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里的触手缠上脚踝时,谢临寒看清了铜镜背面的刻字。
「逆命灯制法:取道侣心头血三盏,分其魂魄,炼七七四十九日......」
那些扭曲的字迹突然蠕动起来,化作黑线钻入他眼底。剧痛中,额间魔纹撕裂的灼烧感陡然加剧——原本完整的纹路此刻正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自己眉心,另一半如活物般顺着相贴的肌肤,爬向燕烬苍白的额头。
"师父......"燕烬突然睁大眼睛,银纹与入侵的魔纹相接处迸出火星,"你在......做什么?"
谢临寒想松手,却发现双臂像被铸在了少年身上。铜镜悬浮在他们头顶,镜面映出的画面让他毛骨悚然——自己的倒影正将半副魔纹渡给燕烬,而镜中"燕烬"的嫁衣竟在逐渐变成道袍。
深渊触手抓住这瞬息破绽,猛地将两人拽向黑暗。失重感袭来的刹那,燕烬后背的三块镜片突然金光大盛,逆命灯碎片从伤口中浮出,在虚空中拼成半盏残灯。
"抓住......灯......"燕烬的银纹完全变成了血红色。他反手抠出嵌在肩胛骨里的镜片,鲜血喷溅在残灯上,火焰"轰"地窜起三丈高。
触手在火光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谢临寒趁机揽住燕烬的腰,玉箫点向铜镜——这个动作他做过千百次,此刻却莫名刺出剑招。更诡异的是,本该发出箫声的玉管竟传出清越剑鸣。
深渊四壁突然浮现无数星图。燕烬咳着血笑起来:"果然...您用剑的......"话音未落,残灯火光突然凝聚成剑形,与玉箫幻化的虚影合二为一。
谢临寒脑中"嗡"的一声。三百年前的记忆闸门轰然洞开:自己根本不用玉箫,那柄从不离身的"裁雪剑",正是被炼成了如今燕烬体内的逆命灯芯!
铜镜"咔嚓"裂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暴雨倾泻:
——红烛高烧的洞房是假的,真实场景是刑堂。自己持剑挑开的不是盖头,而是锁住燕烬琵琶骨的铁链;
——嫁衣下的匕首根本不存在,那是自己为救他斩断禁制时,剑气在他心口留下的疤;
——所谓"弑师叛道",杀的根本是强占燕烬灵根的玉箫子......
"想起来了?"燕烬的声音忽远忽近。谢临寒发现少年正在融化——不是比喻,他的身体真的在火光中逐渐透明,如同燃烧的蜡烛。
"停下!"谢临寒徒手去抓残灯,掌心皮肉瞬间焦黑。燕烬却笑着握住他手腕,将燃烧的灯焰引向自己心口:"太迟啦......"
火焰吞没少年身躯的瞬间,谢临寒额间剩余的半副魔纹突然剥离,如活物般包裹住燕烬。两种截然不同的纹路在火光中交织,最终在燕烬眉心凝成全新的印记——半朵红梅叠着半轮银月。
深渊开始崩塌。谢临寒抱着几近透明的燕烬坠落,看见铜镜碎片在虚空中重组,映出匪夷所思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自己跪在星盘上,将裁雪剑刺入胸膛。剑身融化成的青铜液,正是一盏逆命灯的雏形。而奄奄一息的燕烬被铁链锁在旁边,嘶喊着什么......
"原来如此。"谢临寒突然明白了燕烬银纹的含义——那不是契约印记,是禁锢咒。真正的逆命灯从一开始就种在燕烬体内,用自己的剑为芯,以他的魂魄为焰,只为保住自己这个"叛道魔尊"的命。
怀中的重量突然消失。燕烬完全化作了光点,只有那枚红梅银月的印记浮在空中,轻轻印在谢临寒眉心。
"找到......剑......"少年最后的声音随风散去。
谢临寒独自跌落在焚星谷入口。朝阳刺得他睁不开眼,掌心却传来异物感——是那块曾嵌在燕烬肩胛里的铜镜碎片,此刻正映出一张陌生的脸:额间红梅银月,眸色一金一黑。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谢临寒抬头,看见个戴斗笠的老者驱车逼近,车帘缝隙间露出半截焦黑的剑柄。
"仙君要搭车么?"老者咧嘴一笑,缺了门牙的嘴里飘出桂花香,"小老儿刚挖出柄古剑,据说叫...裁什么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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