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惦记着买煤炭这件事，林玉书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下午早早的就到了煤炭公司门口等着。
到了约定时间，果真瞧见了李副厂长。
煤炭公司正大门人多眼杂，李副厂长带着她从北门旁边的一道小门绕进去，很快就到了煤炭公司的供销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不多，两个年轻干事正忙着整理资料，一中年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慢悠悠的喝着茶。
见李副厂长走进来，贾科长短粗的眉头往上一挑。
笑得一脸灿烂，“这不是李副厂长吗，稀客稀客，您有什么事让手下人给我递个消息就行，大冷的天何必亲自跑一趟。”
机械厂每年需要上千吨煤炭，可是他们煤炭公司的大客户。
不仅煤炭包送上门，每个月的煤炭供应计划也是优先安排机械厂，剩余部分才会放出来卖给散户。
对方的恭维，让李副厂长很受用。
不过面子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主动抽出烟盒，分了一支烟过去。
“今天来不是为了公事，有件小事想拜托你。”
贾科长接烟的手愣了下，还是接了过去。
这位李副厂长如今可是老厂长身边的大红人，据小道消息称，老厂长退休后，厂长的位置很大可能会落到他头上，往后他们煤炭公司的很多业务来往，都要从对方手里经过。
内心很快有了成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就当结个良缘。
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了，李副厂长瞥了一眼便明白过来。
侧开半个身子，露出后面的林玉书。
“老贾，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农垦局旗下朝阳农场的林副场长，他们农场的人等了好几天了也没能排上号，这不托我过来找您帮帮忙。”
“贾科长好，这是我们农场的煤炭供应证，还请您行个方便。”
林玉书上前一步，借着递煤炭供应证的机会，将布包里提前准备好的一瓶茅台酒放在了贾科长脚边上。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工作难免有些生硬。
这个社会的生存规则就是这样，找人办事，总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否则别人凭什么给你行方便？
贾科长低头觑了一眼。
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酒，这茅台可不好买，不仅要酒票，关键还是特供品，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了，眼前这位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
还能说动机械厂的大红人来帮忙做说客，不可小觑。
贾科长很快展露出职业笑容。
“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可是李副厂长介绍过来的人，我老贾怎么可能连李副厂长的面子都不给？”
贾科长嘴上依旧客套，脚下却默不作声的将茅台酒往办公桌下推了推。
心里美滋滋，已经开始畅想今晚要去哪儿小酌一顿了。
林玉书见贾科长收下，心里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刚升为副场长，虽然行政级别和工资提上去了，对应的票证一时半会儿还没拿到手。
这瓶茅台还是贺庆丰听说她要来找人办事，专门贡献出来的。
用他的话说，要是能把煤炭的事情搞定，少喝一瓶好酒算不得什么。
贾科长的美好心情，在看到朝阳农场的煤炭供应证上‘20吨煤炭’几个字样时，内心已经在后悔刚才收酒的时候动作太快。
他的脸色变化太快，不仅林玉书留意到了。
李副厂长也皱了皱眉。
适时询问，“老贾，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这话也是在变相提醒贾科长，自己同林玉书关系匪浅，看在机械厂的面子上多少照顾些。
果然，贾科长的脸色又难看上几分。
对于机械厂这种动辄几百上千吨煤炭用量的大厂来说，20吨煤炭确实并不多。
但对于普通城市居民来说，20吨煤炭够烧一户八口之家烧好几年了。
贾科长面露苦涩，“李副厂长，不是我不愿意给您这个面子，按照目前的情况，只能给你们安排5吨优质煤的用量。”
只能买5吨煤炭？
这下不仅是李副厂长，就连林玉书也傻眼了。
折腾这么久，只能买到5吨煤炭，确实也太少了些。
“贾科长，能不能再帮我们想想办法，5吨煤炭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农场光是育苗棚和养殖棚都需要不少煤炭。”
职工们好歹还能砍柴烧火取暖，但养猪场和养鸡场根本不适合这样操作。
考虑到林玉书给机械厂带来的效益，李副厂长也是豁出去了。
“老贾，你就说再往上还得找谁申请，我找你们领导去。”
贾科长连忙将人安抚住，真要是让李副厂长找到他们煤炭公司的上层领导，他这个供销科科长也不用当了。
“李副厂长你先坐，别着急，听我说。
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是我们煤炭公司新出的规定，按照生产规格来供应各单位的煤炭用量，以朝阳农场的规格，确实只能安排5吨的优质煤。”
贾科长将新规文件递过去，红头文件上的公章格外醒目。
李副厂长一时也愣住了。
他这专程跑一趟，结果就只帮忙搞到购买五吨煤炭的名额，传出去实在也太丢人了。
“林同志，这……”
林玉书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难怪在农垦局办公室的时候，陈局长当时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
不过面上，她还是扬起一抹微笑安慰李副厂长，“没事，您也尽力了，您要是不出手，我们农场连这五吨煤炭的购买资格都没有。”
想想前两天在煤炭公司门口，冒着风雪排队还一斤煤炭都还买不到的场景。
林玉书已经很知足了。
“哎。”
李副厂长面带愧色，他原本还有一件事想和林玉书说，这下都张不开口。
贾科长见状也不好催促，只得留空间和时间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消化，毕竟这事儿他也是爱莫能助。
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一名年轻的办事员，慌慌张张的跑进供销科办公室。
“科长，不好了，咱们煤炭公司在肉联厂那边的年底供应指标被取消了，领导让你过去开会想想办法。”
“什么！”
贾科长噌的一下站起来。
肉联厂的指标，可是关系到他们整个煤炭公司的职工年底福利，一整年就盼着这个时候开开荤，可少不得。
“李副厂长，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贾科长一阵风似的跑了。
留下李副厂长和林玉书面面相觑，贾科长只是口头答应下了，还没给他们开批条，这下也只能等着了。
贾科长离开后。
林玉书脑海中突然有一个想法在逐渐生成，越想越激动。
“李副厂长，您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下楼找地方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李副厂长，“……”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