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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到安澜

作者:慕肆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雪夜,车沿着道路向新城驶去。


    孟惊静静地看着窗外,纷飞的雪如同一场盛大而寂静的葬礼,埋葬过去,留下苍白。


    昏黄的路灯在街边伫立,灯光洒落在雪地上,拉  出长长的影子,视线随着影子延伸,仿佛陷入了无尽的虚空,迷失了方向,只能随着车的节奏,被动地迈向未知。


    轿车碾过青石板路,在梧葭路007号的小洋房前缓缓停下。雕花铁门后,爬满常春藤的红砖墙上,铜制门牌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


    “到了?”杨馨慵懒地撑着车窗,哈欠混着白汽消散在冷空气中。她指尖的蔻丹鲜红如血,与羊绒大衣的米白色形成刺目对比。


    孟惊喉结动了动,本想将回应咽回心底,沙哑的“嗯”却还是破出喉咙,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灌进衣领,而他也仅是微微皱眉。


    “小惊。”杨馨从后座抽出驼色羊绒外套,微笑着探身,柔声道,“披上别着凉。”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却比寒风更令他窒息。


    孟惊后退半步,大衣擦着他手背滑落在座椅上:“不用。”瞥见对方僵住的笑容,他攥紧冻得发红的拳头,别开脸补充,“我不冷。你自己穿。”


    杨馨的指尖在空中悬了一瞬,慢慢收回外套,语调依旧温柔:“安澜虽不像嘉陵冰天雪地,到底也是冬天。先进屋喝杯热水吧。”


    雕花木门忽然吱呀轻响,暖黄的光晕漫出来。身着藏青毛衣的男人倚在门框,眼镜后的目光像融化的琥珀,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小惊来了?快进来,热汤还温着。”


    孟惊微微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心底大概猜到,这就是母亲口中那位极易相处的“江叔叔”——江岷,如今也算他的继父了。


    江岷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喜悦,一见到孟惊便热情地打起招呼:“你好啊,小惊,我是你江叔叔。”


    孟惊一眼便已确认,只是脸上波澜不惊,平淡地回应道:“江叔叔好!”他心里清楚,还不知道要在这所谓的“家”里待多久,若是把关系闹得太僵,总归是不太好,所以才勉强开口。


    打过招呼后,孟惊转过身去提自己的行李。江岷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伸手帮忙,而一旁的女人则温柔地催促孟惊快些进屋去。


    可这里终究不是自己熟悉的家,孟惊有些拘谨,没好意思率先踏入。他不动声色地从江岷手中拿回行李,语气淡漠:“不用了,我自己提就行。”说话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一走进屋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岷浅笑着,说出了一番在孟惊看来有些多余的歉意:“小惊,真是不好意思,今晚因为加班,没能亲自去机场接你和你妈妈。”随后,夫妇俩又热情地对孟惊的到来表示欢迎。紧接着,孟惊听到了自己一直想听的安排。


    女人轻轻指了指楼上,柔声说道:“小惊,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二楼右转的第二间,我和你江叔叔的房间在你隔壁的隔壁。”


    江岷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仿佛看穿了孟惊的心思,轻声说道:“要是累了,就上去休息吧,有什么事,叫我们就行。”


    孟惊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拖着行李箱转身便上了楼,脚步在木质楼梯上留下轻微的声响。


    推开门的瞬间,靛青色天鹅绒床罩如深海般漫入视野。垂落的银灰色床幔在穿堂风里轻颤,孟惊恍惚间又回到了嘉陵市的旧居。唯有床头柜上那个棱角冷硬的黑色金属盒,泛着诡异幽光,格格不入。


    他利落地关上门,打开行李箱整理衣物。指尖触到不透明黑袋时,停顿了半秒。随后,他直接将黑袋和几本书塞进床头柜,锁扣咔嗒扣上,仿佛要将某种隐秘与外界隔绝。整个过程,他一眼都没看那个黑色盒子。


    夜色浓稠如墨,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惊破寂静。孟惊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前,拉开门的瞬间,暖黄的廊灯倾泻而入。杨馨举着一杯热气氤氲的牛奶,嘴角扬起弧度,那笑容却像一张精心剪裁的假面具,令他感到说不出的陌生。


    “小惊,我给你热了牛奶,喝了再睡。”杨馨将杯子往前递了递,声线里带着刻意的温柔。


    孟惊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在门把上攥出青白:“不用,谢谢。”


    杨馨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缓缓收回。她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减退,像是某种凝固的蜡像:“小惊发现了吗?这房间是按你小时候住的房间布置的。”她的目光扫过满室熟悉的陈设,语气里带着邀功般的期待。


    孟惊垂眸盯着地面的纹路,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回忆如同潮水般漫过心脏,将他整个人都淹没在窒息的黑暗里。


    杨馨却浑然不觉,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还有,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雕刻,一套新工具我都给你备好了,就在床头柜上。”她边说边探身张望,眼神里满是期待,“明天有空的话,我们还能一起……”


    孟惊的目光不自觉落在床头柜的黑色盒子上——那正是母亲口中的雕刻工具。面对这份过分热切的关怀,他只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对了,要是还缺什么,明天妈带你去买。”杨馨的声音里盛满温柔。


    孟惊僵在原地,最初眼底的无措在母亲连番关切下,渐渐凝成一抹冷硬。他深吸一口气,语调平静得近乎冰冷:“您说的‘小时候’,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人,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


    杨馨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慌乱爬上眼底,愧疚如同潮水漫过她的表情:“是妈考虑不周,忘了你可能早就不喜欢这些了。你告诉妈,想要什么,我重新置办。”


    那双饱含关切的眼睛,让孟惊浑身不自在。这种陌生的亲昵,像不合身的衣服般令人难受。“我什么都不需要。”他别开脸,语气淡漠,“你们就当我没来过,过好自己的日子。”


    意思再明显不过:别管我。


    “我是你妈妈,怎么可能当你不存在?”杨馨的声音发颤,眼眶迅速泛红,“小惊,我知道你怨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弥补什么?”孟惊嗓音沙哑,字字如冰锥坠地。


    “弥补……我……”杨馨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揉皱的纸,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孟惊别开眼,盯着门框泛光的漆:“对不起……您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上学。”


    杨馨猛地抬头,慌乱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送你去。”


    “不用。”他冷声截断,金属门把在掌心沁出冷汗。随着“咔嗒”一声,门彻底隔绝了走廊的光。


    背靠门板缓缓滑坐,他阖上眼,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像困兽般横冲直撞。良久,机械地睁开眼,目光却被桌上的雕刻工具牢牢钉住。指尖抚过寒光凛冽的刀尖时,他浑身绷紧——那冰冷触感与记忆里某个夜晚重叠,心脏瞬间被攥紧。


    刻刀贴上手腕的刹那,无数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碎玻璃刺入手心流出的血、母亲离开时渐远的背影、躺在病床上孱弱呻吟的父亲……直到视线撞上右手心交错的旧疤,颤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当啷”一声,刻刀坠地,惊碎满室死寂。


    直至呼吸声逐渐平息,他才弯腰拾起刻刀,动作迟缓得像具提线木偶。工具盒被塞进衣柜深处时,影子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像极了那些永远无法落定的童年。


    安澜,这个名字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儿时的他曾觉得这里是世外桃源,比嘉陵的霓虹更温暖;可此刻才惊觉,被割裂的亲情早已将这座小城浸染成另一个冰冷的牢笼。


    次日清晨,孟惊谢绝了杨馨的带领,攥着手机导航独自走向安澜七中。踏入校门的瞬间,他便察觉到与嘉陵截然不同的气息。


    开放式的布局让校园与街道自然衔接,青春的喧闹声毫无遮拦地扑面而来。


    校门口,值班室外站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活像顶着片“地中海”。他扬着手中的表格扯着嗓子喊:“后面的快点!迟到扣班级量化分!”闻声,几个学生慌忙加快脚步,踩着铃声冲进校门。


    “穿黑卫衣的那个!说你呢!”“地中海”突然拦住孟惊,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松散的步伐,“迟到了?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孟惊慢悠悠抽出口袋里的手:“新生。”


    “怎么还有新生?”男人嘟囔着掏出手机,眉峰拧成疙瘩,“等着,我核实下。”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孟惊身后闪过。“地中海”眼疾手快,猛地转头:“向灺!给我站住!”


    “靠!”少年刹住脚步,慢悠悠转身,脸上却还挂着痞气十足的笑,“陈主任早啊!”


    “早?你说早在哪里?”


    “能和别人差不多保持同步了,能不算早吗?”


    ……


    硬是让这少年编出个难以言喻的理由来。


    陈主任气得直拍表格,“人家孟惊是新生,都比你来得早!”


    向灺突然来了兴致,目光像探照灯般孟惊。他刚深吸的一口冷气卡在喉咙里,呛得连连咳嗽。孟惊本能地避开那灼热的视线,被人紧盯的不适感爬上脊背——尤其是当对方的目光滚烫得近乎**。


    “陈主任,我可以进去了吗?”孟惊垂着眼帘,声音像是裹着层薄冰。


    “好孩子,去政教处报到吧。”陈主任盯着手机屏幕,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意,语气难得温和。


    “噗——”一声闷笑突兀炸开。孟惊和陈主任同时转头,只见向灺憋得满脸通红,肩膀抖得像筛糠。


    陈主任的脸瞬间拉下来:“向灺,懒得跟你计较,分扣了,自己找教导主任解释去。”


    扣都扣了哪里还有解释的必要,而且又不是第一次,他不懒得说,人家也懒得听了。


    向灺的笑意僵在脸上,转瞬又眼睛一亮——这不正好能溜进政教处躲早读?还没等他开口,陈主任又补上一句:“新同学刚来,不认得路,你们顺路,你带他过去。”


    “好啊!”向灺一口应下,冲孟惊挑眉时眼底闪过狡黠,“走吧同学,哥带你认认路。”那语气干净利落,理直气壮。


    孟惊沉默着跟在后面,刻意保持一米距离。向灺倒退两步与他并肩,自来熟的腔调里带着股热乎劲:“新同学叫什么?”


    孟惊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陈主任刚才明明喊过他名字,这人是记性这么差?


    向灺挠挠头,干笑两声:“瞧我这记性,孟惊同学,抱歉啊!我正式介绍下,高二七班向灺。”


    “知道了。”


    “哇!记忆力真好。”向灺夸张地咋舌,见孟惊依旧冷着脸,突然双手抱胸装可怜,“孟同学你再这么高冷,这大冬天都要结冰了!”


    孟惊终于停下脚步,语气公式化得像复读机:“请问政教处怎么走?”


    “这不正带你去么!”向灺歪头坏笑,“想知道?先跟我交个朋友。”


    “我问别人。”孟惊转身就走。


    “二楼左转第二间!说好了,以后咱就是朋友了!”向灺小跑两步跟上,在楼梯口突然压低声音,“进门右转找‘大光头’教导主任,我先走一步!”不等孟惊反应,人已经蹦跳着消失在拐角。


    推开政教处的门,孟惊一眼就看到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锃亮的脑门在日光灯下反光,活像向灺形容的“大光头”。他下意识攥紧校服袖口,这种带着不礼貌的调侃让他有些不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习惯了用冷漠作茧自缚。交朋友这件事,于孟惊而言,就像隔着毛玻璃般模糊又遥远。


    那些本该热烈的社交邀约、亲昵的互动,在他心底不过是徒增负担的存在。他从未主动设想过融入人群,甚至对任何试图靠近的善意,都生出本能般的抵触——那感觉,恰似惊弓之鸟见到弓弦颤动,看似反应过激,实则是伤痕筑起的自我保护屏障。


    第一次写,没经验,我会努力的[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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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初到安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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