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到了朱雀街旧宅,推开门,腐木气息混着青苔味扑面而来。
檐角铜铃被风撞得轻响,江竹雨望着满院荒芜,皱眉道:“这模样,要开医馆,得费不少心力。”
江梧月却笑,眼中闪着光:“姐姐你看,这院角的凌霄花攀着旧墙,生机勃勃的,正像咱们江家,只要肯拾掇,就能重新活过来。”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巫医一脉特有的药粉,往墙角洒去,不过半盏茶功夫,原本颓败的草叶竟抽出新芽。
江竹雨愈发惊奇,妹妹这医术,竟真有几分神异。
江梧月趁机拉着她的手:“姐姐,咱们把这儿改成医馆,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往后给求医的姑娘们讲讲养生调心的法子,我来治病,咱们姐妹联手,定能在这京城闯出条路来,也护着江家,不再被人随意拿捏。”
江竹雨望着妹妹眼里的坚毅与期许,郑重点头:“好,姐姐陪你。”
当日,江梧月便请来工匠。她参照巫医古籍里的风水布局,让工匠将前院改造成问诊区,用墨斗线精准划分出 “巫医占卜区” 与 “寻常问诊处”,既保留神秘,又兼顾实用。
中院的厢房打通,架起高高的药架,按她记下的巫医草药分类,分 “天地人” 三格摆放;后院则隔出静室,预备给重症病人调养,墙上特意开了透光的小窗,说是能引月华入内,助药效发挥,实则是她暗藏的观察病人气色的巧思。
江竹雨也没闲着,她写了幅 “医馆暂起,济世为怀” 的字,让小厮拿去裱了,悬在正堂。又去库房翻出江家旧藏的古琴,说要在医馆候诊时,弹些舒缓曲子,叫病人平心静气。
不过三五日,旧宅渐渐有了医馆的模样。
江梧月站在院中央,望着忙碌的工匠、含笑的姐姐,知道属于她的棋局,借着这旧宅、这身医术,正式在京城的土地上,落了第一子 。
回府路上,江梧月和江竹雨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刚进江府,便见管家迎上来,说太夫人听闻三娘要开医馆,着人请去松鹤院。
踏入松鹤院,太夫人靠在罗汉榻上,见了江梧月,目光在她身上打量许久:“月娘,听闻你要开医馆?江家世代武将,你却要悬壶济世,莫不是被那道士教偏了性子?”
江梧月垂首,不卑不亢道:“太夫人,如今朝堂暗涌,江家武将身份,易招人猜忌。
可这世间,平民百姓受病痛折磨的太多,多少人因为无钱无药,只能在生死间挣扎。
孙儿想开这医馆,一则能用医术救人,让那些贫苦百姓,哪怕掏不起银钱,也能借着这医术延续生机;二则为江家积些善缘,医馆来往人多,能探些消息护江家周全。
孙儿打小见过太多流离疾苦,心里总盼着,能以这身本事,为天下受苦之人,挣出几分活下去的指望。
也让江家的名字,不只是在战场上响亮,还能在百姓的救命恩心里,稳稳立着。”
说着,她取出从旧宅带来的巫医香包,点燃后,满室药香悠悠,太夫人原本隐隐作痛的头,竟舒缓许多。
太夫人眼神微动,沉默半晌,缓缓开口:“你既已有计较,便去做吧。只是江家的脸面,不能叫人轻贱了去。”
言罢,让丫鬟取来一支鎏金打造的药箱。
“这是你曾祖母留下的,当年随军行医用过,你拿着,也算江家认了这医馆的事。”
江梧月跪地接过,药箱上的牡丹花纹在烛火下泛着光,像极了她要走的、满是希望与荆棘的路。
出了松鹤院,江竹雨拉着妹妹的手:“太夫人这是默许了,往后医馆的事,我全力帮你。”
江梧月笑,眼中闪烁着坚定。
“明日起,我要去寻些稀罕药材,还要拜访几位隐世的巫医传人,把医馆的根基扎牢。姐姐,你帮我留意陆家的动静,他们若知晓我开医馆,怕是要使绊子。”
江竹雨点了点头,姐妹二人身影渐渐融入夜色,而这夜色下,江家旧宅的医馆筹备,正像地底的笋,借着春雨,要挣破土层,向阳而生 。
从松鹤院出来,江梧月与姐姐在廊下寒暄。
江竹雨说起府里新采的碧螺春,江梧月便记挂着谢青伤病未愈,该吃些温润糕点,转身去了厨房。
她熟门熟路找到糕点匣子,选了杏仁酪、玫瑰酥,又特意拿了两块姜糖糕——谢青伤口怕寒,姜糖能驱寒暖身。
回到院子,暮色已浓,檐角灯笼昏黄。江梧月远远瞧见谢青在月下练功,身姿虽因伤病有些凝滞,却仍带着股子韧劲儿。
她轻唤:“谢青,别练了,吃些糕点垫垫。” 谢青收势,见她端着食盒,忙拱手:“多谢姑娘挂心。”
二人在亭子里落座,江梧月打开食盒,暖香四溢。
她推过姜糖糕:“这几日忙着医馆,没顾上给你备吃食,你伤口愈合,得多补补。”
谢青咬了口,甜辣在舌尖化开,心口也暖烘烘的。
他望着眼前姑娘,月光落在她眉眼上,比初见时更多了几分鲜活,不自觉便答:“姑娘心善,这般记挂…… 在下……” 话未说完,耳尖先红了。
江梧月没留意他的局促,絮絮说着医馆筹备:“这几日委屈你了,因为你是我偷偷带回来的侍卫,所以不能露面。过两日要去城郊找个老药农,他藏着味‘断续草’,对骨伤极效,你若用上,伤势好得更快。”
谢青静静听着,看着她眼睛发亮的模样,忽觉这京城的夜色,因这姑娘,格外温柔。
而另一头,萧景琰在王府书房,听暗卫禀报江梧月筹备医馆的事,指尖叩了叩桌案。
开医馆……
他早猜到,江家三娘子不只是为济世,那医馆选址朱雀街,离陆家盐铁商行极近,分明是借着行医,要查陆家盐铁亏空的旧案——这案子当今皇兄交给他查,五日来却如陷迷雾,陆家把证据捂得死死的。
“去,给江家送封信。”
萧景琰搁下笔,眸中闪过算计,“邀她明日巳时,醉月楼茶楼一叙,就说…… 本王也想为医馆添份力,共探济世良方。”
暗卫领命而去,书房里,烛火映着萧景琰的脸,明暗交错——这盘棋,终于要多颗有力的子了。
月光如水,洒在江梧月的窗棂上。安置好谢青后,她遣走桃枝,褪去沾着药香的襦裙,浸在温热的浴桶中。
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铜镜里的倒影,她揉着发酸的肩膀,想着明日要去城郊寻老药农的事,困意渐渐漫上心头。
刚裹上寝衣躺到榻上,窗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异响。
江梧月猛地坐起,屏息凝神。那声音像是瓦片轻响,又像是衣袂掠过树梢的簌簌声。
推开窗的刹那,一道寒光破空而来!江梧月本能地后仰,一支雕翎箭“噗”地钉在窗棂上,箭尾的红缨还在微微颤动。
她心口狂跳,冷汗瞬间浸湿后背,却在看清箭杆上绑着的蜡封竹筒时,猛地僵住。
取下竹筒展开信笺,素白宣纸上只有一行小字:“明日巳时,醉月楼一叙。”
落款处画着条栩栩如生的银鳞鱼,鱼尾微微上扬,正是萧景琰那日送她的半枚“双鱼令”上的图案。江梧月指尖摩挲着那抹墨痕,想起那日宫宴,他腰间玉佩上刻着相似的鱼纹。
“这么着急......”
她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夜色,不知何时,连虫鸣声都消失了。
萧景琰向来谨慎,如今却用这般直白的方式邀约,怕是陆家的案子有了变数,或是盯上了她的医馆。
将信笺凑近烛火,看着字迹在火苗中化作灰烬,江梧月却愈发清醒。
她重新躺回榻上,盯着帐顶暗纹,盘算着明日赴约的应对之策。
窗外,乌云渐渐遮住月亮,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京城的夜色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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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旧宅医馆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