今这局面。
“主人家的心事,哪是我们这些当丫鬟的能猜出来?可依我看,倘若这次这位匡大侠能顺利醒来,潘府怕是有喜事将近咯!”
“春兰姐,你是说……”
见她迅速会意,春兰递过一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又兴致勃勃聊起其他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