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真的把所有照片交给阿青,为了事后的调查,他也需要再留存一份。
晚上拿到手机以后,萧君就及时拍了下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上次群聊事件虽然没有波及到自己,但是听说被删得很惨,好多私人照片都没能幸免,再也找不到了。
他想起上次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床下面还有个箱子,放了些旧书,看样子应该是高中时候喜欢读的,阅读杂志什么的,侧面就放着一支旧手机,一看就是有点老的款式。
这是自己的吗?
还是,他打开看过,好像是上一届师兄留下来的,里面不剩下什么东西,还好可以拍照,萧君就决定用这个拍下来。
他们一定会用得上的。
他知道宋允不会善罢甘休,说出的何尝不是自己的想法呢,或者说,要不是宋允能拉着自己,他也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因为实际上他对这种事情并不甚感兴趣,只是为了宋允,他愿意试一试。
有锁还有保安,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进去的样子,宋允拿了铁片铁丝,甚至锥子,从腰间小包里掏出小锤的时候,萧君目瞪口呆。
这是要打劫?
想不到他就默默带着这些东西训了一整天。
“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这还不简单,找宿管要的呗。”
单拎出来看也不像是太危险的工具,能借出去也不奇怪了。
但是他会用吗,这应该是专业的才行吧……转眼间,萧君眼瞧着宋允只花两分钟就打开了门锁,
萧君忍不住弯腰下去。
“放心,没有坏,我只用了铁丝。”
实际上,萧君是想要查看这是什么种类的锁,怎么就这么轻易被撬开,时间不等人,他们只拿着两只小手电,萧君不怕黑,看样子宋允何止不怕,他应该担心的是他们会在这陌生的地方失散,赶忙快走了几步跟上了他。
还好这里并不大,还有水,有水就有光,从顶上半弧窗户照进来的光,映进泳池湖泊一样波光粼粼,萧君在后面嘀咕了句,怎么会有水。
宋允也越靠越近,想要求证是不是幻觉。
自那件事之后,不应该毁尸灭迹吗,浮尸都没了,这水不应该也放了吗,没有,依旧在这里,好像不曾存在过,不然出去打听打听,有谁记得蒋怀治的名字,他来一趟再消失得无影踪,都不会有任何痕迹。
宋允蹲下去,忍不住拨弄了两下,是水,甚至有些温暖。
不新鲜了。
他想起在乡下的日子,每次打开水管,因为吃的是井水,总会有几秒的延迟,那是一直潜伏在管道的静水,等到这部分全部流光才会接到清冽的甘泉。
何止不新鲜,宋允的视线延伸,更像是死了好几天了,那里还飘着面目全非的青年似的。
“当心!”萧君扶了他一把。
宋允站起来,他就在一瞬确信,所有的都是真的,他们的猜测也好,那些照片也好,那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呢,相比于刚来两天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从而引来灭顶之灾,不知为何,宋允更倾向于有个无差别害人的恶魔。
他说给萧君,萧君的手电在水面上扫来扫去,笑道:“你这是对人性乐观还是悲观呢,有时候某件事的发生,即便是再残忍,也会是转瞬之间,就是当事人,也许一生都会为此赎罪。”
可是……宋允眼前的画面和脑海中慢慢重合,真的会有人做出什么恶劣的事,让自己连死都不能安生吗,行私刑早就屡见不鲜,当想要追求的正义根本得不到声张,何止不是对施暴者的一种纵容呢。
其实宋允心里也没底,完全排除这是第一环的可能,也许蒋怀治既是受害者,翻过来,就看到另一完全不同的可憎面目。
眼前的东西逐渐飘近,宋允被萧君拉着后退几步,他并没有产生幻觉,萧君也看到了,又一具身体毫无征兆地出现,越来越近,只不过,萧君两人的手电打过去,没有头,也没有手脚。
等等——也没有人。
悠悠最终撞到池壁停下的,只是一套衣服而已,萧君大着胆子捞起来,是保安大叔的,里面沉甸甸的,是已经掰得没有形状的花泥,下半身的够轻,宋允随手抓了抓,甚至还有没有泡透的部分,那也就是说,刚被扔进去不久。
宋允立刻意识到还有别人在这里,会是保安大叔吗,他还正常吗,按理说不应该像是昨天一样,呵斥着把他们赶走吗,来这一出是要吓唬谁。
从明亮移到黑暗的地方,萧君只感到迷了眼,那声遗憾的叹息也是听错了吗,他用力挤了挤眼睛,四处寻找,没有什么,那就是宋允在摸索的湿哒哒水声吧。
萧君把注意力收回来,宋允已经找了遍,什么都没有,除了,他捏着一个黑色防水袋,惊喜道:“好像是照片。”
其它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价值了。
萧君看了看手表,快熄灯了,于是决定拿回去再检查。
两人一路跑回来,还看到楼梯上坐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生,有点刺鼻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宋允知道,八成是被宿舍赶出来的,就是爱吃的人有时候也受不了这种味道,何况快要睡觉了,这大半夜的还在嘴馋吃榴莲,搞得外面全是不堪忍受。
宋允跟在萧君后面,很快躲进房间关紧了门。
等不及,宋允现在就要知道,贺游两人都洗漱结束,翘着脚在床上联机打游戏,没注意到他们。
宋允端了脸盆毛巾,在萧君关门之前也闪身进了洗手间。
“嘘……不要说话。”
宋允打开水龙头,藏在盆底的那只手伸出来,递给萧君,“快打开看看。”
彼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在暗处搞手脚的是谁,只是,他们不会如他所愿,最起码,宋允并没有被吓到——
这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只敢站在黑暗里的胆小鬼!
那些照片是拍立得,除了前一天的游泳馆外面的,他们一张张捡起照片的样子,还有几分钟之前的,从他们开始撬锁,再到互相挽着手走近泳池,就是在制服里面塞花泥也只是临时起意。
想吓谁啊,幼稚!
有一点是确定的,他在暗,所以宋允给萧君打气,千万不可以露怯。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
“你要是觉得危险,就离我近一点,我会保护你的。”
萧君把后半句压在了心里,这样最好了。
阿青也想过去泳池看看,那些照片怎么看也不简单,明明脱离了恶作剧的范畴,只不过他没想着半夜,那里还锁着呢,根本没人,白天去也是无妨。
与宋允两人不一样,他是真的看到了那人的真面目。
碰到卢教官并不稀奇,那里本来就是他的地盘,阿青也没有把怀疑落到他的身上,倒是人家语气不善:“是陶老师啊,找我有事吗?”
“我,我就是午饭吃多了,消消食,顺便看看你这里修缮得怎么样了。”
“学校那边还没给个准话呢,这里可能要再关一段时间,“卢教官有点不舍,“等新学期就要全部搬到新馆那边了。”
“这样啊,那边也更大一点。”阿青闻言,越看越觉得几十年的建筑一下子显出了破败的模样。
“你也告诉你的学生,以后不要随便来这边,万一砸到人就不好了。”卢教官拦住他,提醒了句。
真的吗,阿青收住脚步,以为找到了突破口:“最近有在这里受伤的学生吗?”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以防万一嘛。”
不知为何,阿青忽然就想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卢教官不再想交流的样子,阿青却觉得不能放弃机会,跟着他走进了场馆。
“我都没有怎么来过这儿,还怪宽敞的,”阿青惊叹,无意又转换了话题,“卢教官做了好几年的老师了吧,每一届这么多人,你是怎么记住他们的名字的啊?我在读书的时候就不行,一个班里朝夕相处,才几十个人都记不全,一毕业更是全忘了。“
卢教官不明就里,但还是给出了建议:“就是把名字和脸结合起来,身上有什么特征,或者有什么习惯,慢慢就能对应上了。”
“有道理啊,有人一直保持板寸头,有人喜欢敞着外套,像是那种又高又壮的,在几百人中间也很显眼。”
阿青站在一片阳光下,卢教官冷冷地看着他,琢磨着他的言外之意。
他周身不是暖光,只是飞舞的尘埃,卢教官没来由地想象——它们会把他带走吗?
卢教官与他的视线交错,有点不自然地投入那滩死水中,毫无波澜,就快了,这里很快就会被清理干净,什么都不会留下。
“你说得很有道。”卢教官不走心地叹了一句。
“你们来啦!”回到办公室,阿青还以为自己眼花,看到了自己的幸运星似的,“就是你们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你们的。”
阿青独自一人拿着所有线索却找不到头绪还是其次,他已经确定卢教官和这事脱不了干系的发现无人分享才是最憋屈的。
他就是那个连环魔头?宋允听完他的语无伦次却还算条理清晰的分析,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不应该吧,他还有家庭,很好的工作,光明的前途。
……他的家庭,他们都想起了那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