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进来,屋内都亮堂了些。
卫臻与燕策一齐给长辈敬茶,先敬上首的老太太。
老太太年岁大,比寻常人怕冷,她额上戴着防风的卧兔儿,精神矍铄,面容十分慈祥,喝了茶,眼角笑纹更深。
旁边的嬷嬷捧了个半敞的匣子过来,里头搁着一整套极精致的红宝石头面。
卫臻知道这是老太太给孙媳的,忙福身谢过,又命侍女好生收起来。
国公夫人出身京兆韦氏,名献容,着香云纱大袖衫,气质高贵典雅,单看五官是十分英气的。
燕策身量像他父亲,容貌更多地随了母亲。
韦夫人喝过卫臻的茶,给了她一对冰种翡翠镯子,色泽盈盈,水头极好,在室内看也很透亮,再难寻出第二副。
奉国公戎马一生,气势威严,在女眷和小辈面前话很少,他只略叮嘱了几句夫妻和睦、互相扶持的话,走个过场。
燕策又带着卫臻一一认了各房的人,长辈和小辈们都很给面子,没人在这个时候乱说触霉头的话。
府上大姑娘燕姝的女儿小元今年刚三岁,她头顶梳着两个小揪,脸颊红扑扑,戴着卫臻给的金项圈,咯咯笑着对卫臻行了个不标准的万福礼:
“谢谢......”小元话讲到一半,歪着脑袋想了想大人刚教给她的称呼,“谢谢舅母。”
说完就“啪嗒啪嗒”跑回自己娘亲身边,头顶的小揪也跟着颤,众人被她讨喜的样子逗笑。
卫臻正笑着,就察觉腿边被拱了下。
低头瞧见只四眼铁包金长毛松狮幼犬,被养得挺好,毛很蓬,嘴筒子胖胖短短的。
估摸着才出生几个月,黑亮亮的眼睛上方有两簇浅色的毛,和豆子一般大。
卫臻以为是自己的腿挡着它的路了,便把腿往后收了收,想避开。
没成想小狗还是贴上来用身子撞她。
卫臻臻继续躲:“它怎么一直撞我,身上痒吗?”
“这是喜欢你呢,”燕敏正坐在卫臻左手边,她是燕策胞妹,在家中行八。
燕敏弯腰拿过小狗嘴里的木棍,“嫂嫂你扔这个,扔到门外。”
卫臻不知缘由,但接过来照做了,只见还不等木棍落在院中地面,小狗就跑过去跃起,用嘴把木棍接住,叼着跑回来了。
而后在燕敏的一声声“豪狗”中迷失自我,得意到没边儿,蓬蓬的尾巴都晃出重影。
燕敏笑着弯腰把狗抱起来,搓了一把它厚实的绒毛,继续道:
“这是六哥哥养的狗,叫吠星,上个月才刚接回家。昨日你们院里人多,六哥哥怕它受惊,就送去我那了。”
吠星原是送入营中的警犬,由于训练时不分敌我,屡次殴打同僚,影响其它狗练习站哨,因此被燕策带回来养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吠星昂了昂毛茸茸的脖子,在燕敏手底下汪了两声,厅内众人目光都被引了过来,小狗很快被捏住嘴筒子收声了。
时下很多人会养犬作宠,卫臻原先只当是底下人弄来哄燕敏开心的,没想到是燕策的狗。
燕敏松开小狗的嘴筒子,“吠星会认人呢,往后它就是嫂嫂的狗了,所以一来就自个儿去蹭你了。”
燕策的狗,她的狗。
卫臻心里说不上来的别扭。
偏生从这个小姑娘口中说出的话,让她无法生厌,也没理由反驳。
“嫂嫂你要摸吗?昨个晚上刚让人给它洗过澡。”
燕敏把吠星抱过来,卫臻犹豫了下,往后缩着没碰。
右侧伸出只骨节分明的手,替她接了。
燕策靠着椅背,长腿随意交叠坐在她身旁。小狗趴在他手上,软趴趴地摊开成了一块饼,尾巴打着卷儿。
卫臻刚与吠星乌溜溜的眼睛对上,它就立即垂下眼,不跟她对视。
晃着脑袋低头的时候,它蓬松的腮毛都在颤。
眼睛上方那团,不知道是毛还是它的眼皮,正耷拉着。
怪可怜的。
好吧,那就摸摸。
卫臻试探着上手摸了下。
幼犬尚未完全换掉胎毛,头顶还是毛茸茸的,手感比卫臻的小毯子硬一些,但更为蓬松。
吠星是自己一路跑来的,在太阳底下,风尘仆仆。
追树叶、追它抓不住的小鸟、追暖黄的光。
毛发也因此被晒得干燥温暖,有股蒸糯米饭的味道。
卫臻的气息对吠星而言是陌生的,但这缕陌生里,夹杂着大量它熟悉的主人——燕策的气息。
熟悉和新鲜感交融,引导幼犬耸着湿润的鼻头,在她手底下一直嗅。
狗虽小,却神奇地让人在摸它时感到熨帖和放松。
卫臻摸着摸着,在小狗蓬松的毛发里,触到燕策的指尖。
吠星身上的毛被卫臻摸乱了,它不懂为什么抚摸的动作突然停了,只趴在燕策手上,对着卫臻歪歪脑袋:不摸了吗?
敬茶认亲意外地顺利,午膳也是大家一齐用的,谁也没到卫臻跟前说三道四难为人。
一直到出了莲心堂的门,卫臻都还有些恍惚。
燕策走在一旁,“自然顺利,你以为会怎样?”
“话本里新妇刚入门都要被刁难的。”
说话间二人行至垂花门外,那边已经停着辆马车。
奉国公燕明远戍守西北,上月受召回京述职,本应于三日前返程。圣上开恩,允燕明远留京,待燕策完婚后再赴边陲。
天子施恩,燕明远知进退。如今燕策已完婚,燕明远没再耽搁,今日便整顿鞍马,率亲卫踏上归途。
现下卫臻便是要随燕策一齐,送燕明远出城。
卫臻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燕策跟在她后头,二人一齐坐下后,他继续方才的话茬:“如何刁难?”
“譬如刁奴欺主,或者热茶烫手......”她刚说完烫手,手上就感受到沉甸甸的热,卫臻被吓得缩着手低呼出声。
燕策忙伸手托住了被她甩开的物件儿。
卫臻低头瞧,原来是个手炉,被他托在掌心,就在她膝盖旁。
手确实发凉,知道是给自己准备的,卫臻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你不准笑。”
燕策靠在一旁,嗓音含混:“我没笑。”
这马车明明很宽敞,但他坐在一旁,卫臻就觉得哪哪儿都窄了点。
听见燕策的语调,她恼羞成怒般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嘴巴是翘着的。”
“我天生就这模样儿。”
卫臻懒得继续搭理他不着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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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手炉有些大,她自己捧着坠手,干脆把手炉放在腿上,嘟囔着:
“这手炉好大,只能在车里用用。”
燕策跟着低头看,她两个手覆在上面刚好盖住,“下回让人备个小一些的。”
**
燕明远返程很低调,只让卫臻与燕策去送他,其余众人留在莲心堂里略坐了会儿,闲聊几句也陆续散了。
四太太仍坐在玫瑰椅上喝茶,像是还有话要同韦夫人说,一直到人都走尽了她才开口:
“大嫂方才怎么没给新妇训训话,好好敲打敲打,日后才好拿捏。”
四老爷一辈子风流不着调,前前后后纳了好几房妾室。四太太多年都忙着在后院打擂台,自认把几个妾室还有儿媳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最爱撺掇这类事。
韦夫人端着茶盏,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这才道:“我敲打她做什么。”
“这卫氏当初可是跟咱们家二郎有过婚约的。”
听见人提起自己已逝的儿子,韦夫人把手中茶盏搁在桌上,不轻不重的一声,
“只是婚约,二郎不在了,卫家女儿自然该另择良姻,没有因为这个就苛责人的道理。”
“自是能嫁人,可她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偏生嫁给六郎,大嫂该借着这由头给她立立规矩。”
“六郎心高性傲,他若是不愿,没人能推着走,旁人使手段有何用。”韦夫人是知道燕策的,她这个儿子,做的事必定是他自个儿早就认定了的,否则任凭旁人怎么主动都没用。
四太太点头应是,又道:“可六郎和二郎是亲兄弟,卫氏入门,到底不光彩。”
“有什么不光彩的,卫家嫁女,能嫁别家,自然也能嫁给六郎。”
“话虽这么说,若是传出去让外边的人知道了......”
韦夫人已经有些不耐了,理了理袖口,没再接她的话,是时,燕敏从里间走出来道:“婶婶就放心吧,只家里人晓得。只要咱们不往外讲,外人就不会知道,您说呢?”
四太太没想到燕敏还在里间,她被小辈下了面子,面上无光,却也心知肚明燕敏说的话在理。
韦夫人从桌上拿了块果子给女儿,佯装斥责:“大人讲话,小孩子家跟着嚼什么舌头。”
四太太没讨到好,没再提之前的话茬,跟着说了几句好话打圆场,讪讪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燕敏听见四太太提起已故的兄长燕筠,知道母亲定然伤怀,便亲昵地偎着韦夫人,把话题往轻松有趣的闲事上引。
母女闲聊了会子,待到女儿出门了,韦夫人倚在临窗的罗汉榻上,靠着软枕,愣了好一会儿的神。
“给六郎新妇的那对镯子,原是要留着给二郎和六郎的媳妇一人一只的,”韦夫人叹了口气,“阴差阳错的......”
郝嬷嬷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就着日光,低头做针线活计。
韦夫人蓦地坐起身来,像是在问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六郎娶妻,是不是存了报复我的心思,不然他何故偏偏娶了卫氏。”
郝嬷嬷引线的动作未停,“太太这是说哪儿的话,六郎是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母子之间哪有什么报复不报复的。”
“可我把他生下来,就没养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