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书下楼后就在找能打电话的地方，最后还是出示了相关证件，才在门岗处借到电话，马不停蹄的给市政招待所那边打去电话。
只可惜，结果不太如意。
市政招待所的人说他上午出去后就没有回来，林玉书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们俩商量好的，贺庆丰今天去码头查看通信情况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林玉书只能拜托招待所的人帮忙转告，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干脆在门岗周围转悠，等着贺庆丰回电话。
门岗的位置刚好在栅栏中央，栅栏外头都是排队的人群，栅栏里面时不时的能看到有人推着斗车、箩筐等各种东西往外运东西。
林玉书看了一眼，箩筐里面黑漆漆的，全都是细碎如沙的煤渣子。
“同志，这些煤渣他们运回去干什么，也能烧吗？”
门岗里面这会儿值班的是一个中年大哥，对她的问题爱答不理的。
林玉书会意，摸出一包大前门塞了过去。
看在大前门的份儿上，对方立马转变态度，耐心解释。
“这些都是煤渣，加上黄泥能够做成蜂窝煤烧，普通家庭买回去，自己搞点黄泥搅和下，也能搓成煤球烧，效果不比煤炭差。”
煤炭公司的煤炭分成好几种品类，对应的品类价格也不同。
无烟煤，也被称为优质煤，价格普遍在28元/吨，热量高、效果好，很多单位争着抢着都要买的都是优质煤。
次等煤，也就是大众口中的烟煤，燃烧起来会有一股矿石和硫磺交织的味道，难闻不说，闻久了还会令人头晕目眩，造成二氧化碳中毒，使用时必须保持通风或者用排烟管道将气体排出去。
但优点是便宜，每吨只需要23元，是普通家庭的首选。
最后则是这些煤渣，数量多，价格低廉，不占用各单位煤炭供应名额，除了某些单位会供应一部分外，剩下的都是煤炭公司用来做蜂窝煤的。
即便如此，煤渣也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
如同棉纺厂的瑕疵布一样，没点特殊关系和渠道，想搞也搞不到。
聊了一会儿，门岗见林玉书年纪轻轻就穿着干部服，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好心提点一句。
“要是你们单位也想搞点煤渣做福利，我劝你最好早点下手，要是等到年底，多半就没有存货了。”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通过这一番聊天，林玉书也摸清楚了煤炭公司的套路。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贺庆丰终于打来了电话。
“玉书同志，好消息啊，码头那边出了最新通知，明天就能通行，咱们明天就能回到东山岛了。”
贺庆丰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
滞留在海城已经有些日子了，虽说市政招待所条件好，身上带的粮票啥的也都还够用，可到底是出来这么多天了，心里也是惦记着自家农场。
贺庆丰说完才意识到林玉书似乎情绪不高的样子，连忙追问，“玉书同志，你那边情况如何？”
“出了一点小意外，目前只争取到了五吨煤炭。”
林玉书尽量用简短的语言，将煤炭公司这边的情况叙述清楚。
电话那头，贺庆丰刚燃起来的那点兴奋也渐渐平静下去。
五吨煤炭虽然少，但聊胜于无。
还有心思安慰林玉书，“努力了就行，若是没有你，咱们农场今年冬天连这五吨煤炭都争取不到。”
林玉书还想着最后争取一把。
“场长，咱们今年农场预计将出栏多少生猪？生猪任务是多少？除去生猪任务和职工年底福利，还能剩下多少头生猪？”
林玉书的连环三问，问得贺庆丰一脸懵逼。
想不通她一个养鸡场的场长，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养猪场的情况。
但还是据实回答，“咱们农场现在一百三十斤以上的育肥猪有62头，保守估计，两个月以后，年底出栏生猪至少在60头的样子。
上头给的生猪任务是54头，留2头作为农场职工福利，应该还能剩下4头生猪。”
有林玉书在，今年的猪瘟和口蹄疫两轮疫病，他们朝阳农场算是安全下车，总体生猪损失并不大。
不仅能顺利完成今年的生猪任务，还能有所剩余。
超出计划外剩下的这部分生猪，一般都会由收购站，按照国家统购统销的价格收购上去，换来的收入又充入到农场的公账户里面算作盈利部分。
贺庆丰细致的将所有流程和环节都讲述了一遍，再联想到林玉书这次去的煤炭公司。
心里逐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他沉吟了下，语气郑重道，“林玉书同志，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朝阳农场，有什么计划和安排尽管放心大胆去做，老苟那边我去协商，我来给你兜着。”
“谢谢贺场长。”
显然贺庆丰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有了他的支持，林玉书底气更足，也越发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林玉书回到供销科办公室的时候。
贾科长已经开完会回来了，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今年海城的口蹄疫疫病都来势汹汹，好多农场损失惨重，生猪大面积死亡，有些农场甚至连年底的生猪任务都交不上。
连环效应导致肉联厂货源不足，只能尽可能的精减部分单位的供应指标，以保证重体力和重要单位的指标不受影响。
煤炭公司就在被精减掉的这部分名单里。
尽管上头领导亲自出面争取，也只争取到了五十斤猪肉的指标。
他们煤炭公司看似不大，但涉及到运输煤炭的各个环节及站点，职工遍布全海城，上上下下总共有三百来号人。
这五十斤猪肉，哪儿够分？
贾科长一脸的愁眉苦脸，也没了刚才交谈时那种坦然自若，见林玉书回来，连忙找出单子就要给他们开购买煤炭的批条。
林玉书按住了他，“贾科长，不着急，我突然有个想法想和您交流一下。
咱们或许可以采用工农协作的方式，互相支援、物资置换。”
李副厂长愣住了。
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都要拿批条买煤炭了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贾科长脑子转得快，立马激动的一拍脑门。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就是农场来的，海城这边的农场疫病严重，不代表人家东山岛那边也严重。
别的农场没有的生猪，他们朝阳农场有啊！
贾科长眼睛里的精光亮得堪比探照灯，连连赞叹。
“这个好，这个好，咱们两个单位如今一个缺煤，一个缺猪肉，正好可以用物资置换一下，既解决了当下的困境，又不违反上头的政策规定。
林副场长，您说，咱们怎么个置换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