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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 8 章

作者:雀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燕府世代簪缨,祖上有从龙之功,一直到了燕明远这一辈,尽忠报国,无半分行差踏错。


    当初韦夫人怀着燕策将要临盆时,燕明远却突然被先帝贬至剑南道,改任益州总督。


    接到旨意当日,燕明远就立即动身离京赴任了,不申述,不归家。


    韦献容知道这个消息后动了胎气,折腾四个时辰,九死一生才把燕策生下来,产后忧思过度,积郁成疾。


    出身高门,自小双亲疼爱,顺风顺水,人生突逢巨变,韦献容几乎要被心头的不安和怨怼击垮。


    怨天威难测,怨燕明远为何不托人运作申述,抛下一家子就这么走了。


    但这些怨,都不能宣之于口。


    韦献容躺在榻上,看着一旁刚出生的燕策。


    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折腾得她遭了大罪,还一直哭。


    而她的长子燕筠,一直都很乖,几乎没有这般不讲理地大闹过。


    时日久了,韦献容发现自己把对燕明远的怨加在了刚出生的燕策身上。


    偶尔她也会想,这些事都与这个无辜的孩子无干,她该爱护他的。


    可她做不到。


    后来燕策就被送去了老太太那里。


    燕明远到任益州的第五日,先皇凤返丹霄。


    今上继位,两年后调任燕明远回京,擢升为右仆射,


    回京前,燕明远与时任黔中道观察使的卫含章定下儿女亲事。


    十九年过去,如今回看,当初燕明远被贬,不过是先皇在为今上铺路,是天子需要找个由头对燕家施恩的阳谋。


    新君拔擢,便可让世人都知道,圣上有恩于奉国公府。


    可当初任谁在那个关卡上都无法冷静自持。


    天威夹着雷霆砸下来,太重了,让人喘不动气。


    砸在韦夫人身上,也砸在被迁怒的燕策身上。


    韦夫人彻底放下心头的怨是在燕策八岁那年。


    他险些被拍花子拐走。


    这件事像给韦夫人当头敲了一棒槌。


    她意识到这个生来就很健康强壮的孩子,也只是个孩子。


    无辜又弱小,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遭遇不测。


    这之后,燕策被韦夫人接回身边教养。


    可八岁,他已经懂太多事情了。


    韦夫人从回忆里疲惫抽身,枯坐在罗汉榻上,“他八岁回来后,这十多年都与我不亲近。小时候一有事就往老太太院里跑,长大后更是直接住外面,若不是成亲了,他都不回府里住。”


    郝嬷嬷是韦夫人的奶嬷嬷,陪在韦夫人身边几十年了,现下也不禁动容,她搁下手上的绣样,静静听韦夫人继续说:


    “他定是还怨我。怨我刚把他生下来就送走了,怨我逼着他回京,断了他的前程,他是个不受拘束的,在京里呆不住。


    “可为了二郎,我已是死过一回了。六郎若是也在外头有个.....那真是要我的命。”


    当初燕筠身子已经快要不行了,前线又传来燕策率骑劫胡营的消息,虽一时险胜,可下次呢。


    那阵子韦夫人终日以泪洗面,一睡下就做噩梦,一会儿梦见时日无多的燕筠,一会儿是在外危机重重的燕策。


    郝嬷嬷拍拍韦夫人的手,安抚道:


    “您这是钻牛角尖儿了,这事怎么谈得上逼迫。当初老爷也是同意让六郎君回来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好太出风头,这样就很好。且六郎自个儿也是明事理的,他又几时为这事怪过您。”


    自打燕筠病逝,韦夫人私下不知道流了多少泪,一想起过去的事就难受,她这会子情绪上来了钻牛角尖,只把心结翻来覆去地讲。


    见韦夫人这般神伤,郝嬷嬷也跟着心疼,她拭了眼角的泪,起身坐在韦夫人身旁,道:“方才在四太太跟前您不是说得很明白,怎么自个儿心里又犯起糊涂?”


    “人前得替他把面子守住了啊,我还能怎么办。”


    韦夫人神色倦怠,看了眼窗外——


    只有嶙峋的石、交错的枝。


    等韦夫人情绪稳定了些,郝嬷嬷温声给她出主意:


    “太太若想缓和与六郎君的关系,更该以慈母之心待六夫人才是,将她视如己出,多加怜爱。老奴今日在一旁瞧着,六郎是很爱重夫人的。”


    这边,韦夫人被四太太挑起伤心事,主仆二人低声絮语着。


    那边,四太太回了自己院里,又与儿子燕枢起了龃龉。


    “母亲,您方才留在大太太院里,是不是提六哥六嫂的事了。”


    四太太方才在韦夫人那没讨到好,这会说话正带刺儿:“是又怎么样?给我收起你的歪心思,想都别再想。你们父子俩,没一个安分的......”


    **


    城外十里,燕策与卫臻没再继续往前送,看着燕明远率众越行越远。


    回城的马车驶了一会子,卫臻靠着窗牗,渐渐被手炉暖过来了。


    外头余晖尚温,燕策见卫臻搁下手炉后一直往窗外瞧,干脆跟她下去走走。


    草浪此起彼伏,勾出风的形状,卫臻下了马车没继续顺着大道走,提裙踏入旁边的羊肠小道。


    卫臻虽然成天懒洋洋的,却也十分不愿意被拘着,京里规矩比益州多,自打入了京,她几乎很少能随自己心意外出游玩,出门也就是赴宴,待嫁这些时日更是几乎没出过门。


    今日得闲在外边逛,心里都轻飘飘,说话的语调也上扬着:“我入京进城时走的就是这条路,那边继续走是不是有条河?”


    燕策视线顺着她的手延伸至前方,“是。”


    游霞掠过新碧,卫臻提着石榴红裙,穿梭在野甸之中,身前如意锁上的小铃铛响了一路。


    披帛被风灌|得鼓|胀起来,发髻松散了些,青丝混着轻软薄纱一道飘摇。


    燕策跟在卫臻身后,不管她步履节奏如何变,他始终落后她一个身位。


    卫臻很快就走累了,行至河边,把帕子铺在块石头上垫着,拢了裙裾坐在上边。


    河水澄明,映得她面颊也在发光,毛茸茸的袖口被风吹动,也学草浪翻涌。


    袖口白色短绒里夹了三两根褐色的长绒,卫臻捻起来看。


    这个长度和手感,是吠星的毛。


    无数毛发紧密簇拥在一起时,围成只黑色的小狗,像这样单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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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其中几根拿出来瞧,又是褐色的。


    微风送走卫臻指尖的绒毛,带回来阵清脆的响,她顺着声音抬头看,见燕策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束草枝。


    这草枝生得别致,结的小果子是黄色的,像细细的铃铛一般,风一吹就彼此碰撞着哗哗作响,轻盈可爱,不输珠玉相击之音。


    卫臻喜欢毛茸茸的,亮晶晶的,或者像这样能发出清脆响声的。


    她接过来,拿在手里晃了晃,“这个叫什么?”


    “马铜铃。”


    燕策在她身旁坐下,衣摆与她的叠在一处,河边的风被他挡住一部分,卫臻手上的马铜铃响声变得舒缓了些。


    见卫臻还在看自己,燕策继续道:“夏天开花,花是白色的五个瓣,你手上这个果子熬水喝可以止咳。”


    “你还认识草药呢。”


    头一回见,卫臻稀罕这野趣的小果子,她想起女郎们会在发间和衣饰上佩花,便把项圈上的如意锁摘了,换成一提溜小果子夹上去。


    她今日的衣裳没有袖袋,身上也没佩荷包,便把摘下来的锁用手攥着。


    “我十五岁时在军中做斥候,常要顺着草木找水源。”燕策一边说话,一边动作自然地对她伸手,把她手中的如意锁接了,装进袖袋里。


    落日熔金,卫臻被不疾不徐的风吹得心情好,望着金光闪闪的水面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燕策骨子里窜着股风,玉堂金马、王权礼法拘不住。


    但再烈的风也会有消停的时候。


    停下来,只绕着朵轻软的小花打转。


    他从自己的所见所闻中,捡了些不吓人的说与卫臻听。


    燕策刚能舞得动刀的时候就开始被父亲带去军营里了。行军在外,见过大漠孤烟,黄沙浩瀚;见过望不到头的草场,碧浪翻涌至天边......


    桩桩件件都被刀剑磨得粗粝,燕策自己也未曾想过,这些事会被他从回忆里拎出来,努力淬炼出鲜活的一面,拿来哄人开心。


    日头从燕策肩头慢慢匿至山脚,天开始擦黑,约摸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关城门,燕策准备带着卫臻返程。


    卫臻抱着腿坐在石头上,坐的时间有些久,起身的时候还在犯懒,像朵蘑菇一样留在原处。


    燕策把手递给她,卫臻在将要碰到他掌心的一瞬改了方向,指尖探上他腰侧刀鞘,借力站起来。


    二人一齐沿着来的时候那条小道往回走,草丛有些深,天黑了脚下就看不清了,这次改成燕策走在前头,他步子放得慢,卫臻在后面踩着他的脚印走。


    他衣裳放量足,袖袋也宽,走动时袖袋里的金锁晃晃悠悠发着响,与她衣襟前的小果子一唱一和。


    “别给我把小锁弄坏了。”卫臻听见动静道。


    “弄不坏,”燕策在袖袋外面摸了一下,微微侧身回头,“看路。”


    回城的马车晃晃悠悠行驶在郊外路上,偶有几声马蹄声盖不住的虫鸣。


    前头车厢外面有照明的火把,暖黄的光穿透帏帘,卫臻闻着松脂燃烧的香,不多时就打了个哈欠。


    倏然,耳边毫无征兆地传来马匹嘶鸣,卫臻脑袋磕在车厢上猛地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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