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原配找上岛，禁欲首长宠疯了》 第1章：开局荒年，北上寻夫 1961年，春。 海城北部辽阔的海域上。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暴雨拍打在船身上，海浪一阵高过一阵，渔船被打击得左右摇晃。 船舱内，仅有的几个乘客摔得东倒西歪。 “这什么破船啊，到底会不会开，怎么比我老家的牛车还晃？” “呕……我刚吃的二合面饼子，早知道不吃了。” “都忍着点吧，最近几天上东山岛的就这么一艘船，我们都等了半个多月了。” “呕……” 各色呕吐物混杂在一起，加上船舱里密闭的空间，味道熏得人脑袋发晕。 林玉书蜷缩在角落，抬起满是补丁的袖子捂住口鼻。 倒不是她不想吐，实在是肚子空空，没货。 她的上一顿饭还是一天前，在火车上帮列车员洗碗换的半个黑面馍馍，一路全靠热水加挨饿扛过来的。 胃部又传来一阵痉挛，疼得她面色发白。 只能勒紧肚子上的麻绳，蹲着压住胃部，多少能好受些。 谁能想到，一个星期前，她还是一名快乐的女大学生。 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今天吃火锅烧烤麻辣烫，还是米线奶茶关东煮？ 眨眼的功夫，穿进这本《六零军婚甜蜜蜜》的年代文里，成了男主乡下老家失联早死的娃娃亲对象。 家里唯一的粮食是一块发霉长绿毛的野菜窝头，面对家徒四壁，比脸还干净的米缸，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林玉书没出息地哭了。 三年自然灾害，她所在地区是重灾区。 今年刚开春，饿的不行的人们已经将种子吃完了，山上树叶野菜全都被搜刮干净。 原主就是跟人抢树皮的时候，被推摔了一跤晕死过去，林玉书这才穿越过来。 而眼下这场灾荒，至少还要一年才能完全度过。 就她这小身板，孤身一人，继续留在这，不是饿死就是被欺负死。 啃完野菜窝头，林玉书斗志昂扬。 原主不知道男主的下落，她知道啊，她要北上寻夫！ 靠着一张男主的军装照，她找大队开了介绍信，借了十块钱，成功从县武装部要到了霍世勋所在的部队驻地地址，坐上火车北上。 一连几天的奔波，像是跨越了半个世纪一样漫长。 想到即将上岛见面，林玉书内心忐忑又激动，似乎连肚子都没那么饿了。 和别的没见过面的娃娃亲不同，九岁时林爷爷去世，林玉书就被送到了霍家，跟着霍爷爷长大，还和霍世勋同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一段时间。 霍世勋参军后，两人一直靠书信联系。 直到三年前老家发大洪水，她和霍爷爷被迫换了地方居住，从此和霍世勋断开联系，如今十年过去，也不知道霍世勋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林玉书摩挲着脖子上的铜锁，思绪复杂。 突然，轰隆一声响。 渔船撞在了礁石上，船舱侧面瞬间破了个窟窿，咸湿阴冷的海风吹了进来。 船身一个颠簸，众人也被巨大的惯性甩飞出去。 “大妮……” 耳畔传来一道凄厉的嘶吼声。 林玉书闻声望过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刚好被甩到了窟窿旁。 船身开始倾斜，小女孩拼命想抓住什么稳住，但还是控制不住不断往下滑的身体。 一旦掉下去，这么小的孩子，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妈妈，我怕……” 小女孩眼泪汪汪，声音颤抖。 王淑芬急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恼恨自己刚才摔倒时没能紧紧抓住大妮的手。 她将小儿子交给旁人照看，快步朝着大妮跑过去。 “大妮别怕，妈来救你。” 母女两人在两个不同的方向，尽管王淑芬已经用上了最快的速度，还是慢了一步。 来不及，根本来不及！ 眼看着那道小小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大妮的大半个身子已经掉出船舱外，绝望和恐惧如同恶魔附体般笼罩在她头顶。 王淑芬身体发软，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已经能预料到会是怎样的结局。 忽的，眼前闪过一道身影。 林玉书离窟窿的位置最近，她只是稍作犹豫，身体比脑子更快已经冲出去。 红旗下长大的新时代青年，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无动于衷。 她奋力往前一扑，抓住大妮双手，身体悬在船舱外，全靠双脚勾住船舱窟窿侧面木板，勉强稳住两人身形。 好一个人形倒挂金钩！ “快来帮忙，我快撑不住了。” 一切变故发生得太快。 船舱内其他人也都刚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众人合力之下，总算把林玉书和大妮拽上来。 经过这么一折腾，林玉书直接瘫倒在地，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饿，好饿，仅剩的那点力气都被榨干了。 咕咕咕～ 清脆而明显的声音在船舱内回荡，林玉书尴尬地闭上眼睛。 从未像现在这样饿过，现在就算是给她一头猪，她都吃得下去。 鼻尖隐隐传来食物的香味，林玉书刷的一下睁开眼。 不是错觉，真有一个菜饼子。 大妮小手捧着菜饼子，眼眶红红，脸上泪痕未干，但一双眼睛里满是对眼前人的崇拜。 “姐姐，我妈让给你的，你吃，谢谢你刚才救我。” 林玉书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年轻妇女。 饥荒年代，粮食很是珍贵。 她来的路上可听说了，饿得最严重的地方，一个馍馍就能换个年轻姑娘当媳妇。 王淑芬这会儿也稳住了情绪，擦了擦眼角的泪。 “妹子，你快吃吧，出门在外的，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实在不好意思。 你家在哪儿？等我们上岛见着娃他爹，一定要亲自上门道谢！” “不用了，我是上岛来投奔未婚夫的，能不能留下都还不知道呢。” 林玉书晃了晃手里的菜饼子，“这个就足够了。” 王淑芬心下感动。 这妹子没趁机狮子大开口，是个实诚人。 暗自决定，等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报答人家。 菜饼子是少量的玉米面和地瓜粉做的，放的时间长了，干硬难啃。 林玉书费劲咬下一小块，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玻璃输液瓶子，喝一口热水才算咽下去。 一口热水一口饼，肚子里有食物，总算没有那么难受了。 动作间，挎包里的军装照掉了出来。 大妮捡到后惊呼，“我爸爸也有这样的照片，他是军人。” 言语间，小脸上满是骄傲与自豪。 这年代，军人还是很受尊重的，她这一嗓子顺利吸引了船舱内其他的人的目光。 看着照片，王淑芬也凑了过来，“你也是上岛来投奔的军属啊？我家那口子是岛上的政委，老家日子不好过，这才带着孩子们来投奔他。 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说不定他们还认识。” “霍世勋，好像……是个团长。” 即将上岛，林玉书内心也莫名多了几分紧张和期待。 “你是霍团长的家属啊？我听我们家老肖说起过，可了不得，听说他立过功，还跟首长同志握过手呢。” 王淑芬说得兴致勃勃，船舱内其他人也听得意犹未尽，能跟英雄军属同坐一船，他们也是值了。 唯独有一人，看向林玉书的眼神越来越凌厉。 “不可能，霍世勋根本没有未婚妻。” 﨔 第2章：行走的五十万 秦沐瑶此次出岛是听说海城医院来了一批抗生素，她用尽办法，甚至动用了她大姨父郝军长的关系才拿到了三支抗生素。 回岛的路上全程小心翼翼呵护着，临上岛了，竟然在船上听到了这等荒谬的消息。 她下意识的打量了林玉书几眼，眼神轻蔑不屑。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坑蒙拐骗的骗子，竟然骗到部队头上了，你不知道冒充军属犯法的吗？瞧瞧你这副样子，哪像一位军属？” 秦沐瑶这话，获得了船舱内不少人的认可。 都说方向盘，听诊器，人事干部大盖帽！ 要论当下最吃香的职业，军人绝对占一个，津贴高，待遇好，自然军属的条件也比普通工人优渥。 眼前的林玉书，穿着大棉裤、破袄子，衣服上满是补丁。 干瘪瘦弱的身材，脸上灰扑扑的，确实不像个军属。 反观秦沐瑶，里面穿着湛蓝色的海魂衫，外套是崭新的列宁装，脚踩小皮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练，英姿勃发。 人群里，隐隐传来议论的声音。 “这是部队的秦医生，我认识，上次村头的王二牛受伤就是秦医生给治好的。” “可不是，咱们岛上这么多年没个正经医生，多亏了秦医生。” 秦沐瑶听着人群里似有若无的恭维，嘴角掀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王淑芬有些着急，帮着辩解。 “谁规定军属就得长啥样，军属也是人，穿着外表代表不了什么。” 当下实行物资限量供应，凭票购买。 她也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人，乡下地方多得是吃不上饭，没衣服穿的。 有些家庭兄弟姐妹同穿一条裤子，谁出门上工谁穿。 更别说要是遇到家里婆婆偏心，克扣丈夫津贴不说，又要下地干活操劳的，那日子苦得能拧出水来。 王淑芬说得也确实在理，议论声渐渐止住了。 林玉书这会儿也终于咽下最后一口菜饼子，菜饼子抗饱，也是真噎啊。 她大概知道，对方为何会这么着急了。 林玉书当初看书的时候是跳着看的，很多细节记不清了，但也秦医生这个角色她记得很清楚，这位对霍世勋很是执着。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哪怕她和霍世勋认识多年，也改变不了什么。 林玉书微微一笑，“我是霍世勋乡下老家的未婚妻，从小订的娃娃亲，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你们也只是战友。” 林玉书态度柔和，一副自家事自己知道的模样，显然根本没把秦沐瑶当回事。 秦沐瑶气的不轻。 眼神凌厉，忽的笑了。 “你这情报打探得还挺到位，霍世勋同志确实在老家有个娃娃亲的未婚妻，可惜你不知道，上个月他老家的未婚妻刚来信退婚。” 林玉书蹙眉。 上个月她还在处理霍爷爷的丧事，怎么可能写信退婚？ “装的还挺像是那么回事，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我现在合理的怀疑，你是敌人派来潜伏进内部的特务。” 当下社会还不算太安定，少数地方还在作战，群众的警惕性都很高。 上升到特务层面，船舱内都变得安静不少。 林玉书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怀疑是“行走的五十万”的一天。 要真被坐实了罪名，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证据呢？” “我林家祖上三代贫农，根正苗红，无凭无据空口白牙就敢污蔑群众，这就是你作为一名人民解放军的专业素养？” 秦沐瑶一噎。 她确实是猜测，一时着急脱口而出。 林玉书却没打算再给她发挥的机会，声音慷锵有力，姿态坚决。 “至于我的身份，等上了岛自有部队首长来判断，秦医生这般笃定，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林玉书挑眉，“就赌，我到底是不是霍世勋的未婚妻，输的人要向对方当众道歉。” “赌就赌，你就等着道歉吧。” 秦沐瑶嗤笑。 她可是找人打听清楚了，霍世勋老家的未婚妻早就死了。 冒充谁的未婚妻不好，非得冒充霍世勋的未婚妻，她已经迫不及待看见对方丢脸的样子了。 呜～ 鸣笛声响起，渔船靠了岸。 远远的就能瞧见，渡口边站着一位身穿55式军装的中年男子。 “爸爸！” “爸爸！” 一上岸，两个小孩子就飞奔过去。 肖爱国蹲下身，一手搂住一个，父子三人好一阵亲热，羡煞旁人。 林玉书看着眼前陌生的海岛，海腥味混合着雨后新鲜泥土的味道充斥进鼻腔。 她记得原著中提到过，东山岛地广人稀，土地肥沃。 岛上渔民除了外出捕鱼外，也会耕种土地，基本都能自给自足。 只要她能留下，光靠赶海种地也能生存下去。 王淑芬已经将船上发生的事，告诉肖爱国了。 在她看来，林玉书心地善良，单纯质朴，哪怕自己忍饥挨饿都愿意搭救自家大妮，不像是个坏人。 反倒是那个秦医生，着实有些咄咄逼人了。 肖爱国思绪复杂，这事确实不好处理。 霍世勋老家失联许久的未婚妻，给他寄了封退婚信的事，师里好多人都知道，这怎么刚退婚人就找来了。 “小同志，你说你是霍团长老家的未婚妻？” 林玉书明显感觉到对方审视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量着，整了整衣摆，正色道。 “是，我叫林玉书，这是我的介绍信，您叫霍世勋出来一认便知。” 肖爱国接过介绍信仔细查看，这上面的地址写的是庆县大屯公社杨柳大队。 他看过霍世勋的档案，未婚妻名字对得上，也确实是庆县人，但似乎并不是这个公社。 一时间，肖爱国也有些捉摸不透。 “肖政委，您可别上了这人的当，一来就要求见霍世勋同志，谁知道她抱有什么目的，我怀疑她就是敌人派来的特务。” 秦沐瑶言辞凿凿的打断，神情不屑。 “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抓进去，关上几天就老实了。” “不可，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我们不能污蔑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肖爱国说完，眼神从林玉书身上略过，最后落在秦沐瑶身上。 这个秦医生，最近是越发糊涂了。 身为一个军人，连这种话都说的出口。 “淑芬，家里我都收拾好了，我让人给你带路，你先带两个孩子回去，我忙完就回来。” 王淑芬知道轻重，带着行李和两娃离开。 临走前，她还特意叮嘱林玉书，“妹子，姐相信你不是特务，等你们忙完了来家里做客，姐给你做煎饼吃。” 大妮也跟着发言，挥舞着小手。 “还有我，我认识好多野菜，姐姐，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摘。” 狗蛋儿站在大妮身后，眼睛亮亮的，跟着猛点头。 被人这么无条件信任，林玉书内心很暖很充实。 “行，我一定去。” 肖爱国交代完，这才对着林玉书和秦沐瑶道。 “你俩跟我去见师长。” 秦沐瑶率先跟在肖爱国身后，冲着林玉书冷笑。 “等着吧，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﨔 第3章：秦医生敢做不敢当？ 穿过一道大铁门，接受常规检查后，一行三人站在了师长办公室门口。 “进来。” 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林玉书跟在肖爱国身后见到了这位师长。 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半白，一双眼睛锐利，不怒自威。 那是战场上沉浸多年才有的气势，胆子小的见着都会不自觉颤抖。 肖爱国将林玉书的介绍信递给陈铁山，并将情况大致说了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眼里看到了复杂。 这事一个处理不好，容易影响军民团结。 陈铁山锐利的眼神从林玉书身上扫过，这姑娘眼神清澈，衣着朴素，瘦得跟麻秆儿似的。 再看看旁边跃跃欲试，等着看好戏的秦沐瑶，他就觉得脑袋突突的疼。 霍世勋这臭小子招蜂引蝶的本事不小，部队里的都没解决，又来一个。 “警卫员，去把霍世勋给老子叫过来。” 转过头，面对林玉书时，陈铁山放缓了神色。 亲自给她倒了杯热水。 “小同志，别着急，先喝点水，我已经命人去叫他了，你还有什么能证明你身份的材料？” “有。” 林玉书从挎包中掏出一份用红绸裹着的红纸，“这是霍爷爷当初给我们写的婚书。” 陈铁山郑重接过，给了肖爱国一个眼神。 后者会意，拿着介绍信出去了。 秦沐瑶冷哼，“要真是特务，这些东西都能伪造。” 见陈师长面色不善，她这才闭嘴，频频往门口张望。 左顾右盼，总算瞧见了来人的身影，秦沐瑶立马激动的追过去。 “世勋哥，你终于来了！” 霍世勋下意识的避开，神情严肃。 “秦沐瑶同志，这里是部队，请称呼我为霍世勋同志。” “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秦沐瑶自动跳过这个话题。 趾高气昂的指着林玉书，“这里有个特务冒充你未婚妻的身份，你快来作证，你现在才没有什么未婚妻，让陈师长他们把她抓起来。” 顺着秦沐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藤编长椅上坐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手里搂着搪瓷杯，黑瘦的小脸上写满了拘谨不安。 “玉书？” 霍世勋低沉暗哑的嗓音响起，带着喜悦和惊讶。 快步上前仔细打量，十年未见，小丫头长开不少，就是身板怎么还是这般瘦弱。 “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了？” 林玉书瞧着眼前人。 一米八九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喉结突出，肌肉蓬勃，站在她面前跟个小山似的。 和军装照上相比，如今的霍世勋褪去了青涩，整个人更加沉稳内敛，叫人捉摸不透。 多年未联系，她内心有些忐忑。 若是霍世勋不想认下这门婚事，那她就找肖政委他们帮忙，想办法留在东山岛，只要能留下，总有办法活下去。 想到这，林玉书内心坦荡不少。 “老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得已，过来投奔你。” 庆县处于三年自然灾害重灾区，霍世勋一直惦记着，从军多年，他亏欠家里太多。 若不是林玉书找来了，他近期也打算休假回老家一趟。 “来了就安心住下，有我在呢。” 秦沐瑶终于反应过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林玉书？ 那个只存在于霍世勋口中，留在老家替他照顾霍爷爷的未婚妻？ 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世勋哥，你是不是认错了？ 毕竟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见过了，现在的坏分子狡猾得很，随便一个面容相似的人，都来冒充你未婚妻，我们身为军人一定要提高警惕性。” 秦沐瑶还在疯狂找补，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丝毫没有察觉到，霍世勋看她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 “够了！” 霍世勋凝眉怒视，“秦沐瑶同志，我霍世勋的眼神还不至于这么差，从小一起长大的未婚妻都能认错。” 他离家参军那时候，林玉书已经九岁了。 即便过去了十年，可林玉书这张脸跟小时候比，几乎是等比例放大，五官基本没变。 只是长期营养不良，看着黑瘦了些。 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秦沐瑶还在坚持，拦在霍世勋面前。 “如果她是真的林玉书，那退婚信又是怎么回事？咱师部的同志可比对过字迹，就是同一个人写的。” 退婚信确实有古怪。 但霍世勋相信，这件事一定跟林玉书无关。 “这是我的家事，如何调查自有师部领导安排，用不着你干涉，请你让开。” 霍世勋说完，撞开拦路的秦沐瑶，大步上前站在了林玉书身旁。 “师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送林玉书同志去招待所歇息。” 门外。 肖爱国也拿着介绍信还给林玉书，暗中冲着陈铁山点头示意。 陈铁山面色和缓，带上了笑容。 “去吧，小林同志不远千里赶来，是得好好安顿，给你小子放半天假，照顾好人家。” “是，保证完成任务！” 霍世勋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回到林玉书身边。 从头到尾，没有留给秦沐瑶一个多余的眼神。 “我们走吧。” 林玉书拿起挎包，临出门时，忽然想起来什么。 回过头，饶有兴致的问道，“秦军医还记得我们在船上的赌约吗？” 秦沐瑶脸色一白。 她当然想起了，输的人要向对方当众道歉。 这间办公室里，不是领导就是她心仪之人，一道歉她形象可就毁了。 “秦医生难道还不相信，我是霍世勋同志的未婚妻？” 林玉书主动拉住霍世勋的手，宽大温柔的手掌将她冰凉的小手包围，十指紧扣，故意冲着秦沐瑶晃悠。 霍世勋面上一热，眼神飘忽。 陈铁山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这姑娘看着羸弱，性子倒是蛮有意思的。 “还是说，秦医生敢做不敢当，身为军人，污蔑别人连个道歉都没有？” “你……” 秦沐瑶咬牙，再让她说下去，她连这身军装都不配穿了。 深吸一口气，秦沐瑶咬牙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只是那眼神，明显是心不甘也情不愿。 “秦医生认识到自己错误了就好，也就我这人宽宏大量不跟你计较，以后还得加强思想教育，可不要随意污蔑工农群众，小心祸从口出。” 林玉书见好就收，拉着霍世勋走出师长办公室。 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秦沐瑶气得狠狠踹了藤椅一脚。 转头冷冷的看着陈铁山，“陈师长，您也是看着霍世勋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长辈，您该知道他这一路有多不容易，难道就任由这种来历不明的女人破坏他未来的军旅生涯？” 霍世勋要是跟她在一起，未来一定会前途似锦。 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些人怎么就弄不明白。 陈铁山脸色很臭。 他堂堂一个师长，竟被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威胁。 “秦军医有空还是干好自己份内的工作，朝阳农场那边提了几次，想调秦军医过去帮忙。” 一听到朝阳农场，秦沐瑶掉头就走。 她是军医，又不是兽医。 才不乐意每天去跟一群畜牲打交道。 人都走了，陈铁山还是臭着张脸。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这要是在战场上，哪个敌人敢跟老子甩脸子，立马就给突突了。” “你也说那是敌人，这都是咱的同志。” 肖爱国将调查材料递给陈铁山。 “庆县武装部那边表示，确实有个叫林玉书的女同志拿着介绍信和军装照来找他们，地址也是他们给的，核实过身份没有问题，具体背调结果还得等几天才能出来。” 霍世勋之前一直在执行特殊任务，直到今年转入东山岛后，他的信息才公开。 三年都没联系过，怎么林玉书一去问地址，就刚好问到了？ 还有那封可疑的退婚信…… 﨔 第4章：夫妻相 林玉书拉着霍世勋从师长办公室出来，刚脱离秦沐瑶的视线，林玉书就立即抽回手。 这个时代，哪怕是新婚夫妻，在外最亲密的事也只是同骑一辆自行车。 至于牵手压大马路，当街亲嘴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要是被群众举报耍流氓罪，那是要吃枪子的。 她刚才是故意气秦沐瑶的，一想到秦沐瑶追了霍世勋好几年，还不如她一来就摸上手，林玉书就心情贼棒！ 看着空荡荡的手，霍世勋莫名有些失落。 这丫头还真是，利用完就丢。 “房间开好了，招待所前台有热水，你先歇息会儿，我去给你打饭，有什么话咱们吃完再说。” 霍世勋交代完，将房门关上出去了。 林玉书这才有空打量招待所的房间，两张行军床，上面放着军绿色的豆腐块被子。 桌上放着两个红白相间的搪瓷杯，一面印着大红牡丹，一面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字样，旁边还有个洗脸架，上方镶嵌了块巴掌大的镜子，下面放着个搪瓷盆。 林玉书拿着搪瓷盆去前台要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脸。 也难怪秦沐瑶嫌弃她，又黑又脏，头发乱糟糟油腻腻，浑身散发一股难闻的味道。 这副样子，连她自己都觉着嫌弃。 这一路过得心惊胆战，林玉书连觉都不敢睡，脸更是有多脏弄多脏，千万别被人惦记的好。 霍世勋回来的时候，林玉书刚收拾完。 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洗干净后清丽不少，一双眸子亮晶晶的，鼻头不断耸动。 “好香，这是什么？” 林玉书盯着眼前的铝制饭盒，恨不得能盯出个洞来。 肚子里长期没油水，尽管今天已经吃过一个巴掌大的菜饼子，依旧觉得饥肠辘辘。 霍世勋掀开盖子，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铝制饭盒里卧着个金黄的荷包蛋，搭配翠绿的青菜和面条，汤面上飘着几滴晶莹的油珠。 “清汤面？” 看出林玉书眼里的失落，霍世勋忙解释。 “你现在长途奔波吃太油腻了会拉肚子，等晚上我让食堂大师傅给你做红烧肉。” 听到有肉吃，林玉书那点点失落立马就满足了。 “有挂面吃已经很好了。” 当下物资匮乏，挂面都属于细粮，没有细粮份额花钱都买不到。 林玉书接过筷子嗦面，每吃一口都觉得满足，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吃的第一顿饱饭。 看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霍世勋眼里闪过一丝愧疚。 “这些年，你们过得还好吗？” 林玉书吃了个肚圆，听到这话眼里也带上了哀伤。 “不好。” 霍世勋下意识的心一揪。 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可能，但还是耐心听林玉书说完。 “三年前，老家发大洪水，整个村子都被冲垮了，房子也塌了，好多东西都没捞回来。 霍爷爷带着我去投奔大屯公社的三叔公，在三叔公的帮助下我们才渐渐安顿下来，给你寄了好多次信，都说查无此人。” 那是霍世勋执行时间最长的一次任务，参与任务的所有人档案都是一级机密。 哪怕是最亲密的家人，也不能联络。 霍世勋声音晦涩压抑，“是我不好，以后都不会了，爷爷他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林玉书也跟着难受。 “霍爷爷为了救我，在洪水中受了伤，积劳成疾，上个月已经走了。” 霍世勋瞳孔一震。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毕露。 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但面对现实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林玉书摸了把脸上无意识流出来的泪水，原著里，霍世勋在几个月后终于回到老家。 迎接他的，是一新一旧两个土包。 她取下脖子上带着的铜锁，“霍爷爷临终前嘱托我，若是见着你，让我把这个给你。” 铜锁上还残留着余温，已经泛黄，背面印着一个勋字。 这是霍世勋出生时，霍爷爷亲自给他打的。 如今斯人已逝，只剩下铜锁还在。 霍世勋将铜锁握在手心，就好像霍爷爷还在他身边一样。 过了好一阵，他这才找回了理智。 “我今晚回去就写结婚报告，爷爷不在了，以后我会照顾好你的。” 林玉书犹豫了下。 到嘴边拒绝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个工作都没有，没有霍世勋，这个时代想活下去还真不容易。 霍世勋带过来的还有一套旧军装和洗漱用品，“军装是我以前穿过洗干净的，牙刷和毛巾都是新的，今天大澡堂开放有热水，我带你去洗个澡。” 一提到洗澡，林玉书觉得浑身都痒痒，去往大澡堂的脚步都加快不少。 虽然已经开春，东山岛上还是不怎么暖和。 大澡堂固定每周一开放，路上遇到了不少军属，带着好奇的视线打量着他们。 “霍团长旁边站的那位是谁，老家的穷亲戚吗？” “什么穷亲戚，那是霍团长老家的未婚妻，千里迢迢寻亲来的。” “那秦军医怎么办，我还一直以为他俩在处对象。” “能怎么办，躲医务室哭鼻子呢，我去拿药看见的，要我说，这姑娘跟霍团长是真不登对。” 林玉书听着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 忍不住低头打量，她还穿着老家来的旧棉袄，身上脏兮兮，头发也乱糟糟，跟逃难似的。 站在一身板正、高大挺拔的霍世勋旁边，活似跳梁小丑。 她下意识的想往身后去躲，避开这些让人难堪的眼神和嘲讽。 掌心突然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霍世勋握住了林玉书柔软的小手，就像之前被林玉书牵住一样，十分的自然。 “别怕！” 林玉书莫名的觉得内心很是坚定，抬起头带着笑意看回去，刚才还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瞬间就没了。 到了大澡堂门口，迎面撞上王淑芬揶揄打趣的眼神。 “妹子，姐就知道，定是那秦医生眼红胡说八道，瞧你俩站一起多有夫妻相。” 林玉书面上一热。 刚才只顾着瞪回去，没注意都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他们俩的手还牵着。 旁边的霍世勋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耳根发烫，手足无措的松了手。 “你跟淑芬嫂子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林玉书看了眼霍世勋高大俊猛的身形，在一众妇女同志中格外显眼。 “不用了，这一路也不远，我自己认路，你有事就先去忙吧。” “也好，那就麻烦淑芬嫂子照顾下她。” “去吧去吧，自家妹子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霍世勋直到看着林玉书走进女澡堂他才转身离开。 他的确有事。 那封莫名其妙的退婚信还没解决，更别说马上要结婚了，家属院那边的房子还没申请下来。 身为团级干部，上一批分房就有他的名额。 不过他当时不着急结婚主动将名额让出去了，现在说什么也得想办法把房子要到手。 﨔 第5章：家属院 王淑芬以前来东山岛探亲过，对这些都比较熟悉。 大妮和狗蛋已经洗的差不多了，里面还有好几个像他们一样大小的孩子，全都光溜溜的围着澡堂打水仗。 林玉书上辈子是南方人，还是头一次进这种大澡堂，好奇又谨慎地四处张望。 左右两边靠墙是淋浴喷头，中间一个大池子，热气氤氲，妇女同志们泡在池子里聊天八卦，好不惬意。 林玉书低头看看自己的飞机场，实在没勇气过去凑热闹。 她在淋浴头那边快速洗完澡，长发用一根布条束在后面，再换上霍世勋给的旧军装，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不少。 “妹子你穿军装真精神，真俊。” 林玉书脸蛋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淑芬姐真是个好人，冲着她这黑瘦的小脸、发黄干枯的头发都能夸得出口。 同时心里也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她要把自己重新养一遍。 “淑芬姐，咱这一般都上哪儿洗衣服啊？” 大澡堂里大家都默契的只洗澡，脏衣服用盆装起来。 林玉书看着搪瓷盘里脏兮兮的破棉袄，虽然嫌弃，但这也是她唯一一套换洗衣服了，洗洗还能将就穿。 “家属院那边有条小河，水浅，我们都上哪儿去洗，先跟姐回家坐会儿，待会儿我带你一起去。” 王淑芬解释道。 东山岛地势偏僻，煤炭全靠海城那边运过来，物资困难，就连家属院分到的煤都不多，大澡堂的热水也仅供洗澡使用。 “难怪没人在大澡堂里面洗衣服。” 林玉书感叹一声。 两人聊着天往家属院走。 一排排砖瓦砌成的小平房，分布在道路左右两侧。 林玉书留意到，每家每户都有独立的小院，这些小院里有种菜的、养鸡的，也有种花的，打理的都很不错。 “这是一团江团长家，他家媳妇是个爱花的，没事就爱打理花园子，漂亮是漂亮，也不能当饭吃，要我说还是种菜最划算。” 林玉书也跟着默默点头。 经历过这几天的饥饿后，她也越发理解什么叫做，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解决温饱才是当下的首要任务。 诗和远方，还是再等等吧。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王淑芬家家门口了。 “到了，妹子快进来，随便坐，家里乱糟糟的，好多都没有收拾，你可别嫌弃。” “淑芬姐，你说这话可就真拿我当外人了。” 林玉书打趣道，“你快去忙吧，有大妮陪我呢。” 王淑芬进门后就忙着收拢脏衣服去了，男人在家就是不靠谱，加上刚上岛，家里需要收拾的地方多了去了。 林玉书看到了墙上贴的一面圆形小镜子，让大妮找来了剪刀，咔嚓几下，就修剪出了当下流行的“胡兰头”。 她之前的头发挺长的，能盖住腰，但长期营养不良头发看着也没有光泽，干枯毛躁。 剪短后反而瞧着利落不少，叫人眼前一亮。 大妮第一个拍手叫好。 “真好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王淑芬听到动静抬头一瞧，也跟着夸赞。 “难怪我家老肖说，人靠穿衣，马靠什么，瞧瞧我这妹子收拾下多俊啊。” 林玉书虽然知道淑芬姐这是在宽慰她，不过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妈，我也要剪，我也要剪！” 大妮也蠢蠢欲动，女孩子不管哪个年龄，就没有不爱美的。 得到王淑芬同意后，林玉书顺手给大妮也剪了个同款发型，美得她冒泡，拽着狗蛋乐颠颠的跑出门炫耀去了。 王淑芬则在后头帮忙把她俩的头发都用红毛线拴起来，将林玉书的那份递给她。 “在我们老家头发也能拿去收购站换钱，也不知道东山岛这边收不收？” 林玉书想起来，原著中好像提到过东山岛上有个供销社。 “我听说，岛上公社那边有个供销社，要不咱们回头上那边问问？” 她现在兜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还背着老家十块钱的巨款负债。 “那感情好，等我忙完找你，咱俩一起去逛逛。” 王淑芬锁上门，两人端着盆一起去河边。 这是条山顶流下来的小河，河面宽阔，水也浅，岸边一大块石头方便洗衣服。 中午日头大，水也不凉，好几个妇女都在河边洗衣服。 林玉书也找了个位置蹲下来，抹上肥皂使劲揉搓，忙活好一阵总算将旧棉袄洗得看得过去了。 抬头擦汗的间隙，瞧见河对岸有一片烧黑后冒草芽的土地。 “淑芬姐，那一片地是有人在开荒吗？” 王淑芬也瞧见了，“那是家属院其他嫂子们之前开荒过的地，种了一年没啥收成，也就没人要了。” “这开荒的地，是归部队还是归岛上公社管？要是能开垦出来，种点菜蔬瓜果什么的就好了。” 家属院里住的都是军属，各种粮票油票什么的都不缺，但岛上交通不便，物资紧缺，有时候想吃一口新鲜的还真不容易。 林玉书想到几年后的运动，东山岛偏安一隅，或许倒真是个避世的好去处。 王淑芬也是农村出身，被林玉书这么一说也想到一块去了。 “回头我找我们家老肖问问，家属院后头山坳里还有个朝阳农场，好多都是部队退役的人在里面开荒种地，咱们要是在这边开荒，那也是自力更生为部队做贡献嘛。” 林玉书低头抓了一把岸边的泥土仔细查看。 土壤呈现出红褐色和黄褐色，是典型的黄红壤，这种土富含腐殖质和氧化铁，肥力不错。 就是靠近河边，泥土中含水量太多，土地板结，难怪之前其他军嫂种了一年也没啥收成。 不过这点问题可难不倒她，想当初她可是农学院专业课第一。 有专业知识在手，不愁种不好这块地。 沉浸在其中的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危险正在靠近。 身后突然出现一双手，猛地朝她推过来。 林玉书反应及时，用手掌撑住地面，这才不至于摔进河里。 “哎，你这人干什么呢，凭什么推人？” 王淑芬丢下衣服开口阻拦。 对方却丝毫没觉得自己有问题，反而怒不可遏，“推她怎么了，谁让她跟我抢男人的，霍团长也是随便一个野丫头能肖想的？” 﨔 第6章：霍世勋是你男人？ 郑春花跟着亲妈来部队投奔她哥郑国栋，就是为了找个对象，最好也是干部，能随军住上家属院，以后就再也不回老家地里刨食了。 挑来挑去，她们娘俩就看中了霍世勋。 背景清白，无父无母，人长得高大帅气，还是个团长，虽然是副的，但指不定过几年就转正了，不到三十岁的团长，放在哪里都是香饽饽。 最重要的是，霍世勋还洁身自好，一直没对象。 郑春花母女觉得，这简直就是他们家命定的女婿，谁敢跟她抢人，那不是想在虎口夺食吗？ 林玉书掌心被石子磨破，刚换的衣服上也沾了泥土。 但思绪却是格外的清明，仔细打量着对方。 虽然穿着一件洁白的的确良衬衫，但皮肤又黑又黄，膀大腰圆，这个年代能把自己养得壮硕的姑娘，实属罕见。 “你说霍世勋是你男人？” “是。” 郑春花心虚了一瞬。 但想到临出门时家中老娘的交代，只要霍世勋一天没结婚，那她就还有机会。 把鼓鼓的胸脯往前一挺，“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识相的赶紧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否则我……” “否则就怎样？” 林玉书冷笑着打断。 一个秦沐瑶也就算了，随便一个霍世勋的爱慕者都能欺负到她头上，老虎不发威真当她好欺负？ “否则，我……我就叫我哥把你赶下岛去，我哥可是后勤科的科长。” 郑春花下意识的搬出她哥威胁人，这招过去无往不利。 别看只是个管后勤的，家属院每个月用煤、房子分配、军嫂们的工作安排什么的都归他们管，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很多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 但这次，郑春花对上的，是林玉书。 “我没偷没抢，跟我未婚夫情投意合，青梅竹马，缔结两姓之好，难道这也归后勤科长管？还是说他一个后勤科长，也能干涉团级干部婚姻自由？” 郑春花就是再神经大条也不敢应下这句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反倒恼羞成怒，一巴掌朝着林玉书扇过去。 “你闭嘴！” 林玉书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往旁边一闪，身后就是河水。 郑春花来不及躲闪往前跌去，摔了个狗啃泥，脸上混着泥土和水，样子好不狼狈。 王淑芬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妹子，还是你机灵。” 郑春花刚才威胁林玉书的时候，她就想说话，是林玉书暗地里掐了她一把，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她当时还纳闷，原来是憋着劲儿呢。 林玉书也扬了扬嘴角，一报还一报，她这也不过是反击而已。 “你……我要弄死你！” 郑春花过去在老家村里，仗着自家老娘和亲哥，从未吃过亏，实在骂不赢的也能仗着身形彪悍打一架捞回本。 谁想到这次就栽到林玉书手里了，怒吼一声就要冲着林玉书扑过去。 “住手！” 郑国栋听人说自家亲妹子又在河边惹祸了，紧赶慢赶的跑过来，刚好就瞧见这一幕。 整张脸通红，也不知道到底是被气的，还是跑过来累的。 “郑春花，你给我住手，谁让你打人的？” 林玉书打量着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国字脸，平头，整个人瞧着一脸正气，应该就是郑春花的亲哥。 跟着郑国栋一起过来的，还有霍世勋。 他当时正在郑国栋办公室申请家属院的住房，一听说就赶紧跟过来了。 将她上下查看一番，不放心道，“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林玉书给他看了下擦破皮的掌心。 “没啥大事，已经还回去了。” 郑春花一见亲哥来了，还不维护她，哭得更伤心了，脸上又是泪水又是泥的。 “哥，你凭什么不帮我，这个女的她刚才害我摔倒。” 郑国栋一脸的没好气道，“你什么德行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有人看到你从背后推人家，你这是罪有应得，看你以后还长不长教训。” 郑春花嘴巴一瘪。 知道跟郑国栋争议没结果，等回家去了她要跟她老娘告状。 郑国栋脸色稍缓，“林同志对不住，我家妹子性子急，我替她刚才的鲁莽向你道歉，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你也别跟她一般见识。” 林玉书被气笑了。 亏她刚才还觉得这个郑国栋处事还算公正，遇上自家事也是个拎不清的。 “这位同志，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家妹子年纪可不小了，已经到了可以找对象的年纪，刚才还自称霍世勋是她男人，对着我这个正牌未婚妻又打又骂的。” 王淑芬也跟着点头。 “这事我可以作证，在河边洗衣服的女同志们都听到了，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也不害臊。” 王淑芬对郑春花第一印象就不好，哪儿有一上来就打人的，再年轻不懂事，也没这个道理。 霍世勋脸色沉了下去。 他知道部队里过去有些流言，也有些女同志时不时地向他表露过心意，不过大多都是含蓄的。 只要他拒绝，并不予理会大多都能解决。 像郑春花这般胡咧咧的，确实是少数。 “郑科长，你是知道的，我的结婚申请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不日就能批准下来。 我霍世勋也从未对任何女同志表露过心意，破坏军婚、伤害军属，这些都是很严肃的政治问题，如果郑科长处理不好，我不介意向领导申请调查。” 郑国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找补。 “霍团长对不住，都是她自己瞎咧咧，我这妹子从小没教好，当哥的也有责任。 你放心，回去我就教训她，一定管住她的嘴，以后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霍世勋脸色缓和了些，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 “郑科长最好说到做到！” 眼神在郑春花身上徘徊，她明显不服气，见霍世勋看过来还有几分心猿意马。 郑国栋赶紧杵了杵自家妹子，“还不长教训，立马跟林同志道歉。” 郑春花根本不以为意。 “凭什么，不就推了她一下，又没有伤着胳膊腿儿。” 霍世勋眼神不善，当着他的面都这么嚣张，刚才还不知道怎么欺负林玉书。 郑国栋现在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压着郑春花站在林玉书面前。 命令道，“现在就给林同志道歉，要不然，我马上安排人送你回老家，你不符合随军资格，探亲假也早就到期了。” 﨔 第7章：他可是等了十年 郑春花立马反驳。 “我不，咱妈不会放过你的。” 郑国栋态度强硬，“这里是部队，不是她老人家的一言堂，我郑国栋说到做到，你要是不道歉，今晚我就安排人把你送走！” 郑春花心里衡量了下，不情不愿的道歉。 “对不起！” 说完也不管别人，猛地推开郑国栋，扭头就跑。 “这下你满意了吧，我要回去跟妈告状！” 郑国栋被推了个踉跄，满脸尴尬。 “林同志，实在对不起，给你们闹了这么大个笑话，这张手表票是我上个月刚跟人换的，就当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你可一定要收下。” 林玉书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霍世勋，后者对她轻微点头。 能坐上后勤科长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一张手表票而已，还不至于让对方大出血，就当收点补偿了。 “那就谢过郑科长，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请您吃喜糖。” 林玉书眉眼含笑，眼眸明亮。 白得一张手表票，回头就算自己用不上也能转手换钱，这样看，被推了一把也挺值的。 难得见她露出笑容，霍世勋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霍世勋送林玉书回到招待所，见没了旁人，林玉书坦诚布公道。 “霍世勋同志，我认为需要重新审视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我也在霍家待了十年，霍爷爷养我长大，我也不想恩将仇报，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也可以结为异姓兄妹。” 霍世勋莫名的有一丝慌张。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多半是今天一连串的事情吓到她了。 “是因为我，给你带来了困扰？” “是。” 林玉书直言不讳，回来的路上她思考了很多。 仅仅是今天一天，就有一个郑春花、一个秦沐瑶，男主个人魅力太大，她不怕被人算计，但不想永远都困在这种毫无意义的斗争中。 况且，她现在也摸不准霍世勋的心理。 更别说，原著里她死后，女主会在一年后出现。 林玉书不希望婚约日后变成困住两人的道德枷锁，到最后两看生厌。 “我的出现确实太过突然，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一定要早点跟我说。 毕竟我们之间的婚约也只是老一辈的约定，现在不都提倡婚姻自由嘛，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在岛上落户，以后嫁给渔民生一堆小娃娃……唔……” 林玉书说得正上头，突然被捂住嘴。 眨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用眼神无声控诉。 一想到林玉书要跟他做兄妹，以后还要嫁给别的男人，生一堆娃娃…… 霍世勋就觉着心里堵得慌。 “林玉书，你从未问过我意见，你怎么就笃定，我跟你结婚不是心甘情愿？” 林玉书眨巴着眼睛。 有点被雷得外焦里嫩，估计是因为她看过原著，一心只想暂时给自己找个稳定饭票，还真没想过这种可能。 霍世勋打开了话匣子，有些话一旦开了口说出去就更容易多了。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和你结婚当成我的首要任务，从未对任何女同志有过丝毫越界行为，我以军人的名义向你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 要是有霍世勋的战友在，估计都会惊掉大牙。 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冷面阎王，在自家媳妇儿面前居然是这个样子。 林玉书戳了戳霍世勋的手掌。 能不能放开她再说话？ 霍世勋这会儿生怕一放开到手的媳妇儿就跑了，索性破罐破摔，一次性说完。 “就算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结婚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这几天应该就能下来，家属住房也申请到了，明天过去拿钥匙，后天咱们就去海城买结婚用品。” 林玉书听得目瞪口呆。 连什么时候霍世勋把手挪开都没注意，呢喃出声，“这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她不知道，就这速度霍世勋都嫌太慢。 他可是等了十年！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等婚后慢慢考察，有问题说出来我一定改。” 霍世勋将兜里的钱和票全都掏出来，“你刚上岛，这些钱和票你先拿着花，票不够的话我再找人换。” 林玉书被塞了个满怀，粗略一扫至少都是数十张大黑石，还有不少零钱，这可是笔不小的巨款。 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好几张全国粮票、糖票，拿着票不论全国哪个城市都能用。 “我们还没结婚，现在给我，是不是太早了？” 林玉书还有些傻乎乎的，她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有些不太真实。 她还想不行先当兄妹处着，结果后路都给她堵得死死的。 “不早，以后我赚的每一分津贴都交给你。” 霍世勋看她收下，内心踏实不少。 “你先休息会儿，待会儿我给你送晚饭过来，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跟我说，我也一并给你带过来。” 林玉书想了想，她现在也算是安顿下来了。 “帮忙带点信纸和信封吧，我想给老家三叔公他们寄封信回去。” 她说着停顿了下，“我先跟你借十块钱，当时我身无分文，是三叔公四处帮忙替我凑了十块钱才买到火车票过来的，等我以后赚钱了就还给你。” 霍世勋不赞同道，“你这是什么话，都说了我们以后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既然钱给你了，怎么支配都随你。” “何况三叔公确实帮助了咱们家很多，这份恩情得记着，你把信写好后别忙着寄，咱们上海城的时候再买点东西，走部队的渠道一起寄回去快些。” 林玉书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没反驳。 况且她现在身无分文，计较这些也没用。 霍世勋走后，林玉书将自己带过来的挎包拿过来检查，这里面可是她的全部家当。 一份介绍信、一封婚书，最里面的还有两本霍父早年间留学的笔记，当时老家发大水，很多书都被冲跑了，也就剩下这两本。 她将挎包仔细放好，这才安全睡下。 连日来的疲倦一旦放松就像失去了弹力的弹簧，再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霍世勋已经来过了，见她睡得香甜也就没有打扰。 搪瓷盆里她忘记晾的衣服已经挂在了阳台上，取而代之的，是用热水温着的铝制饭盒。 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红烧肉！ 油汪汪的，一口咬下去软糯厚实，香得她差点把舌头都咬掉。 这一刻，林玉书觉得，跟霍世勋这个人结婚似乎也不错。 﨔 第8章：会刨土的黄毛丫头 家属院。 郑科长家早就吵开了锅。 郑国栋站在家门口沉默着抽烟，一根接着一根，地上已经散落着好几根烟头。 偶尔有下班路过的战友或军属，都默契的不打扰，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郑科长这么多年也是不容易，明明是家里独子，老娘偏偏不爱儿子，独宠小闺女一人，全家都被她们母女压在头上欺负。 郑国栋将烟头丢下，用皮鞋狠狠碾灭。 这才鼓起勇气推开远门，刚进屋，一个搪瓷杯就直冲着面门而来。 “郑国栋，你现在翅膀硬了敢欺负你妹妹，现在立刻去把那个小贱蹄子赶下岛！” 郑大娘叉腰站在门口，声音中气十足。 屋内一片狼藉。 郑国栋歪头躲开，打眼一看两个女儿躲在妻子身后，用怯生生又期盼的眼神盯着他，像两只受伤许久的小兽。 当父亲的，实在看不过去。 郑国栋抹了一把老脸。 在妻儿面前总算是鼓起勇气，头一次反抗亲妈。 大声道，“妈，人家是霍团长的结婚对象，我只是个后勤科长，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干涉人家婚姻自由。” 郑大娘就是不甘心这样放弃一个快要掉进碗里的金龟婿。 “你就不能想想办法，这不是还没有结婚吗？咱们家春花还有机会。”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郑国栋挺直了腰杆，这次说什么也没有退让。 “春花今天还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整个家属院都知道她探亲假已经到期，我现在也留不住她了，收拾收拾明天回老家吧。” 这事本来就是民不举官不究，没人举报，上面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闹开了，大家都盯着呢。 郑春花一听就慌了。 她可不想回老家种地。 “我不回去，咱爹都死了，老家一个人都没有，哥，你帮帮我。” 郑大娘也有点急了，不过人老成精，她还算稳得住。 “国栋啊，春花毕竟是你亲妹妹，你可是后勤科长，本事大，认识的人多，家属院这些人都听你的，给你妹妹想想办法留下，或者找找工作？” 她可是听说，军嫂部队也会帮忙找工作。 只不过是僧多肉少，等着分派工作的军嫂一大帮，实际轮上的没几个。 郑国栋故意沉默。 待郑春花憋不住，主动上前扯他袖子哀求时，这才一脸不情愿的开口。 “工作倒是有一个，之前给秀芹准备的，在农垦部下面的朝阳农场当管理员。” 李秀芹就是郑国栋的妻子，是第一批上岛的军嫂。 按照政策，确实也该轮到她了。 “秀芹要照顾孩子，以后还得给你生儿子，哪儿有时间工作，这个工作就给春花了。” 郑大娘直接拍板决定，全程没问过当事人一句。 李秀芹抬起头，下意识的想说什么，可看郑国栋也是一脸的认同，眼里那点不甘心又被强压下去了。 小姑子有了工作也好，不用天天在家折腾她。 郑春花还在那里挑挑拣拣，“在农场干活，哪儿有坐办公室好。” 郑大娘想得比她深远。 农场那边也有不少干部，听说还有大学生，有文化，怎么着也比村里的庄稼汉强，不怕找不到金龟婿。 “这次听你哥的。” 郑春花还有点不太情愿，“不要，除非我哥给我买块梅花牌手表，我都念叨好久了。” “还惦记手表呢，手表票都没了。” 郑国栋没好气道。 “哥，你什么意思，不是说了今天去给我换手表票吗？” 郑春花来到部队后就发现，军嫂们都喜欢在手腕上带块手表，老好看了。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把人得罪了，我用得着用手表票赔罪吗？ 人家霍团长跟我是平级，你还敢胡咧咧说人家是你男人，惹急了回头告我一状，少不了一个包庇罪。” 一张手表票花了他一个月工资买的，郑国栋自己都舍不得用，他也怪心疼的。 “行了行了，这不是人没事，票没了就没了吧。” 郑大娘从中和稀泥。 郑春花理亏没敢说话，李秀芹则暗中松一口气。 不用买手表，她们母女三个也不用缩衣节食了。 只是很快郑大娘又接着说道，“等下回再买，春花以后也是要工作的人了，手表可少不了。” 李秀芹紧抿着唇沉默。 只觉得这日子越发没有盼头了。 * 次日一早。 霍世勋带着林玉书进了家属院，边走边介绍。 “咱们家属院是三年前统一修建的，条件有限，修建出来的房子也并不多。” 东山岛的驻军虽然是一个师的编制，但都是从陆军转过来的，只有两个团。 相应的家属院房子也不多，一眼就能望到头。 “本来按照标准我能分到团级的房子，但现在只有这套房子空着，咱先住着，回头等团级的房子空出来了，咱们再搬过去。”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后勤分配的小院门口。 推开院门，映入眼帘的是家属院统一砌的三间砖头平房，外面一个大院子。 林玉书四下打量着。 虽说只有三间屋子，但胜在位置不错，在家属院最末尾，不怕被打扰。 来的路上林玉书就观察过，离肖政委家挺近的，以后要去找淑芬姐唠嗑也方便。 最让她惊喜的是，屋子后方还有个小院子，在山坡脚下，和屋子形成一个半封闭状态，以后这就是她的秘密基地了。 “不用换了，我挺喜欢这个院子的，三间屋子也够住了，以后这里就是咱们家了。” 霍世勋嘴角微微上扬，他很喜欢她说‘咱们家’这个词。 就好像漂泊多年的孤舟，终于有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那你先四处转转，看看家里还缺个，列个清单，等明天咱们去海城大采购，我去借工具，干活的事就交给我。” 霍世勋细心叮嘱完，这才放心离去。 林玉书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越看越满意。 三间屋子呈一字形排开，最先进去的是外屋，砌了土灶，另一头连接着里屋的大炕。 听说东山岛冬天也会下雪，有大炕在，倒是不怕冻着。 最里面还有间小屋，面积比外屋小，窗户打开正对着后院，比较安静，可以用来做书房。 林玉书掏出小本子写写画画，铁锅和厨具是必需品，总不能一直吃食堂，被褥也很缺。 昨天霍世勋给她的那堆票据里面，布票倒是有两张，但没有棉花票，好在天气转暖了，棉花可以慢慢攒。 记录完，她这才走到院子里，前后院子加起来至少有小半亩地，自家种点菜、养点鸡鸭足够了，再多的只能去开荒。 林玉书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霍世勋回来，闲得无聊干脆动手干活。 拔掉面上的枯草，地表上露出一朵朵翠绿的荠菜。 刚开春长出来的荠菜正在鲜嫩的时候，青黄不接的季节，很是难得。 林玉树仿佛已经看到荠菜饺子、荠菜包子在对着她招手，蹲下身用石块帮着挖荠菜。 乔红玉带着人过来的时候，正瞧见一个蹲在地上刨土的身影。 一身旧军装，面黄肌瘦，瞧着就土里土气的。 哪里配得上英俊帅气、前途不可限量的霍团长？ 顿时嫌恶的笑了起来，“还以为霍团长的未婚妻能有多漂亮，连秦军医都败在她手里，原来就是个会刨土的黄毛丫头。” 﨔 第9章：院儿小，容不下 乔红玉的丈夫是一团的江团长，跟霍世勋是上下级关系，今早特意叮嘱她过来帮忙。 可他不知道，乔红玉打心眼里瞧不上这些乡下来的军嫂。 一帮泥腿子，也配跟她相提并论。 她与秦沐瑶交好，昨天亲眼看着她哭着跑回宿舍，又听说霍世勋乡下老家的未婚妻找上岛来了，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乡下来的就是不要脸，这岛上谁不知道秦军医跟霍团长情意相通，偏要横插一脚。” 跟着乔红玉一起来的还有一团的其他军属，也有不少都是农村来的，听见这话有些不高兴。 奈何自家男人职位都没人家高，也不好说什么。 打从这帮人一进院子，林玉书她就注意到了。 为首这人手腕上戴着块梅花牌手表，短发上隐约可见烫出的波浪弧度，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味，精致的程度跟眼前杂草丛生的小院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说话趾高气昂，不像是来帮忙的。 倒像是来找茬的。 “不要脸的，说谁呢？” “说的就是你……” 乔红玉下意识回答，说到一半才觉得不对劲。 整个人像是被猜中了尾巴似的，唰的一下瞪过去。 “敢取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让你在家属院彻底混不下去！” 昨天来了个郑春花，今天又来一个。 林玉书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真诚发问，“所以你是谁？” 乔红玉自觉找回了场子。 骄傲道，“我是一团江团长的媳妇，做军属就要有军属的觉悟，男人在外面干活，咱们女人也不能丢脸，得罪领导的枕边人就是在毁自己男人的仕途……” 乔红玉还在那里长篇大论，林玉书自觉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江团长家的啊，难怪瞧不上我们乡下人，资本家大小姐，缺乏思想教育，惯会压迫工农群众。” 乔红玉愣在原地。 她嫁的男人身份高，还是个团长，岛上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她的出身，林玉书怎么会知道？ 即便没有回头，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身后其他军嫂鄙夷、嫌弃的眼神。 好日子过得太久，以至于她都忘记了自己身份敏感的事。 “不是这样的……我们家是、是民族资本家，有杰出贡献，颁过奖的。” 乔红玉结结巴巴的解释。 她家祖上确实有些不太干净，后面捐掉了大半身家，又嫁给了江团长，这才暂时躲过了清算。 她哪里知道，林玉书可是看过原著的人。 对于家属院的嫂子们，说不上特别了解，八卦什么的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林玉书抠着手上的泥，漫不经心道。 “我记得咱们部队也有革委会吧，要是让革命会的人知道，资本家的女儿贬低工农群众，企图破坏军婚，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处理？” 威胁！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乔红玉气的不轻，却又无可奈何，出身一直都是她最大的污点。 连忙找补赔笑，“瞧我这张破嘴，嫂子跟你开玩笑呢，别当真。” “乔嫂子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既然不是诚心上门来的，我们家院儿小，容不下，请回吧。” 霍世勋冷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身后还跟着好些个拿着扫帚、锄头上门来帮忙的战士，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乔红玉敢跟林玉书叫板，但对上霍世勋到底没了几分底气。 “走就走，谁稀罕来似的。” 乔红玉一走，其他几个跟着她来的军嫂草草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走了。 小战士们都很有眼色，主动拿着工具进去打扫卫生去了，将院子留给两人。 林玉书没想到霍世勋回来的这么快，“得罪了她，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她自己倒是不怕，只是霍世勋他们男人家毕竟在一起做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不会，江团长不是那样的人。” 霍世勋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了小院传来的动静，生怕她吃亏。 走近了才听见她威胁乔红玉那番话，看不出来，小丫头嘴还挺厉害。 他暗自勾了勾唇，是个小辣椒。 “对了，你怎么知道，乔嫂子的出身？” “我猜的。” 林玉书面上脸不红，心不跳，回忆起昨天路过看到的场景。 “她家院子里种的全是花，里面还有音乐声，听说还天天喝咖啡，一看就是走资派的作风。” “你倒是怪聪明的。” 霍世勋不疑有他。 乔红玉爱种花，爱喝咖啡，很有小资情调，这事儿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只不过是大家都没有挑破。 林玉书见他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打算，内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看来就算知道些八卦内幕，以后也不能随意透露了。 人多力量大。 大半天的工夫，小战士们就把屋子打扫干净，院子的杂草都被清理完，连土都给翻过一遍。 霍世勋丢给战士们两包中华香烟，乙级香烟有价无市，很不好买。 普通战士一个月也就几块钱津贴，这下每人都能分到好几支，直呼赚了，离开时个个眉开眼笑。 小院恢复了宁静。 林玉书挑出了一大捧野菜，放在外屋晾着，等明天买到白面后，再来包荠菜饺子。 忙活完，她带着霍世勋在院子里转悠，诉说自己的规划。 “这里有个水龙头，我试了下能通自来水，我想在这里砌个水泥池子，以后在家洗菜洗衣服都方便。” 霍世勋也想到了上次在河边的经历。 “行，这个交给我，回头我找后勤部门帮忙弄点水泥，石头可以去海边捡。” 林玉书暗自点头。 她说啥就男人干啥，还帮着出谋划策这点就挺好。 “水龙头上方，我想搭个木棚子，就在这儿。” 林玉书大概比划了下，“棚子下方再砌个土灶，夏天屋子里做饭焖热，外面凉快还宽敞。” 霍世勋对她的想法很是赞同。 “朝阳农场那边开荒砍了不少木头，到时候我去要点过来搭棚子，下雨天做饭也不怕淋湿。” “家具也不用去海城买，咱们结婚后勤部门送了两斤糖票、三十方的木头条子，拿着结婚证就能去农场领木头，渔村那边有木匠会打家具，家属院其他家都是这样弄的。” 不仅划算，也省事，渔民还能多点进项。 他们也不用去海城买，大件家具运输起来很是麻烦。 “这个好，那就打一个橱柜、一个三开门衣柜、一张书桌，再要几个凳子。” 两人一前一后转悠了许久，终于将要买的东西罗列完。 虽然身心疲惫，但一想到明天要去海城购物，还是有点小激动。 﨔 第10章：海城大采购 天还没亮。 林玉书就跟着霍世勋出发了。 东山岛的渔船平常三天跑一次海城，要是遇上暴雨天，只能无限期延迟。 他们也是得了领导批准，特事特办，搭上后勤采购物资的便船前往。 坐在船舱内，林玉书困得眼皮都在打架，昨晚想着要出门有点过度兴奋，睡晚了差点起不来。 “你先睡会儿，等到地方了我叫你。” “好。” 林玉书迷迷糊糊的应了声，脑袋随着船身摇摇晃晃。 霍世勋忽然察觉肩膀上一重。 侧头看过去，林玉书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她睡得并不安稳，卷翘浓密的睫毛微颤着，额角的碎发垂落下来，显得整张小脸恬静乖巧。 霍世勋内心一片柔软。 她也才十九岁，这些年吃了不少苦，以后有他在一定要让自己媳妇儿过上好日子。 霍世勋默默往林玉书的方向靠了靠，让她睡得更加安稳。 船靠岸的时候，林玉书也差不多醒过来了。 看着霍世勋肩膀上湿漉漉的痕迹，窘迫的别过头。 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睡觉竟然流哈喇子，还把霍世勋的肩膀打湿了。 只要她不说，那就不是她做的。 霍世勋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微微扬了扬唇角，又努力往下压。 轻咳嗽了声掩饰，“到海城了，我们先去百货公司买东西。” 当初过来的时候，林玉书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上岛寻人的事儿，现在闲下来才有心情慢慢欣赏这座海边小城。 或许是靠近海边的缘故，整座城市都飘散着一股咸湿的味道。 从码头坐上公交车，窗外随处可见都是木材房子，砖瓦房都比较少见。 直到公交车开进市中心，才看到零零星星几栋楼房，最高的一栋，当属百货公司的六层大楼。 今天要买的东西很多，他们先去了副食品柜台。 两斤水果糖、一斤白糖、一斤红糖，又买了两斤瓜子花生，十包大前门香烟。 霍世勋可是特地向战友打听过，结婚当天这些都要摆出来招待客人。 招待所不能长期住，家里空荡荡的，米面粮油等生活用品这些也得买。 麦乳精也得来两罐，林玉书太瘦了，可得好好补补。 霍世勋作为团级干部，一个月有45斤粮食的定量，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全都换成餐票在食堂吃。 昨天他把大部分餐票换了回来，只留少数留着以后训练来不及时方便在食堂吃饭，还找战友换了些其他票据。 百货大楼前方就是邮电局，霍世勋还特地去取了钱过来。 是以，他现在手里的钱和票很充裕。 意气风发道，“看上什么随便买，不用给我省钱。” 林玉书默默瞧了他一眼。 霍世勋说这话的时候，像是中二病犯了的土大款，跟他平时冷酷的外形格外不符，怎么感觉有点反差萌。 “真的？” 林玉书再看过去的时候，霍世勋已经恢复了一本正经。 “咳，我的意思是，咱们家以后都交给你来管，想买什么买什么。” 特别生硬的转移话题，“这个搪瓷盆怎么样？” 霍世勋拿的是大红牡丹花纹的，敲了敲，回声很响。 “先买两个吧，一个洗脸，一个洗菜，再找木匠做个木桶用来洗脚，便宜又耐用。” 林玉书挑了两个搪瓷盆，一个红双喜，一个大红牡丹花纹的。 搪瓷杯也拿了一对，她现在用的都还是霍世勋的旧杯子。 搪瓷做的痰盂也买了个，至于暖水壶，霍世勋没让买。 “肖政委和陈师长都跟我说了，等咱们结婚，他俩一人送一个暖水壶。” “那感情好，两个也够用了。” 他们还买了一口60口径的大铁锅、锅铲、碗筷，等买完这些，霍世勋手里的工业劵也消耗一空。 接着转战粮油食品柜台。 买了两斤挂面、十斤白面、十斤大米、三十斤玉米面、二十斤高粱面，三斤大豆油。 没带酱油瓶，花了两分钱买两个瓶子，分别打了一斤酱油、一斤醋。 酱醋盐这种日常调味料不用买太多，岛上的供销社也有。 至于肉类就别想了。 他们来得迟，最后一点猪下水都被人买完了。 林玉书觉得可惜，计划供应的时代就这样，哪怕有钱有票，想吃点肉也得早起排队。 “咱们岛上农场有养猪，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供销社卖，回头我注意点，听到消息跟你说。” 林玉书点头。 也是没办法了，她现在粮食关系还没转过来，每个月就只靠霍世勋的粮油定量。 光是买这三斤大豆油都费老劲儿了，想吃上猪油，还得继续奋斗啊。 想起刚才抽空去买的一大包各种种子，林玉书心里就满满的安全感，还是自己种出来的方便。 “买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 他俩手上大包小包的，霍世勋后面还拖着一麻袋，根本拿不完。 霍世勋扫了一眼，全是家里吃的用的。 “这哪儿行，还没给你买东西呢。” 他掏出军官证，找百货大楼的负责人打了个招呼，东西先放在百货大楼后院，等后勤采购物资的车回来了，一起帮他们送到码头上船。 霍世勋带着林玉书上了百货公司三楼，发现林玉书只是逛不下手，干脆替她选。 “洗头膏来两盒，要茉莉花味道的，香皂、雪花膏也要。” 女孩子不都喜欢香香软软的嘛。 “这两套布拉吉也不错，一套结婚穿，一套平时穿。” 布拉吉是当下比较流行的一种裙子款式，颜色艳丽，裙摆宽大，又能凸显腰身。 霍世勋挑的这两款都是卖得比较好的，一套是玫红色，一套是黑白相间的格子裙。 林玉书想起自己晒得发黄的肤色，只拿了那套格子裙。 “就这套吧。” 她眼里的黯淡一扫而过。 虽然很快，但也被霍世勋捕捉到了。 另外买了两套的确良面料的成衣换着穿，又扯了六尺棉布，回头找淑芬姐教她做内衣。 虽说大点的城市已经有卖内衣、内裤的，但很多人还是宁愿自己在家做。 卫生纸也拿了不少，想起自己刚来时的经历，林玉书摇摇头，她可不想上厕所再用树叶子。 这么一逛，手里又拎满了。 霍世勋让她先逛着，他先把东西拿下楼去。 林玉书一路走一路看，还别说，海城百货公司的东西还挺全的，三楼以上全是高档货。 连收音机都有，就是价格太贵，除了工业券以外，还需要一千多块钱。 路过钟表柜台时，忍不住驻足欣赏。 没有手表看时间是真不方便，天一黑就不知道是几点，对于一个习惯每天看时间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难受了。 “同志，麻烦取下这块手表。” 钟表柜台前的售货员闻言眼皮子都没抬，继续织着手里的毛线，“就这么看看得了，一身穷酸样，看了又买不起。” 﨔 第11章：原来你是这样的霍团长 林玉书今天身上穿的是从老家来的那套破棉袄，昨天收拾家里那套旧军装弄脏了，顺手也就洗了晾着。 现在的她和大街上很多人瞧着差不多，普通又质朴。 “你不取出来，怎么知道我买不起？” 售货员还是没动弹，“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看几眼到时候又不买，这不是浪费我时间吗？” 这个年代的售货员工作蛮吃香的，气势也很是嚣张。 有些供销社、国营饭店里面还会贴着，‘不许打人’的标语。 林玉书无语。 正打算放弃时，身后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几步跨到她前面，敲了敲玻璃柜台。 售货员立马换了副嘴脸，堆满了笑容。 “解放军同志你好，有什么需要的？” “你们百货公司还是人民的百货公司吗，小小一个柜台售货员也敢脱离工农群众，你要是对这个工作有什么意见，正好我跟你们百货公司的向主任认识，要不要我去帮你谈谈？” 霍世勋火力全开，气势十足。 “不用、不用麻烦解放军同志。” 售货员惊得脸色煞白，这会儿要还看不明白他这是在帮林玉书撑腰，那她就是傻子。 到底是她理亏，立马用钥匙打开柜台，笑脸相迎。 “刚才是我态度不好，我向小同志道歉，这几款都是刚到的货，小同志可以先看看。” 林玉书也不想跟她计较，见拿出来的几款确实都是最新款。 粗略扫了一眼，连劳力士都有，还有梅花牌的，昨天见到的军嫂乔红玉手上戴的就是这个牌子。 想到几年后的那场清算，林玉书果断选择了几款中最普通的国产红旗牌手表。 掏出手表票，“就这款，包起来吧。” “直接戴吧。” 霍世勋接过表链，小心翼翼地替林玉书戴上。 银白的手链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衬得更加羸弱，一只手就能捏断的样子。 实在太瘦了！ 霍世勋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自己媳妇儿养的白白胖胖的。 售货员的眼神也一开始的瞧不上，变成赞叹羡慕。 长得好，不如嫁得好。 瞧瞧这军官，英俊帅气，出手阔绰，最主要的还体贴，真不知道这么好的对象，上哪儿找的？ 买完东西出来，林玉书小声询问霍世勋，“你真认识百货大楼的人？” “刚认识。” 霍世勋脸不红气不喘的点头。 输什么也不能输气势，刚认识也算认识嘛。 “原来你是这样的霍团长？” 林玉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认识的时间越长，她越觉得霍世勋这个人鲜活有趣，不是原著那个单薄冷酷的纸片人。 一看时间还早。 霍世勋提议道，“才十一点，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后勤部那些人得一点钟才过来。” 林玉书忙不迭地点头。 早上起的太早，她也早就饿了。 两人走近离百货大楼最近的一家国营饭店，或许是受刚才那个售货员的影响，林玉书一进来就下意识的开始打量国营饭店的服务员。 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姨，见她盯着看也没恼。 招呼道，“闺女吃啥，小黑板上都有，自己点哈，今天你们来得早，肉菜都还有。” 四四方方的小黑板上，写着今日供应：红烧狮子头、清蒸鱼、炝白菜、猪肉炖粉条。 或许是身体亏空太多，尤其是这种大油大荤的，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 光是看着菜名她都觉得馋。 “一份红烧狮子头、一份猪肉炖粉条，两碗米饭，十五个肉包子打包。” 素菜她是吃不了一点。 包子是给后勤的战士带的，他们忙着采购，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 “狮子头二块二，猪肉炖粉条一块五……” 大姨的手指快速在算盘上拨弄着，“闺女，一共四块八毛二，补三斤粮票一斤八两肉票，那边靠窗有位置。”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林玉书等待出菜的时间跟大姨闲聊几句。 “大姨，这边怎么只看到卖鱼的，虾和蟹之类的你们都不吃吗？” 他们逛百货公司的时候也发现不少咸鱼干等海边特产，霍世勋想买了给老家的三叔公寄过去，奈何他们的票今天花完了。 提到虾蟹，大姨嫌弃的摆摆手。 “谁吃那玩意啊，费柴火，剃出来还没有二两肉，一点油水也没有，搁海边大伙都不愿意捡。” 林玉书没想到是这个原因，看来她以后有空得多去海边溜达溜达，顺便赶赶海。 不愧是国营饭店，红烧狮子头一共有四个，每个都有拳头大小，上面还浇着浓浓的汤汁。 一口咬下去，满嘴留香，瞬间抚平了林玉书那颗躁动的心。 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美味。 猪肉炖粉条里面只有零星几片肉，切得薄薄的，猪皮的位置嚼着还有些哏啾啾的。 纯天然无污染本土藏黑猪，能尝出猪肉本身的香味儿，比后世那些饲料催熟的猪肉好吃一百倍。 林玉书吃得很是陶醉，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屯粮的小松鼠。 霍世勋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她身上，感觉吃饭都变得更香了。 “嗝～” 走出国营饭店，林玉书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满嘴都是肉味儿的感觉，真好。 “后勤采购他们应该还有会儿才来，你在收发室这边等会儿，我上去买点东西。” 霍世勋交代一声，一溜烟跑没影了。 “还要买什么啊？” 林玉书嘀咕着，本子上该买的都买了啊。 没多久，后勤采购物资的卡车就开过来了，霍世勋还没出现，林玉书都准备进去找他了，又怕他出来两人刚好错过。 正犹豫间，霍世勋扛着一辆凤凰牌女士自行车出现。 “哇，霍团长真大方，这可是凤凰牌的自行车，很难抢的。” “这是最新款吧，瞧这车漆擦得可真亮。” 后勤的几个战士都是老兵了，跟霍世勋也熟悉。 男人就没几个不爱车的，忍不住上前抚摸，帮着把自行车搬上卡车。 “就你们嘴贫，给你们打包了点肉包子，待会儿自己分。” “霍团长真好。” “嫂子，嫁给我们霍团长，你算是选对人了！” 都是年轻大小伙子，宣软喷香的肉包子谁能不爱，十个肉包子很快就分完了。 趁着他们注意力都在肉包子上，霍世勋神神秘秘的掏出一条玫红色布拉吉，正是刚才他们看了没买那条。 “我还是觉得这条布拉吉很适合你，等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林玉书内心很是触动。 没想到自己偶然流露出来的情绪，也被他注意到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瘦发黄的胳膊，越发下定决心，以后要把自己好好养一遍。 返程的路途过的很快。 上岛后，后勤的卡车还帮忙把东西送到家属院。 轰隆隆的汽车声响，很快吸引了家属院不少人的注意。 “这么多东西，到底谁家买的啊？” “还能有谁，霍团长要结婚了，这都是人家买的结婚用品。” 看到搪瓷盆、洗脸架、桌椅这种日常用品大伙还算淡定直到看到后面的凤凰牌自行车，不少人眼睛都快瞪圆了。 “这算是咱们家属院今年买的第二辆新自行车吧？” 﨔 第12章：你算是捡到宝了 家属院上一辆自行车是江团长家的，乔红玉每天早上骑着去子弟小学教书，可把不少军嫂羡慕的不行。 其实大伙也不是买不起，就是大多数人都觉得没那个必要。 虽然军人津贴高，但谁家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拖着好几张口，老家还有一大堆穷亲戚，花起钱来难免畏手畏脚。 “你们瞧见没，小林同志手上也戴着手表呢。” “我也看到了，不过好像不是梅花牌。” “管他什么牌子也要一百多块钱呢，乔红玉不是挺傲气，咱们给她打招呼都不带回应的，这下看她还得意什么。” 话题不知怎么的，又偏到了乔红玉身上。 后者在家属院太过清高，看不惯其他人，殊不知人家也看不惯她。 再加上知道她资本家小姐的身份后，说话更是没了顾忌。 乔红玉也在人群中看热闹。 不过这次她没有跳出来打断，而是默默离开。 暗自把这笔账算到了林玉书头上，要不是林玉书当众揭开她身份，她现在至于这么被动吗？ 连带着老江这些天在家里也老是低气压，不给她好脸色。 外面的动静，林玉书根本不知道。 在大伙儿的帮助下，总算把东西全都是搬进屋，剩下的只能自己一件件归拢。 王淑芬也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盘凉拌海带和一小碟子猪油。 “妹子对不住，昨天的事我也是回来才听说的。 我家那俩娃非要去海边，我不放心跟着去，捡了一盆海带，分点过来你们尝尝。” 林玉书好笑道，“淑芬姐，你这也太客气，哪儿上门还带送菜的。” “海边捡的，又不值钱，回头咱们一起去，收刮整片海滩。” “那感情好，到时候你可不许嫌我动作慢。” “哪儿能啊。” 两人聊着天，手里的动作也不慢，很快就收拾的七七八八。 王淑芬还特地带了猪油过来，指挥霍世勋生火。 “一看你俩小年轻就是新手，这铁锅得用好些年，用之前必须开好锅，要是有块带皮的肥肉效果更好。” “还真是，淑芬姐，幸亏有你在。” 林玉书上辈子她父母离异，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上大学后爷爷奶奶也相继离世，她长期待在学校，生活上的事还真没有那么精通。 至于霍世勋就更别指望了，带兵打仗他会，烧锅做饭他看着就头疼。 不过好在，他这人有个优点，不会的马上就学。 王淑芬闻言有些自得，“那是，别怪姐多嘴，你们家这堆煤球要是不省着点，最多也就够烧三个月。” 岛上煤炭紧张，家属院分到的煤球也是有限的。 煤球是霍世勋昨晚连夜运进来的，听后勤说是半年的份额，只够烧三个月的话，差别也太大了。 “趁着还有半天假，我去后山砍柴，玉书，家里的事就麻烦你和淑芬嫂子了。” 霍世勋交代完，出门借了工具就上山去了。 等他走了，王淑芬暗暗给了林玉书一个赞许的眼神。 “妹子，嫁给小霍这种男人，你算是捡到宝了，眼里有活，有担当，好好过，以后你们俩的日子差不了。” 王淑芬还给林玉书传递了不少，过来人的婚姻经验。 包括新婚夜踩他鞋子，以后就能骑在他头上，怀孕没有孕反这种小窍门。 听得林玉书面红耳赤。 谁说老一辈保守的，那是他们以前没有传播渠道。 “淑芬姐，我这次去海城买了不少瓜果蔬菜的种子，咱们开荒的事儿能成吗？” 院子里虽然也有地，但能种的范围到底太少了。 她这次还买到了油菜种子，搞不到猪油，有菜籽油吃也行啊。 提到这个，王淑芬可来劲了。 “我问过了，能成！ 老肖让咱们放心大胆的干，到时候收成交一部分给部队后勤就行，也算咱们做贡献了。 农具的事你不用操心，我把老家的家伙什全都带过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开荒，开出来的荒地一人一半怎么样？” 林玉书还真忘记了买农具这回事。 前些年运动的原因，铁打造的农具紧缺，听说得开条子去农资公司采购，就算她想买一时间也不好买。 “那种子也一起种，你可别给钱。” 王淑芬一听就不同意。 “这哪儿行，种子也是你们花钱买的。” 林玉书胡搅蛮缠道，“农具不也是淑芬姐你辛苦从老家带过来的？你要是不同意，咱俩开荒这事就别提了。” “那行，姐就沾沾你的光，咱们一起开荒一起种。” 王淑芬看着她脸上的打趣和认真，也明白她是认真的。 同时内心也决定，她这妹子是个实在人，以后要常来往才是。 两人收拾到天黑才差不多把东西归拢完，王淑芬回家给俩娃做饭去了。 家里倒是安装了电灯，但岛上电量不稳定，经常停电。 林玉书将煤油倒进小碟子里，又往里面扔了根棉线，裹满煤油，用火柴一点，屋子瞬间亮起了微黄的灯光。 煤油灯亮起那一刻，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林玉书又等了会儿，霍世勋还是没有回来。 去后山的路就这一条，林玉书拿着手电筒出了门，远远瞧见了前方有两道身影。 高大的那个肩上还扛着一大捆柴，另一道身影个头稍微矮些。 月光远远地打过来，将他们俩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有些暧昧。 “霍世勋，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我，我比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差在哪里？你非要娶她不娶我？” 秦沐瑶低声质问。 她本想告诉自己不着急，但看着霍世勋和林玉书同进同出，又是送她去洗澡，又是陪林玉书买东西。 听说还送了手表和自行车给她，连乔红玉昨天替她打抱不平都被霍世勋训了。 秦沐瑶终究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傲骨。 她不信，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比不过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 霍世勋刚砍完柴，满身都是汗。 看在过往的份上，到底是放缓了语气。 “秦沐瑶同志，你很优秀，不比任何人差，但我们真的不合适，我的结婚报告已经交上去了，不管你承不承认，林玉书也是我的妻子。” 秦沐瑶一听就炸了。 “结婚报告不是还没批下来，她算你哪门子的妻子？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而已，她凭什么能嫁给你。” 霍世勋敏锐的察觉到几分不对，还不待他追问。 秦沐瑶竟然直接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世勋哥，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野丫头逼你的，什么婚约，你完全可以不遵守。 从你在战场上把我救下来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的了，只有我才配做你霍世勋的妻子。” 﨔 第13章：临时出任务 “你在胡说些什么！” 霍世勋气得不轻，他没想到，秦沐瑶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赶紧放开，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肩上扛着柴，两只手托着柴完全不敢动，更不敢触碰她一下，生怕以后说不清。 秦沐瑶今天敢来找他，也是动了破釜沉舟的心思。 “我就不放开，你喊啊，正好把家属院其他人都喊来，让大伙都看看你霍团长爽流氓，看你们俩婚事还能不能成。” 霍世勋沉默。 他现在还真不敢动了，要是解释不清楚，他未来军旅生涯都会受限制。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一束手电筒的灯光打了过来。 直直的，照在秦沐瑶脸上，亮得她睁不开眼。 “啧啧啧，让我瞧瞧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呀，原来是秦军医啊。” 听见是林玉书的声音，霍世勋刚松的一口气还没落下，又赶紧提了起来。 急忙解释，“玉书，真不关我的事，你相信我。” 他就是出门砍个柴，招谁惹谁了。 “没让你说话，把嘴闭上。” 林玉书冷着小脸，声音莫名的很有气势。 “秦沐瑶，给你三秒钟，拿开你的脏手。” 秦沐瑶不为所动，闭着眼睛躲避手电筒的灯光，将霍世勋抱得紧紧地。 就算是林玉书瞧见了又怎样，最好气到主动放弃这门婚事才好呢。 “我就不放，你们还能咋的。” 玩横的是吧，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林玉书嘴角勾起一个古怪的笑容。 深吸一口气，放大音量道，“快来人啊，秦军医发疯病了，调戏良家妇男，见着男人就走不动道，路上的大叔、小伙子们赶紧跑啊！” 秦沐瑶咬牙。 “你闭嘴！” 她是豁出去想赖上霍世勋，但不是想破坏自己的名声。 林玉书可不管这么多。 抓住时机，眼疾手快的往她衣领里塞了团小东西。 秦沐瑶大叫一声。 “你放了什么进去！” “你猜？” 林玉书无所谓的耸耸肩，“一个能治疗你乱抱人的小东西，你应该会喜欢的。” 感受到后背心的异样，秦沐瑶脑海中闪过不少可怕的画面。 各种虫子、蚂蚱、蜈蚣…… 越想头皮越是发麻，秦沐瑶吓得松开了手。 着急慌忙的去挠后背，“啊啊啊啊！林玉书，我跟你没完！” “还不走？” 林玉书给霍世勋使了个眼神，率先迈开步子回家。 霍世勋赶忙跟上，“小玉书，就知道你最好了。” 林玉书傲娇的冷哼了一声。 “我这人有洁癖，今晚不把自己洗干净，别想进家门。” 虽说她现在对霍世勋还没多大感情，但受不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 霍世勋狂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秦沐瑶总算把林玉书丢进她后背的“脏东西”弄出来了，结果定睛一看，只是一团缠在一起的狗尾巴草。 夜晚太黑，后背瞧不见，加上狗尾巴草毛茸茸的，一再加深了她的恐惧。 这会儿冷静下来，自然意识到自己被林玉书那个野丫头耍了。 气得差点脑袋冒烟！ 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秦沐瑶狠狠掐了掐手心才勉强忍下这口恶气。 过了今晚，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家属院里。 到家后，累了一天的俩人实在不想动弹。 就着铁锅内的余温，热了肉包子和打包的猪肉炖粉条。 国营饭店的份量很是实在，粉条还剩下不少，虽然没肉但是有肉味儿。 搭配王淑芬给的凉拌海带，林玉书一口气吃完两个巴掌大小的肉包子。 顿顿都能吃上肉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快乐～ 等到睡觉的时候，林玉书又犯了愁。 家里只有一张大炕，两个人，怎么睡？ 霍世勋在宿舍的被褥也都搬了过来，都住家属院了也不好赶人回去住宿舍。 “我去外面打地铺，你睡炕上吧。” 霍世勋洗漱完，主动抱起一床棉被，林玉书却没让。 “不用了，地上凉，再说炕这么大，一起睡吧。” 林玉书说完，感觉脸上臊得慌。 匆匆拉过一床被子，选择炕靠墙的那边躺下，尽管两人离得远远的，中间宽的都能再躺两个人。 林玉书依旧觉得不自在。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跟刚认识没几天的成年男性睡在同一个房间。 忍不住开始感受周围的一切，今天刚烧过火，炕还是暖的，棉絮上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道，和霍世勋身上的味道很相似，也很好闻，叫人觉得很安心。 迷迷糊糊间，林玉书睡着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霍世勋已经训练去了。 他请的假到期，今天回去销假，顺便再催下结婚报告的事儿。 林玉书突然闲下来，在被窝里赖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爬起来做早饭。 一把米一把玉米糁子，熬个经典的玉米碴子粥。 粥还没熬好呢，霍世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外屋门口，脸色很不好看。 见着林玉书，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玉书，对不起，咱们的婚礼可能要等我这次任务回来后才能举行了。” “就这？吓我一跳，任务要紧，迟点就迟点吧。” 林玉书倒觉得，这也不完全是坏事。 迟点结婚，她还能有时间适应下角色。 “好事多磨，再等等也没什么，什么时候走啊，你等我给你做点干粮带上？” 不是她吹，她烙的饼可是一绝。 “来不及了，马上就得走，我是特地回来跟你说一声的。” 这次的任务很早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名单，霍世勋也在其中，只是一直没有通知具体的时间。 谁知道，一下来的这么快，今天上午就得走。 “我不在家，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去找肖政委，陈师长也行，虽然脾气有点臭，但是个好人。 家里的钱和存折，还有票，都放在我枕头底下，本来还准备给你个惊喜的，待会儿我走了你慢慢看，以后都是咱们家的家底。” “好，我知道了。” 林玉书认真的点头。 霍世勋想起上次乔红玉上门找茬的事，不放心的叮嘱道。 “家属院其他人要是敢说三道四，不用顾忌我，尽管骂回去就是，输了等我回来给你撑腰。” 霍世勋絮絮叨叨叨交代了很多，说起来也是奇怪，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每次出任务都没啥太大感觉。 这回家里多了个人，倒觉得放心不下。 临别前。 他将脖子上的铜锁取下来，挂到了林玉书脖子上。 盯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眸，将她抱得紧紧地，一脸认真道，“林玉书，等我回来娶你。” 﨔 第14章：在六零年代暴富 林玉书站在家门口，眺望着远方。 直到霍世勋的身影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不见，这才收回视线。 手指摩挲着脖子上的铜锁，上面还残留着霍世勋的体温和味道，连同拥抱时他有力跳跃的心脏一起，留在了林玉书心里。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林玉书喝完粥，收拾完厨房才慢悠悠进屋。 翻开枕头扫了一眼，又立马放下枕头盖住。 有点怀疑人生。 她下意识的起身关好门窗，这才坐下来重新拿开枕头。 下面压着一本存折、二十多张大黑石和零钱、一大把花花绿绿的各种票据。 要知道，昨天他们买了不少东西，又是手表又是自行车的，后面还花高价买了桌椅，怎么着也得花个一千多块。 除了零钱，存折上居然还剩下了六千多块钱！ 谁能想到，她在六零年代暴富了？ 再次细数了下存折上的余额，林玉书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同时心里也明白，霍世勋恐怕是把所有家底都交给她了，连私房钱都没存那种。 林玉书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格外踏实。 最后看了一眼存折上，找了块布把存折和霍世勋留下的几百块钱现金包起来。 她身上还有一百多块钱，加上各种票据，家里米面粮油也充足，够她用了。 只是家里空荡荡的，一眼就能看到头，林玉书想藏都没地方藏。 思来想去，她将布包放进了刚买还没使用的痰盂里。 又将痰盂塞到角落，表面丢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作掩护。 临走前还将门窗全都锁上，这才离去。 家里连个放东西的柜子都没有，打家具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到王淑芬家的时候，肖政委今天休息正好在家。 招呼道，“小林来了，快过来坐，吃了没？” “吃过了，肖政委，我来找淑芬姐打听下，咱们家属院想打家具，是怎么个流程？” 霍世勋走得太急，她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王淑芬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坐下。 “渔村那边周木匠家就能打，你带条子没，回头让周木匠拿着条子去农场帮忙领取木料，差的木料给他补点差价就行。” “带了的。” 林玉书掏出一张手写的纸条子，上面盖着后勤科的公章。 “那咱们走吧，我陪你去一趟渔村，正好我也想打个橱柜，不然是真不方便，老肖你在家看着点两个孩子。” 渔村就在家属院东边。 走小路可以过去，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 远远地就能瞧见前方一排排土墙房子，零星有两间砖瓦房。 这个点渔村的人都出去上工了，在家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小孩，见着他们也很是稀奇，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瞧着。 “这就是周木匠家，我之前来找他打过一个洗脚盆，别说质量真挺好的，一点水都没漏。” 两人停留在一家砖瓦房门前，进去后才发现，除了外头那两间是砖瓦房，后面的还是土墙房子。 周木匠是个头发花白，干瘦却精神抖擞的老头。 左脚有疾，没法下地干活。 这会儿他手里正忙活着，听明来意后，看了眼林玉书的条子，“三十方木头，闺女，说说想打些什么家具。” “要一个橱柜、一个洗脚桶、一个三开门衣柜、两个炕柜、一个炕桌、一个书桌，差不多就这些吧。” 周木匠粗略估算了下。 “打这么多家具，三十方木料肯定不够，到时候还得补个几十块钱，先交三十块钱定金，差的部分等家具打出来了再一起给，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以再调整。” 林玉书麻利付了钱，比她预想中的便宜。 他们在海城百货公司买的八仙桌，都花了五十八块钱呢。 王淑芬也挑挑拣拣的定了个橱柜，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成功省下五毛钱，美得她走出周木匠家时都还带着笑容。 “妹子，你可真是姐的福星，今天要不是跟你一起去，那周木匠肯定不会给我少五毛钱。 走走走，跟姐回家去，你家霍团长也没在，午饭就在姐家里吃，上次答应给你做煎饼吃，你都还没吃到呢。” 林玉书拉住了她。 “淑芬姐，我还想换点鸡蛋，要是能遇到换鸡苗的就好了。” 现在的鸡苗基本都是农户家里自己孵化的，成活率低，花钱都不好买。 她俩在渔村转悠了大半天，鸡蛋倒是换了三十个，林玉书还想再买点，奈何渔村各家各户的鸡蛋都被她俩收割完了。 至于鸡苗，是一个都没看到。 王淑芬提议道，“下回咱们上供销社看看，说不定那边有鸡苗。” “也行。” 买不到鸡苗，也算是意料之中。 本来粮食就少，人都不够吃，鸡也养不了多少，更别说鸡苗了。 “淑芬姐，明早你在家吗，我想借你家锄头把荒地开了。” 王淑芬爽朗道，“你不说我也正琢磨这事呢，趁着刚开春来得及，明早我去叫你。” 回家第一件事，林玉书就开始检查痰盂。 还在，踏实。 林玉书心满意足的去择菜，前天院里地面上挖出来的荠菜有点蔫了，不过还能吃。 掏两个鸡蛋打散炒了，和荠菜拌在一起，用来包饺子。 吃饱喝足，养好精神，好开荒。 可真正到了地里的时候。 林玉书才知道什么叫做万事开头难，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林玉书以前跟着爷爷奶奶在乡下生活，农活也是做过的，但开荒还真是头一次。 河边这块虽然被短暂开垦过，但没有管理好，各种杂草也是疯狂长，芦苇根、茅草、艾蒿…… 这些杂草根系异常发达，几个月就能长得一人高，只割掉地面的部分没用，用不了几个月又长出来了。 还好王淑芬经验丰富，快速分配了任务，一人前头割草，一人后面翻地。 割出来的草堆在一起，等草根挖出来后晒干再一起用火烧一遍。 燃烧后的草木灰再重新洒在地里，不仅能当肥料，还能烧死一部分害虫。 这些活看似简单，但不仅费体力也费腰，接连干了大半天，林玉书累得满头大汗，腰酸背痛，这副身体还是太虚了。 “玉书妹子，我从家里带了糖盐水，喝点头不晕。” “多些淑芬姐。” 林玉书接过王淑芬递来的水壶，果然又甜又咸，喝完确实精神很多，一琢磨这不是最初版本的电解质水嘛。 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铝制饭盒递过去，“淑芬姐，尝尝我包的荠菜饺子。” 这是林玉书特地带的干粮，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亏空太久，一干活就容易饿。 更何况干的还是这种体力活。 饭盒里，白白胖胖的饺子偶尔透着点绿色，很是诱人。 干了这么大半天活，王淑芬也饿了。 没忍住咽了口口水，“这还是白面饺子，妹子你可真大方。” “咱俩谁跟谁啊，快吃吧，这一盒都是你的。” 林玉书掏出另一个饭盒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饺子吃到嘴里的那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趁着天色尚可，两人一直干到了下午，胳膊抡不动了才收工。 回头一看，地面上的荒草已被除了大半，新翻过的土地上引来了鸟雀捉着虫子。 林玉书和王淑芬相视一笑，成就感满满。 扛起锄头和镰刀，拖着一身的疲惫和污泥回了家属院。 不出意料的，她俩又被人围观了。 “你俩这是干啥去了，咋搞得一身都是泥？” 﨔 第15章：朝阳农场 河岸边的地含水量太多，一边翻地一边挖排水沟，得用铁锹和锄头配合着，可不就搞得一身泥点子。 有相熟的军嫂冲着王淑芬打招呼，“政委家的，你们家肖政委一个月那么多津贴，还不够花啊？种什么地啊，也不嫌累？” 王淑芬本就累的慌，一听这话瞬间没好气。 “我乐意。” 那人讪讪的闭了嘴。 只是眼神复杂，鄙夷又带着嘲讽。 乔红玉也瞧见她们俩的狼狈样，手里推着自行车，脖子扬得直直的。 终于让她扳回一局。 “小林同志，不是我说你，你还年轻，别把自己折腾得像个老妈子似的，人老珠黄，到时候男人都留不住。” 林玉书用眼神凉凉的瞪着她。 倒不是她不想反驳，只是累得太狠了，说话都觉得费劲，脑子也转的慢。 王淑芬可不服，上次她不在家属院，今天可得好好发挥一把。 叉腰狂喷，“乔红玉，你一张嘴就满嘴喷粪，见不得别人好是吧？” 乔红玉嫌弃的摸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满脸愤慨，“我懒得跟你这种泼妇解释，只会种地算什么本事，女人还是得有自己的工作。” 她推着自行车快步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其他人见没啥热闹可瞧，也都散了。 “跑这么快做什么，生怕别人知道她是二婚？” 林玉书瞬间就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小爪子拽了拽王淑芬，“淑芬姐，乔红玉这么年轻怎么会是二婚？” 王淑芬自觉失言，不过瞧着林玉书也不是外人，自然没那么多顾忌。 “我也是听到我家老肖醉酒后提起过的，姐拿你当自己人才说，你可别出去乱说。” 林玉书小狗似的乖巧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疲惫一扫而空。 八卦，她来了！ “其实二婚的倒不是她，而是江团长，江团长跟我家老肖差不多时间入伍的，老家还有媳妇和孩子。 听说是包办婚姻一直不满意，后来在海城炮校学习，认识了乔红玉，这才跟老家媳妇离婚再娶的，据说江团长还被上头看重他的领导好一通批评，直骂他糊涂！” 林玉书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像极了只偷腥的猫。 江团长和肖爱国差不多的年纪，三十好几了，这个年代的人都结婚早，有媳妇和孩子并不奇怪。 当官后抛妻弃子不说，还娶了资本家小姐，也难怪他们把这事瞒得死死的。 有了新鲜八卦，林玉书干活都更有劲了。 趁着天气好没下雨，这两天她和王淑芬都在地里忙活。 割出来的杂草要翻开晒干，地要翻，沟渠也得接着挖，前浅后深，这样才有利于排水。 要不然一场大雨下来，河边涨水，所有农作物都得遭殃。 这些天她们早出晚归，没跟家属院其他人碰上，不为别的，耳根子都清净不少。 “今天就先干到这儿，妹子，走，上姐家里吃饭去。” 林玉书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王淑芬可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许不去，要不然下次你再带什么东西过来，我可什么都不要。” 林玉书一想也是。 人情往来，不就是你来我往。 有时候太过计较，也不是个事儿。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淑芬姐你是不知道，开荒这些天我胃口好得能吃下一整头牛。” “没问题，我今儿发的面多，虽然没有煎饼，但油馍馍管够，尽管敞开了肚皮吃。” 油馍馍有点类似于裹着油的手抓饼面团，一个个面团子在油锅中被煎得金黄酥脆，吱啦冒油。 咬在嘴里，那才是真的香到冒烟了。 林玉书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妮和狗蛋两个小不点也吃了两个。 烫得龇牙咧嘴的也舍不得吐出来。 “今天比过年还快乐。” 狗蛋更是直呼，“妈，能不能让大姐姐每天都来咱家，这样就每天都有好吃的了。” 王淑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这个馋小子，还叫姐呢，以后得叫小婶婶，你们小婶婶待会儿可是得跟我一起去农场拉粪的，不吃好点怎么有力气，你们俩能干啥？” 狗蛋被训了也不生气。 做了个鬼脸，举着满是油的两个手指头跑出门炫耀去了。 肖爱国看她俩天天开荒，干劲十足的样子，找后勤那边帮她们批了一车粪用来壮地。 就是得费点功夫，自己去农场那边拉。 王淑芬借了后勤的斗车，两人一个推一个拉，往后山的方向去。 农场建立在一个山坳里。 跨过一道木头钉的牌子，就到了朝阳农场内部。 山坳的两边都是新开垦出来的荒地，最中间的地方建了两排房子，一排是职工宿舍，一排是养猪场。 王淑芬忍不住感叹。 “农场的条件确实比较艰苦啊。” 林玉书也跟着默默点头。 家属院那边好歹都是一片小平房，农场这边基本都是就地取材，木头搭的房子，做工简陋粗糙，有些地方瞧着还漏风。 地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全是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猪粪味。 两人到了养猪场外面。 里面正好走出了个人，瞧着五十来岁，穿着藏青色的中山装，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个眼镜儿，估摸着是个干部。 王淑芬上前说明来意。 赵德邦听完后，打着哈欠满脸疲倦，随手指了个位置，“肖政委介绍来的吧，猪粪都在那边堆着，自己去铲，能铲多少算多少。” 这么随便，都不用批个条子什么的吗？ 要知道，她们老家大队去城里公厕收个粪都得交票交钱呢。 王淑芬还想问点什么，对方转身就往里走。 两人只能先过去铲猪粪。 养猪场的门没关，隐约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臭死了，好不容易下了猪仔，母猪死了，小猪仔也跟着死。” 随即，就有几个东西朝着猪粪堆扔过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几只长着粉色绒毛的小猪仔，看个头应该刚出生没多久。 幸亏猪粪都是干的，也不硬，砸在猪粪上时，还弹了一下。 林玉书上前摸了下体温，凉的。 又依次扒拉开每只小猪仔的眼皮查看，心里大概有了数。 郑春花也瞧见了林玉书。 抢了她中意的男人不说，连她哥给她准备的手表票都赔出去了。 看着林玉书手腕上明晃晃的手表，心中愤恨，这手表本应该是她的。 阴阳怪气道，“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林玉书吗？ 看你上次那么得意，霍团长最后还不是没有娶你，怎么，现在已经混不下去，堕落到捡死猪肉吃的地步了吗？ 早说啊，看在认识一场的份儿上，我送你。” 﨔 第16章：打死都不反悔 “郑春花，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家属院谁不知道霍团长是出任务去了，人家结婚报告都交了，就等着办婚礼，用得着你在这里胡咧咧？” 王淑芬可看不惯林玉书被欺负。 对着郑春花就是一通骂。 郑春花咬牙，没敢反驳。 打狗还要看主人的道理她还是分得清楚，王淑芬的男人是师部的政委，连她哥都惹不起。 林玉书查看完所有猪仔后抬头，冷冷道。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尤其是最后一句。” “凭什么，你让我说就说，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郑春花一噎。 当着王淑芬的面，她多少有些顾忌，谁知道林玉书是不是憋着什么坏？ “哎，还以为你真能送我这几只死猪仔，原来是逗我玩，看来你郑春花就算在养猪场工作也没这么大权利。” 林玉书叹息一声，语气间难掩失望。 郑春花却急了。 自从来了养猪场工作，员工餐里顿顿都有肉，吃不完的还能带回家，就连她妈都觉得来养猪场是来对了。 家属院那些人，天天闻着他们家传来的肉香味，别提多羡慕了。 要不是她哥是后勤科长，养猪场的工作还真轮不到她。 “你少瞧不起人，我是养猪场的管理员，几只死猪仔而已，我说送你就送你，就算是场长来了我也敢这么说。” “真的？” 林玉书质疑道，“不管发生什么，不论猪仔死活，都不反悔？” “打死都不反悔！” 郑春花一脸坚定。 “拿上你的死东西，赶紧滚！” “不急，给你表演个魔术瞧瞧。” 林玉书不疾不徐的拎起一只猪仔，掰开猪嘴往里面吹了几口热气，猪仔的后腿明显抽搐了下，接着睁开了眼睛。 郑春花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真，活了？ 林玉书如法炮制，三只小猪仔被她救活了两只。 今天干活穿的都是脏衣服，用衣角简单擦拭猪仔身上的污渍，林玉书直接将两只小猪仔放进自己怀里，用旧棉袄裹着保暖。 王淑芬也算是开了眼，见林玉书操作完，竖了个大拇指。 “妹子你真可以啊，死猪都能救活，太厉害了。” 林玉书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 “我这也是赶巧了，今天捡漏捡到宝了，还得多些郑春花同志。” 郑春花终于反应过来。 活着的小猪仔，她哪儿有权利处理，要是让人知道是她白送出去的，她这饭碗根本保不住。 “站住！不能走，你们、你们 这是侵占公家财产，挖社会主义的墙角，是要吃枪子的。” 林玉书笑了。 “刚才是谁说的，自己能做主，打死都不反悔的？” “反正……反正你们不能走。” 郑春花慌了。 仗着身形粗壮的优势，张开双臂挡在林玉书面前，逼她交出来。 林玉书护好怀里的猪仔，王淑芬拿着铲子护在林玉书身侧，大有一副对方敢乱来就鱼死网破的气势。 剑拔弩张之时，养猪场里走出来一人。 正是刚才让她们随便铲猪粪的人，“小郑，让开。” 郑春花看了眼对方，后怕的往后退，“场长，赶紧把这人抓起来，她盗窃我们养猪场财产，是个坏分子。” 赵德邦头疼的按按眉心，“少在这里给人家扣帽子，刚才的事我全程都看清楚了。 咱们养猪场对于死猪病猪有统一的处理流程，员工手册上写的，你都忘了吗？” 郑春花心虚的低下头。 什么员工手册，谁没事看那玩意儿啊。 她确实嫌麻烦，直接丢猪粪坑里，回头趁着没人还能偷偷带回家，大家私底下都是这么操作的。 “行了，别在这里杵着，回去干活，明天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交到我办公室。” “我不……” 郑春花瞬间睁大双眼，她字都不认识几个，让她写检讨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再有异议就回家去，我们农场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郑春花心有不甘的回了养猪场，临走前眼神怨毒的瞪着林玉书。 都怪林玉书，要不然自己也用不着写检讨。 王淑芬和林玉书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她俩也摸不清楚对方什么想法，竟然一直在背地里观察。 更可怕的是，她们俩都没发现。 赵德邦疲惫的脸上换上了笑容，尽量让自己显得更有亲和力些。 “两位别误会，我是养猪场的场长，也是朝阳农场的副场长，我叫赵德邦，刚才你们口头协商的事，我做主应下，救下的两头猪仔，你们可以带回去自行处理，只是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林玉书悄悄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她还真舍不得到手的猪仔就这样飞了。 “没问题，您说。” “小同志你是怎么确定小猪仔能活？为什么要对着它们吹气？” 最近养猪场里状况频发，赵德邦天天吃住都在厂里，依旧控制不住每天都有死猪出现，一个大老粗硬是把头发都愁白了。 林玉书的出现，无疑给他带来了希望。 “我观察过它们的眼球还没涣散，身体冰凉但腋下还能摸到一丝温热，也没完全僵硬，所以判断这是失温导致的暂时昏迷。” 说完，林玉书将旧棉袄掀开一个口子。 露出里面两只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猪仔，似乎是不满突然出现的冷风，小声的哼唧着。 如此鲜活的模样，跟刚才郑春花扔出来时，完全大相径庭。 赵德邦赶紧掏出本子记上，“那依小同志看，应该怎样解决这种问题，避免日后再发生。” “给猪取暖啊。” 林玉书指着养猪场外围漏风的地方，“漏风的地方要补好，最好烧几个煤炉子放圈舍里。” 郑春花一直没走，就躲在门后偷听。 一听这话就炸了！ “现在煤炭这么紧张，人都不够用，怎么能给猪用，林玉书，你不懂别在这里装懂。” 林玉书冷笑，“那我问你，圈舍里是否有猪经常发抖，睡觉都要挤成一团？” “是。” 郑春花下意识回答完，又觉得别扭。 “这不是很正常吗，你管这么多做什么？” “猪和人一样，皮毛薄，也怕冷，尤其是这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仔，自身还不能调节温度，岛上开春晚回暖也迟，只有通过人工手段干预，保持恒温猪才能少生病。” 郑春花还想反驳，但也找不到理由。 顶着赵德邦颇具威慑力的眼神，只得灰溜溜的回去了。 赵德邦越听越觉得林玉书说的有道理，他们一帮大老粗，之前都是抗抢上战场的，搞生产是真不行。 “小同志叫什么名字，刚才没来得及过问，看你们的样子，都是军属吧？” “我叫林玉书，这位是王淑芬，也是肖政委的爱人。” 王淑芬见对方并没有追究的样子，大胆发问，“赵场长，问题我们也回答了，您不会也要反悔吧？” 﨔 第17章：白捡两只小猪仔 赵德邦爽朗一笑，“自然不会，我赵德邦再怎么说也是当过兵的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啥就是啥，不能给咱当兵的丢人。” 林玉书这才了解到，朝阳农场隶属于农垦部门，也就是后世的农业农村部。 在农场工作的人很多都是部队转业、退役过来的，来自天南海北，扎根祖国的角落，开垦荒地，解决粮食问题。 借着闲聊的功夫，赵德邦问起了林玉书。 “小林同志是什么学历？以前学过养殖这方面吗？” “高中学历，我爷爷以前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懂一些这方面的知识，耳濡目染来的。” 林玉书不好将自己前世经历的事说出来，只得套用原主的记忆，推到已逝的霍爷爷身上。 这个时代的赤脚医生不光可以医治人，有时候连家畜动物也看，覆盖面很广。 赵德邦得知后若有所思。 他们农场还缺个技术员，向上面申请了好几月一直迟迟没有人过来。 “小林同志，很感谢你刚才的分享，你的建议我们农场一定会采纳，保暖措施下一步就搞上，这是我们农场的一点心意，你放心收下，不会违反纪律的。” 赵德邦做主送了林玉书一张猪肉券，拿着这个可以上供销社优先购买猪肉。 林玉书低头一看，竟然有四十斤？ “您这……也太客气了吧。” 想起猪肉的滋味，林玉书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这些天开荒累得她天天都想吃肉，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王淑芬在一旁看得与有荣焉，手里突然多了一张猪肉券。 “场长，你没搞错吧，我也有？” 赵德邦解释，“一点心意，别客气，我们农场有指标，下周一应该还有一批猪肉供应，欢迎你们日后再来农场指导工作。” 王淑芬和林玉书拖了猪粪走出农场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是晕乎乎的。 拉个猪粪而已，人家还白送她们猪肉？ “玉书，你掐我一把，我看下是不是在做梦。” 林玉书内心也觉得很激动，怀里有猪仔，兜里还有猪肉券，想想以后的日子不要太快乐。 当即手下也没留情。 “嗷！” 王淑芬嚎叫一声，又哭又笑，“是真的，回去我可得跟老肖好好说道说道，今天的猪肉券可是我们家小玉书凭本事挣的。” 两人心情不错，拉着猪粪都觉得干劲十足。 刚拉回来的猪粪还不能马上用，怕烧苗，堆在荒地边缘让它发酵着。 到如今，荒地基本已经开垦完毕。 目测大概有一亩半的样子，从中间开了条路划分成两块，左边归王淑芬，右边归林玉书，虽然不多，但她俩这些天已经是拼尽全力了。 晒了几天的杂草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王淑芬将其点燃，“妹子，你先回去吧，我守着点，等这堆杂草烧完我再回去。” 岛上草木众多，一旦引发火灾可不是小事。 “也好，淑芬姐，明早我去找你，咱们赶海去。” 林玉书也没跟王淑芬客气，她怀里还揣着两只小猪仔，或许是感觉到回暖了些，这会儿正奋力往她肚子上拱。 好不容易回了家，林玉书发现院子里正有人外里运砖头和水泥。 带头的年轻战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国字脸上满是刚毅，“嫂子，我们是一团的兵，霍团长之前交代，让我们帮忙把砖头和水泥运过来。” 林玉书面上一喜。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她还正愁猪仔带回来没有地方养呢。 “真是麻烦你们了。” 林玉书赶紧开门进屋，把猪仔放进背篓里，用搪瓷盆盖住。 炉子上的热水正开着，林玉书翻出上次去海城买的麦乳精，给外面的战士们一人冲了一碗。 “辛苦你们了，过来喝点水吧。” 几个小战士刚忙活完，正口渴着，也没注意，喝到嘴里突然惊呼。 “甜甜的……这是麦乳精的味道？” “妈妈，我也是出息了，在部队喝上麦乳精了。” 也有小战士感动道，“嫂子，您也太客气了，以后你们家还有啥活儿尽管叫我们。” “就是，我们什么活都能干，有口吃的就行。” 几个战士插科打诨，走的时候还冲着林玉书挥挥手呢。 隔壁邻居听到动静拉开门偷听，听到林玉书拿麦乳精招呼战士们，嘴里直呼她铺张浪费。 林玉书直接关门进屋。 住进来这么多天了，隔壁邻居虽然没有当面接触过，但每次她做饭隔壁都会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时间久了她也懒得搭理。 关起门来，各过各的。 她先给自己冲了碗麦乳精喝，香香甜甜，也难怪这会儿大家都拿麦乳精当补品喝。 这些天忙着开荒，懒得做饭的时候林玉书直接冲一碗麦乳精喝，香甜还管饱。 “哼哼~” 背篓里的小猪仔闻到香味，发出不满的哼唧声。 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猪仔浑身粉粉嫩嫩的，带着短短的绒毛，瞧着不算胖乎，但手感肉肉的。 林玉书找了个勺子，给两个小家伙尝了点。 小猪仔尝到味道，吧唧着嘴向上拱鼻子，边吃边哼唧，小尾巴一甩一甩的，样子很是可爱。 她索性弄了个盆子，放在地上，小猪仔闻到味道哼唧着过去，啪嗒啪嗒的吃起来。 看着它们吃得很香的样子，林玉书也更安心了些，能吃就不愁养不活。 她用砖头在外屋靠近火灶的位置简单围了个圈，找了点干草做窝，以后这里就是小猪仔暂时的家。 刚开春外面还太冷，猪仔不易存活，等它们再大一些，就把后院收拾出来搭个猪圈。 临睡前，林玉书还将种子翻出来，用温水给泡上。 等过几天发芽了，就可以播种。 天刚亮，林玉书就挎着篮子出门了。 临走前还特地看了一眼两只小猪仔，它俩互相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 王淑芬也早早出门了，后面还跟着俩打着哈欠的小萝卜头。 “事先说好啊，去赶海一定要跟在大人身后，不许捣乱，不许乱跑，不许去深海的地方。” 大妮和狗蛋两人把头点得一晃一晃的，赶海的快乐战胜了瞌睡，拎着篮子跑在前面。 “妈，你就放心吧。” “我俩能干着呢，上次是去晚了，今天一定能收获满满。” 﨔 第18章：赶海 天微亮。 晨曦带着还来不及撤离的月亮出现在天际。 海滩上，多了许多忙碌的身影。 都在趁着退潮，弯腰拾掇着。 渔民们除了深海捕鱼打捞以外，也会种地和赶海，来赶海的基本都是妇女、老人和小孩。 大妮和狗蛋到了海滩，就像鱼入大海，几个呼吸的功夫就窜得老远。 “注意点，别跑太远。” 王淑芳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埋头也加入了赶海大军。 林玉书观察到，大家主要捡的都是海浪带上的各种海鱼。 就像国营饭店那个大姨说的那样，虾蟹类的，大家都不太乐意要。 这可便宜了林玉书，拎着篮子两眼放光。 漂亮的月亮贝，捡！ 正在逃跑的梭子蟹，捡！ 藏在礁石后头的巴掌大生蚝，捡！ 林玉书越捡越兴奋，很快篮子里就装了不少外壳坚硬的海货。 旁边的大姨忍不住传授经验，“你这闺女第一次赶海吧？你捡这些看着多，实际上去掉壳没二两肉，我们当地人都不乐意捡。” 林玉书谢过大姨的好心提点，“没事儿，我们老家内陆的，没见过，就想尝尝这个是啥味儿。” 大姨不理解，但尊重，还给她指了个方向。 “那你跟着老礁头去吧，那边多，他也好吃这口。” 老礁头是渔村大伙儿给他起的外号，别人都捡脂肪丰富的海鱼，他唯独钟爱礁石上的生蚝、贝壳一类。 加上他不爱说话，脾气也古怪。 时间长了，大伙儿也就不记得他原本的名字了。 林玉书过去的时候，老礁头正在礁石后头摸索着，尽管头发花白，但眼神犀利，下手快很准，一模一个准。 手里立马多了一只海胆，三两下就拆掉外壳，吃进肚中，主打一个新鲜。 林玉书晃了晃手里的篮子 “老礁叔，您知道这一片这种海货哪里最多吗？” 对方看了她几眼，就在林玉书打算放弃时，终于开了口。 “跟我来。” 老礁头的声音粗矿，像是被刺喇过的嗓子，难怪旁人都说他平常不爱说话。 说完率先往前走，林玉书只得跟上。 随着两人越走越偏，林玉书也变得警惕起来，左右张望着，打算要是时机不对就赶紧开溜。 老礁头终于停下，留下一个布袋。 “你这个装不下，借你。” 林玉书注意到，前方有块巨大的礁石，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生蚝，个头都不小，每个都比她手掌大。 她回头正想谢谢老礁头，刚才差点误会人家，要不是他，等自己发现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老礁头早已离去，只看一个略显佝偻的背影。 林玉书只好作罢，埋头苦干。 生蚝们，她来了！ 这块礁石面积很大，上面的生蚝也多，一层叠着一层，林玉书沉浸于生蚝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等王淑芳带着娃找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挖了满满一布袋，篮子都装不下了。 “妹子，你咋捡了这么多，这玩意儿能吃吗？” 王淑芬比较谨慎，她捡的都是渔民们捡的比较多的海货，几条鲳鱼，还有两条八爪鱼。 看着林玉书装得满满的布袋子，泛起了嘀咕。 林玉书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累并快乐着，“能吃，而且还很好吃，等我做好了你们尝尝。” “那感情好。” 王淑芬帮着林玉书抬布口袋里的生蚝，两人的篮子由两个小家伙帮忙拎着，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长长的海带。 东山岛这片每天都有海带随海浪飘上来，当地人都吃腻了。 两大两小回到家属院的时候，不出意料又被围观了。 “还以为是啥新鲜玩意儿，这海带到处都是，还有这些壳，也没肉啊。” “我说肖政委家的，你咋一天天的不消停，尽跟着孩子们瞎搞。” “小林同志年轻不懂事，你也不知道帮忙劝着点，这搞得一身鱼腥味，咱们军属又不是吃不上饭了。” 这些话听得太多，别说林玉书，就连王淑芬都懒得解释。 “让让，好狗不挡道！” 帮着林玉书把生蚝扛回家后，大妮和狗蛋围着两只小猪仔看了半天，在王淑芬一手揪一只耳朵的暴怒下，这才决定回去。 “猪大猪二，你们等着，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猪大猪二是他们给两只小猪仔起的名字，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一见如故，依依不舍。 “行了行了，赶紧回家，给你们做鱼吃。” 王淑芬不耐烦地挥挥手，成功转移话题，两个小家伙一听有吃的，两眼放光的跑回家去了。 林玉书先给自己冲了杯麦乳精喝下。 又喂了两只早就哼哼唧唧的小猪仔，这才开始蹲下来处理生蚝。 这次挖的生蚝确实很多，林玉书决定大部分都用来熬成蚝油，再剁点大蒜炒成酱，剩下的做成蒜蓉烤生蚝。 想想就美滋滋~ 当下人们吃海鲜都习惯水煮，不仅能保留海鲜的原汁原味，最主要的是省油。 看到林玉书扛回来的一大口袋生蚝，没人觉得羡慕，背地里都嘲讽她浪费柴火，就连隔壁素来爱占便宜的张云霞，听到后也消停了。 “要是那些硬壳子下面的东西真好吃，还轮得着她？” 张云霞啐了一口唾沫。 掰开水煮蛋，喂给怀里的小男孩吃一口，自己再吃一口，旁边两个小女孩饿得眼巴巴的瞧着。 “看什么看，咱们家的鸡蛋只能给金柱吃，你们两个赔钱货赶紧去喂鸡，你爸每个月就给那么点粮食，都让你们吃了，金柱吃啥？” 周大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她已经习惯了，一脸麻木的拉走旁边的周二丫。 周二丫还有些不舍，就是吃不到嘴里，看看也行啊，可瞧着一脸冷漠的亲妈，只得认命般背上背篓。 “站住，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张云霞耸了耸鼻子，“还怪香的？” 她怀里的周金柱也跟着动了动鼻子，指着隔壁，吐字清晰，“吃！” 林玉书将最后一点蒜蓉酱倒进瓶子里密封装好，蒜蓉酱里面她放了足够量的油和大蒜，光是这个酱别说蘸馒头，就是蘸鞋垫儿都好吃。 更别说将它舀在生蚝上，烤得滋啦冒油，空气里都飘着香味儿。 她刚尝了没两口，院子外就传来敲门声。 “来了。” 林玉书还以为是王淑芬去而复返，快速夹了几个烤好的生蚝过去开门。 门外却只有两个脏兮兮的小女孩。 周大丫拉着妹妹，盯着她盘子里的烤生蚝眼巴巴的瞧着，“婶婶，我们是隔壁的，闻到你们家味道很香，能不能给我们两个尝尝？” 﨔 第19章：供销社 林玉书最后还是一人给了两个烤生蚝。 不为别的，只是对着那样清澈可怜的眼神实在看不下去。 两个小女孩身上还穿着单薄的旧衣，补丁叠着补丁，脚趾头都从布鞋里挤出来了，跟她当初刚上岛时的狼狈样子有得一拼。 烤生蚝的味道太过霸道，周大丫和周二丫拿到手里，狼吞虎咽的吃下一个，这才想起来道谢。 “谢谢小婶婶，有什么需要我们干活的，你也可以叫我们。” 林玉书没应下，她家里的活也不多，自己干就行了。 “不用了，快回去吧。” 等人走了，她夹了一盘子烤好的生蚝去了王淑芬家。 王淑芬这会儿也在做饭，锅里热气腾腾的。 “老早就闻到了，你这烤生蚝的味道太霸道了，这下大半个家属院的人只怕都晓得，生蚝这东西好吃了。” 王淑芬拿起一个尝尝，眼睛亮的直点头。 “你这又是油，又是大蒜、辣椒的，难怪这么好吃。” 一般人家可舍不得放这么多料。 大妮和狗蛋两个小萝卜吃得满嘴流油，嗷嗷直叫，“还要还要，还是小婶婶做的好吃。” 中午王淑芬也蒸了条海鱼，滴了两滴醋，尝着一股子海腥味。 大家都吃不下，这才重新烧锅做饭。 看着他俩，林玉书想起了隔壁的两个小女孩，“淑芬姐，你知道我们家隔壁那户是什么情况吗？” 住进家属院这么久，林玉书只听到过声音，从未见过真人。 提到这个，王淑芬顿时觉得连烤生蚝都不香了。 “她来找你了？” 林玉书摇头。 “是他们家孩子，两个小女孩，穿的挺薄，看着怪可怜的。” 王淑芬急的猛拍一下巴掌，骂骂咧咧道，“可怜什么，你可别心软，都是那两口子自己作的。” 也是从王淑芬口中，林玉书这才了解到，她家隔壁住的，是一团政治部主任周卫华家。 他媳妇儿张云霞同样也是农村来的，在家好吃懒做，经常指使两个女儿干活，自己带着小儿子吃香喝辣。 家属院很多人都看不下去，不过这到底是人家自家事儿，也不好评判。 直到后面，她指使自家两个女儿偷了别家一整盘梅菜扣肉，对方气不过追上门打了一架，这才消停了不敢出门。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家属院不少人都知道，也就林玉书这种后头来的不清楚情况。 王淑芳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说，当时带头打人的，就是乔红玉。” 林玉书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乔红玉的事儿。 不过后面仔细想想，乔红玉素来爱显摆，她们都是同一批上岛的军属，对上也不奇怪。 “总之，张云霞要是敢上门找你，你甭搭理她，跟这种人没什么好相处的。” “成，我知道了。” 从王淑芬家里出来，林玉书怀里多了一碗蒸野菜，晚饭也不用做了。 到了家门口，不出意料的又看到了周大丫牵着周二丫。 烤生蚝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带回家后张云霞和金柱一口就吃了，还骂她们不该偷吃，又把她们赶出来要吃的。 林玉书这次可没有心软。 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偷小摸可不是什么小事，她没心思去教育别人家小孩，也不想跟对方有太多来往。 径直回去，关上院门。 到家后，她就忙着搅拌水泥。 她准备先砌一个水池子，位置就在水龙头下方，一面靠墙，三面用砖砌起来。 砌到差不多合适的高度后，再搭一块石板，继续往上砌。 石板是她开荒的时候发现的，方方正正的一块，用来砌水池子非常合适。 等砌完后，林玉书围着水池子转悠了一圈，成就感满满！ 搅拌好的水泥还剩了点，林玉书想了想，拎着水泥和砖头进了屋，忙活好一阵才出来。 锅里熬的蚝油水分也干得也差不多了，林玉书改成小火，一直忙到大晚上。 隔壁的骂声自从周大丫和周二丫回去后就没有停下来后。 一开始只是骂两个孩子，后面闻到蚝油的味道又开始骂骂咧咧。 “霍团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娶的败家娘们，天天就在家鼓捣吃的。” “哎哟，这啥味儿啊，柴火烧了老半天还没结束，有多少家底败不完。” 林玉书充耳不闻。 对待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搭理。 她将最后一滴蚝油装进瓶子里，一大锅生蚝肉最后熬出来不到二两蚝油。 但也是真的鲜，她滴了几滴在蒸野菜上，寡淡无味的蒸野菜立马有了鲜味。 火灶旁的两只小猪仔拱着蒸野菜，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林玉书看着它们，微微一笑。 肚里有食，兜里有钱，家里还有两只小猪仔陪着她，最主要的是，老公还不在家，这日子想想不要太美～ 就是不知道，霍世勋什么时候能回来？ ———— 到了周一这天。 林玉书骑上自行车，搭着王淑芬朝着供销社出发。 今天她们要去办件大事，买肉！ “妹子，票据都带上了吗？” 王淑芬不放心的询问，想到今天要去买肉，昨晚上她都没睡好，就怕起晚了。 “带了。” 林玉书拍拍布包，自信满满，“我连上次剪的头发都带上了，等买完肉咱们去收购站看看。” “成，还得去看看有没有鸡苗。” 供销社离家属院大概要一个小时的路程，都是毛坯路，坑坑洼洼的，哪怕骑着自行车也快不到哪里去。 等到了供销社才发现，猪肉档口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大部分都是军属，有不少瞧着都脸熟，这会儿正伸长了脖子往前张望。 “这么多人，轮到咱们得什么时候？” 王淑芳将自己带的编织网兜放下占位置，自己跑去前方打探消息，没过多久就一脸喜色的跑回来。 “咱们今天过来算是捞着了，守档口的是三团二营长的爱人祁连芳，听她说今天农场送来了三头猪，保证让大家都能买得着。” 林玉书也更放心了些，她本来还担心自己买完其他人买不到肉会抱怨呢。 排了好一阵，总算轮到林玉书了。 案板上，一块块猪肉码放得整整齐齐。 林玉书仔细扫过一遍，颜色鲜红，肉质紧实，没有注水肉。 果断掏出猪肉券，豪迈道：“给我来四十斤，要肥的。” 﨔 第20章 熬猪油 四十斤猪肉！ 别说对面核对猪肉券的祁连芳，就是她身后排队的其他军属也跟着吓了一跳。 不为别的，猪肉份额不容易弄到。 平常人家买个一斤肉就当是过年了，林玉书一出手就是四十斤！ “买这么多，你们家日子不过了？”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你就不怕你家霍团长回来骂你？” “小林同志，你还年轻，要走正道，不要为了几斤猪肉就做出对不起自己的良心的事儿。” 旁边人忍不住传来说教的声音，林玉书越听越离谱。 没好气道，“这猪肉是我凭本事挣得，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 王淑芬站在她身后，叉腰怒怼。 “一群大老娘们没事瞎哔哔什么，什么都不懂就跟着瞎掺和。 我家妹子的手里的猪肉券可是帮了养殖场的大忙，人家场长亲自送的，我这里还有两斤，祁同志，麻烦你一并验了，我也要肥的。” 王淑芬递出了同样的猪肉券，上面还盖着农场的公章。 周围人还是不愿意相信。 “人家场长怎么可能搭理你们，还给送猪肉券，你就吹吧！” “农场那么多人，哪需要你们帮忙？” “就是，撒谎也不撒个像样点的。” 王淑芬还想跟这些人争辩，证明自己没说谎，林玉书拉了拉她。 “跟不愿意相信你的人，解释一万遍也没有用。” 好在祁连芳很快就验证完了。 “两位同志的猪肉券都是真的，属于农场特供，我马上就安排师傅给你们割肉，不过林同志要的四十斤肥肉没有这么多，换成其他部位可以吗？” 猪肉都是一头卖完了才会拉下一头过来，防止有些人挑肥拣瘦。 案板上这会儿只剩下半扇猪肉，全要肥肉肯定没有那么多。 林玉书大致扫了一眼，“可以，换一只猪蹄两扇排骨吧。” 猪蹄用来红烧，排骨炖海带汤，都很美味儿。 割肉师傅的动作很快，刀子在他手中丝滑如水，很快就分割完毕。 三十多斤肥肉和猪蹄、排骨，将林玉书带来的背篓塞了个满满当当，背在背上很有份量。 王淑芬手里也拎着两斤肥肉，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 刚才还在说话的那些人彻底哑火了，眼里浓浓的羡慕。 四十斤猪肉啊！ 她们很多人家里一年都吃不了这么多。 王淑芬现在心情超级好！ 拎着两斤肥肉招摇过市的炫耀，“刚才是谁说不相信的，瞧瞧，实打实的新鲜猪肉嘞！” “谁让我家妹子有本事，养殖场都要扔掉的死猪，硬是让她给就活了，还给养殖场提了建议，人家场长作为感谢亲自送的。” 周围人听得半信半疑，还想打听什么，王淑芬和林玉书已经离去。 她俩先去了收购站卖掉头发，林玉书的头发稍微重些，得了一块二毛钱。 大妮的头发轻，换了六毛。 这个价格看着低，但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只是收购站依旧没有鸡苗，林玉书最后还买了些土豆、白菜等耐储存的蔬菜。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自行车上绑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林玉书只能推着车走。 “淑芬姐，你把东西放自行车上，能轻松些。” “不用，我这些都是杂物，这个轻。” 王淑芬买的也都是些吃的用的，还给家里两个娃买了槽子糕。 不出所料，一听说有吃的，大妮和狗蛋两个小的跳得比过年还开心。 林玉书也终于把一自行车的东西搬回了家，油盐酱醋、蔬菜这种东西先整理出来，橱柜还没打好，只能暂时堆在地上。 两只小猪仔也到饭点了，前蹄扒拉着墙面哼唧。 林玉书先喂了他们，才开始生火熬猪油。 这么多肥肉，光是切成片都花了她一个多小时，等熬出油后，那浓郁的猪油香味更是令人陶醉。 林玉书没忍住捞了一块猪油渣，咬在嘴里滋啦冒油，那滋味别提多享受了。 想想曾经她还为了减肥不爱吃肥肉，到了这个时代后，长期缺乏油水，跟大家一样就爱这油汪汪、肥嘟嘟的大肥肉才解馋。 三十多斤肥肉，一共熬了满满一铁锅猪油。 林玉书在陶罐里撒上一把黄豆和花椒，待猪油稍微冷却一会儿才开始舀进陶罐。 锅底剩下的那点油她也没浪费，猪油渣拿一半剁成渣，放锅里炒一炒，放点葱，加点自制耗油调味，做成包子，蒸出来肉包子的味道香掉舌头。 至于猪蹄和排骨，暂时还吃不了那么多，抹上足够多的盐挂上风干，变成咸肉慢慢吃。 林玉书从回家就开始忙活，一直忙到傍晚。 这期间隔壁张云霞的骂声就没有停过，一开始她也使唤周大丫过来敲门要吃的，奈何现在林玉书根本不接招。 闻着隔壁飘过来越来越香的味道，两岁的周金柱直接躺地上打滚。 “好香，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周二丫站在旁边，舔舔嘴唇，也是很馋。 周大丫今年有十岁了，懂事不少，知道亲妈算计落空要发脾气，赶紧埋头干活去了。 张云霞骂骂咧咧了半天，最后看着地上滚得一身灰的周金柱。 “在这儿哭有什么用，人家又听不见，跟我走。” 张云霞出了门，走到林玉书家远门外头，砰砰砰的敲门。 “林玉书，我知道你在家，赶紧把门打开！” “都怪你家弄得这么香，我家金柱在家又哭又闹，谁也管不住，你必须负责。” 周金柱往地上一躺，左右打滚，哭嚎声一阵接着一阵。 配合着张云霞的叫骂声，很快就吸引来了不少家属院的围观群众们。 见是张云霞，大家都默契地没有上前阻止，毕竟谁都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林玉书在家熬猪油的味道也实在霸道，大家伙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也想看看林玉书的态度，要是能占点便宜，吃上一两块肉就再好不过。 四十斤肉呢，她一个人哪儿吃得完。 一时间，院门外热闹极了。 看热闹的议论声、张云霞的叫骂声、周金柱的哭嚎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林玉书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被气笑了。 合着她家孩子馋，全怪她做饭太香？ 林玉书将装猪油的陶罐仔细放好，把房门锁上，这才走到院子里。 院门外。 张云霞见旁人没有阻止的意思，胆子更大，直接开始推门。 “林玉书，你别想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再不出来我可就要闯进去了。” 突然。 哗啦一阵水声。 一盆带着血迹的冷水从张云霞头顶泼下来，林玉书站在院墙上，冷笑连连。 “叫唤什么，不是要吃肉吗，都是邻居，请你喝点洗肉水，别客气。” 﨔 第21章：你不小气倒是给啊 洗过猪肉的冷水还沾着点点油花，泼在身上将衣服打湿，又冷又腥臭。 饶是张云霞也受不了，“林玉书，你、你也太小气了，连给孩子吃口肉都舍不得，还拿水泼人。” 林玉书搬了个凳子站在院墙内，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对方。 张云霞三十来岁，跟周大丫瞧着有几分相似，不过脸型更为刻薄，尤其是说话的时候，声音尖锐刺耳。 “你不小气，你倒是给孩子吃肉啊。” 林玉书啧啧两声，“你们家周主任一个月工资也不少吧，怎么穷到这种地步，孩子想吃块肉都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找周主任说说，这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忙工作。” 提到自家男人，张云霞下意识地的颤栗了下。 快速转移话题，“不用了，我这是……一时忙不过来，没时间上供销社买肉，都是邻居，你家买了那么多肉，给孩子吃一块又怎么了？” 林玉书无语。 对方这脸皮是真够厚的，说什么只吃一块，真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只怕天天找上门。 “没有，别说一块肉，就是一点肉沫星子都没有。” 林玉书远远的瞧着在地上打滚的周金柱，还有一旁站着怯生生但眼眸明亮的周二丫。 “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是怎么当妈的，孩子馋肉也不知道想办法，反而跑到别人家来要，真当我林玉书好欺负？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想打些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下次泼下来的就不是冷水了！” 许是林玉书语气太凶，周金柱被吓得哇哇大哭。 张云霞也软了态度，蹲下来搂着孩子嚎啕大哭，边哭边捶打自己。 “金柱啊，是妈没用，连口肉都给你要不到，谁让咱们没有人家狠心，是妈对不起你。” 这又哭又闹的，反倒衬托得张云霞可怜。 围观的人群里，忍不住有人开口帮忙说话。 “都是当妈的，人家也怪不容易的。” “吃块肉而已，再怎么说，也不能拿水泼人家，这个林玉书也太没道德了。” 王淑芬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话，忍不住回怼。 “郑大娘，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你家不缺肉，你倒是给人家啊，省得人家娘俩坐在这里哭。” 郑大娘一噎。 小声嘟囔，“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操什么心。” 林玉书站得高望的远，早就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闻言高声喊道，“郑大娘，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家闺女。 要不是郑春花违反规则将农场的死猪仔扔出来，我也没机会当着场长的面把猪救活，更没有这四十斤猪肉，反正你们家肉多，不如让他们母子上你们家吃去？” 林玉书这一嗓子，简单明了的把猪肉来源解释了一通，还来了个祸水东引。 郑大娘听完非但没觉得高兴，反而怄得慌。 难怪这些日子郑春花都没往家里带死猪肉回来，感情是遇上林玉书，被场长抓包了。 张云霞倒是眼前一亮。 郑春花当上养猪场管理员的事儿还在家属院炫耀过，好多人都知道，林玉书眼看是个不好对付的，不如自己另外再想办法？ 她冲着旁边站着的周二丫使了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拽住郑大娘衣角。 “婆婆，给口肉吃吧，我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去去去，赔钱货，我家哪儿有肉给你吃。” 郑大娘推了周二丫一把，赶紧溜之大吉。 没要到东西反而还被推了一把的周二丫跌倒在地，哇哇大哭，这下大家都纷纷开始指责起郑大娘。 林玉书趁机跳下墙头，张云霞再怎么哭闹她都没出面。 无人接招，看了半天热闹的大伙儿也都自行离去。 张云霞带着娃闹了一通什么都没讨到，反倒肚子空空，带着一肚子气回去。 一场闹剧就此落下帷幕。 林玉书今晚倒是吃饱喝足早早就睡下，家属院不少家庭都还亮着灯，讨论得最多的，还是林玉书这四十斤猪肉的事儿。 郑大娘回家后，就把郑春花叫到自己房间里。 “那猪肉券，真是你们场长给她的？” 郑春花不耐烦地点头，“妈，你问这个干嘛，我还忙着呢。” 郑大娘拧着眉很是不满，“你们场长真是没眼光，我闺女体格好，长这么俊，他凭什么给那个小妮子猪肉券，不给你。” 郑春花扭扭捏捏的，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郑大娘发现了异常，“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 郑春花见被发现，索性摊开说了。 “都怪你，非要我偷偷去弄什么猪仔出来，直接被场长发现，林玉书那小贱人又把还没死透的猪仔救活了。” “现在场长让我写一千字检讨，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我连一千个字都认不完，写不出检讨就要把我赶出养殖场了。” 虽然养猪场每天都跟猪打交道，味道重。 但是员工福利好啊，死猪肉他们有优先处理权，农场还会给发猪肉券，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活计。 郑大娘心虚了一瞬。 自从郑春花在养猪场工作后，她找的关系，想给自己赚点外快，谁能想到会被抓包。 “怕什么，还有你哥在，让你哥帮忙写。” 同一时间，江团长家里也正在讨论这事儿。 江友福嚼着花生米，喝了一口小酒。 “真没想到，霍世勋那小子老家来的媳妇儿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今天碰上赵德邦了，人家还跟我打听呢，说是想考虑把林玉书介绍去农场工作。” 乔红玉端着一盘菜出来，赶紧瞪了他一眼，自己这个丈夫哪儿都好，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声点，秦医生在厨房呢。” 一转头，发现秦沐瑶就在厨房门口站着。 显然是已经把刚才那话听进去了。 乔红玉尴尬找补，“沐瑶，你可别听你姐夫胡说，那林玉书乡下地方来的，不过是运气好，碰巧遇上猪还没死透才会被她救活，算不得什么真本事。” 秦沐瑶脸色阴沉。 她还没找林玉书算账，她倒好，先在家属院出尽了风头。 不过很快，她就收敛起自己的神色。 骄傲道，“别的不敢说，医术这方面是我的看家本事，这岛上还没有谁能比得过我去。” 乔红玉赶忙跟着附和，笑得一脸认同。 秦沐瑶可是岛上的军医，姨夫又是军长，跟岛上那些农村妇女可不同。 “就是，听说养殖场的苟书记都提了好几次意见，就想把沐瑶调过去帮忙，也不看看我们沐瑶这么忙，哪儿有时间兼顾农场的活儿。” 听到这话，秦沐瑶很是受用。 “其实在哪儿都是为了人民服务，只是岛上就我一个正经医生，我也是实在抽不出空。” 乔红玉一愣。 岛上看得起病的人并不多，医生也不止一个。 想起自己好多次去找她，秦沐瑶都闲得无聊。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赶忙热络道，“理解理解，尝尝我做的红烧肉，今天特地排队买的上好五花肉。” 秦沐瑶矜持地尝了一块。 感受着红烧肉在味蕾中弥漫的滋味，心头那股火气才稍稍平静了些。 﨔 第22章：冤大头 下过一场雨后，林玉书和王淑芬两人开始了播种大业。 王淑芬在前面挖坑，林玉书在后面丢肥料和种子，等王淑芬挖完坑再掉头去回填。 “妹子，你这是撒的什么，没见过啊。” 她们先种的是林玉书这半边地，挖好的坑里，除了种子外，就是草木灰、干的猪粪和一把白色的粉末。 “是生蚝壳燃烧过后，砸碎的灰，它的成分跟石灰差不多，撒在土地上有消毒杀菌、改良土壤的作用。” 林玉书边撒边解释，可惜生蚝壳不多，烧出来的只够撒一小片地。 “除了生蚝的壳，还有其他贝壳类的也有同样作用，海滩上那些死鱼烂虾也可以捡起来凑一起堆肥，就是味道比较重。” 像是月季这类的植物，尤其喜欢生物肥。 王淑芬感叹，“都是庄稼汉，有文化的就是不一样，还得是我妹子厉害，知道这么多。” “这都是书上学的，淑芬姐你要是感兴趣，以后我再跟你分享。” 王淑芬挥舞着锄头回应，“包有兴趣的。” “今儿回去我就让家里那小兔崽子上海滩捡臭鱼烂虾去，整天都想往外疯跑，不如给老娘干活。” “等忙完了播种，咱们也去捡。” 后面林玉书也赶过海，不过没有上回那么好的运气，能遇到一大堆生蚝，基本上都是捡点海带、偶尔有小鱼啥的带回来，改善下伙食。 两人开荒出来的地是从中间分开，各自都有一部分土地靠近河边，很湿，不好播种。 那半截土地林玉书索性先放着，等再晾干一些，用来种红薯。 排水沟里常年都有积水，就用来种水稻，田垄上的再用来种玉米、土豆、高粱、各种瓜豆，家里的院子就留着种点蔬菜、葱姜蒜等常备小菜。 至于油菜，在荒地最边缘的地方，一排排的撒，等长出来就能围着土地开出一圈金黄色的花。 林玉书在地里干得热火朝天，殊不知她家早就被人盯上了。 张云霞站在院门外，透过缝隙努力的往里面张望着。 她一大早就看到林玉书出门了，特别避开家属院人多的时候过来，看看能不能捡点漏，占点便宜啥的。 可惜林玉书家里大门紧锁，她也没胆子翻墙进屋。 “你是张云霞吧？” 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本就做贼心虚的张云霞吓得跳起来。 发现对方是一个眼生的女人时，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勉强给自己找回场子，“你干什么啊你，我可不认识你，别想跟我套近乎。” 秦沐瑶不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知道你，你跟林玉书是邻居，昨天还因为她不给你儿子吃肉而大吵了一架。” 张云霞倒也不意外，昨天的事儿家属院就没人不知道的。 她仔细打量起秦沐瑶来，对方穿着女士军装，脚踩小皮鞋，那姿态瞧着比乔红玉还高傲，估摸着是个有钱的。 立即换了副谄媚的笑容，“是我，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先说好，违反乱纪的事我可不敢干。” 她张云霞就爱占点小便宜，至于干别的事她可没那个胆量。 要不然也不会因为被乔红玉带头打了一顿后，就不太敢出门了，自然也对秦沐瑶不熟悉。 秦沐瑶嫌弃的冷声嗤笑。 “放心，就你这样的，还轮不到你干别的，你只需要利用你邻居的身份，给我好好监视起林玉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向我汇报。” 昨晚回去后，她想了很久。 虽然她找姨夫帮忙提前了任务时间，把霍世勋调出去，但终归不是长久的办法。 眼看霍世勋就要回来了，她安排去霍世勋老家核实林玉书身份的人还没消息传回来，秦沐瑶必须随时掌握林玉书的动静。 她还是不相信，林玉书会是霍世勋的未婚妻。 她找的人分明告诉过她，真正的林玉书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不会有错的，要不然她也没胆子操作后面的事…… 秦沐瑶越想越投入，直到张云霞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才回神。 “喂，让我干活好说，钱必须到位，要不然免谈。” 张云霞算是看清楚了，对方恐怕跟她一样，都是林玉书的死对头，不趁这个机会敲诈一笔，更待何时？ “要多少？” 秦沐瑶也很痛快，直接翻出了钱包。 “……十块钱，一分都不能少。” 张云霞犹豫了下，直接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秦沐瑶嫌弃地嗤笑，就这么点钱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痛快地付了钱，转身离开。 “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大事小事都得留意。” 张云霞拿着新鲜出炉的一张大黑十，内心止不住的懊悔。 亏了亏了！ 早知道这个冤大头这么好骗，她该多要点的，错过了这个村，谁还知道有没有这个店。 傍晚。 林玉书拖着一身疲惫回来。 今天总算把地基本播种完毕，明天该轮到给王淑芬那边的地播种了。 虽然都是些简单的活计，但是真累啊，腰酸背痛，只想快点回家躺着休息了。 张云霞瞧准了时机跑出来，手里挎着一个篮子。 “林同志，我是来道歉的，这些都是送给你的，昨天我那也是情绪上头，我家男人回来已经教训过我了，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咱们都是邻居，以后就是好朋友了。” 林玉书看着张云霞的笑脸，总觉得格外古怪、别扭。 昨天还跟你隔墙怒骂的人，转眼就笑脸相迎，这感觉也太不真实了点。 待她看清张云霞篮子里的烂白菜、焉巴土豆后，才稍微感觉心落到了实处。 “不用了，我可不想有你这种朋友。” 林玉书直接拒绝，“你的东西，还是带回去自己吃吧。” 说完，林玉书直接进屋关门，一气呵成。 张云霞追上去，结果吃了一鼻子的灰。 “不要算了，这些菜留着我自己吃，我还舍不得给呢。” 话虽是这样说。 第二天一大早，张云霞还是准时出现在了林玉书面前。 笑得一脸谄媚，眼里冒着精光，“林同志，这么早就要出门干活啊，可真是够辛苦的，都是邻居，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玉书内心警惕，不过转瞬就改变了想法。 送上门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她故作思考了会儿，这才艰难的开口，“还真有事想麻烦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张云霞浑身一震。 赚钱的机会就在眼前。 忙拍着胸脯保证，“你说，放心大胆的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帮你。” 﨔 第23章：送上门的劳动力 林玉书也不说话，摇头叹息，拎着锄头往地里走。 张云霞感觉自己的智商突然就上线了。 多好的机会啊，一起干活能增加感情，获得信任，看看王淑芬就知道了，两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主动夺过林玉书手里的锄头开始挖坑，“林同志，你歇着，在老家的时候种地这活儿我经常干，都习惯了，你就交给我吧。” 林玉书脸蛋红红，脑袋垂下去，肩膀不停耸动。 声音也变得细弱，似乎难以开口。 “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还是那句话，都是邻居，我是真心想跟你当朋友，不用客气。” 张云霞只以为对方被她感动到了，干起活来越发卖力。 王淑芬到地里的时候，就发现张云霞在前面挥汗如雨，林玉书在后面背着小手溜溜达达，神情好不惬意。 她撞了撞林玉书肩膀，小声道，“什么情况？” 前一天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现在都在地里一起干活。 偶尔张云霞回过头来的时候，林玉书还一脸的感动，惹得张云霞越干越有劲儿。 “我也不知道，这不是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林玉书将事情跟王淑芬大致说了一遍。 王淑芬暗暗给林玉书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她妹子精！ 不过王淑芬也想不明白，按照张云霞这种又懒又馋的性子，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下地帮着干活，除非她所图的利益比这还要大。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 有人帮忙干活，何乐而不为？ 有张云霞在前面挖坑，王淑芬在中间播种和施肥，林玉书在后面回填。 不过大半天的工夫，王淑芬这半块地就已经播种完毕。 三个人干得满头大汗，但比起昨天两个人干的时候轻松不少。 “云霞嫂子，今天可真是多谢你了。” 林玉书主动开口，连称呼都变得亲近不少。 王淑芬也跟着补充，“是啊，要不然光靠我们两个人，可没这么快干完这么多活计。” 张云霞上岛这些年，还是头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客气。 虽然累的满头大汗，但心情畅快。 豪迈道，“这算啥啊，都是些简单的农活，农村出身的谁以前还没干过，玉书妹子，往后你还需要干活的话尽管叫我。” “云霞嫂子，看不出来你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昨天是我误会你了，这几个包子你带回去吃。” 林玉书主动递上用油纸包着的包子。 不管怎么说，张云霞也是实打实地卖力干活了。 张云霞早就饿了，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一看，四个白白胖胖的白面包子，纯白面，一点玉米面都没掺。 一口咬下去，猪油渣混合着葱的香味在嘴里绽放，美妙得如同烟花在心头爆炸。 张云霞吃完一个包子，心里难得升起一点小小的愧疚。 “昨天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往后不会了。” 这点愧疚，一直持续到晚上她躺在炕上，浑身肌肉酸痛得直叫唤时，才如梦初醒。 愧疚个屁！ 她是去打探情报的，结果白干大半天农活，就换了四个猪油渣包子，亏死了！ 次日一早。 林玉书在家门口没发现张云霞的身影，内心也是安定了些。 经过昨天那一遭，以张云霞长期不怎么干活、好吃懒做的性子，够她消停一阵了。 趁着天气好，今天她要去种红薯。 医务室。 秦沐瑶挂上听诊器，仔细听了一阵，这才开口。 “苟书记，您年纪大了，心脏负荷也大，最近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被叫做苟书记的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中山装，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仅剩的几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闻言叹息道，“秦医生有心了，可农场事情那么多，老贺又去了京都，就我一个人撑着，哪儿能放心休息。” 秦沐瑶放下听诊器，状似不经意的提起。 “您还是要多给下面的人机会表现，再说你们农场不是还有个赵副场长嘛？” 提到赵德邦，苟书记冷哼一声。 “别跟我提老赵那个家伙，整天就埋头蹲在养猪场里，农场那么多事全让我一个人干了。 这就算了，前两天还跟我提要求，要给养猪场的猪烧煤炉子取暖，说是什么有个年轻军嫂的提议，能减少猪生病。 真是荒唐，岛上本就物资紧缺，煤炭连人都不够用，哪儿还能考虑一群畜生！” 秦沐瑶心头一动。 总算将话题引到了自己在意的部分。 “苟书记，您别生气，赵副场长也是为了养猪场考虑，或许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受人蒙蔽了。 我虽然不懂养殖，但这就跟治病救人一个道理。 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可不能让一些外来的、毫不相干的人指手画脚，养猪场的每一头生猪，那可是都是国家的财产。” 苟书记推了推眼镜，眼睛微微一眯。 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秦医生说得很是在理，我们农场就缺你这样专业的医生，秦军医能不能考虑借调到我们养猪场工作一段时间？” 秦沐瑶露出为难的神色，垂着头掩饰眼底的厌恶。 养猪场里一股子猪粪味道，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您也瞧见了，这医务室就我一个专业医生，实在是抽不开身，岛上的军民同志们，也很需要我。” 医务室不大，除了秦沐瑶以外，也有两个医生。 不过一个是赤脚医生出身转行做的战地医生，跟着部队一起留在了岛上，一个还是刚出学校的实习生。 是以，秦沐瑶一直以自己是医务室的顶梁柱自称。 苟书记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气馁，毕竟这事提过好多次，秦沐瑶也没同意，想到她背后的后台，也只能作罢。 “秦医生为国为民，还上过战场，是个值得敬佩的巾帼英雄。” 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一番，秦沐瑶又给开了瓶药，这才将苟书记送出医务室。 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秦沐瑶勾唇微微一笑。 不枉费她以往对着苟书记好言相待，看他的态度，必然不会采纳林玉书的建议。 正准备转身回医务室，秦沐瑶却突然看见林玉书满身泥污，着急忙慌的往里跑，身旁还跟着一个国字脸的战士。 “嫂子，您慢点跑，要是让霍团长知道了非得劈了我。” 秦沐瑶想了想，调转方向，跟了上去。 﨔 第24章：渔村异常 林玉书在地里听到霍世勋受伤的消息，心脏就好像漏了一拍似的，顾不上满身泥污，着急忙慌的跑去接电话。 握住话筒的那一刻，她声音都开始发颤。 “霍世勋……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皮肉伤，养上个把月就能活蹦乱跳了，是不是小郭跟你说的，等我回来教训他，臭小子一点都不懂保密。” 小郭就是那个国字脸战士，他站在林玉书身后不远处，当下话筒声音也不够密封，听闻后苦着一张脸。 他也不想啊，谁知道嫂子这么敏锐。 他只是说霍团长会比其他人提前回来，林玉书就意识到了不对，忙追问他是不是霍世勋受伤了。 小郭啥也不敢回答，这也导致林玉书大脑自由发挥，越想越严重。 “不怪小郭，是我自己猜到的，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我买了好多肉，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听到霍世勋还有心思开玩笑，林玉书一颗心也渐渐平稳下来。 面颊微微有点泛红，刚才怎么就着急成那个样子，啥也顾不上了。 也幸亏隔着话筒，霍世勋看不见。 “最快也得一个星期，我在沪市这边买了不少好东西，等回去给你看。” 电话那头，霍世勋撑着拐杖，笑得一脸甜蜜。 他都能想象到，到时候林玉书看到那些东西的开心模样。 直到后面传来催促声，霍世勋这才匆忙道，“家里的钱你尽管花，有啥重活累活，放着等我回来干，别把自己累着。” 他想起林玉书跟王淑芬两人合伙开荒的事，算下来应该差不多也要播种了吧。 “放心吧，累不着，我等你回来。” 林玉书这些日子，每天早睡早起。 吃得好，即便干活也有劲儿，身体素质也比以前好很多。 两人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沉浸在恋爱的酸臭味中的林玉书完全没有注意到，躲在角落里偷听的秦沐瑶。 她脸上的阴狠一闪而逝。 霍世勋受伤了，马上就要回来了？ 也不知道姨夫手下那些人都是怎么办事的，出个任务都能把人搞受伤。 秦沐瑶带着一身烦躁回了医务室。 新来的实习医生见她回来连忙招呼道，“秦医生，刚才有人打电话找你，好像是个陌生号码，口音也是外地的。” “我知道了，可能是我以前的战友吧，谢谢你。” 待人离开办公室后，秦沐瑶立马警惕的关好门窗，这才重新将电话拨了回去。 刚接通，秦沐瑶就忍不住怒骂，“你怎么回事，不是说过了没事别打这个电话找我，万一要是暴露了……” 秦沐瑶斥责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对方传来的消息后，突然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真正的林玉书没有死？” 对方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给她打的电话，很是谨慎，声音也很小，但表述清晰。 直到挂断电话后，秦沐瑶也还没有回过神来。 情报有误，三年前林玉书根本就没有死在那场洪水里，反而活下来，还上岛找到了霍世勋。 那她之前做的事，包括那封伪造的退婚信，岂不是弄巧成拙？ 秦沐瑶陷入无尽的后怕和后悔中，早知道是这样，那天还在船上时，她就该把林玉书踹下去，让她彻底上不了岛。 * 又忙活了两天，林玉书终于把地里的活儿搞定。 所有种子都已经播撒完毕，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今天她和王淑芬约着一起去渔村，算下来也过去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家具做得怎么样。 到周木匠家的时候，他正忙活着给家具刷上桐油防腐。 “你们来得正好，瞧瞧这家具打得如何，没问题的话过几天我就让我儿子给你们送过去。” 王淑芬一进门就瞧见了自己定做的双开门橱柜，样式古朴，简单大气，全程没用一根钉子，连接处还打了蜡。 乐得竖起大拇指，“您这手艺，当数这份！” 林玉书订购的家具多，她一一仔细看了，越看越满意。 老手艺人就是讲究，哪怕是泡脚桶的缝隙里，也是刷上了桐油的。 最让她惊喜的是那个三开门的衣柜，中间镶嵌了半扇镜子，镜子下面雕刻的是花鸟鱼虫。 周木匠解释道，“这镜子是我儿子上废品回收站顺手带回来的，听说现在大城市的家具都流行这样打造，要是不满意，我就给你换掉。” 林玉书连连摇头。 “不用不用，就这样挺好看的。” 她痛快的付了钱，从周木匠家出来的时候，她跟王淑芬都觉得这一趟来的值。 “淑芬姐，我还想去换点鸡蛋，你是先回去，还是跟我一起？” 王淑芬也挎着篮子，她今天是有备而来。 “我陪你转转吧，我也想换点鸡蛋，实在买不到鸡苗，大不了我自己孵。” 林玉书好奇道，“没有机器设备，不用母鸡，怎么孵？” “这都是老祖宗的智慧，家里老人传下来的手艺，咱们家属院不是有火炕吗，保持温度也能孵，我在老家也试过，能成，就是孵出来的少。” 林玉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理论上说，只要保持合适的温度，受精蛋也能自己孵化。 “淑芬姐，等你孵化的时候叫我一声，我想跟你学学。” “成，这东西真不难，多看几次也就会了。” 两人聊着天，在渔村里转悠。 或许是上次她们来过之后，渔村的人都有意识的留下了鸡蛋，今天换了五十多个鸡蛋，比上次的还要多。 “快中午了，再问下前面那两家人，没有的话咱们就回去吧。” 王淑芬指着前方，转角处的两栋房子提议。 转悠了一上午，林玉书也累了。 “没问题，咱们今天换的鸡蛋够多的了，就算剔除掉受精蛋都还有不少。” 走到转角处的时候，路面窄，迎面走过来一个低垂着头的青年人，撞了她们一下。 对方走得太急。 林玉书为了护着篮子里的鸡蛋，胳膊被对方狠狠撞了一下，差点跌到地上。 王淑芬忙将她搀扶着，忍不住高声质问，“哎，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睛，撞了人连声抱歉都没有。” 对方压根不带搭理的。 林玉书刚才只觉得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撞在自己胳膊上，怪疼的。 凝眉望过去，在日光的照耀下，一道明亮的光束从眼前一晃而过，刺眼夺目。 﨔 第25章：抓特务 王淑芬见对方不搭理，脾气也上来了，还想上前理论，被林玉书拉住了。 她附在王淑芬耳边低声耳语一阵，听完后，王淑芬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后怕。 “妹子，这也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咱俩一起跟着也能有个照应。” 林玉书坚定地摇摇头。 “我一个人目标小，不容易暴露，机会难得，淑芬姐，你赶紧回去找肖政委他们报告情况。 对方手里有相机，很可能已经窃取到了我们岛上的情报，早一步抓到人，就少一分泄露的风险。” 见王淑芬还在犹豫，林玉书主动拎起篮子主动往前走。 “淑芬姐，赶紧回去吧，我的性命可就全靠你了。” 王淑芬站在原地，想要阻止又怕打草惊蛇。 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赶紧往回走，她可是军人家属，不能给自家妹子拖后腿。 林玉书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尽量保持呼吸平稳，脚步轻盈，看上去像是没事人一样远远地跟着。 从她刚才的观察来看，对方步履匆匆，身上还带着疑似相机镜头一样的东西，很可能是特务分子。 对方的反侦查意识很强，略微停顿，在经过一个巷子转角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林玉书毕竟是新手，一下子失去跟踪目标。 着急又心慌，沿着一整条巷子可能藏人的角落寻找起来。 突然，一只大手出现在她身后。 “闺女，还杵在干啥，赶紧进屋。” 前方传来一道严厉的苍老呵斥声，老礁头背着手，站在远门口，面色不善。 “说好了要过来看望老头子，大中午了还不上门。” 林玉书迅速反应过来，换上了笑容。 “老礁叔，我这不是第一次上门不认识路嘛，您也是，也不说出来寻下我，惹得我到处乱窜。” 她挎着篮子朝着老礁头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她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不是热，全是吓的。 这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从地上的影子判断，对方刚才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她还毫无察觉。 刚才那一瞬间，要不是老礁头突然叫她，她可能已经变成了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 老礁头看着林玉书走进院子，这才关上院门。 远远地瞧着对面一个角落，看似平静浑浊的眼眸里，透露出浓浓的警告。 直到坐到凳子上，林玉书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老礁叔，刚才真的是谢谢你了。” 老礁头的手指在晒干的蒲草之间来回编织着，嘴里漫不经心道，“老头子我耳朵不好，脑子也糊涂了，听不懂你在说啥。” 林玉书也不戳破，安安静静的坐着。 虽然相处不多，但她感觉老礁头应该不是个坏人，要不然刚才也不至于冒着风险救她。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安静极了。 距离她跟王淑芬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林玉书好几次站起来张望，想要出门又被老礁头叫住。 “坐着别动，外面的事，自然由外面的人解决，要实在没事就跟老头子学编草席。” 林玉书确实坐不住。 可也担心自己这个时候贸然跑出去变成活靶子，丢了性命不说，还得牵连其他人。 干脆蹲下来，抓过一把蒲草，学着老礁头的动作一点点编织。 开头比较难，等上手之后发现这玩意儿就跟织毛衣似的，都是重复机械性的动作，林玉书甚至还能分心跟老礁头聊天。 “老礁叔，您嗓子怎么回事，听起来怪怪的？”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损伤过，发出的声音低哑粗犷。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年纪轻轻的，好奇心别这么重。” 老礁头避而不答。 林玉书也不生气，余光忍不住打量周围。 老礁头的家一共只有两间屋子，外面做饭，里面一张火炕就是他的全部家当。 看得出来，家里基本也就他一个人居住，不过收拾的很是干净，就连编制草席掉落的蒲草，他都尽量捡起来统一放置。 林玉书悄悄从篮子里摸出十个鸡蛋，塞进土灶的灶坑底下。 老礁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里动作不停。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 紧接着就是尖叫声，有女人的，也有小孩的声音。 林玉书这下彻底坐不住了，刚才的平静好似过眼云烟般消散。 反观老礁头依旧稳如泰山，手指在蒲草间翻飞。 “不许去，等编完了草席，我送你回去，否则别怪我老头子翻脸不认人。” 林玉书又重新坐下来编草席，不过动作间已然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直到夜幕降临。 林玉书才重新回到家属院，她一出现，王淑芬就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妹子，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刚才听说渔村那边死了个人的时候，吓得魂都快没了。” 从王淑芬口中，林玉书这才得知真相。 原来那个特务意识到自己身份暴露，被部队战士围起来后，狗急跳墙，朝着人群中开了一枪，杀了一个过路的村民，最后被战士们乱枪打死了。 王淑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今天这事是真把她吓到了。 “幸亏你那个时候躲起来了，要不然我可怎么跟你家霍团长交代，对了，你到底藏哪儿去了，我让老肖派人找了你一圈都没发现。” “这事还得多亏了老礁叔，就是之前带我发现生蚝的那个怪老头，我在他家待了一下午。” 林玉书晃了晃手里的草席，下午两个人编制的，老礁头全给她拿过来了。 她下意识的回头寻找老礁头的身影。 只是老礁头这人素来古怪，这一会儿的工夫哪儿还能看到人影。 王淑芬跟她一样，经常赶海，倒是听说过这人的名头，几年前跟着海浪飘到海滩上的，就此在渔村扎了个根，至于来历，谁也问不出来。 “妹子你没事就好，最近这段时间可别离家属院太远。” “我会的。” 林玉书今天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 听到她回来的消息，肖爱国和陈铁山也走了过来，“林玉书同志，这边需要你过来做个调查记录。” 她和王淑芬都是头一个发现特务分子的，王淑芬的那份刚才已经做过了。 “好，我马上过来，淑芬姐，麻烦你帮我把东西带回去下，回头我上你家拿。” 林玉书将草席和装着鸡蛋的篮子一并递给王淑芬，自己跟上了肖爱国的脚步。 看着她清澈纯真的眼神，肖爱国内心涌起几分于心不忍。 “玉书啊，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们的结婚报告已经批下来了，相信霍世勋的同志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林玉书听得一头雾水，不是抓特务吗？ 跟霍世勋有什么关系？ 旁边的陈铁山瞪了他几眼，“我来说吧，老肖都把人家小姑娘搞糊涂了，是这样，下午岛上来了对母女，拿着霍世勋的照片，说自己的未婚夫就是他。” 﨔 第26章：她是未婚妻，那林玉书是谁？ 林玉书听完后浑身一颤。 对方是霍世勋未婚妻，那她林玉书是谁？ “对方叫什么名字？” 陈铁山摸摸自己的大脑袋，回忆道。 “也姓乔，好像是叫乔安娜，是乔红玉的妹妹，具体情况得待会儿问过才知道。” 岛上出现特务，他和肖爱国也是第一时间赶去渔村处理这事，到现在都没回过办公室，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林玉书本就受过惊吓的脑袋晃了晃，使劲儿回忆原著也没能想起来这是谁，毕竟现在的剧情跟原著相比早就偏离了十万八千里，早就没有参考价值了。 另一边，师长办公室。 乔安娜脚踩着旧式皮鞋，来回踱步着，神情焦急。 她好端端的未婚夫，前几天还在跟她写信联络，怎么可能就要娶别人了？ 办公室内，乔红玉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眼底的厌恶、嫌弃毫不加以掩饰。 自从她结婚后就跟娘家那边几乎没来往，基本算是断绝关系，亲爹她都不想认，更别说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而这事儿，还得从下午乔家母女上岛时说起。 信件上提到过部队的驻地番号和名字，对方也说下船后会在码头等着她。 乔安娜下船后迟迟没等着人，拿着军装照四处询问，未婚夫没找到，倒是先看到了挎着篮子跟渔民交换渔货的乔红玉。 两人对视一眼，互看生厌。 虽说她俩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妹，一个屋檐下长大。 但过去，乔红玉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乔安娜由于亲妈只是乔家的一个佣人，连上桌吃饭都没资格。 解放后，乔家受到了时代的波及。 乔红玉早早嫁给了江友福，脱离了乔家，自然也躲过了清算。 留下来的乔安娜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先是住的大别墅被统一征用改为政府办公楼，后面乔家的香烟工厂也发生了内部变革。 乔安娜原本的办公室工作干得好好的，就因为看不惯她的出身，岗位被调剂到了车间，成了一名普通的一线工人，每天累死累活，还要受到工人们的排挤。 真正压垮她的，是周围无休止境的骚扰。 从乔家别墅搬出来后，她们住在房租便宜的大杂院里。 乔安娜长相艳丽，瓜子脸，皮肤白，完美继承乔妈年轻时候的美貌。 有时候，拥有美貌又毫无寸铁之力，本身就是原罪。 她跟乔妈两个弱女子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加上不光彩的出身，有时候就算受了委屈也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下。 乔安娜想起报纸上刊登过的一则新闻，学着里面女主角的法子，在一批给部队的特供香烟里面塞了一张纸条，留下了自己的地址。 没想到不到半个月还真有人给她回信了，对方自称是个军官，也是个团长。 李大志的出现，就像黑夜里出现的一束光，照亮了乔安娜的生活。 一来二往，两人在信件中互定终生。 乔安娜也终于决定，带着亲妈一同上岛投奔未婚夫。 两姐妹站在码头上，默契的别过脸，都不想相认。 但乔妈骨子里还保留着旧时代的尊卑观念，见着乔红玉立马热络的上前打招呼。 “大小姐，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这可真是太好了。” “乱叫什么，现在是新时代了，这里没有什么大小姐，你们上岛来干什么，我可告诉你们，我早就在报纸上发表了断亲声明，我跟乔家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少来攀亲戚。” 乔红玉嫌弃的挥挥手，脸上的厌恶浓得快要滴出水来。 她拼命想掩饰、想抛弃的过去，就这么被这母女二人的出现打乱了。 乔安娜忍不住维护自家亲妈，“妈，你理她干什么，咱们上岛是来找我未婚夫的，又不是投奔她，也不知道她得意什么。” 清算开始前，她们母女两人也写了断亲书。 现在她们跟乔家同样没有关系，真论起来，她妈当年是被卖到乔家当佣人的，也是旧时代被压迫的底层群众，出身可比乔红玉干净。 乔红玉则根本不相信她这个妹妹能嫁个好男人。 长得就妖里妖气的，谁能看得上她。 瞥见乔安娜手上的照片，快速上前抢过来。 “让我看看，你们娘俩别是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这岛上可不是随便一个大头兵家属都能随军的，必须要是军官干部。” 乔妈只以为乔红玉是好心，还帮着解释。 “不会的，安娜的未婚夫说是他个团长，家属能随军，错不了的，以后你们亲姐妹都在一个岛上住着，正好也能互相照应。” 乔红玉依旧不信，直到她看到了照片上面的人。 惊讶道，“怎么会是他？” 乔安娜一把将照片抢回来，“都说了他是个团长你还不信，乔红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从小到大，你不就害怕我把你比下去吗？” 如果说刚才乔红玉还有几分震惊，现在就只剩下嘲讽和冷笑。 “两个蠢货，被人骗了都还不知道，人家霍团长未婚妻都在家属院住下了，你们现在过来还有什么用。” 乔安娜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在胡说些什么，李大志在信里说过，只有我一个未婚妻，街道办还打过电话核实过，确实未婚，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 “说你蠢还不信，被人骗到这个地步还在帮男人说话。” 两人吵了起来，一路骂骂咧咧的到了师长办公室。 看着一屋子站着的女人，陈铁山就觉得脑门子突突地疼。 手底下的兵太优秀，有时候也不什么好事。 “陈师长，肖政委，我们都等了半天了。 你们可得评评理，咱们部队居然有男人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岛上一个，外面一个，这种不正之风，必须严肃处理。” 乔红玉也看到跟在后面走进来的林玉书，环抱着胳膊冷声质问。 乔安娜再怎么没脑子，那也姓乔，打断骨头连着筋，由不得外人这么欺负。 “行了行了，事情还没个定论，你少在那里胡咧咧。” 陈铁山不耐烦的打断，跟肖爱国一起翻阅起乔安娜带过来的材料。 乔安娜在一旁解释作为补充，“我是一个月前跟他联系上的，他抽的那盒香烟里面是我在厂里做的，不小心把写有我家地址的纸条放了进去。 我俩成了笔友，后面才慢慢确定下关系的。 上个周他还给我送了个东山岛这边海滩上捡到的海螺，让我上岛来跟他结为革命伴侣。” 林玉书远远地站着。 她怎么也算半个当事人之一，听到乔安娜的解释，略微皱起眉头。 直到她看到那张照片，照片上的霍世勋穿着五八式海军军装，笑得一脸灿烂，肩膀上还放着另外一人的胳膊。 只可惜合照被从中剪断，只看得到有霍世勋的这半截。 林玉书将照片捡起来来回翻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起身打断，“乔同志，我想你们认错人了，照片上的人确实是我未婚夫，他叫霍世勋，但跟你口中的未婚夫，并不是同一个人。” 﨔 第27章：李大志 最先开口的是乔红玉。 她本就跟林玉书不对付，上次还被霍世勋数落过。 这次乔安娜的事又碰到一起，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语气相当不客气。 “林玉书，霍世勋是你未婚夫，你当然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倒是躲起来了，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大男人。” 乔安娜也很气愤。 仇恨地瞪着眼前这个‘情敌’，“你刚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可能认错人的，李大志他寄过来的就这么一张照片。” 面对乔安娜的质问，林玉书并没有生气。 她相信霍世勋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况且这也确实不是他做的事。 “乔同志，我未婚夫他从不抽烟，一个月前我刚上岛，我俩正忙着布置新家，当然这些都不足以作为证明材料。” 林玉书重新拿起那张半截军装照片，“最重要的是，我未婚夫叫做霍世勋，不叫李大志。” 她转头面向陈铁山，面上笑盈盈，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分毫不让。 “陈师长，咱们部队出现这种冒用战友照片，诓骗未婚妻的恶劣分子，希望你们能严肃处理。” 陈铁山已经查看完乔安娜带过来的介绍信等证明材料，跟肖爱国一样，脸色很臭。 除了那张军装照，所有信息都能对得上。 乔安娜信中的未婚夫确实是他们岛上的兵，名叫李大志，是一团的另外一个副团长。 前任妻子几年前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一个大男人又要当兵又要带娃的，确实不容易，个人问题也一直被耽误到现在。 但这些，都不是他拿战友照片骗娶结婚对象的理由。 陈铁山很生气，冲着门外咆哮道，“警卫员，跑步前进！ 甭管李大志现在在干什么，就算是在茅坑拉屎，也要把人给我绑过来，这小子反了天了，坑战友、骗对象，还有没有王法了。” 门外，很快就传来警卫员噔噔噔下楼的声音。 林玉书将那半截军装照片装在自己兜里，见没了自己的事，跟随肖爱国走到旁边办公室做登记去了。 乔安娜被这一切变化惊得说不出话来。 照片是假的？ 那她这些日子跟写信联络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她还能留在岛上随军吗？ 乔红玉也嚣张不起来了，谁能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 看向乔安娜的眼神中，嘲讽又带着几分怜悯。 等李大志本人现身后，乔安娜也终于读懂了乔红玉眼神中的怜悯从何而来，一直绷着的那根神经也断了。 李大志三十来岁，个头不算高。 国字脸，大平头，络腮胡，由于长期暴晒，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安娜，你可终于上岛来了，都怪我记错了渔船到码头的时间，害得你找不到我，回头你想怎么骂我都可以。” 乔安娜这一刻心如死灰。 她想象中的未婚夫，根本不是李大志这种大老粗的形象。 哪儿还能想什么以后啊，光是看到他人她都气得慌，扑到乔妈怀里嘤嘤哭泣。 砰的一声！ 陈铁山手里的搪瓷杯直接砸在了李大志头上，“李大志，你还好意思站在这儿，干出这种荒唐事儿，用战友照片诓骗结婚对象，你对得起谁？” 李大志捂着脑袋，垂着头。 眼见事迹败露，他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只是有几分后悔，早知道就不听周卫华的，害怕自己形象差会吓到女孩子，用霍世勋的照片寄过去，还搞出了这一连串误会。 “师长，这事是我办得不地道，霍世勋那边我会亲自上门解释，您该怎么罚我就怎么罚，只是能不能先让我跟安娜说几句话。” “放你特娘的狗屁！” 陈铁山也是被气到了，看他这样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看你那副样子，你还以为这是小事？你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军装吗？” 肖爱国在隔壁听到动静赶过来，刚好看到陈铁山暴跳如雷的样子。 赶忙上前劝慰，“行了老陈，你也别这么大气性，医生都说了你血压高，不能生气，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说会儿话。” 肖爱国忙叫警卫员去找降压药，好说歹说才把陈铁山劝住。 李大志知道今天自己难逃一劫。 趁着还有时间，赶紧吐露心声。 “安娜，我知道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我不该骗你，我向你道歉。 我只是害怕，自己长相不好看，又是个大老粗，会吓到你。 但你放心，我在信件里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从看到你照片的那一刻，我就认定你就是我以后的革命伴侣，不管过去多少年，我对你的这份真心都不会变。” 袖口上带着红袖章的战士已经李大志身后，一左一右架着他。 李大志说完，期待的看了一眼乔安娜。 可惜现在的乔安娜还沉浸在未婚夫换了个人的情绪中，难以接受，更别说回应他了。 肖爱国挥挥手，示意手下人赶紧把他带走。 “带下去，关到禁闭室。” 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全看乔安娜这个当事人的态度和最后处理结果了。 “乔安娜同志，这事儿确实是我们部队的疏忽，没能及时察觉，作为补偿，我们可以写一份证明材料，提供路费送你们回去。” 乔安娜闻言，跟乔妈两母女都是猛摇头。 若不是在沪市那边实在过不下去，她们也不会想着赌一把，上岛来投奔李大志。 “政委同志，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连工作都卖掉了，回去根本没法生活。” 肖政委也明白，说到底是部队的人惹的祸，这拖家带口的让人家回去也难。 “或者，岛上还有很多军人还是未婚状态，你可以选一个合眼缘的结为夫妻，这样就能留在岛上。” 乔安娜眼前一亮。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激动，“那我选刚才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只有他足够帅，配得上我。” 一旁坐着看戏的乔红玉忍不住嘲笑。 她这妹妹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霍世勋那是什么人？ 岛上多得是爱慕者，就连秦沐瑶都没能抢到手，她又有哪点能比得过人家。 乔红玉还没来得及开口嘲讽她不识趣，门外传来一道熟悉沉稳的男声。 “我不同意，我霍世勋的妻子，只能是林玉书。” 﨔 第28章：蹬鼻子上脸 霍世勋杵着拐杖，一只脚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绷带。 但身姿依旧站得格外挺拔，一丝不苟，“报告师长、政委，霍世勋已归队，特来报道。” 见是他，陈铁山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了几分笑容。 “你小子，身上带着伤还嘚瑟什么。 你的事我可都听说了，抓特务、斗歹徒，还阻止了一场燃油爆炸，为保护沪市人民群众做出了贡献，又立功了。 就是这马上就要成家的人，出任务的同时，也得注意身体。” 手底下有霍世勋这样的兵，陈铁山这个当领导的，也觉得面子上有光。 “是！” 霍世勋听完训话，探着头往办公室里瞧了瞧，也没发现想念的那抹倩影。 “肖政委，玉书呢？淑芬嫂子说她跟您一起过来做记录了？” 霍世勋刚回来就直奔家属院，谁知大门紧锁。 问了王淑芬才知道她们遇上特务的事，路上更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急得他杵着拐都快抡冒烟了。 生怕林玉书不相信他，到嘴的媳妇儿跑了。 肖爱国指了指隔壁，“旁边做笔录呢。” 审讯室内。 调查记录也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 周卫华手中的钢笔在纸上来回点了点，眼神幽暗。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时是怎么确定对方是特务的？ 据我所知，你和王淑芬同志都只是普通的农村妇女，文化水平有限。” 林玉书坐在周卫华对面，莫名的对他这话就有几分烦躁。 “农村妇女怎么了？你这是性别歧视！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开展思想运动，妇女都能顶半边天，觉悟也不差。” 见林玉书不好打发，周卫华这才换了脸色。 “林玉书同志，我这也只是例行询问，如有冒犯还望见谅，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林玉书看了一眼旁边一直在书写的记录员，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多做计较。 “我跟淑芬姐和对方擦身而过的时候，被撞了一下，明显感觉到对方兜里有坚硬的物品。 后面又瞧见了反光的镜头，确认了那是相机，岛上没有记者，加上对方行为鬼鬼祟祟的，自然就猜测是特务。” 周卫华敲了敲桌子，“问题就出在这里，你怎么认出那是相机的？” 林玉书大脑有一瞬间的卡壳。 但很快反应过来，“我在海城逛百货公司的时候看到过，当时就记在心里了。” 这答案虽然意外，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这年代很多人买不起电子产品，但不妨碍他们喜欢，经常去看也自然能记住。 林玉书好奇道，“那特务手里的相机，你们最后拿到了吗？”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周卫华阴沉着脸。 他没告诉林玉书的是，相机虽然拿到了，但是里面储存的胶片不知所踪。 现在，他合理怀疑任何一个跟特务有过接触的人，包括林玉书。 “周主任，我可以带我爱人回去了吗？” 霍世勋的身影出现在审讯室门口。 看向周卫华时，眼神似笑非笑，仔细看还能从中瞧出几分嘲讽。 周卫华自然注意到了，脸色不善。 但碍于现状，实在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放人。 “当然，感谢林玉书同志的配合，有任何问题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从霍世勋出现那一刻，林玉书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不是说要一个星期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我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 霍世勋杵着拐快步上前，见他走得太急，林玉书生怕他摔倒，赶紧搀扶着。 谁料，他趁机将身体大半部分重量都依靠在她身上。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萦绕在林玉书头顶，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鼻尖，彼此缠绕暧昧。 林玉书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偏偏罪魁祸首还毫无所觉，用那堪比低音炮的磁性嗓音在她耳畔低语。 “小玉书，我没有，你相信我。” “没说不相信你，快松开，还有人看着呢。” 反应过来的林玉书赶紧推了他一把，拉开距离。 这人真是的，也不看看时间地点。 走廊上这么多人看着呢！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霍世勋孤零零地杵着拐，心底还有几分惆怅和失落。 出门这么久，媳妇儿都不带想他的。 一回头，看足了好戏的肖政委等人露出揶揄的笑容。 霍世勋挠挠头，才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故意的，他只属于小玉书一个人。 “政委，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下楼的时候，他们遇上了正要被带走的李大志。 霍世勋不由分说，抄起拐杖就给了李大志几下，打得他鼻血直流。 来的路上，霍世勋听人说有人拿着他的半截照片找上岛时，他就猜到了是李大志的手笔。 当初他就跟李大志拍过一张合照，李大志寄照片前还询问过他意见，被他拒绝并臭骂了一顿，谁知道这小子偷偷摸摸的干了。 李大志理亏，又被束缚住双手，硬是咬着牙没呻吟一声。 直到督察组的人上前把两人分开，这才停歇。 “霍世勋，我知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欠你的，有机会我一定还。” 督察组的人生怕两人再闹起来，赶忙把人拉走了。 林玉书也将拐杖捡起来，重新塞到霍世勋手里。 “腿还伤着呢，你注意着点。” 霍世勋见林玉书没理他，径直往前走了。 嘴角忍不住耷拉下来，完了，媳妇儿这回真生气了。 师长办公室内。 肖爱国重新提起刚才的建议，“乔安娜同志，你也看到了，霍世勋同志的革命伴侣另有他人，不日就将结婚，你只能另外考虑人选。” 乔安娜还是不想放弃，替自己争取一把。 “这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我哪里比那个女人差了，长得还没我好看。” 她刚才可是认真打量过，林玉书手上有茧子，一看就是干糙活的。 收拾打扮也土里土气的，一个乡下姑娘，哪里能跟她相比？ 肖爱国沉了脸色。 超出合理范围提要求，那就是蹬鼻子上脸。 “待会儿我让手底下人整理份名单给你，你慢慢看吧，来人，送乔同志她们去招待所。” 乔红玉跳出来阻拦，“不用不用，肖政委，不用去招待所。 安娜她再怎么说也是我亲妹妹，哪儿有亲戚上门住招待所的道理，住我家就行，就不给部队添麻烦了。” 招待所住房紧张，见乔红玉主动开口，肖爱国自然乐见其成。 “那就辛苦乔红玉同志了。” “应该的，应该的。” 乔红玉换上满脸笑容，挎上篮子带着人往家属院走。 她这前后变脸太快，乔安娜都来不及拒绝就被带出门了，实在搞不懂她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乔红玉也是突然想通了。 乔安娜别的本事没有，一张脸蛋儿是真能打，要不然也不会惹得李大志魂都飞了。 留在岛上不管嫁给哪个军官，那日后都是她男人的助力，这笔买卖算下来可一点都不亏。 﨔 第29章：朝阳农场 霍世勋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跟在林玉书身后进了家门。 推开关门的那一霎那，变化大到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他们家。 仅仅过去了一个月，院子里光秃秃的杂草地就被绿油油的菜苗覆盖，白菜、萝卜、蒜苗、辣椒、茄子……各种菜苗应有尽有。 水龙头下方，也增加了一个洗菜池，看新鲜程度估计刚完工没多久。 墙角堆着不少柴火，晾衣竿上挂着的海带迎风飘扬，房门前还挂着一长串辣椒和大蒜。 整个小院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 进屋后，最吸引人注意的，是火灶上方悬挂着的猪蹄两大扇排骨。 “哼哼～” 火灶旁的两只小猪仔，饿得直哼唧，听到人的声音后，叫得越发卖力。 林玉书赶紧将混着野菜的玉米面糊糊倒下去，很快就传来小猪仔狼吞虎咽进食的声音。 霍世勋想要帮忙，被林玉书避开了。 他站在原地，突然有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感觉自己一点用都没有。 出门一个月，家里物资一样没少，反而比以前看着还多。 新鲜的菜苗，随手就能摘。 旁人想方设法多弄点油，他家猪油装满罐。 外面花钱托关系都买不到的猪仔，他家有两只。 “玉书，我对不起你……” 这个往日在部队叱咤风云，挥斥方遒的男人，在自己家里垂下了头。 林玉书停下手里的动作，歪头瞧着他。 “你对不起我什么？” “作为丈夫，没能兑现承诺照顾好你，刚重逢就离开。 现在还反倒要你为了这个家操持忙碌，害得你一次次陷入纠纷中，你生气是应该的。” 霍世勋刚才都注意到了，林玉书手上起了一层薄茧，好不容易养白一点的皮肤，手指上又多了些许细小的划痕。 林玉书满不在乎地把手往后藏了藏。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我选择成为一名军属，就有军属的觉悟。 你在外出执行任务是为国家做贡献，我在家干活忙碌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做贡献。 干农活有点小伤口是难免的事，真让我闲下来，我还觉着无聊呢。” 她真没觉得有什么，搞农业的，哪个不辛苦。 说完，林玉书掏出那半截照片，神情严肃。 “不过今天，我确实有点生气。” 霍世勋刚扬起的头，听到这话，眼里又多了几分落寞。 “不是因为这张照片，你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从一开始我就坚信你做不出诓骗未婚女性上岛这种糊涂事。 我真正生气的是，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明明杵着拐杖还要去跟李大志打架，你真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 霍世勋虽然被训了一顿。 但心情意外的不错，耷拉着的嘴角也从听完训话后变得渐渐上扬，眼里有了光彩。 除了并肩作战的战友以外，他再次感受到了被人无条件信任的感觉。 “霍世勋，我跟你说话呢，傻笑什么，你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些什么！” 林玉书叉着腰，气鼓鼓的，样子很凶。 霍世勋却一点都不觉得吓人，反而觉得她像只长满倒刺的小刺猬，怪可爱的。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一本正经道，“听到了，以后我的身体属于林玉书同志，没有你的允许，坚决不能损伤身体的任何部件。” 突如其来的摸头杀，惹得林玉书满腔怒火瞬间被冷却掉。 这男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身体属于她这种话，真的很容易让人想到某种少儿不宜的画面。 “你脸怎么这么红？” 霍世勋突然靠近，用手背探了下她额头，“也没发烧啊？” 林玉书赶紧后退几步，站得离他远点，才感觉呼吸都变顺畅了。 “我没事，你伤口怎么样，严不严重？” 林玉书生硬的转移话题，霍世勋也没再逗她。 “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昨天刚换过药。” 林玉书瞧了眼他打着石膏的腿，虽然不放心，但也不好强行帮他拆开。 “那你这段时间多注意休息，养养腿，我去炖猪蹄，给你好好补补。 你还不知道吧，这些肉和猪油，包括那两只小猪仔，都是农场的赵副场长送我的。” 林玉书给他讲起猪肉的来源。 霍世勋蹲下去一边生火，一边听她讲话，有种岁月静好的幸福感。 一直到饭菜端上桌，霍世勋这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 “你跟淑芬嫂子怎么会遇到特务？” 他回来得就着急忙慌赶去师部，对此也是一知半解。 林玉书又重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 后怕道，“今天幸亏遇到老礁叔，要不是在他强硬留我在他家待着，只怕我冲出去刚好就跟做最后一搏的特务遇上。” 在审讯室的时候，周卫华他们知晓她当时是躲在渔民家里避险后，倒是没有再多问。 林玉书下意识的没有将老礁头的名字说出来，她看得出来，老礁叔并不喜欢旁人打扰。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不许再单独行动。” 霍世勋脸色严肃，也觉着一阵后怕，“就像你刚才生气一样，你有任何的危险，我也会担心。” 林玉书撇撇嘴，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 主动给霍世勋夹了一块猪蹄。 “知道了，这把咱们也算是扯平了，以后都不提了，吃菜吃菜。 这猪蹄烟熏过的，又加了海带一起炖，味道不错，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嘛，吃了好得更快。” 霍世勋被投喂了，心情不错。 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少拿糖衣炮弹诱惑群众。” “不吃还我。” 林玉书快速伸出筷子夹肉，刚伸到一半就被另一只筷子拦截，猪蹄落入深渊巨口。 霍世勋还冲她挑了下眉，“厨艺不错。” 林玉书气鼓鼓地，埋头奋战一整盆猪蹄。 * 与家属院一山之隔的朝阳农场内。 离开许久的贺场长，终于带着京都请来的顾教授一起回来了。 刚跨入农场大门，等候已久的苟书记就赶紧指挥锣鼓队敲起来，唢呐吹起来，自己跑出来迎接。 一张老脸上满是笑容，褶子都堆出了鱼尾纹。 “顾教授，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您给盼来了，哎哟，聂站长，您也过来了，我们朝阳农场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听着刺耳的声音，顾教授的眉头紧紧蹙起，他素来看不惯这些形式主义。 小声嘀咕，“这猪粪的味道怎么这么重？” 聂站长也把手按了按，“我们都是过来工作的，老苟啊用不着搞这些，快把这些撤掉。” 﨔 第30章：养猪场现状 聂站长是海城农垦局的，主管海城大大小小十多个农场，是名副其实的朝阳农场上头直属部门领导。 他都发话了，苟经纬即便被拂了面子，依旧保持笑容。 立马指挥暂停，又腆着笑脸道歉。 “是我考虑不周，顾教授和聂站长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住宿的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吃完晚饭这就安排人带你们下去休息。” 聂站长伸手，让顾教授走在前面。 这位可是京都大学来的老教授，教出了无数优秀学生，在农垦部领导面前那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 顾教授素来脾气古怪，见状也不客气，拎着公文包抬腿就往里面走。 “不用那么麻烦，吃饭什么的待会儿再说，先去养猪场看看，既然我过来了，就是来解决问题的。” 赵德邦和走在后面的贺庆丰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希望。 是个干实事的，也不枉他们大老远的把人请上岛。 安排好的事一再被推掉，苟经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痛快，但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很容易认清形势。 立马跟在后头，主动介绍。 “顾教授，前面就是我们的养猪场，一共有猪四十多头，包括母猪十二头，待出栏生猪二十一头，仔猪七头。” 听到这个数据，顾教授沉默了。 就连聂站长这种半个外行人也觉着不对，“这仔猪的数量未免也太少了，你们农场都是怎么经营的，等这一批生猪出栏后，如何跟得上进度？” 要知道，朝阳农场因为跟驻岛部队离得近。 出栏的生猪都是优先供应给部队，其次是上交猪肉任务，剩下的才会分配到岛上供销社。 就养猪场目前这个存栏量，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岛上官兵军民都没有猪肉吃。 苟经纬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连连解释。 “这确实是我们农场的问题，也是特地请来顾教授的原因，养猪场具体情况，由主要负责人赵副场长来为您解释。” 他用眼神示意赵德邦上前说话，后者给他一个白眼。 苟经纬这个马屁精，自己说不清楚就知道推卸责任。 不过提到工作，赵德邦一向很认真。 “顾教授，不瞒您说，我们养猪场确实存在很大问题。 最近两个月刚生下来的仔猪存活率一直很低，成年生猪也开始生病，确实急需您帮我们解决问题。” 这才是解决问题应该有的态度。 顾教授开口道，“给我看下你们养猪场，最近几个月的生猪出栏、病猪死亡数据。” “我去拿。” 贺庆丰主动请缨，苟经纬乐得让他跑腿，自己则跟在聂站长身后。 赵德邦在前面一边解释，一边带着顾教授一行人进入养猪场。 刚一进门就能看到的门口摆着的简易行军床，上面的被子乱糟糟的，一看就没怎么收拾，旁边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饭菜。 赵德邦见状赶忙上前收拾。 “让您见笑了，最近养猪场频繁有猪生病，为了方便照顾我都是住在这里。” 顾教授抬眼认真打量起这个糙汉子，见他胡子拉碴，眼镜瘸了一条腿也用布条绑着，难得露出了几分认可。 嘴上依旧没松口。 “作为养殖人一定要记清楚，人畜要分离。 长时间和猪住在一起，不仅会导致交叉感染，给猪带来病毒，对自己的身体也是一种损伤。” 赵德邦闻言低下了头。 苟经纬见缝插针地补充附和，“顾教授说得对，我都说过你几次了，老赵你就是不听。 对自己身体不好也就算了，要是让猪生病了，你担得起这个责吗，养猪场的每一头生猪可都是国家的财产。” 聂站长出来打圆场。 “老苟你少说几句吧，赵副场长他也是一心为了工作，为了农场，担心养猪场而已。” 顾教授回头，“聂站长，当初朝阳农场的职工宿舍选址是谁拍板确定的？ 养猪场离得这么近，长期闻着猪粪味生活劳作，农场职工的身体健康问题也得多注意。”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脸色都是一变。 但变化最快的，还得是苟经纬。 毕竟当初建设时，最后拍板确认方案的人是他，只想着怎么方便怎么来，哪里考虑这些。 好在聂站长还给他留着面子，出动认错。 “这事儿确实是底下人考虑不周，这批职工宿舍也建设得比较简陋，日后我向局里申请拨点经费过来，重新建设我们的职工宿舍大楼。 至于养猪场这边，在外头再盖几间屋子作为值班室，这样也能解决养殖场职工来回奔波的问题。” 顾教授没再说话，这场尴尬也终于缓解了。 再往里面走，除了猪粪味道，鼻尖还能闻到一丝柴火没能充分燃烧窜出来的烟味儿。 看到仔猪圈舍旁边燃烧着的柴火炉子，顾教授询问道，“这法子是谁想出来的？” 这回苟经纬有了经验，没再主动跳出来。 赵德邦只得出来做解释，“这柴火炉子是我做的，但准确来说，是家属院一位叫林玉书的军嫂给农场提的建议。 按照她的想法，仔猪还小，岛上昼夜温差大，很容易受冻着凉，增加炉子取暖能减少仔猪生病。 这炉子已经投入使用一段时间了，目前这一窝猪仔七个，一个都没少。” 赵德邦说完，脸上还带着几分自豪。 也不枉费这些日子他苦熬的这些夜，事实证明林玉书同志当时说的法子确实可行。 顾教授听完，颇为欣慰的点点头。 “思路是正确的，仔猪抵抗力弱，的确需要做好恒温保暖工作。 但木柴释放出来的热量有限，也没铺设排烟管道，对仔猪的呼吸道系统有损伤，立马改成有排烟管道的封闭式煤炭炉子。” 赵德邦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木柴始终不能充分燃烧，猪仔的眼睛都被熏红了。 但这话，他没法说。 皱着一张老脸，欲言又止。 郑春花正埋头清扫猪圈，偶然听到烧煤炉子这事被重新提起。 瞬间就让她想起林玉书。 要不是林玉书，她哪里用得着写检讨，家属院那边的婆娘们还时常打探她有没有猪肉来源。 想想就很生气，当即暴躁地吼了一声。 “你这老头又是哪里来的，一个外人也配对着养猪场指指点点？ 苟书记不是都说了，烧煤炉子费钱，这事儿不许再提，几头猪而已，死了就死了，赵副场长你可别白费心思了。” 﨔 第31章：瞎指挥 顾教授自从年纪上去后，还真是有好些年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 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眼神凉凉的扫向苟经纬。 “苟书记，这就是你们养猪场的职工该有的素质？难怪赵副场长不敢说话，你们平时就是这么操作的？” 苟经纬吓得冷汗连连。 当着领导和专家教授的面被自己人揭老底，这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圆了。 郑春花只以为他怕了，握紧了铲子声援。 “苟书记，你别怕他，是不是赵德邦逼你的，您可是书记，是咱们农场最大的官，只要您一声令下，我手里的铲子立马就拍他脑袋上。” 苟经纬内心急得都快哭了。 转头怒吼一声，“你给我闭嘴，领导说话有你什么事儿，赶紧滚出去。” 郑春花本想帮忙结果又被训了一顿，只得远远的走开。 上次赵德邦提到过使用煤炉子取暖的事儿，确实被他给驳回了。 当时郑春花还在旁边帮腔，还被他表扬了几句，不随波逐流，有个人想法，谁知道这个郑春花实际是个蠢的。 贺庆丰刚把资料拿过来就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揪住苟经纬的衣领，“这些日子我不在农场，你就是这么欺负老赵的？ 朝阳农场不是你苟某人的一言堂！ 再怎么说赵德邦也是农垦部门旗下的正式职工，是农场的副场长，随便一个无名小卒也敢出来指手画脚，苟经纬，你这书记不当也罢！” 贺庆丰个头高，当初在部队那都是扛炮筒的跑在前面的。 苟经纬在他手里，就像个小鸡崽子似的，双脚离地，只剩下脚尖勉强沾地。 满脸赔笑，“误会，误会，老贺你消消气，听我说，我也是为了农场综合考虑。” 聂站长也帮着劝阻，“贺庆丰，别犯浑，就算苟经纬做的再不对，也轮不到你动手。” 贺庆丰也是气上头了，理智还没丢。 闻言终于放开了他，苟经纬扶着自己的老腰大喘气。 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到聂站长开口了。 “老苟，这事儿论起来确实是你有错在先。 养猪场的生猪也属于公家财产，岛上物资固然困难，煤炭紧张，但全国上下，哪里有不困难的，身为农垦部的一员，我们要首先保证粮食、生猪供应。” 事已至此，苟经纬也知道事迹败露，争辩无用。 自己针对赵德邦这事儿，公报私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是在不合适的时机被爆出来了。 主动认错，“我有罪，我认罚，接受组织批评。” 聂站长看他态度还算不错，正打算就此揭过。 顾教授凉凉地提议道。 “聂站长，专业的事留给专业的人来干，我建议，在养猪场工作的人都必须经过培训，考试通过才能上岗。 别让一些外行人胡乱插手，不懂装懂，瞎指挥！” 顾教授意有所指，苟经纬听完只能把头垂得更低些，降低存在感。 聂站长也连连点头，“您说的对，养猪是个技术活，确实需要考试才能上岗，我这就安排人下去准备。” 看到苟经纬时，又换了副脸色。 “老苟啊，我们都知道你对农场的初期建设也是做出过贡献的，这点谁都不能否认。 农场还有其他地方需要你，养猪场的事儿，就交给赵副场长他们管着。” 苟经纬心里明白，这是要自己别插手养猪场的事儿。 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也是聂站长给自己留着面子，哪怕心里懊悔，面上也得堆出笑来。 “是是是，还是您考虑得更周全一些，赵副场长一心为了养猪场，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先忙着，我下去看看晚饭做好没。” 顾教授一行人，围着整个养猪场里里外外转悠了几圈。 这才终于停下。 “赵副场长，你记一下养猪场需要改革调整的地方。 第一，病猪要单独分开，圈舍打扫干净，撒上石灰消毒，员工操作时要戴上口罩。 第二，养猪场预留通风管道、煤炉子，供暖补充上。 第三，粪污要做无污染处理，干湿分离，就这样暴露在外，长期闻着臭味，对人体也会造成伤害。” 顾教授一边说，赵德邦一边记录。 前面两点都还好说，后面这点他写起来都觉得麻烦，“顾教授，什么叫做粪污无污染处理？这些猪粪我们都是留着用来施肥的。” 目前养猪场的粪污，干湿分离勉强算是做到了。 猪尿什么的跟着管道流进池子里装着，干的猪粪则靠人力一铲子一铲子的运出来，堆在一起放着风干。 虽然确实会有点味道，但是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顾教授望着简陋的养猪场，叹了一口气。 是他想左了，以朝阳农场这种情况，还达不到那么先进的程度。 更别说建设沼气池，将粪污利用起来，这项技术就连他们都还只是在探索阶段，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 “就先处理前两点吧，我观察了下，养猪场里病猪还不算多严重，少部分有些感冒发烧，主要还是缺乏经验，也没个技术员作为指导。” 养猪场除了赵德邦以外，一共就两个员工。 郑春花不太聪明还有反骨，另一个男员工沉默寡言，三竿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至于技术员就更别想了，不是没有外面找过。 人家一听是东山岛，又偏僻又远，出行全靠坐船和看天气，都是拖家带口的，谁也不愿意过来。 提到这个，赵德邦脑海中灵光一闪。 “我倒是有个人选，上次提建议的那个军嫂，人就住在岛上，对养殖这方面也有经验。” 他将上次亲眼看到林玉书救活猪仔的事讲了一遍，顾教授听完一顿。 人就在岛上，倒是方便。 连忙追问，“多大年纪，什么文化水平？” “不到二十岁吧，比较年轻，高中学历，她爷爷以前是赤脚医生，跟着学过。” 顾教授听完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太年轻了，就怕太浮躁，这段时间我在岛上多给你们把把关，自己也都多学习。” 倒不是他对年轻人有偏见，只是搞农业这行，向来都比较辛苦，年轻人不一定能习惯。 赵德邦也只是建议，见顾教授没同意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的林玉书，这会儿内心还有点小激动。 偶尔目光跟霍世勋撞上，也立马闪躲避开。 虽然说是自家老公，但她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想想都容易脸红心跳。 实在受不了这种煎熬，林玉书忍不住出声催促。 “霍世勋，你好了没？” 﨔 第32章：领证 “好了，你看我穿这件衣服行吗？” 霍世勋将最后一刻扣子系上，转过身来，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今天他们俩要去办理结婚证，两人一大早就起来收拾了。 林玉书试探的睁开眼睛查看，没看到想象中的少儿不宜画面。 不知怎的，内心深处还有点小遗憾。 她刚才在门外听到霍世勋拐杖摔落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着急忙慌的跑进来。 结果跟全身脱得只剩下裤衩子，正准备穿衣服的霍世勋撞上。 两人面面相觑。 霍世勋瞬间变红温，抓着衣服转过身，快速往身上套。 林玉书站在原地，呆呆愣愣的。 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谁能想到霍世勋板正的军装下面这么有料。 那流畅的人鱼线，公狗腰，鼓鼓囊囊的大胸.肌～ 好想伸出咸猪手～ 嘤嘤嘤T_T “要不还是换成便装？” 霍世勋的声音将林玉书的思绪拉回来，重新仔细打量着他的着装。 身穿五八式海军常服，头戴大檐帽，裁剪合理的军装凸显出一双大长腿又长又直，硬朗帅气。 林玉书由衷的夸赞道，“不用，你穿军装挺好看的。 等下次咱们去海城再补拍张合照，当做咱们的结婚照。” 上回去海城太着急，根本就没有想起来这茬儿。 霍世勋扬了扬唇，发现林玉书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的。 身上穿的是上次去海城买的黑白格子布拉吉，脚踩蓝底黑布千层底布鞋，腰间挎着个军绿色斜挎包。 林玉书还简单的画了个心机裸妆，眉毛用炭笔画出形状，开了内眼角，显得眼睛更大，圆溜溜的，灵动又狡黠。 脸上只简单擦了点雪花膏，抹了点口脂。 上岛这一个月，虽然她农活没少干，但每次外出都带着帽子遮阳，坚持喝麦乳精，吃鸡蛋吃肉，保证身体营养。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皮肤终于养白了些。 不过身材依旧很瘦，小码的布拉吉穿着都有些偏大。 她用针线收了收腰，从身后看过去，细腰盈盈一握。 霍世勋暗自估算了下，这腰只怕还没有他巴掌宽，一只手就能握住。 “既然收拾完了，咱们走吧，早去早回。” 林玉书催促道，转身时柔软的秀发轻抚过霍世勋的身侧。 “等一下，马上就好。” 霍世勋找出一个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大多都是各种小玩意儿。 沪牌的雪花膏、擦脸油、蛤蜊油，两条真丝丝巾，一只口风琴，还有两只蝴蝶发夹。 霍世勋将发夹取出来，亲自给林玉书别上。 “我在沪市的时候，听百货公司的售货员说这个蝴蝶发夹很受欢迎，好多女孩子都排着队去买。 就做主给你买了两个，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你看看喜不喜欢？” 林玉书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段时间营养充足，原本干枯的头发重新拥有了光泽。 蝴蝶发卡做工精致，还带着红色的花朵做点缀，很适合今天戴。 “喜欢，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霍团长你也太会买东西了。” 林玉书眉眼弯弯，夸赞的话毫不吝啬的往外冒。 直说的霍世勋绷着的脸色都变得和缓，眼里也有了笑容。 “那下次还给你买，咱们出门吧。” 两人去的早，结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才刚上班。 接过他们递过来的资料认真核对，最后在一张类似于大奖状的纸张上盖上了钢印。 “霍世勋同志，林玉书同志，恭喜你们结为革命伴侣。” 随着一声祝福说出口，工作人员将结婚证递过来。 当下结婚照还不普及，结婚证也只是一张带有奖状特有边框的纸张。 上面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出生日期，结婚日期等信息。 林玉书看着这张简易的结婚证，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反应过来。 自己结婚了！ 至于结婚对象，她还挺满意的。 霍世勋也露出了笑容，郑重其事的将结婚证放进怀里。 “路上人多，要是遗失了可不行，我先放着，等回家了再给你看。”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重要的机密文件呢。 林玉书也没跟他计较，将自行车推了过来。 霍世勋的腿伤没恢复，拐杖还不能丢。 是以，家属院的人们吃过早饭，在外活动时看到一个奇观。 林玉书穿着一身漂亮的布拉吉在前面蹬着自行车，霍世勋一个大男人抱着拐杖坐在后座，满脸羞涩。 “哦～小婶婶娶媳妇儿了。” 狗蛋儿站在家门口，高兴的拍着手。 大妮站在旁边反驳，脸上还带着作为长姐的骄傲。 “不对，小婶婶是女孩子，女孩子不能娶媳妇儿，是霍叔叔嫁人了。” 王淑芬听得满头黑线。 “你俩都闭嘴吧，没文化真可怕。 你们霍叔叔和小婶婶今天领证结婚了，大好的日子可不兴胡说。” “淑芬姐，没事的，童言无忌嘛，快来吃喜糖。” 林玉书将自行车停下，撒出一把喜糖。 周围的孩子一窝蜂涌上前瓜分掉，年长懂事点的还会说些祝他们百合好合之类的祝福语。 霍世勋手里同样拿着喜糖分发，不过没啥人光顾。 他这人气势太足，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怪严肃的，小孩子们都默契的不靠近。 王淑芬吃着喜糖，脸上也露出了同款喜悦的笑容。 说起来，她也算是他俩从相认到结婚的见证者了。 “霍团长，玉书妹子，你俩准备啥时候办婚礼啊？” 当下物资匮乏，就算办婚礼也不摆酒席，尤其是部队，都是流行办革命婚礼。 霍世勋之前特地请教过旁人，算是比较了解。 “这周六吧，尽量不耽误大家训练，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大食堂热闹热闹。” “成，到时候我们全家一起去。” 林玉书跟王淑芬道别后，调转车头继续往前发着喜糖。 家属院面积不算太大，但纵深长。 听到有喜糖吃，家里有小孩子的都坐不住了，自己吃不算，还得叫上交好的小伙伴。 没多久，林玉书的自行车后面就跟着一长串小萝卜头。 张云霞也听到了动静，赶紧催促自家三个娃赶快出门要喜糖。 还不忘记嘱咐，“多要点，别忘了你们老娘还在家里等着吃呢。” 周卫华今天休沐在家，瞧着张云霞抠搜的样子，嫌弃表情溢于言表。 “丢人现眼。” 张云霞对此早就见怪不怪，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不丢人，当初怎么没能当上一团的副团长？” 﨔 第33章：一样没男人疼 虽说张云霞没什么文化，但家属院的风言风语还是听说过的。 霍世勋早年确实是陈师长手下的兵，后面被选中参加一项特务任务。 这一去就是三年，音讯全无。 当初，师部的人都以为霍世勋不会再回到原单位，原定的一团副团长位置也准备另外选人。 周卫华早就听到了风声，各种争先评优表现，随时准备上岗。 谁知道，霍世勋回来了！ 害得他最后只能退居文职，当一个没什么实权的政治部主任。 此刻听到张云霞旧事重提，更是怒不可遏，推门往外走。 “我跟你这种乡巴佬，没什么好说的。” 难怪江友福拼着前途不要，也要跟乡下的妻子离婚。 这文化水平不在一个层次上，交流起来真是困难。 “呸！屎壳郎穿蓑衣，在老娘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真以为喝了两口墨水，换个名字就是文化人了，忘了当初是怎么过来的。” 张云霞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这才觉得心里稍稍解气了些。 小孩子们的追逐声和说笑声在家属院里回荡，不少家庭都注意到了。 正在埋头拖地的乔妈也忍不住停下动作，抬头望着窗外。 好奇地羡慕道，“也不知道这是哪家办喜事儿，孩子们都闹着要吃喜糖呢。” 乔妈说着，眼里很是感慨。 她们在沪市的日子并不好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简单纯粹的欢声笑语了。 乔红玉嗑着瓜子走进来。 一边走，一边扔瓜子皮，皮鞋还故意在上面碾了碾。 “霍团长跟她对象领结婚了，又不是办婚礼，撒那么多喜糖做什么。” 乔红玉嫌弃的撇撇嘴，见屋子里两个女人都用好奇的眼神瞧着她。 她这才慢悠悠的解释，“忘了你们不认识谁是霍团长。 就是上次乔安娜痴心妄想上赶着想嫁，被人家拒绝的那位，人家啊，早就名花有主了。” 虽然乔红玉不喜欢林玉书，但并不妨碍她借此机会打压乔安娜。 “你们还不知道吧，霍团长对他这乡下来的爱人可谓是用情至深。 刚上岛就给买了自行车、手表，上岛一个月，家里就没缺过好吃的，天天都能从他家闻到肉香味儿。 那林玉书，长相也不怎么样，身材更差，瘦的跟个麻秆儿一样，但不妨碍男人对她好。 可见啊，这女人就是同人不同命！ 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心高气傲，东挑西选，一样没男人疼。” 乔红玉话里有话，眼看她越说越离谱，乔安娜终是按捺不住了。 “够了，乔红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见她不识好歹，乔红玉的脸色也冷了下去。 “乔安娜，跟谁说话呢，注意你的态度，你跟你妈现在在岛上，吃我的，住我的，说你几句怎么了？ 再说我哪句说的不是实话？ 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能有姚主任那种男人看上你，就算是你烧高香了，你还好意思嫌弃人家年纪大。” 乔安娜也彻底炸了。 “乔红玉，你还好意思提，那个姓姚的年纪比咱爹都还大，都是当爷爷的人了。 你说得天花乱坠的，真有那么好，你怎么不去嫁！” 乔红玉自然知道那个姚主任年纪大，要不是对方看不上乔妈，她还想把乔妈一起打包嫁出去。 不过面上倒是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我还不是我为了你好，真让你去嫁那种新兵蛋子，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面，还得被遣返回户籍地，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乔妈赶紧放下拖把，“安娜，你少说几句，大小姐也是为了你好。” 那种时刻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日子，她们已经过够了。 转头又对着乔红玉讨好道，“大小姐，安娜她不懂事，看不开，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小妈，我这都是看在你的份上才不跟她计较，我的话你们认真想想吧。 过几天探亲假结束，我也不好再留你们，这都是部队的规定。” 乔妈连忙低头附和，“是是是，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 大小姐您喝点什么，我去给您做，咖啡还是蜂蜜水？” “蜂蜜水吧，咖啡有点喝腻了。” 乔红玉很享受这种被乔妈小心翼翼伺候着的感觉，像是回到当初乔家风光时的感觉。 毕竟当时，乔妈虽然也算是乔府的姨太太。 但却是地位最低级的那种，谁都能越过她去，谁都能欺负。 现在看来，她把人带回家里住着，真是一点都不亏。 “小妈，那地再拖得干净点，都是瓜子壳，乔家的规矩还没忘吧，拖地必须得拖到能照亮人影的程度。” “没忘，没忘，几十年的老人了，怎么可能忘，大小姐，尝尝蜂蜜水温度还合适吧？” “还凑合，再给我捏捏肩。” 乔安娜站在屋里。 看着乔红玉颐气指使，把自家亲妈指挥的团团转。 偏偏后者还一脸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气得愤恨地别过头。 对于乔妈，乔安娜是既心痛又痛恨。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乔安娜索性走出院门，眼不见为净。 无论是回沪市，还是嫁给名单上那些人，都不是她的最优选择。 刚走出来没多久，乔安娜就跟外面正在分发喜糖的林玉书和霍世勋二人撞上。 想起上次在师部，自己自取其辱般推荐自己，人家还生怕沾染上的样子，再看看林玉书现在一脸幸福的笑容。 乔安娜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被现实狠狠打了脸！ 林玉书也看到了她，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她。 “等等。” “遇到了就是缘分，尝尝我们的喜糖，沾沾喜气，也祝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林玉书爽朗一笑，眉眼弯弯。 眼神清澈明亮，没有半点杂念，像个暖暖的小太阳。 乔安娜企图从中看出点什么看笑话的成分，最后为自己恶心的心思惭愧地低下了头。 跟林玉书比起来，自己就像是藏在阴暗角落里披着人皮面具的臭老鼠。 长的再华丽又怎样，内里早就烂了。 也只有这样简单纯粹的人，才配站在霍世勋身边。 “对不起，我上次不该说那种话，不该惦记你对象，你们俩个很般配。” 她当时只是，太想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根本没留意到，这根稻草不属于她。 林玉书也想起了上次在师部的事，总的来说，乔安娜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毕竟她始终相信，霍世勋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男人。 “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可能你的幸福还在路上等待降临而已。” 林玉书说完，跟霍世勋继续往前发喜糖去了。 乔安娜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很是羡慕。 她好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选择了。 﨔 第34章：谁会嫌钱少 林玉书和霍世勋一直把整个家属院绕了一大圈，喜糖发完才回去。 顺路还将上次放在王淑芬家里的草席和鸡蛋给拿过来。 这次买的鸡蛋中，有受精蛋的都被王淑芬照着电筒挑了出来，裹在棉被里，放在大炕靠近火墙比较暖和的位置，慢慢孵化着。 草席编制出来的面积不大，铺在炕上有点小。 林玉书比划了下，发现用来当做窗帘刚刚好。 霍世勋找来钉子，钉在窗户前，旁边还贴心的系上绳子，不用的时候可以用绳子抽拉上去。 下午太阳晒过来的时候，再放下来遮阳。 暖黄色的色调，配上林玉书之前在海滩上捡的贝壳，做的简易风铃，瞧着有种朴素田园风，还怪好看的。 霍世勋看了下日头，“时间还早，我去后院搭猪圈，你歇会儿。” “一起吧。” 林玉书也跟着挽起袖子。 两只小猪仔捡回来也有半个月了，从最开始的只有筷子那么长，身上没多少肉。 到现在吃饱喝足就睡觉，进入猛涨期，肉嘟嘟，瞧着比她手肘还要长，是时候给他们换个地方住了。 后院一侧靠近山体，林玉书打算就在这里建猪圈。 往里面挖一点，挖到实体的部分，顶上搭个棚子，前面再用木材围上，就成一个简易猪圈了。 考虑到霍世勋腿上有伤，来回走动不方便。 就由他站在里侧挖那些松土，再由林玉书运出来倒掉，两人配合得很是默契。 院子里一片和谐。 院子外头，张云霞扒拉着门缝，使劲儿往里瞧着，也没看出个明堂。 不应该啊，谁家领证不得搞点好吃？ 自从上次被林玉书坑了一把，白干了一天活后，张云霞就躲着了，生怕林玉书再叫她干活。 但今天不一样，霍世勋在家，当着男人的面，再怎么也要顾忌点吧。 她要求不多，能占点便宜，最好沾点肉腥味就好了。 上次那个猪油渣包子可是让她怀念很久，要不是自己一身懒肉不想干活，她都还想再去蹭几个包子吃。 可惜瞧了许久里面也没有动静，就在她转身回去的时候，发现了不远处同样盯着院子的秦沐瑶。 秦沐瑶的内心很是复杂。 一开始，她自信满满的以为林玉书是假冒的，还托关系找人拖延霍世勋的结婚申请。 结果最后自作聪明，分隔了一个月，反倒让霍世勋和林玉书的感情越变越好了。 她现在很是迷茫，不甘心，又无计可施。 再说退婚信这事儿还埋着雷，幸亏她当时做的还算隐蔽，就算笔记专家来了也不一定能鉴定出来。 “秦军医，老远我就发现是你了，上次你交代的事儿我都记着呢，我来跟你汇报。 林玉书最近不是去地里干活，就是在家里倒腾，哦，她家还养了两只猪仔，我亲眼瞧见的。” 林玉书养猪这事儿，很少有人知道。 毕竟当时猪仔都在藏在她衣兜里带回来的，养着也很乖，吃饱喝足就睡大觉，外人都听不到动静。 要不是张云霞天天在家待着，偶然扒墙的时候偷看到，还真发现不了。 张云霞自顾自的说完，摊开了手掌心。 见秦沐瑶没表示，还特地晃了晃手，“秦军医，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咱们上次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监视林玉书打听情况，你给钱。” 秦沐瑶的脸色很不好看，眼神嫌弃又厌恶。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承诺作废，交易取消。” 当时她是自以为还有机会能嫁给霍世勋，现在木已成舟，一切都晚了。 张云霞一看秦沐瑶想走，那可不乐意了。 这些日子她别的没干，消息倒是打探不少，关于秦沐瑶的事儿也听说了。 难怪让她监视林玉书，感情是为了随时上位啊。 “跟我玩翻脸不认人是吧，秦军医，你要是不给钱，现在我就去冲进他们家摊牌。 你找我监视林玉书的事儿，霍团长肯定不知道，你猜他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找你算账，会不会发飙？” 秦沐瑶还真不敢让霍世勋知道。 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居然被张云霞这种没文化的乡下女人威胁。 即便被气得不轻，她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 掏出了两张大黑十，“想要钱可以，但你必须管好你的嘴巴，要是管不好，就别要了。” 看着钞票，张云霞两眼放光。 心里更是认定了秦沐瑶就是个冤大头，上次什么都没干就给她十块钱，今天又到手二十块。 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不少，连忙抢过钱拿在手里仔细打量真伪。 “你就放心吧，秦军医，我这张嘴严实着呢，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管是谁问，我都说在这附近没见过你。” “算你识相！” 秦沐瑶现在根本不想看到她，抬腿就走。 捧着两张大黑十的张云霞乐得嘴角咧开，要不是怕大声笑招来旁人嫉妒，她恨不得仰天长笑。 这钱真是好赚！ 她哼着小曲儿进屋，周卫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望着院门外，伸长了脖子瞧了瞧。 奇怪，他怎么觉得刚才那个人影很像秦军医。 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秦沐瑶怎么可能来家属院。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你男人早饭都没吃上，也不知道做点。” 张云霞现在手里有钱，才不怵他。 “没钱吃什么饭，这个月的粮票你还没给我呢。” 他们家是周卫华管钱，家底儿到底有多少她也不知道，每个月周卫华只把粮票交给她去买回来做饭，其他的费用一律不管。 别说张云霞想用点钱，就是两个女儿也别想从他手里拿到一毛钱。 也就对唯一的儿子，周金柱稍微大方些。 “这是这个月的粮票，再给你五块钱家用，老爷们赚钱不容易，省着点花。” 张云霞一把接过钱，自动忽略后一句。 谁会嫌弃钱少呢，五块钱也是钱。 家属院，郑家。 忙碌了一天的郑春花回到家里，发现小侄女竟然在吃糖。 小侄女年纪虽小，但格外敏感。 察觉到郑春花不善的目光时，下意识的把嘴里的糖抠出来，用糖纸包好背在身后，怯生生的眼神瞧着她。 “你哪儿来的糖，是不是偷我妈钱买的？” “不是，没有偷。” 小侄女摇着头，边走边往后退，“是喜糖，霍叔叔家发的喜糖，我跟姐姐都捡到了。” 家属院里只有霍世勋家姓霍，想起林玉书，郑春花就是一肚子气。 一把抢过小侄女手里的含过的糖，塞进嘴里，咔嚓几下就嚼着吃掉了。 “别人的喜糖可以吃，他们家的不行。” 小侄女不服气想抢回来，反倒被郑春花一巴掌扇倒在地。 﨔 第35章：那也不能打人 小侄女糖没了，还被姑姑打了一巴掌。 立即哇哇大哭起来，在厨房里忙着做饭的李秀芹着急忙慌的跑出来，见小女儿身上没受伤，只是脸有点红，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哭什么，刚才不还是好好的吗？” 大女儿快速把自己嘴里的糖嚼碎了，分一半塞到妹妹嘴里，这才止住了哭声。 只是脸上还挂着泪珠，样子可怜兮兮的。 李秀芹这才从大女儿口中得知真相，听得实在是窝火。 这个小姑子，天天在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抢了孩子喜糖吃，还又打一巴掌，哪里有个长辈的样儿。 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三分脾气。 更别说作为一个母亲，看到自己女儿受欺负，她实在是忍不了这股愤怒。 “春花，再怎么说你也是当姑姑的人了，有工作有收入，怎么能跟小孩子抢糖吃，还打人。” 郑春花不以为意，冷哼一声。 “打的就是她，我说不许她吃，就是不许吃。 要不是林玉书那个小贱蹄子，我现在就是团长夫人，哪里轮得着在养猪场铲猪粪。” 自从京都那个顾教授来以后，养猪场里三天一个大扫除，两个一个全面消毒。 总共就两个员工，郑春花想偷懒都不行。 忙完了这些，还得帮着按住猪，每天给那些病猪喂药，忙得那叫一个团团转，每天回家都累得不轻。 本就憋着一肚子气，更别说听到自己记恨的人日子越过越好。 李秀芹还想争取，唯唯诺诺道，“那也不该打孩子。” “行了行了，不就是碰了下脸吗，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儿，还不赶紧去做饭，我闺女上了一天的班早就累得慌，可不能饿着。” 郑大娘瞧准了时机，准时从房间里出来和稀泥。 李秀芹这次却没像往常那样好使唤，依旧站在原地，嘴里重复着。 “那也不该打孩子，小英又没惹她，哪儿有拿孩子出气的。” 小英就是小女儿，这会儿眼里含着泪，怯生生的站在姐姐旁边。 郑大娘见使唤不动，也冷了脸色。 “怎么着，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李秀芹还想解释，“妈，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是有女儿的人，哪儿有当娘的亲眼看着女儿被欺负。” 她是从苦日子过过来的人，她很感激郑国栋能将她带到部队随军。 所以郑大娘母女怎么欺负她，她都没意见，但是她女儿不行。 啪！ 郑大娘抬手就给了李秀芹一巴掌，“什么玩意儿，你女儿哪儿能跟我闺女比？ 提鞋都不配，呸！ 再不去做饭，我让我儿子休了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也好意思站在这里说话， 这要是放在旧社会，你这种敢跟婆婆顶嘴的儿媳妇，早就丢去浸猪笼了。” 郑国栋回来刚好撞见李秀芹被数落，郑大娘心里一颤，随即很快垮着一张脸。 “国栋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你瞧瞧你这好媳妇儿，春花她有什么错，当姑姑的吃颗糖而已，难不成还得逼着她给几岁的小娃娃道歉，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郑大娘避重就轻的本事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三言两语就把李秀芹摆在了刻薄大嫂的位置上。 李秀芹急得想要解释，但郑大娘哪儿会给她说话的机会。 “得了得了，我跟我老闺女也不在你们一家人面前碍眼，春花子，走，咱们进进屋。” 郑大娘给郑春花使了个眼神，郑春花秒懂。 她娘柜子里还放着槽子糕、钙奶饼干，正好借此机会单独打打牙祭。 见郑大娘回屋去了，李秀芹着急为自己和女儿辩解。 “是春花抢小英的糖吃，还打了小英一巴掌我才说的，我没有容不下妈，我只是……” 郑国栋满脸疲惫，抬手止住李秀芹后面的话。 他在办公室要处理事务也就算了，回家里还得天天断官司，他真的很累。 “不用说了，我知道娘的性子，她人不坏就是心疼闺女，你多忍着点，这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吗？” 说完他也不管李秀芹有何反应，大步跨进屋子拿了东西离开。 李秀芹满肚子的委屈，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这一分钟，她开始怀疑，当初嫁给郑国栋这个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外人眼里郑国栋工作也不错，津贴高，待遇好，但个中辛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 朝阳农场，养猪场内。 上岛这些天，顾教授大半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养猪场里，凡事亲力亲为。 可养猪场内生猪的情况不仅没有变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怎么样，体温降下去了吗？” 顾教授手里拿着本子，焦急又期待的望着站在猪圈量体温的赵德邦。 赵德邦摇了摇头，语气间难掩失落。 “没有，加上今天，这头猪的已经持续高烧一个星期了，三天不吃不喝了。” 眼看这头猪懒洋洋的躺在地上，见他靠近都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掀开，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顾教授也叹息着，内心很不好受。 起初，他听完赵德邦的叙述，知晓是从岛上突然降温变冷开始，养猪场才出现病猪的，只以为是一场普通感冒。 用了他带过来的药后，刚开始那两三天，确实有好转。 原本没精神的猪，都开始吃食物了。 可惜好景不长，不到几天的工夫，生猪再次病倒，高烧反反复复，持续不退。 甚至从一开始的几头病猪，传染到现在大半个养猪场的猪都中招，饶是经验丰富的顾教授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算下来，这批猪从感冒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高烧这么长时间恐怕已经烧出了肺炎，我带的药都快消耗完了，再继续下去，最后只能考虑加入抗生素治疗。” 倒不是顾教授抠搜，不愿意一开始就给猪用抗生素。 实在是现在医疗技术有限，抗生素有，但生产技术有限，数量少。 经常连人都不够用，更别说给猪使用了。 反正猪就算死了，只要肉没变质，都还能吃。 贺庆丰一直陪伴在顾教授身侧，上次闹了一场过后，农场的其他杂事都交到了苟经纬手上，他倒是能轻松不少。 闻言，他也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部队军医那边应该有药，我过去跟肖爱国打过交道，实在不行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把抗生素给要到，最好把部队的秦医生带过来给猪瞧瞧。” 提起秦医生，贺庆丰也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人不好请，也得请！ 﨔 第36章：办婚礼 一转眼，就到了周六。 林玉书和霍世勋办婚礼的日子。 这几天，霍世勋在家帮着给院子里的菜地除了草，后院搭了猪圈，前院水龙头顶上盖了棚子，下面还搭了土灶。 周木匠帮忙打的家具也送了过来，摆在家里幸福感满满。 林玉书也没闲着，先将晒好的海货连同信件一起，给老家的三叔公寄过去。 家里里里外外更是被打扫了一遍，又将白糖放入发酵好的面团中，揪出一团放进模具中挤压，取出来的小饼子上立马多了一个个鲜红的囍字。 这种喜饼，她做了不少，是他们老家特有的习俗，结婚当天摆出来给来的亲朋好友尝尝。 虽然不摆酒席，但仪式感不能少。 “玉书，你咋还在这儿磨叽呢，待会儿新郎官都要来接人了。” 王淑芬进屋一看，林玉书还坐在镜子面前描描画画的，急得猛拍大腿。 “李营长家也是今天办婚礼，两对新人，谁先进门谁先有福，听说那边都要准备出门了。” 李大志利用战友照片诓骗未婚妻，情节恶劣，但考虑到当事人乔安娜主动找到肖政委，希望能放李大志一马，她愿意嫁给李大志。 最后师部领导综合考虑，给予李大志党内处分，以及降职处理。 原本的副团长，降成了三营营长。 这个责罚并不算轻，但李大志也成功娶到了美娇娘，到底值不值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林玉书画完最后一笔，这才抬起头。 “搞定了。” 她今天化了个清透的伪素颜妆，打了腮红又抹了口脂，整个人看上去轻透又很有气色。 瞧着就是一副妈生感好皮肤，白里透红。 头发盘起来，系上大红色的头花。 林玉书还特地换上了那条玫红色的布拉吉，皮肤养白了点穿起来就是不一样，果然如霍世勋所说，很衬肤色，瞧着又艳又美。 王淑芬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新娘子可真俊。” 没过多久，霍世勋胸口戴着大红花就在一帮战友的簇拥下进屋来了。 以王淑芬为代表的嫂子们帮忙拦着，战友们说了不少吉祥话，又对唱了红歌，霍世勋才终于见到了新娘子。 饶是平时再沉稳的冷面军王，此刻也笑得像个毛头小子。 “你今天真好看。” 林玉书低头羞涩一笑。 在众人搞怪的起哄声中，林玉书坐上了吉普车。 霍世勋腿上有伤，虽然最近恢复了些，取掉了石膏，自由行走没问题。 但骑自行车总归不方便，特地早早地向陈师长申请了岛上唯一一辆吉普车当做婚车。 左右两侧后视镜上面都挂上了大红花，玻璃上贴着大红囍字。 行驶在路上，回头率老高了。 家属院两家都在办婚礼，要说最快乐的，还得是孩子们。 为了吃喜糖，两家来回奔波也不嫌累。 “哇，李叔叔家的喜糖是沪市来的大白兔奶糖，我还没吃过。” “等等我，我也要吃大白兔奶糖。” “哥，快看，是大吉普，真的有四个轮子！” 李大志骑着挂着大红花的自行车，身后驮着美娇娘。 后面的乔安娜脸蛋擦得红红的，虽说是自己结婚，但脸上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李大志居然被降职，团长夫人是当不成了，以后还要低乔红玉一头。 想想都觉得不痛快！ 甚至还有点怨恨师部的领导们，她都不追究了，怎么还罚得这么重。 乔安娜也瞧见了从身边一擦而过的吉普车，心里那点不满，又被放大了。 都是同一天结婚，凭什么不借他们吉普车？ 此刻的她完全忘了，是她自己非要赶在和林玉书同一天结婚的，准备起来难免仓促了些。 “追上他们，我要第一个进大食堂。” 李大志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小娇妻，内心美滋滋。 谁能想到他一个大老粗、乡巴佬，有一天能够娶到资本家的娇小姐。 此刻娇小姐发话，哪儿有不从的道理。 “遵命，坐稳扶好了，我这就带你追过去。” 事实证明，两个轮子的确实跑不过四个轮子。 李大志都快把自行车踩冒烟了，搞得满头大汗，也没能追上吉普车。 跨进大食堂大门的时候，终归还是迟了一步。 惹得乔红玉望着自行车心疼得不行，“我说大妹夫，你就算有一身蛮劲儿也别在自行车上面使，瞧瞧我这车胎都瘪了。” 李大志憨憨一笑。 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大姨姐你就放心吧，回头我保证给你换俩新轮胎。” 他将自行车停好，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这才伸出黑黝黝，像是胡萝卜般粗的手指头去搀扶乔安娜。 没能争到第一，乔安娜的脸色很不好看。 还是乔妈拽了拽她，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伸出手，挽着李大志胳膊。 李大志手心落了空，不过反倒跟乔安娜靠的更近了。 心里的那点不愉快立马被心猿意马冲淡了，脸上挂满了笑容，连胡茬子都变得和善起来。 李大志和霍世勋都是一团的，战友都是相互的，刚走进大食堂，就感受到了众人的祝福和打趣。 乔安娜低落的心情这才渐渐缓和过来，重新挂上笑容。 部队的婚礼形式简单，由文书暂代的司仪大声宣布婚礼开始。 第一个环节，两对新人站在伟人画像前敬礼。 表示从今天开始，他们结为革命伴侣，从此互帮互助，永不分离。 接下来，由证婚人发表证婚证词。 陈铁山站在台上，望着两对新人年轻的脸庞，不禁有些感慨。 这两对新人能成婚，那是都不容易。 尤其是林玉书和霍世勋，先是遇上临时出任务，后面部队审批结婚报告时，因为那封退婚信，又多走了一遍验明身份的流程。 直到确认林玉书身份无误后，拖了快一个月的结婚报告这才批下来。 至于那封所谓的退婚信，就连他们师部笔迹鉴定科的同志都没能发现问题，更不知道是何人所写，有何目的？ “…我宣布霍世勋同志和林玉书同志的婚姻，符合婚姻法的规定，经组织审查批准，是真实有效的。 希望你们以后要互敬互爱，互帮互助，共同进步，生活幸福美满，为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陈铁山分别发表了两对新人的结婚证婚词。 婚礼仪式结束，现场被一阵热闹的鼓掌声覆盖。 霍世勋和林玉书站在人群中央，纵使身影嘈杂，但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 李大志也很高兴，虽然不是第一次结婚，但这一次是他最开心最高兴的一次。 接下来都是年轻人的热闹时间，按照传统，都会玩一些新人抢苹果，或者表演节目的小游戏。 小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苹果，站在凳子上高高举起。 待霍世勋和林玉书靠近过来咬苹果的时候，一下子提起来，两颗脑袋就这样撞到了一起。 周围不少战友都在大声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﨔 第37章：太会了 霍世勋第一时间去扶着林玉书的脑袋，见她被臊得低垂着头，忍不住将她护在身后。 “你们几个，意思意思下，差不多得了啊。” 小郭他们几个当初都是霍世勋一手带出来的兵，现在大多都提了干，再差也是多年的老兵。 跟霍世勋熟的很，见他板着脸一点也不怕。 小郭更是直嚷嚷，“霍团长，你现在就是训我们也没用，今天你说啥都不好使，必须亲一个，我们等着看这一天，都等了好久。” “就是，总不能让嫂子先吧。” “亲一个，亲一个。” 见霍世勋被战友们洗刷得实在推脱不掉，林玉书拽了拽他的衣角，踮起了脚尖。 像是心有灵犀般，霍世勋也刚好低下了头。 两片唇瓣触碰到一起，像是被触电着，林玉书想要紧急撤回。 一只手绕到身后揽住那盈盈一握的细腰，霍世勋附身，扣住林玉书的下巴，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沉浸在其中，她的秀发擦过他刚毅的脸庞，红裙裙摆轻拂过白色军装。 这一刻，无论周围有多少纷纷扰扰，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待一吻结束，林玉书的脸蛋彻底红透了。 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谁能想到，平日里瞧着不苟言笑的冷面兵王，换个衣服被她撞见都觉得不好意思的男人，接吻起来是要命。 太会了！ 林玉书的腿快软了。 霍世勋察觉到她细小的动作，及时从身后搀扶住她。 林玉书不知道，霍世勋这会儿也只是表面装的比较冷静而已，常年的军旅生活早就造就了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 一颗心脏早就怦怦直跳，比他上战场时还要紧张。 就好像，前二十八年白活了。 战友们也像是打鸡血般兴奋，总算看到了霍团长的另一面。 现场的起哄声、鼓掌声，一阵高过一阵。 相比起林玉书他们这边的热闹，李大志身边就显得形单影只，寥寥无几。 除了他下属的几个军官，就是江友福等亲朋好友。 人太少，玩起游戏来也没有氛围。 李大志老家早就没人了，只有前妻留下的一个亲女儿，不过七八岁的样子，紧张地拽着李大志衣角。 沉浸在喜悦中的李大志毫无所觉，将李禾苗拽出来向她介绍道。 “禾苗，以后这就是你妈，快叫妈。” 小女孩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辫子乱七八糟的扎着。 她虽然还没上过学，但从小没妈，颠沛流离的长大，被迫懂事知晓了很多道理。 家属院的婶婶们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以后她的爹就是别人的爹了。 “她才不是我妈，我妈早就死了，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李禾苗挣脱开亲爹的手，满脸愤怒的跑开。 “哎，你这孩子，禾苗，快回来。” 李大志下意识的想追出去，可刚迈出一步。 乔安娜不冷不淡的声音就出现在耳侧，“李大志，你要敢追出去，咱俩这婚姻就算结束了，明天我就去离婚！” 李大志伸出去的手尴尬在原地，他要是追出去，就是不给乔安娜面子。 这一刻，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他终于冷静下来。 乔红玉瞧了一出好戏，这才在旁边悠悠的补充。 “李大志啊，不是我这个做大姨姐的说你，禾苗也是大姑娘了，哪儿有亲爹婚礼上摆脸色、给后妈立下马威的。 你这要是不好好教育，以后难免骑到父母头上拉屎，你让我怎么放心把妹子嫁到你们家去。” 乔红玉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也的确说出了乔安娜的心声。 本来今天这场婚礼就处处不如意，连周围请来的亲朋好友，看着李大志被降职，都默契的选择远离。 她可不想以后过日子，还得被继女压一头。 “李大志，你今天要是不表个态，以后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李大志两头为难。 “安娜，你这叫什么话，我怎么可以没有你。” 他费了这么大劲，甚至连职位都降了才娶到的美娇娘，马上就要到手了，哪儿能看着就这样飞了。 至于自己亲女儿，那也是割舍不掉的血脉亲情。 “禾苗的事咱们回家再说，也是我的错，这孩子生下来亲妈就死了， 早年我忙着打仗把她丢在老家也没照顾好，导致现在成了个脾气，以后我俩一起教育她，保准教她对你服服帖帖的。” 李大志这话也算是表态了。 乔妈赶紧拽了拽乔安娜，让她别再端着，小心把女婿吓跑了。 乔安娜纵然心里不舒服也只能咽下去，对于她来说，如今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乔安娜的眼神忍不住看向另一边，被人群簇拥在中央的林玉书，笑靥如花，整个人熠熠生辉，像是会发光般耀眼夺目。 哪儿还看得出来，初见时土里土气的样子。 此刻注视着林玉书的还有一个人。 秦沐瑶远远的站在大食堂角落里，灯光落下的阴影都快要遮不住她脸上的扭曲和嫉妒。 霍世许身侧的位置，原本该是她的。 从战场上被霍世勋救下的那一刻，秦沐瑶就认定了自己要嫁给他，谁知道半路会杀出林玉书这个程咬金。 可惜，她的不甘和怨恨，只有自己知道。 “秦军医怎么独自一个人坐在这儿，不过去热闹热闹？” 周卫华远远就瞧见了满脸落寞的秦沐瑶，主动上前搭话。 秦沐瑶连眼神都懒得给。 “周二狗，别以为你改了名字我就不认识你，趁我心情还行，赶紧滚。” 周卫华脸上带着的笑意就这么僵在原地，想说的话也没了兴致。 周二狗是他以前用的名字，进了部队通过学习后，自己觉得这名字丢人，主动改为周卫华，也是符合当下很多人的做派。 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秦沐瑶身边重新回归安静，拎着一瓶二锅头，醉得昏天黑地的。 殊不知，这会儿有人正在到处找她呢。 大食堂门口，带路的小战士往里面一指。 “今天我们霍团长结婚，陈师长、肖政委还有秦军医都在这里面，您要找他们，俩这儿就对了。” 贺庆丰谢过小战士，跟着赵德邦一起走进大食堂。 要不是实在没辙，他们也不会上部队寻求帮助。 顾教授能用的法子都用上了，仍旧阻止不了每天病猪不断增多，甚至从前天开始，养猪场里每天都会出现死猪。 现在只能把希望放在抗生素上，能救活一头算一头。 突然，他们眼前窜过去两道粉嫩的身影。 身后还传来一帮小孩子追赶的声音。 “抓住那只猪，吃肉！” “别跑！” “猪大猪二快跑，呜呜呜，我对不起你们，小婶婶知道了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第38章：抓猪大军 这事儿还得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家属院的孩子们，今天都抢到了喜糖，不过大家都舍不得吃。 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比比谁抢到的喜糖最多。 狗蛋儿最惨，他只有两颗。 还是大妮看不下去，分给他的。 谁让发喜糖那会儿，他闹肚子蹲厕所去了，等出来的时候新娘子都接走了，喜糖也抢完了。 “狗蛋儿，连喜糖你都抢不到，真没用。” “还是水生哥厉害，有十一课喜糖。” 被叫做水生的小男孩得意扬扬的抬了抬下巴，“几颗喜糖算什么，我家还有槽子糕，鸡蛋糕，我妈妈还养了两只鸡，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给我吃。” 当下大家都不富裕，小孩子嘴也馋。 听到他这么说，小伙伴们都投来羡慕的眼神，“水生哥，你家好厉害，还有鸡蛋可以吃。” “狗蛋儿你连喜糖都没有，穷得很，不要跟我们玩。” 小孩子的胜负欲还是很明显的。 越是这样说，狗蛋儿越想证明自己，他先说了自己家也有鸡蛋，不过没人搭理他。 “养鸡算什么，我小婶婶家还养了两头猪，我给他们起名字叫猪大猪二，你们家都没有。” 这话成功吸引了小伙伴们的注意，狗蛋儿也成功受到了同伴们的追捧。 一帮小孩子，簇拥着狗蛋儿走在前面，要一起去看小猪仔。 狗蛋儿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小小的虚荣心瞬间爆棚，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但是不能说话，更不能上手去摸，小婶婶知道了会生气的。” 今天大人们都在忙着婚礼的事，林玉书家院门没锁，一推就进去了。 前院人多热闹声音大，两只小猪仔本就受了惊吓，躲在后院猪圈角落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一帮孩子悄咪咪靠近，探出脑袋的那一分钟都发出的大声刺耳的惊呼声。 “哇，真的有猪！” “还是两头猪，好多肉啊！” “我也好想吃猪肉。” 一帮孩子闹着要进猪圈去杀猪吃肉，狗蛋儿暗叫糟糕，他哪里敢答应。 “你们不能这样，那是小婶婶的猪，你们这是、这是在打劫！” “又没有写你家的名字，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就是，我们要吃猪肉。” 吵闹间，受到惊吓的两只小猪仔一个飞跃，快速从木栅栏围成的猪圈边缘跳了出来。 见状，所有人一拥而上都想将小猪仔抓住。 然而两只小猪仔很是机灵，硬是凭借自己矫健的身姿，灵活的走位，把一群孩子甩在身后。 吭哧吭哧，朝着大食堂的方向而去。 等这群孩子们大声嚷嚷着追进大食堂的时候，食堂内所有大人们都注意到了跑进来的两头小猪仔。 “这是哪里来的猪，长得肉嘟嘟的，做成烤乳猪不知道得有多香。” “食堂的大师傅厨艺不错，看我捉住它们，让大师傅给咱露一手！” “哎哟，这死猪钻我裤裆。” 一时间，大食堂里闹哄哄的，大人小孩都在忙着捉猪。 可惜两只小猪仔个头小，身形灵活，养得更是毛光水滑的，稍不留神就从人裤裆底下钻过去，根本抓不住。 贺庆丰和赵德邦两人走进大食堂的时候，都没人发现他们。 “这两头小猪仔倒是长的不错，瞧着比咱们养猪场的猪健康，也不知道是谁养的。” 赵德邦不可置信地推了推鼻梁上瘸了条腿儿的眼镜，这两只猪仔他怎么越看越眼熟。 直到他在人群中，看到一身玫红色布拉吉的林玉书，出声呼唤两头猪时。 心中的猜测终于落了地。 算算时间，猪仔能长这么大也算是超常发挥。 这一刻，他有一种流浪在外的私生猪，突然被养猪场重新发现的惊喜感。 “猪大猪二，过来！” 要不是余光扫到哭哭啼啼的狗蛋儿，林玉书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两头小猪仔听到熟悉的声音，吭哧吭哧往一个方向跑。 最后停在林玉书脚边哼哼唧唧，那委屈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孩子在告状。 林玉书伸出手摸摸两只小猪仔的头顶，语气温和。 “你们俩怎么出来了，家里院门不是关上了吗？” 其他人见此情形，也只能止住脚步。 小郭好奇道，“嫂子，这两只猪仔刚才还闹腾呢，现在咋这么听你话？” 他刚才没忍住，也加入了‘抓猪大军’，可惜这俩小家伙实在是狡猾，别说抓猪，就连猪毛都抓不住。 “你嫂子养的猪，从小拉扯到大，当然听她的话。” 霍世勋站出来补充，“大家都散了吧，今天结婚没注意，家里的猪也跟着跑出来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听到霍世勋表态，大部分人都散去了。 但也有少部分人，痴痴地看着那两只小猪仔，就好像看到了砧板上的几十斤肉。 没办法，太馋了。 “霍团长，你说这是你家的猪，就是你家的了？ 大伙儿可都瞧见了，这两只猪是自己跑进大食堂的，你总不能不想让大家吃肉，就用这种办法独吞吧？” 这话说出了少部分人的心声，到嘴边的肉都舍不得放开，彼此心照不宣的点头附和。 霍世勋阴沉着脸，没想到这些人这么难缠。 “是不是我家的猪，用不着向你们证明。” “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这两头猪是大家先看见的，你不能证明是你家的，那就得拿出来让大家分猪肉。” 水生妈见有人附和，越发胆子大，水生也在一旁点头。 “没错，是我们先瞧见的这两头猪，我们得先分。” 林玉书都要被这帮人不要脸的程度给气笑了，站起来将两头猪仔护在身后。 冷冷道，“按你们这意思，我先瞧见你这个人，管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你都只能嫁给我呗？” 水生妈成功被绕了进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气得拔高音量。 “你这是强词夺理，哪儿这样的道理，女人怎么能嫁给女人。” 林玉书冷笑，“你还知道是强词夺理，那刚才非说这猪不是我家的又算哪门子道理？ 怎么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想玩一把指鹿为马。” 水生妈一时语塞。 一到怯生生的声音果断站出来打断。 “我能证明这两只猪仔是林婶婶家养的，我每天都能听到她呼唤猪仔吃食的声音，最近我还给她家送过猪草。” 第39章：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张云霞今天也来参加婚礼了，她向来信奉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 能多吃几颗喜糖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她，这会儿她也在这少部分人群里，琢磨着要是能分一杯羹就好了。 谁知道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刚才站出来打断的这人，正是周大丫。 “你这死丫头，给我闭嘴，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拽了拽周大丫，将她塞到身后。 要是破坏了她吃肉大事儿，她可饶不了她。 “小孩子不懂事胡咧咧，你们可别放在心上。” 林玉书也意外的朝着周大丫的方向看了一眼，难怪最近几天早上起来院门口总会多一把野草。 她仔细辨认过，都是猪能吃的猪草，开始她还以为是谁在恶作剧呢。 周大丫的出现，成功让不少人产生了退缩的想法。 毕竟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家都不想为了吃两口肉闹得面子上难堪。 王淑芬拧着狗蛋儿的耳朵，来到了林玉书面前。 “臭小子，你自己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狗蛋儿早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耳朵也被亲妈拧得通红。 闻言狠狠吸了一把鼻涕，抬手指了个方向。 “就是他，我说小婶婶家里有猪可以带他们去看，他们进去后，水生哥就开始翻猪圈，说要杀猪。 那是小婶婶养的猪，又不是他家的，水生哥是强盗，是土匪，是坏分子。” 狗蛋儿这回也是真的知道害怕，把自己知道的坏人词语一次性蹦出来。 水生母子面上很是难看，水生妈更是叉着腰咆哮。 “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家水生哪里是强盗。” 王淑芬狠狠地吐出一口浓痰。 “我呸！还说你儿子不坏，要不是强盗，哪儿有上人家猪圈就说要杀猪的。 老话说有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当妈的都敢武到正主面前闹着要抢猪，当儿子的又能好到哪儿去。” “你、你……” 王淑芬战斗力太强，水生妈一时间竟没有找到强有力的说辞还击。 周围原本还坚定站在水生妈身边的人，这会儿更是下意识的远离，生怕自己沾染上。 张云霞见情况不对，立马开口帮着声援。 “要我说水生妈你也真是的，不是你的东西惦记又有什么用。 你们是不知道，我扒墙头的时候都看到了，人家林玉书从猪仔瘦不拉几的时候就开始用麦乳精喂，一点一点喂养长大的。 你要真那么想吃猪肉，自己也用麦乳精养去。” 这年头，别说给猪喂麦乳精，就连人都不一定能吃上。 天知道张云霞扒墙头看着的时候瞧着有多心痛，恨不得自己变成那头猪，能被林玉书养着。 水生妈见自己大势已去，连忙拽着娃就想离开。 “站住！” 林玉书怒呵一声，一步步上前逼近。 水生妈本就心虚，这会儿见林玉书气势十足，身后还站着霍世勋这个军中煞神。 说话都带着颤音，“你、你别过来，你家猪不是还在吗，又没什么事儿，难道你还想打人不成？” 林玉书确实手痒痒，不过她还有理智，分的清楚场合。 真要动手，今天这事儿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她高高举起的手最后轻飘飘落在水生妈肩头，替她扫了扫肩膀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意盈盈道。 “我现在确实不能拿你怎么样，但不代表以后。 从今往后，但凡我家猪出现任何问题，被偷还是被抢，只要不见了，有今天的事做基础，你们家水生都是头号怀疑目标。 水生还小，一个盗窃的罪名应该够他喝一壶吧？” 水生妈想了想林玉书说的那种后果，再想起上回在家属院见到过的，她站墙头上泼张云霞洗肉水的狠戾劲儿，浑身一颤。 连回嘴都放弃了，赶紧拉着儿子离开。 什么鬼，怎么感觉霍团长家刚娶的小媳妇儿，气势比男人还足。 尤其她满脸笑意威胁人的样子，真的让人觉着头皮发麻。 没了热闹可看，其他人自动离开。 张云霞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上前，期待的搓搓手。 “林同志，不管怎么说我今天也是帮你说话了，找你要几块喜饼不过分吧？” 她可是留意到，这些喜饼都是纯白面和白糖做的，她分到一小块吃，还想尝尝但盘子里的已经被人拿光了，只有主桌这边还剩下半盘子喜饼。 看在周大丫的份儿上，林玉书找出剩余的几块喜饼一并塞过去。 “只剩下这些，都给你吧，记得给大丫分点。” 张云霞下意识的反驳，“这可都是白面精细粮做的，一个小丫头片子，吃那么好做什么。” 人的观念没法轻易改变，林玉书也不好说什么。 但也不想让张云霞痛快，主动靠近，热情的拉着张云霞的袖子。 “云霞嫂子，啥时候有空再帮我干几天活呗？ 这地里的草也该除了，上回要不是有你在，光靠我们俩人还不知道得干到什么时候呢。” 张云霞拿着喜饼一脸的喜悦，笑容还没蔓延开来就听到后半句，急急忙忙的就开溜。 “下次吧，最近家里忙着呢，一堆事儿。 ” 她是爱占便宜。 但又不傻，干农活多累啊，几个喜饼就想收买她，亏本的买卖她才不乐意干。 见没了旁人，王淑芬绷着的脸色才开始放松下来，眼神中都带上了歉意，满是负罪感。 “妹子对不住，是姐没教育好孩子，竟然铸成这样的大错，狗蛋儿，还不快给你小婶婶道歉。” 王淑芬都不敢想，要是这两头猪找不回来，或者是被人吃掉了，她心里得有多愧疚。 狗蛋儿噘着嘴，眼眶还没擦掉的泪珠。 他看了王淑芬一眼，见亲妈眼神严肃又生气，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主动站到林玉书面前，“小婶婶对不起。” 林玉书没说什么‘不需要说对不起’这类的场面话，错了就是错了，今天这事儿她也确实生气了。 她俯下身，认真道，“哦，你说说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狗蛋儿停顿了下，毫不犹豫的开口。 “我不该没经过小婶婶同意，就带水生哥他们进你家院子看猪。” 林玉书欣慰的点头，“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承担错事的勇气。” “我知道了，小婶婶你打我吧，我不疼。” 狗蛋儿把头埋到膝盖上，屁股高高撅着，紧张的闭上眼睛。 以前他做错事，他爹都是这样打他的。 意向之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来，林玉书动作轻柔的将他扶起来。 “小婶婶不打人，但也不会就此饶了你，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就罚你以后帮小婶婶打猪草喂猪大猪二，还要帮家里干活，到地里除草，你愿意接受这个惩罚吗？” 狗蛋儿的脸上重新盖上笑容，“我愿意，这些活我都会干，以后就包在我身上。” 王淑芬暗地里给林玉书竖起了个大拇指，狗蛋儿这皮猴儿天天在外窜，根本不让人省心，还得是她妹子有办法治治。 林玉书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40章：新婚夜 婚礼结束。 回到家的乔安娜很是不痛快，翘着一只脚肿得老高了。 整场婚礼上她处处比不过林玉书也就算了，到最后还要被林玉书养的猪袭击。 这事儿说起来也怪李大志，当时看到猪都想去抓，李大志也不例外，一把扯住了猪尾巴，结果把猪惹毛了，一口咬在乔安娜踩着小皮鞋的纤细脚踝上。 猪仔被刺.激到了，这一口也是下了狠劲儿。 乔安娜的脚踝立马流血，深深地一个牙印，要不是李大志一巴掌拍过去，猪仔忙着躲，这才没有继续加深伤害。 到家后，李大志用忙着用白酒给伤口消毒，痛得乔安娜龇牙咧嘴的。 使劲儿拧着李大志身上的软肉，抱怨道，“李大志，都怪你！” 好好的一个婚礼，就这样毁了。 李大志苦着脸，他也没料到抓猪不成，蚀把米。 “是是是，怪我怪我。” 乔安娜还是咽不下这个口气，“不行，我要去找林玉书，她家的猪咬了我，怎么也得赔偿点钱吧。” 李大志现在哪儿还有脸面去找霍世勋，盗用照片骗未婚妻上岛的事儿注定了让他这辈子在霍世勋面前都会抬不起头。 “赔偿就算了吧，这也怪我去抓那只猪，媳妇儿，你饿不饿啊，我给你做糊糊吃。” 乔安娜也有点不想让林玉书看笑话的心思，只能作罢。 刚想嫌弃的反驳，谁想吃糊糊。 乔妈就敲了敲门，“女婿，闺女，饭我都做好了，快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当初，乔安娜愿意嫁给李大志的原因就是一定要带上乔妈，帮忙把乔妈户口迁到岛上。 而李大志老家父母双亡，自然也不在意这些，满口答应。 坐在饭桌上，乔安娜敏锐地发现少了一个人。 “她呢？” 她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李禾苗，新婚第一天就给她下马威、摆脸色，乔安娜自然不乐意。 李大志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反了天了，李禾苗，我才是你老子，还不快出来吃饭。” 李禾苗本就心思敏感，婚礼上跑出来见亲爹没追过来，这会儿到家更是问都没有问过一句，越发认定他是有了新媳妇儿忘了亲闺女。 把头埋在被子里，哭得咆哮。 “我不吃，你们一家人吃吧，我反正早就没了妈，从今天开始也没爹了。”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李大志把腰间的皮带一抽，对着墙狠狠一甩，发出啪的一声。 屋里的李禾苗听了，哭得更大声了。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这个女人来了后，爹没了，我单独的房间也没了，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李大志被降成了营长，房子自然也换了。 不过好在他们家这个房子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布局合理，中间一间堂屋，吃饭做饭都在这儿。 左右两间房间，各自都有大炕，冬天也不会冷。 过去李禾苗都是一个人睡，现在多了跟着乔安娜一起嫁过来的乔妈，只能跟李禾苗挤挤，小女孩自然心里不痛快。 “你这个逆女，那也是你妈。” 李大志气得提起皮带就要冲上去，被乔妈拦着。 “女婿别生气，禾苗她还小不懂事，别跟她计较。” 说着她还跟着乔安娜使眼色，乔安娜也不是真的想让李大志打亲闺女，看到他这个态度，气也消了大半。 “差不多得了，先让她自己缓缓吧，不叫妈就不叫，我还嫌你把我叫老了呢。” 最后一句，是乔安娜内心的大实话。 她年纪轻轻的，要不是想留在岛上，才不乐意嫁给李大志这个二婚男。 乔妈另外拿了碗，把李禾苗的那一份挑出来，拿进房间。 “禾苗，我知道一时间让你接受我们有点困难，不过人是铁，饭是钢，饭还是要吃的，你不愿意跟我们同桌，我就给你放炕上了。” 乔妈说完就出去了，还很有分寸的关上了门，隔绝声音。 李禾苗嗅了嗅鼻子，闻着鼻尖传来的香味，依旧固执的没有动弹。 “少在这里当好人，你们母女都是一伙儿的，我是不会屈服的。” 水生妈都说了，后妈刚开始进门的时候会对她好，等以后就不会了。 堂屋内，吃饱喝足。 乔妈收拾完碗碟后就很有眼色的回房间，跟李禾苗大眼瞪小眼去了。 李大志激动紧张地搓搓手。 今晚可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他做了那么多努力，等的就是今晚。 急不可耐的往前一扑，“媳妇儿，我来了！” 被扑倒的那一刻，乔安娜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如今的选择是否正确。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林玉书。 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她应该很得意吧。 “阿嚏！” 林玉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 带着两只猪仔回家后，他们俩忙着修缮猪圈，又给猪喂食，忙活了大半天后洗漱完躺在炕上，浑身都不想动弹了。 霍世勋接过毛巾，动作轻柔地给她擦了擦头发。 “等头发干点再睡，要不然容易头痛。” 林玉书乖顺的坐着，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了。 早上起得太早，一整天都很忙碌，招待客人，收拾猪仔，她实在太疲倦了。 但想起还有一件正经事儿没做，林玉书浑身就像打了鸡血般激动。 “快快快，看看收到多少份子钱。” 不管在哪个时代，人情往来都是国人的传统节目。 哪怕六零年代物资困乏，这项节目也依旧保留，只是送的东西变了而已。 “陈师长和淑芬姐两家都送了二十块钱的份子钱，还有一只藤编暖水壶，这礼可不轻。” 战士们一般都默认不用送礼，其他亲朋好友的另外算。 在原主老家村里，谁家结婚，普遍都是送一毛、三毛的份子钱，能送个一块钱就算很大方了，更别说很多人家都是带点不要钱的礼品。 可想而知，这二十块钱份量有多重了。 林玉书的视线继续在登记的本子上浏览着，“哇，云霞嫂子这么抠门的人，居然也送了两个搪瓷盆，我还以为她不会送呢。” 毕竟张云霞可是为了吃上一口肉就敢带着娃赖在她家门口的狠人，两个搪瓷盆可不便宜。 霍世勋扫了一眼，笃定道。 “这是周卫华送的，他不给家用，每次家属院有谁家办喜事，他都送两个搪瓷盆，又怕丢面子，名字就写成他媳妇儿的。” 每家都送两个搪瓷盆，那得提前准备多少个搪瓷盆？ 林玉书脑海中忍不住浮现一排排搪瓷盆的景象，甩甩脑袋，继续数钱。 数到最后，居然有九十多块钱的份子钱。 她小心地将钱和本子藏好，而旁边的霍世勋早就等得眼神幽怨。 抬手将人堵在角落，“小玉书，你是不是忘了今晚是咱俩的新婚夜？” 林玉书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当然没有，我这不是……唔……” 林玉书后面的话全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原本抗拒的手在触摸到鼓鼓的大胸肌后也渐渐软了下来。 呜呜呜，大胸鸡，她来咯～ 第41章：移炕 次日一早。 起床后的霍世勋精神抖擞，心情很好，还很贴心的给林玉书冲了一杯红糖水。 躺在被窝里的林玉书咬着被子，一脸的哀怨。 昨晚她都摸到心心念念的大胸肌了，两人也坦诚相待，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 林玉书悲哀的发现，自己大姨妈来了。 谁能想到，两三年都没有光顾过的亲戚，新婚夜上门来了。 虽然没能进行到最后一步，但霍世勋也算是讨回了利息，整个人神清气爽。 唯独林玉书，只能看不能吃，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肚子还疼吗？要不我再给你揉揉？” 霍世勋端着早饭进屋，昨晚闹到最后，林玉书嚷嚷着肚子疼才让霍世勋放过她。 这会儿看着林玉书煞白的小脸儿，一丝后悔涌上心头。 “是不是我昨晚弄疼你了？” 林玉书坐起身喝红糖水，看着霍世勋脖子上那几道明显的红痕，果断摇头。 昨晚霍世勋一直都收着力道，反倒是她有点过分了。 “没有，我就是有点想赖床。” 新婚第一天，没有公婆，没有妯娌，不用管那些乱七八糟的杂事，这才是她想要的婚后生活。 “那你歇着，我病假和婚假连着一起休了，这些天我都在家里。 女孩子每个月这几天都比较脆弱，尽量别沾冷水，小心以后身体不好，有什么活儿你就使唤我干。”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 “不过就是家里需要做做饭，喂喂猪，地里的新长出来的苗需要除草、施肥，最好空了再去赶海，捡点海货回来改善伙食。” 最近忙着结婚，她都好些天没去赶海了。 林玉书掰着手指头细数着，那娇俏又可爱的小模样，惹得霍世勋心头痒痒。 “好啊，你拿我当长工使唤是吧，旧时代的地主都没你这么心黑？” “哪儿有！这都是我平时做的事。” 林玉书不服气的争辩，小嘴不满的撅起，红润的唇透着一丝红糖水的甜味，似乎在邀请他品尝。 “那我先收点利息。” 霍世勋低下头，附身擒住那一片柔软，一点点加深这个吻。 等到分开的时候，两人都有些气短，脸色通红，眼神暧昧，唇边还残留着可疑的银丝。 霍世勋喘着粗气，落荒而逃，“我去给猪大猪二喂食。” 他怕再不走，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要失控了。 等他跨出房门，屋内的林玉书蒙在被子里，爆出一阵幸灾乐祸地大笑。 朝阳农场，养猪场内。 众人都围在一处猪圈外头，有的进圈帮着按住猪，有的帮忙递上医药箱。 昨天贺庆丰找到肖爱国，成功要到了两支抗生素。 顺便还把秦沐瑶借调过来帮忙，不知为什么，昨天喝醉酒后的秦沐瑶格外的好说话，一听是去朝阳农场，没了以往的抗拒，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殊不知，要不是秦沐瑶不想看着霍世勋和林玉书亲密相处，她根本不会来养猪场。 这会儿秦沐瑶脚下穿着崭新的雨靴，脸上戴着口罩，套着罩衣，整个人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但还是不可避免的闻到猪屎的味道，雨靴上沾到了猪屎。 “秦医生，准备好了，我们开始吧。” 在其他人的协调帮助下，秦沐瑶举着针筒，将青霉素注射进症状比较轻的这头生猪体内。 直到注射完成，所有人退出猪圈，这才松了一口气。 贺庆丰招呼道，“行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接下来我和老赵守在这里，顾教授您也辛苦多日了，赶紧回去休息，能不能活，就看这头猪的造化了。” 顾教授这些日子几乎都待在养猪场内，眼底已经青黑一片，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短短几天，看着又憔悴不少。 闻言也不坚持，跟随众人走出养猪场。 贺庆丰和赵德邦则一前一后的走着，巡视猪场，突然赵德邦一个没注意，头撞在了柱子上，眼镜儿都摔到了地上。 幸亏力气不重，瘸了条腿儿的眼镜也没坏。 赵德邦捡起来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老赵，你咋回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他老早就注意到了赵德邦的异常，似乎从昨天离开大食堂后，他就是这副样子。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有个军嫂救活了两只小猪仔，我做主送给她了吗？” 贺庆丰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老赵提到过，当时那两头猪仔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很是瘦弱，精神力也差，以他的经验来看，留在养猪场里多半也养不活，老赵就做主送出去了。 “跟这有什么关系，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 赵德邦激动道，“当时那两头猪仔都是我接生的，我还记得，一只耳朵上出生时就有个缺口，另一只全身黑毛就头顶有个三花瓣状的白毛。 我昨天在大食堂看到它们俩了，活蹦乱跳的，朝着那军嫂的方向过去了。” 养猪场精心照顾、条件好的猪仔半死不活。 反倒是当初送出去，不抱希望的两只猪仔健健康康的长大了，这怎么不算一种惊喜？ 贺庆丰反应很快，立马想到对方可能真有什么过人之处。 “人呢，把人请到农场试试。” 赵德邦面有苦色。 他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起初是苟经纬认为他夸大其词，连同给猪烧煤路子取暖这个建议一起否决了。 后面也跟顾教授提到过，也照样没了下文。 贺庆丰很快就领会到了赵德邦的意思，“行了，这事儿交给我，你看好养猪场，我去找人。” 而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被惦记上了的林玉书，这会儿正跟大妮、狗蛋儿一起趴在炕上，认真看着王淑芬操作。 王淑芬将鸡蛋一个一个捡起来，用手电筒照亮。 “淑芬姐，干嘛要把鸡蛋翻过来？” 林玉书今天没啥事儿，本来在家里闲着葛优躺，狗蛋儿跑过来找她说王淑芬今天要翻蛋，问她要不要去看。 那当然要在，在她曾经那个时代，孵蛋几乎全都采用机械化批量孵化，用火炕孵蛋还是头一次见。 王淑芬见她看的认真，还带了本子记录。 边操作边耐心解释，“这一步，叫做移炕，咱们开始孵蛋到现在也有七八天了，需要转移位置。 此外，每天也需要翻个七八次，免得小鸡孵出来身体黏在壳上。” 第42章：临时技术员 林玉书摸了下鸡蛋上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在本子上记录着。 每日需要翻动鸡蛋七八次，保证受热均匀，温度保持在35度到38度左右，翻蛋还能避免胚胎与蛋壳粘黏。 移炕的过程中，王淑芬还用手电筒一个个照亮检查鸡蛋。 “妹子，你来看这个蛋，就是死蛋，这种蛋是孵不出小鸡的。” 林玉书接过王淑芬手里那枚鸡蛋，触感冰凉，但灯光的透视下，蛋尖隐隐发黑，里面的胚胎已经死亡。 待她记录完，王淑芬又口述了不少孵蛋的经验。 “我知道的，大概也就这么多，这些都是我姥姥当初教给我的，是咱北方人代代相传的看家本事。” 林玉书心满意足的合上本子。 虽说前世她一路读到了农学博士，有自己研究的单独课题，但专攻的领域单一，太过依赖各种设备和数据。 到了这里，她的经验还不如几十年的老农民。 “淑芬姐已经很厉害了，等你做下一步操作的时候，我再过来学习。” 林玉书哼着歌回到自家小院，还没进门就瞧见了院子里多了几个眼生的面孔。 肖爱国坐下主动介绍，“世勋，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朝阳农场的贺场长。” 霍世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手上还沾着锅烟灰。 院子里这个土灶修好后还没有烧过，他今天在家没事就先烧来试试，结果发现排烟管道有点堵，掏了半天。 “快请坐，您这是……有什么事吗？” 霍世勋仔细回想了下，他跟这位贺场长并不熟悉，自己工作范围也没什么跟农场相关的。 贺庆丰坐下后快速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小院里郁郁葱葱，地里种着各种瓜果，欣欣向荣。 心里也有了成算，“我是来找林玉书同志的。” “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玉书一脸纳闷。 她只跟赵德邦见过一面，跟这位贺场长更是素不相识。 总不能是为了那两只猪仔的事儿前来吧？ 贺庆丰站起来，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年轻女同志。 果然如赵德邦所说，瞧着很是年轻。 “你好，林玉书同志，我也是听说老赵上次送了你两只猪仔养，路过这里，想来看看猪仔的情况，不知道方不方便？” 林玉书打量着旁边的肖爱国，这可不像是路过的样子。 不过看破不说破，林玉书走在前面带路。 “您跟我来，猪仔养在后院的，我们结婚那天不小心让它们窜出来了，跑进了大食堂，猪圈加高过，得靠近些才能看见。” 猪圈里，两只猪仔靠在一起，打着呼噜睡大觉。 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吓得发出哼唧声。 一前一后动作迅速地翻身爬起，在猪圈里来回转圈、蹦跶。 那肉嘟嘟，活蹦乱跳的样子，跟养猪场里病歪歪的猪仔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到这两只猪仔健康的模样，贺庆丰心中最后一点怀疑也落了地。 “林玉书同志，实不相瞒，我们养猪场的猪最近接连生病，每天都有猪死亡，连病因都找不出来。” 贺庆丰说的情况，是林玉书没有预料到的。 “怎么会这么严重，保暖措施没有跟上吗？” 现在比一个月前暖和不少，棉袄已经穿不住了，按理说应该不至于无法控制。 贺庆丰满脸苦涩。 他去京都前，养猪场只有几头病猪。 请顾教授过来，除了治疗病猪，更重要的是帮助他们指导建设规模化的养殖场。 谁能想到，病情来势汹汹，现在连顾教授都没辙，他这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上门。 “今天我来，主要是代表农场邀请你成为我们养猪场的临时技术员，帮忙我们渡过这次的难关。 拿二十三级工资，也就是每个月二十八块三毛六，等转正成为正式技术员后，工资还会上涨。” 林玉书都有些呆了。 农场技术员拿的是干部编制，一共二十四级，旁人想考进去都不容易。 她这工作直接送上门，还是二十三级？ “这么草率的吗，不用考个试，或者简单测试一下吗？” “不用。” 要说测试，林玉书养的这两头肉嘟嘟的猪仔就是最好的答卷。 贺庆丰解释道，“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技术员最重要的还是技术。” 林玉书内心明白，恐怕养猪场这次，也是真的遇上了困难。 自己想要当好这个技术员，也得拿出真才实干。 贺庆丰见状催促道，“林同志要是觉得还行的话，明天就到我们养猪场报到，正式开始工作，这个月也能给你算满勤。” 今天已经是二十号，要是算满勤，等于上十天班拿一个月工资，这手笔确实很大方了。 “可以，咱们明天养猪场见。” 商定好其他细节，林玉书将贺庆丰送出门。 关上院门后，没了外人。 林玉书兴奋地扑进霍世勋怀里，把头埋进他鼓鼓囊囊的大胸肌上蹭啊蹭。 “以后我也是有工作人了，好开心。” 霍世勋被她的笑容感染，唇角也不自觉扬起了笑容。 “我也很替你开心，恭喜你啊，林玉书同志，以后你也是投身农场建设的一份子了。” 林玉书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你少跟我打官腔，还只是个临时工，啥时候转正都还不知道呢。” 虽然林玉书有这个自信，但嘴上还是想低调低调。 “那不是迟早的事儿，我相信你。” 霍世勋很是笃定。 他记得以前林玉书就很爱学习，霍父留下来的那些俄文笔记两人都跟着学过。 想来，要不是老家后来发生变故，她也不可能止步于高中学历。 想到这，霍世勋心中涌起一股愧疚。 将自行车推出来，蹲下身给链条上点润滑油。 “家里的后勤保障工作就交给我，地里的活我也能干，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农场上班。” 林玉书下意识的就想拒绝，“不用这么麻烦吧，我自己也能过去，再说你还得养伤呢。” 霍世勋拍了拍腿部受伤的地方，接连保证。 “我这都是皮外伤，没伤着骨头，没事的。” 果然，第二天早上。 霍世勋早早的就起来了，喂过猪仔，烧好热水才叫林玉书起床。 林玉书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洗漱，最近懒觉睡多了，生物钟一时间还没调整过来。 眼看时间来不及了，霍世勋赶紧叫她坐上自行车后座出发。 “早饭在布包里，放了点你做的蒜蓉酱，味道应该不错。” 林玉书打开里面的铝制饭盒，二合面馒头还冒着热气，中间夹着的蒜蓉酱香香辣辣，很是美味。 她嘴里嚼着馒头，满足的坐在后座晃悠着脚丫子。 自行车一路疾驰，总算到了农场门口。 还没进去，林玉书就在这里见到了个全副武装的老熟人。 第43章：我在六零年代养猪的日子 秦沐瑶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农场里见到他们俩。 她目光从霍世勋身上一扫而过，终归有些不甘心，只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至于林玉书，她眼里闪过浓浓的嫌弃。 “贺场长，你们农场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农场的门槛现在这么低了吗？” 赶过来接人的贺庆丰，闻言脸色一黑。 嘴上也是毫不留情道，“秦医生，林玉书同志是我们养猪场新来的技术员，还请你放尊重点。” 他这人直脾气，才不管你有什么后台，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照样说。 秦沐瑶自讨没趣，想要的目的没能达到，重重地哼了一声。 推着自行车往里走，“一个没文化的乡下妇女，当什么技术员，一群人都眼瞎了。” “你……” 贺庆丰是真没想到，秦沐瑶一个小小的军医，竟然能这么嚣张。 “贺场长，咱们进去吧。” 林玉书及时叫住了贺庆丰，贺场长给面子亲自到门口接她，她也不想让人家难做。 离开前，她对着霍世勋叮嘱道，“自行车你骑着回去吧，等忙完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霍世勋没同意，“闲着也是闲着，下班我来接你，快进去吧。” 见他坚持，林玉书也没再说什么，跟随贺场长一起走进养猪场。 “我先带你熟悉下养猪场的情况，现在场内三分之二的猪都生病了，已经按照进行了分区照料。” 林玉书的目光落在养猪场内，只简单竖立了两个牌子，将猪圈划分为两个范围，一个病猪区，一个健康猪区。 健康猪区域里只有两三个猪圈，里面的生猪寥寥无几。 病猪区倒是生猪多，但大多状态不佳，趴在地上，没精气神，圈舍内还有呕吐物和黑色的粪污。 林玉书在本子上简单记录着，分区不合理，圈舍消杀不够彻底。 她走进圈舍，没有体温枪，她就用手一个个感受猪的脖颈，测量体温，再跟自己的作对比。 确实都是高热状态，食槽里的猪食也没动静，都被老鼠拉的七零八落的。 “贺场长，这批生猪有这种状态大概多久了？” 贺庆丰回忆了下，“要说最早，得有一两个月了，不过那个时候只有少数零星几头患病，老赵也一直用土房子治疗着，还算能稳得住。 最近这十来天开始，病猪数量突然暴增，顾教授带来的抗生素都用上了，也没效果。” 林玉书记录的动作停顿了下。 用上抗生素都没效果，这可不像普通禽流感。 “还能更详细点吗，具体的症状是什么，前期病猪的表现如何，食欲怎样，最近这批病猪又是什么样子？” 这话可把贺庆丰问着了，要说更详细的内容，还得赵德邦才更清楚。 “我来说吧，林玉书同志，我们终于有机会一起共事了。” 赵德邦走过来，简单打过照顾后，带着林玉书介绍病猪区的病猪们。 “这几天就是最开始生病的，流鼻涕，打喷嚏，食欲不振，但精神头还算不错，也没发烧，后面加强保暖措施情况有所好转。 但最近又接着生病了，甚至比其他病猪症状更重。” 林玉书听完若有所思。 “那看来跟最初的禽流感关系不大，这几头生猪体内并没有产生抗体，反而因为生病体质变弱，再次感染了。” 赵德邦继续介绍，“剩下的这些病猪，症状都相差不大。 一开始都是低烧，食欲不振，三天后开始转变成高烧，不吃不喝，没精神，眼眶发红，拉黑黄色粪便。” 林玉书将所有症状记录完，这才合上本子。 “顾教授怎么说？现在病猪的情况，基本可以排除禽流感和疟疾这两种常见疾病了，或许可以往细菌感染，或者是猪瘟上面考虑。” 如果真是这样，以现在的医疗技术和生产水平，没有足够多的抗生素和血清，还真没办法。 赵德邦对这些也解释不明白，干脆道，“我带你去找顾教授吧。” 他走在前面带路，远远地就瞧见顾教授身边站着好几个人，秦沐瑶也在其中。 在众人的帮助下，秦沐瑶再次将装有青霉素的针筒注射进一头症状较轻的病猪体内。 等忙活完，她也是松了一口气。 两只抗生素已经用完了，她也不用再天天跑养猪场，闻这股猪屎味儿。 秦沐瑶正准备拎着医药箱离开，顾教授连忙叫住了她。 “秦医生，还请等一等。” 顾教授这次上岛，带了满满一箱子的药品，这些天已经消耗无几，依旧没有起到明显的作用。 但昨天开始，那一阵青霉素打下去，那头病猪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还没退烧，但已经有食欲，能主动进食了。 这让顾教授又对这次的病情燃起了希望。 “养猪场这些病猪，已经确定不是普通感冒，多半是细菌感染导致的猪瘟。 我已经使用过土霉素和链霉素这两种抗生素，但效果都不佳，且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 部队这边，能不能再借点青霉素给我们使用，你放心，聂站长已经回海城想办法去了，我也找了我在华中制药的老友帮忙，借的这部分一定能还上。” 秦沐瑶本来着急离开养猪场，这里始终飘散着一股臭味儿，实在难闻。 听到顾教授自顾自的介绍养猪场的情况，烦躁的打断。 “顾教授，您是从京都来的，不了解我们东山岛的情况，不怪你。 青霉素来之不易，岛上几千官兵，总共也就十几支的储备量，我们自己的战士受伤都舍不得用，不可能全用在你们这个小小的养猪场。” 国内也是从几年前开始才具备独立生产抗生素的实力，顾教授带过来的土霉素和链霉素都是华中制药最新研发出来的。 至于青霉素虽然一直都有生产，但全国总共也没几个制药厂。 上上下下，不管是人还是牲畜使用都有很大缺口。 秦沐瑶轻蔑的目光从病猪身上一扫而过，“要我说，一群畜生而已，死了就死了，照样能吃肉，迟早也要死的，全部杀了就行，何必在它们身上浪费抗生素。” 顾教授难得地沉默，没有反驳。 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事实，以现在他们的医疗技术，根本达不到给所有病猪都用上抗生素的程度。 赵德邦难过的别过头，他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个说法，林玉书不同意。 她从人群中站出来，声音慷锵有力，掷地有声。 “就算是畜生，那也是国家的财产，是养猪场众人辛劳许久的成果，在没有尝试各种救治前，我们绝不会主动放弃任何一头猪。” 第44章：拎包端水都行 看着站出来的林玉书，秦沐瑶轻蔑地冷笑。 “林玉书，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谁不想治好这些猪？ 这不是没有足够多的抗生素，就算救治好一头两头猪又有什么用，你有本事就把所有病猪全给治好。” “当然有用！” 林玉书固执的坚持着，“我会尽我所能，救治所有病猪，能救一头算一头，就算只能挽救一两头猪，那也是在保留养猪场的有生力量。 且存活下来的猪身上也会产生抗体，可以用来研究制作血清、研究疫苗，日后再遇到同类型的病症也不至于毫无办法。” 林玉书的一番话，听得赵德邦老泪纵横。 养猪场里投注了他大量的心血，没有人比他更懂这里的每一头猪对他有着什么样的含义。 这些病猪里面，不光有成年生猪，更有待产母猪，刚出生没多久的那一窝小猪仔也在里面，要是都杀了，整个养猪场就只剩下个空壳子。 贺庆丰也站出来附和，“说得好，哪怕只剩下一头猪活着，我们养猪场也能继续开办下去。” 顾教授也颇有感慨，年纪大了，他竟然还没有年轻人有干劲儿。 “年轻人，你真有办法能救治这批病猪？” 林玉书肯定的点头，“按照我的想法来，不说百分之百吧，至少也能有九成的把握。” 她大学时期在好几个养猪场轮流实习过，对于大规模养猪场的各方面管理模式和疾病预防都有一定经验。 对她来说这，这些都不是难事。 难的是落后的医学技术，和固执的传统守旧思想。 但现在，她必须给自己塑造信心，给其他人打打鸡血。 顾教授难得高看了林玉书一眼，“年轻人，话可不能说的太满，小心最后闪了你的舌头。” 林玉书自信一笑，眉眼间满是认真。 “我是不是在说大话，交给时间验证就行了，顾教授，我叫林玉书，是养猪场新来的临时技术员，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养猪场多个新来的临时技术员这事儿顾教授确实听贺庆丰提到过，不过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就算跟随赤脚医生学习过几年，那也不过是土法子，皮毛而已。 但林玉书自信坚定的模样，让顾教授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 “你这性子好，对我胃口，你要真能止住这波病情，我老顾给你拎包端茶倒水都行。” 林玉书狡黠一笑，故作夸张地捂着嘴。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要是能喝到顾教授端的茶，那我以后出去吹牛都得吹一辈子。” 众人也看出林玉书的打趣，笑作一团。 被忽视的秦沐瑶气得不轻，阴阳怪气道，“不是，你们还真相信林玉书有这个能力？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就算有高中学历又能怎样，人家大教授都解决不了的事，凭你也能搞定？” “这就不劳烦秦医生费心了。” 三番五次被人瞧不上，林玉书也来了脾气。 之前是不想跟秦沐瑶计较，但不代表她好欺负。 “我确实只有高中学历，但不代表我的能力就止步于此。 我爷爷是赤脚医生，从小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学习过，更别说我还学习过霍父的留学笔记，他当时主攻的方向就是动物医学。” 听完林玉书的解释，赵德邦等人也都对她能治好病猪这事儿更坚信了几分，原来人家是有家学渊源的。 林玉书瞧瞧打量着众人的神色，见大家没有怀疑这才松了一口气。 为了方便解释，不得已她将出处安到了有过留学经历的霍父头上。 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霍父当年确实外出留学过，只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改了专业，十年前霍父突然失踪，音信全无。 要不是因为这样，霍爷爷当年也不会同意霍世勋也去部队当兵。 林玉书冰冷又坚定的目光扫向秦沐瑶，似笑非笑，“秦医生这么笃定我不行，莫非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秦沐瑶吃瘪。 她要是真有办法，就不会提出把病猪全杀了一劳永逸的笨办法。 贺庆丰做出了‘请’的动作，“秦医生，感谢你为养猪场考虑和建议，我们养猪场内部要怎么安排，任用什么人，自有养猪场的人员定夺。” “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们就等着被林玉书带进阴沟里去吧。” 秦沐瑶碰了一鼻子灰，气愤地放完狠话离开。 她的话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众人继续忙碌。 林玉书仔细询问了顾教授最近这批病猪的情况，记录的笔停顿了下。 “顾教授，您是说青霉素对症状较轻的病猪有效果？” “对。” 顾教授的黑眼圈很重，但提到病情，仍然激动地分享着自己最近的发现。 “从昨晚半夜三点开始，已经能爬起来吃点食物了，拉肚子也止住了。 说明我们的治疗方向没有错，面对这种大面积的猪瘟，只有抗生素才能起到效果。” 林玉书却没有这么乐观，若是普通猪瘟，抗生素应该无效才对。 后世将猪瘟细分为好多种类，一旦判断失误，只会白白浪费治疗时间。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明显症状和变化吗？比如体温、粪便颜色和其他病猪明显不同。” “还真有。” 赵德邦插话道，“有好几头猪没有高烧，精神头也好，被分到了健康猪区域。 但今天早上我查圈舍的时候发现，那几头健康猪也开始拉肚子，有点消化不良，还流眼泪，但并没有发烧。” “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又连忙赶去健康猪区域观察，发现确实如赵德邦所说。 顾教授和林玉书对视一眼，心中一沉。 他们都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猪瘟感染的前期症状，剩下的这几头健康猪只怕也要保不住。 “前期我已经试过使用土霉素、链霉素等抗生素，加上喷洒大青叶熬煮成的中药汤，配合生石灰进行全面消杀，但效果甚微。 小林同志，后续就看你的了，我来给你当助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 林玉书收起笑意，面对来势汹汹的猪瘟病情，她身上压力也很大，整个人瞧着严肃不少。 “顾教授，您全面消杀的方法虽然没能完全阻止病情，但病猪的情况暂时是稳定住了的。 可见我们方向是正确的，咱们就继续使用。 我建议再增加一个，苍术和艾草用酒精浸泡后，放在养猪场内烟熏，增强消毒抑菌灭蚊的效果。” 顾教授琢磨了下林玉书的建议，颇为感慨。 “你这法子好，蚊子也是传播疟疾的罪魁祸首，我当时怎么没想到呢。” 他刚才还有些担忧林玉书没这个实力，这下他可放心不少。 林玉书没有因此骄傲，反而显得很是沉重。 低着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赵场长，咱们养猪场最近的死猪都是埋在哪里的？ 最好对死猪进行现场解剖，这样能根据内脏器官感染程度判断具体的病因。” 始终不能确定病因，纵使林玉书有应对法子，也没法对症下药。 提到死猪，赵德邦面上闪过一丝尴尬。 第45章：养猪场改革 林玉书埋头书写了一阵，见没人应答。 疑惑地抬起头，赵德邦一脸的欲言又止，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贺庆丰叹了一口气，“还是我来说吧，省得你一脸的便秘样。” “林技术员刚来我们养猪场不了解情况，就算是死猪，也照样会被吃掉，前期的那些死猪肉，都分给我们农场的职工了。” 林玉书拍了拍自己脑壳，是她想差了，意识还留在过去。 当下物资匮乏，就算是病猪肉、死猪肉，也是照吃不误的。 “那下次有死猪的时候，分肉前先让我解剖一遍。 另外，嘱咐大家，死猪和病猪肉烹制的时候一定要经过高温煮熟，要不然会拉肚子。” 不过这点副作用，跟吃不上猪肉相比，大家都会选择忽视。 毕竟对于当下大多数人来说，难得吃上一次猪肉。 就算吃了拉肚子，也只会认为是自己肠胃不好，长期没有油水，一下子吃多了导致的。 林玉书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她的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想要短时间内控制住这波猪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赵场长，我需要您的帮忙。” 赵德邦擦擦手，紧张地追问，“林技术员，你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做。” 他现在是打心眼里认可林玉书，相信她有这个实力。 “我今天巡视了一遍咱们养猪场，发现了一些问题。 首先是关于病猪、健康猪的分区不够合理。 需要设置红色病猪隔离区、黄色外来猪仔过渡区、绿色健康猪群区，猪圈上方也没有密封，这样细菌会在空气中互相传播。” 赵德邦也想到今早健康猪也被感染的事儿，确实是他们的失误。 林玉书拿出板子上画好的建议设计图给赵德邦看，并讲解了各个区域的细致要求。 “我懂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 赵德邦拿着设计图扬长而去，浑身充满干劲儿。 贺庆丰也凑过来跃跃欲试，“林技术员，有没有我能做的？” “还真有，这事儿也只有贺场长您才能做到。” 林玉书拿出自己刚才抽空写的员工手册和养猪场规范化管理标准，递给贺庆丰。 贺庆丰低头仔细看起来，越看越是惊喜。 这么短的时间内，林玉书竟然写了这么多内容，更重要的，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规模化养殖场的雏形嘛。 顾教授也跟着看了一遍，发现林玉书的很多理念都很超前，管理模式也很成熟。 要说他之前还有疑虑，现在看到这份材料，终于放心了。 “时间有限，我只是简单写了一部分内容，有不详细的地方，欢迎大家补充。 贺场长，咱们养猪场还需要增加一批罩衣、清理粪污的工具等。 以后所有进入养猪场的人员，都必须在消毒间更换罩衣、鞋子，戴上口罩，不能把外来细菌带进养殖场，造成交叉感染。 养猪场实行分区管理，每个区域都有对应的职工负责，使用对应的区域工具进行作业。 隔离区的人，想要进入健康猪群区域，必须经过消毒换衣服，避免因为人员走动的原因导致健康猪群感染。” 林玉书一口气说了很多，贺庆丰仔细记着。 等一一写完，他也跟着松了一大口气。 “罩衣和工具的事儿我立马就去落实，争取明天就能全部用上，再从农场调两个职工过来，基本就能解决目前的问题。” 林玉书点点头，她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她活动了下一直埋头书写的脖子，这才注意到已经七点了。 这一整天几乎都在养猪场里转悠，午饭都是赵场长用饭盒打包过来，在养猪场门口胡乱扒拉几口，连天黑了都没察觉。 贺庆丰见状开口挽留，“这也到下班的点了，林技术员吃了晚饭再回去吧，咱们农场别的不敢说，最近的伙食开得还算不错。” 林玉书眼尖的发现农场门口的那抹白色身影，笑着摇了摇头。 “下次吧，再不回家，我爱人该等着急了。” 贺庆丰也留意到了不远处的霍世勋，猛的一拍大腿，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哎呦，瞧我这记性，都忙糊涂了，忘了林技术员刚新婚。” 赵德邦拎着网兜赶过来，里面装着个碗口粗的搪瓷盆，塞到林玉书怀里。 “林技术员今天辛苦了，给你打包了点咱们农场食堂大师傅做的红烧肉，回去尝尝，味道绝不比部队食堂的手艺差。” 林玉书感受着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内心也很是激动。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实不相瞒，我也馋这口红烧肉好久了。” 临别前，林玉书提起了正事，“赵场长，要是明天还有死猪，一定要先给我留着解剖用。” “放心吧，我盯着呢。” 顾教授插话道，“解剖工具我那里有一整套，小丫头，到时候可别怯场。” “当然不会。” 林玉书自信一笑，要论解剖，当初她们师兄弟几个就没人比她手更快更稳的。 “顾教授，您也熬了这么多天夜了，今晚好好休息，我还需要您当我助手呢。” 顾教授心知这丫头是在打趣他，变着法的哄他去休息。 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真切的笑容，打趣道，“你还管上我这老头子了，再不回去，小心你爱人等得不耐烦了。” “才不会，我爱人是最体贴、最善解人意的好同志了。” 林玉书拎着网兜，一路小跑来到霍世勋身边。 脸上还洋溢着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霍世勋远远的瞧着，也跟着扬了扬唇角。 “你啊，就知道给我戴高帽子，真不怕我等急了跟你翻脸？” 林玉书在后座上坐好，将网兜护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搂住霍世勋精瘦有劲儿的腰身，晃了晃脚丫子。 “你才不会，我坐稳了，出发回家！” 感受着腰间多出的一只手，霍世勋浑身一僵，差点没能控制住自行车方向。 无奈低笑，这小丫头惯是会拿捏他。 “走吧，咱们回家。” 搪瓷盆外壳温热，浓郁的红烧肉香味从缝隙里钻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开。 林玉书揭开盖子，低头一看，真是满满一盆的红烧肉，除了肉就只有零星的一些肉汤，一点配菜都没加。 面对着赤裸裸的诱惑，她没忍住用手指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这滋味真的太棒了，她又塞了一块进嘴里。 还不忘给前面骑自行车的霍世勋也递过去一块，“尝尝，我们农场大食堂做的红烧肉。” 第46章：绿得像活王八 霍世勋低头一口咬住递到嘴边的红烧肉，果真滋味十足，更有滋味儿的是他此刻的心情。 “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林玉书晃悠着脚丫子，仔细回想。 “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些，同事领导都很好相处。” 养猪场人员结构简单，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赵场长和贺场长都是实干派，一心为了养猪场发展考虑。 顾教授虽然一开始看着不好相处，但提到病猪很是上心。 除了早上秦沐瑶的阴阳怪气外，一整天都还算顺利。 “这盆红烧肉太扎实了，待会儿我给淑芬姐送一盘子过去，等过些天你休假结束了，到时候还得麻烦人家帮忙看着点菜地。” 想想前段时间辛苦开荒出来的菜地，林玉书可舍不得就此放弃。 霍世勋闻言也点点头，“是该这样，今天我去除了半天草，还没弄完，争取休假结束前完成菜地除草施肥。” “那就辛苦霍团长啦。” 两人的说笑声，带着红烧肉的浓郁的香味一起飘进家属院，很快就传来抱怨。 “天杀的，这谁家又在吃肉，热的家里娃饭都不吃，就闹着又吃肉，没完没了是吧？” 前些日子，林玉书熬猪油的味道才勾得大家馋瘾发作。 哪怕日子过得再拮据的人家，都上供销社割上几两肉打打牙祭。 可也不能月月都吃肉啊！ 身为林玉书家隔壁邻居，张云霞的闻到肉香味儿的那一刻就立马扒拉上墙头。 还没开口，迎面撞上霍世勋冷漠凶狠的凝视，刚冒出的脑袋又不自觉缩了回去。 算辣算辣，霍世勋那个煞神在家，这肉不吃也罢。 “妈，吃肉肉。” 周金柱舔舔嘴角，被这个味道香得脑袋都是晕乎乎的。 上次在林玉书家门口闹了一通，虽然没能吃到肉，但泼出来的洗肉水里面还有点零星的肉渣子。 张云霞给捡起来扒拉，带回家煮熟拌在饭里，好歹也算是开了荤。 “吃吃吃，就知道吃，哪儿有那么多肉给你吃。” 张云霞不耐烦的挥手赶娃，“要吃肉找你大姐去，这死丫头最近天天往海边跑，身上一股子海腥味儿，还真以为我不知道她在开小灶。” 周金柱闻言两眼放光，迈着小短腿蹭蹭蹭的找人去了。 林玉书将装有红烧肉的盘子放进篮子里，又摘了一把新鲜的樱桃萝卜放在面上。 这樱桃萝卜她种在院子里，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长出了拇指大小，现在吃着最嫩。 “淑芬姐，肖政委，吃着呢？” 林玉书到的时候，王淑芬一家刚坐上饭桌。 “小婶婶。” “小婶婶。” 见是她，大妮和狗蛋儿立马开口叫人，像是在较劲儿似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大。 “妹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来坐下吃点。” “不用了，家里烧上饭了。” 林玉书婉拒，端着篮子里的红烧肉，摆在桌上的那一刻，两个娃娃眼睛都看直了。 王淑芬也惊讶道，“还真让狗蛋儿那狗鼻子说中了，真有红烧肉。” 她虽然也馋肉，但还是将装有红烧肉的盘子推了回来。 “你跟霍团长吃就是，两个年轻人正是补身体的时候，再说我们家还有肉，上次买的还有剩的。” 两个孩子眼睛瞬间暗淡下去，懂事的没说话，埋头扒饭。 他妈骗人，上次割的两斤猪肉没几天就造完了。 林玉书重新将盘子推过去，佯装怒道，“淑芬姐，你拿我当外人是吧？ 这是我们农场的员工福利，我家里还有大半盆，这里特意给你们端过来的，难道我还会饿着自己肚子不成？” 王淑芬惊讶了一瞬，看着两个孩子眼巴巴馋肉的眼神，这才没有再继续推诿。 “你们农场福利待遇这么好吗？难怪乔红玉那脸绿得跟个活王八似的。” 林玉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怎么回事？” 这事儿吧，还得从秦沐瑶来家属院找乔红玉说起。 她左思右想还是气不过，索性来找乔红玉打探消息，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林玉书推荐到农场去的。 “你是说林玉书当上了技术员，还是个干部岗？” 乔红玉完全不知情，惊讶地拔高了音量。 正是大中午的时间，她俩站在家属院的道路中央，周围路上来往的人不少，手头没事儿的都放慢了脚步竖着耳朵听。 “是啊，人家今天都开始上班了，可神气着呢。 林玉书这才刚上岛多久，后勤就算安排工作也轮不着她一个新上岛的军属。” 乔红玉满脸郁闷和憋屈，连秦沐瑶后面说的内容都没仔细去听。 随军需要工作的军嫂不少，但岛上总共就这么些岗位，后勤科那里申请工作岗位的本子都堆得老高了。 就连乔红玉子弟学校代课老师这个工作，都是江友福好不容易给她弄来的。 拿着一个月十六块五的工资，每天起早贪黑的批改作业、备课，还得被一群学生气出毛病来。 相比之下，林玉书这工作可不要太好。 那可是干部岗，坐办公室，不用出体力劳动，最低级别都有二十多块钱工资，每个月细粮定量都比其他岗位高些。 “红玉姐，你们家江团长不是霍世勋是直属领导吗？这事儿可得好好查查，同样都是军属，凭什么她能当上技术员，别是有心人搞的暗箱操作。” 秦沐瑶看着乔红玉脸上闪过的嫉妒和不甘，内心这才舒坦了些。 她就是故意说给乔红玉听的，要是能把林玉书的工作撬掉当然再好不过。 乔红玉面上愤恨，内心有苦难言。 她倒是想把林玉书拉下来自己上啊，可惜江友福的手还没伸得那么长，农场那边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安排工作了。 至于林玉书，谁知道她是怎么进农场的，对外可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这事儿很快就在家属院议论开了，还没到下午就传到了王淑芬耳朵里。 “妹子，你真当上技术员了？” 林玉书自信点头，脸上忍不住露出来一丝丝小骄傲，“嗯，不过现在还是临时技术员，还没转正呢。” “我家妹子这么能干，转正也是迟早的事儿。” 王淑芬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别人不相信，可她跟林玉书相处这些日子，是真觉得林玉书有点本事在身上。 别的不说，她们开荒那地积水多、杂草多。 她都做好种子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了，要不是有林玉书的沟渠纵横排水法，加上多种农作物套种，也不至于刚种下第一年苗就长得郁郁葱葱的。 林玉书也提到了正事儿，“孵蛋那事儿只能麻烦淑芬姐到时候多做笔记，记录下鸡苗出壳的时间、温度，这些都是很有参考价值的数据。” 第47章：老家收到回信 王淑芬还有些怯懦，“我这也没多少文化，我来搞记录，能行吗？” 她就上过扫盲班，字倒是会写，但就怕自己做的不好。 “能。” 林玉书肯定的点头，“这些都是我们祖祖辈辈智慧的结晶，记录下来，日后说不准有机会搞批量化发展。 远的不说，咱们岛上很是缺鸡苗。” 林玉书没有明说的是，她打探过贺场长的口风，往后农场要往规模化方向发展，各种养殖场也会建立起来。 王淑芬有这手艺，不愁日后找不到工作。 “这倒是。” 她们俩上渔村找了那么多次，连收购站都去问过了，岛上几乎没有购买鸡苗的渠道。 当下也不允许做生意，那叫投机倒把，想买鸡苗要么等，要么找关系上外地运回来。 林玉书又跟王淑芬细说了些记录数据的要求，临走前，王淑芬已经重新找回了自信。 “妹子，你就放心吧，孵鸡苗这事儿就交给我，你地里的活儿我也能顺便帮忙照看下，别的不敢说，赶赶鸟、松鼠什么的，包在我身上。” “那就麻烦淑芬姐了。” 从王淑芬家出来，回去的路上，林玉书跟同样准备回家的乔安娜遇上了。 两人皆是一愣。 她俩也没多大的交情，林玉书点下头，打过招呼就回家去了。 倒是乔安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有羡慕，也有一丝嫉妒。 明明都是同一天结婚，她结婚当天乱七八糟，还被猪啃了一嘴，现在伤口都还隐隐作痛。 收的份子钱和礼物也不多，看着很是寒酸。 前妻留下来的女儿跟她针锋相对，家里各种鸡飞狗跳，没少成为别人议论的对象。 现在林玉书有了工作，还是个干部，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乔安娜忍不住嫉妒的想着，林玉书，她怎么就命这么好。 “我就知道，玉书丫头是个好福气的。” 庆县，杨柳大队。 一间普通的茅草屋内。 桌上点着煤油灯，一群人男女老少都围坐在灯前，聚精会神地听着中间十来岁的少年读信。 听到激动处，霍三爷抖着胡子，笑得露出一口被土烟熏出来的老黑牙。 “山娃子，你玉书姐在信上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提到老头子我？” “哎呀，老头子你别说话，山娃子，你继续。” 霍三奶用眼神示意孙子继续读信，林玉书的信寄过来有一阵子了。 奈何家里没人认字，霍三爷倒是认字，但眼神不好，字太小，看着模糊。 一直等到在县城读高中的山娃子回家后，一家人才坐在一起读信。 山娃子看着满屋子家里人期待的眼神，深吸一口气，继续读信。 “三叔公，三奶奶，近来身体可好？ 你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跟霍世勋同志结为革命伴侣了。 很感激您这些年对我们爷孙俩的照顾，随信附上了一些海岛特产，东西不多，您可别嫌弃。 至于家里的老房子，当初也是您帮忙才建起来的，现在空着也是空着，我就做主送给您了。” 山娃子将一整封信读完，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霍三奶忍不住追问，“这就没了，玉书有没有说啥时候带着小霍回来？” “行了行了，一点觉悟都没有。 人家当兵的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想回就回，想走就走，你以为赶大集呢。” 霍三爷敲了敲烟斗，倒出里面的烟灰。 看着底下的一帮子女，“玉书他们家那房子，你们谁也别惦记，先给人家留着。 我跟老婆子时不时过去打扫下，万一玉书他们回来，还能住一住。” 霍三爷家房间不少，总共有七八间，虽说都是土墙砌的房子，在生产大队算得上是不错的了。 但架不住人口多，除开灶房、茅房和堂屋，每家能分到一间屋子就算不错的了。 本来听到林玉书信里这么说，脑袋灵光点的都开始动心思了，结果又被老爹压下。 霍三奶则开始拿剪刀拆开随信一起寄过来的包裹，刚打开一个角落，就惊讶得叫起来。 “呀，老头子，你快过来看。” “大惊小怪的，玉书不都说了嘛，给咱们寄了点海边特产，至于这么……” 看着信封里装着的几张全国粮票，霍三爷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这可是全国粮票！ 放眼全国任何城市都能使用，每张都是三十斤的面额，一共五张。 这要是去黑市上去换成本地粮票，数量翻一倍。 握着粮票，霍三爷的手都激动得发抖。 前段时间救济粮终于发下来了，总算让大伙儿缓过了这一阵，勉强将种子播种下去。 但后续谁家都没有存粮，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林玉书寄过来的这些全国粮票，可算是帮了大忙。 “老二，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路子广，找找门路想办法换成粮食带回来。” 沉吟了一会儿，霍三爷就递出一张粮票给自己二儿子。 霍老二是个杀猪匠，小舅子又在粮站上班，让他去干这事儿，准没错。 霍老二接过粮票，也很激动，这下不用怕家里孩子们饿肚子了。 霍三奶则继续拆包裹，接着拆出来的是一张大黑十。 当初林玉书去海岛投奔霍世勋，路费就是霍三爷全家人凑出来十块钱。 虽然不多，但他们已经尽力了。 “收着吧，玉书丫头是个知恩图报的，当时都说好了，这钱不用她还，还是寄过来了。” 霍三爷感叹的同时，也明白日后两家人只会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了。 霍三奶接着又拆出来一大包旧报纸包裹着的海货，上面都贴心的附上了小纸条。 “山娃子，快看看这写的啥，能吃不？” 霍三奶使劲嗅了嗅，一股子海腥味儿，也不知道是个啥。 “这是紫菜，玉书姐说放进水里泡发，这么小的一块能发出一大盆，烧成汤浇上鸡蛋液很好喝。” 霍三奶拿着紫菜仔细打量，这么小一团真能发出一大盆，比干木耳还能发？ 山娃子拿着小纸条，对应着包裹一一叙述。 “这个我知道，这叫海带，书上说多吃海带还能预防大脖子病，补充碘。 也是用水泡发，可以凉拌，也可以煮着吃，很方便。” “剩下这两瓶，一瓶是蒜蓉酱，一瓶是蟹肉酱。” 一听有肉，就连霍三爷都投过来目光。 “山娃子，你说啥，这里面是肉做的？” 山娃子看着纸条肯定道，“对，玉书姐说是从海螃蟹身上剔下来的。” 霍三奶打开盖子用手指蘸了点尝了尝，激动得老泪纵横，“真有肉，就连这瓶蒜蓉的都是用油炒出来的。” 她掌管自家厨房几十年，一眼就看出这里面放了不少油。 更别说另一罐蟹肉，也不知道那丫头拆了多久才攒了这么一罐。 “老四家的还在奶孩子，少不得荤腥，老婆子，以后每顿饭给她加点蟹肉。” 年轻小妇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泪眼婆娑，终于不怕没奶养不活孩子了。 霍三爷安排完，趁着大家都在给子女们紧紧皮子。 “今晚上的事儿不管大人小孩，出了这个门槛谁都别提。 玉书丫头费尽心思地给我们送过来，要是咱们自己没那个本事守不住，那就都等着饿死吧。” 一番话，既是警告，也是感恩。 这份恩情，真不知道能怎么还了。 第48章：解剖现场 凌晨四点。 养猪场后院。 案板上呈放着一只死透了的病猪，养猪场核心人物这会儿都全副武装的站在周围。 林玉书依次往身上套上罩衣、口罩和帽子，期间还不忘询问，“赵场长，这头猪的死亡时间是多久？” 她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 天还没亮，霍世勋担心她路上不安全，骑上自行车送她过来。 “大概是一个小时前吧，我起来巡夜的时候发现躺着没了动静，上前摸脖子，已经没气息了。” 这头猪属于少数几头病症严重的，同一间圈舍的前几头病猪，都已经接连死亡。 林玉书穿戴完毕，上前仔细打量着。 “口吐白沫，皮肤呈现青紫色斑块，但表皮没有出现针尖大小出血点，接下来只能看完内脏再做病情判断了。” 顾教授已经将工具摆放完毕，冲着林玉书点头。 “可以开始了。” 林玉书接过手术刀，从脖颈下的位置开始切入，顺着肚皮一路向下。 动作流畅丝滑，毫不拖泥带水。 眼前这一百多斤的猪肉在她手中，如同绸缎般被轻而易举的开膛破肚。 贺庆丰看着动作格外熟练的林玉书，眼神带着欣赏和欣慰。 这回是真没看错人，有这样靠谱又有实力的技术员在，他似乎已经能看到，日后养猪场蓬勃发展的景象了。 余光瞥见旁边脸色煞白的苟经纬，贺庆丰默默翻了个白眼。 苟经纬昨天带着一批抗生素刚回岛。 这些都是海城聂站长帮忙疏通关系弄来的，可不能有任何一点闪失。 刚回来就听见农场的人都在议论，据说这个新来的技术员很年轻，当初被赵德邦推荐过，还被自己给否决了。 经历过上次的事，苟经纬现在在农场的地位已经大不如从前。 职工们私下都说他是驴粪蛋子表面光，出了事就只会推卸责任，连送上门的人才都没发掘。 苟经纬迫切的想要挽回声誉。 抱着看看林玉书到底是何方神圣，最好能证明他当初的选择没错的想法急匆匆赶过来。 一来就看到这开膛破肚的血腥场面，倒不是他没看过杀猪，而是没看到过杀猪还能保持这么冷静理智的人。 林玉书穿着一身白色罩衣，砍刀、剔骨刀、手术刀在手中变换不停。 偶尔有飙出来的猪血飞溅在她衣服上、口罩上，她似乎毫无所觉，捧着血嗞呼啦的淋巴结、肝脏、肾脏一一靠近辨认。 那副认真又冷漠的样子，让人敬畏的同时又隐隐觉得胆寒。 看她杀猪都杀得这么利索，要是杀别的…… 苟经纬默默打了个寒颤，心里暗自发誓以后最好离这位狠人远点。 林玉书将剖出来的肾脏递给顾教授查看，“脾脏轻度肿大，淋巴结灰白色水肿，肾脏出现点状出血，我认为这是猪瘟中的一种，名叫温和型猪瘟。” 顾教授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颗猪肾脏，他有不同的看法。 “会不会是圆环状病毒，感染了这个病毒也会导致肾脏有出血点。” 林玉书很是肯定的摇头，“不会，这二者还是有区别的。 圆环状病毒肾脏也会有出血点，但会出现明显的白斑。 当然，我最后的判断依据是在这里。” 林玉书指着肠道的一部分溃烂的组织介绍道，“病猪的肠道出现纽扣状溃疡，这是判断是否为温和型猪瘟最具有参考价值的重要依据。” 尽管如此，顾教授依旧有些犹豫。 “猪瘟我倒是了解，但温和型猪瘟又是什么，从未听说过这种病。” 林玉书咬了咬嘴唇，有些尴尬。 温和型猪瘟这个词大概要在二十年后才会被正式提出，她这波属于是在卡bug了。 不过好在有口罩挡着，没人看得到她的小动作。 “这也是猪瘟的一种，两者临床表现症状略所不同。 温和型猪瘟具体表现为，潜伏期长，病毒蔓延速度较慢，可能高烧不断，也可能根本不发高烧，有泪痕，也拉肚子。” 昨天他们在健康猪群中发现的那几头刚感染的猪，就是这种情况。 没有发高烧的猪，也感染了同类型的病毒。 林玉书继续解释，“抗生素也能一定效果，但并不能根治，最主要的还是要提高病猪的身体免疫力。” 顾教授尽管还有疑问。 但想到她的经历，又开始自圆其说。 毕竟他们本国没有出现的病毒，不代表国外其他国家没有，或许林技术员又刚好学过。 “既然知道了病因，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如果是普通病毒，顾教授还偶有涉猎，不至于没法子解决。 但现在，明显超出了他的可控制范围。 林玉书沉吟了下。 要是在现代，还能使用各种血清和疫苗配合治疗，现在却没有这个条件。 “目前抗生素数量有限，我建议保留您之前的治疗方案，青霉素暂时只针对症状较轻的病猪使用。” 顾教授也跟着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能挽救多少算多少。 “另外，每日灌两遍中药汤剂。 黄芪、党参、白术熬成汤药，修复病猪免疫力，再加上板蓝根、连翘、大青叶，能抑制病毒复制，双管齐下，效果来得更快。” “中药也能治猪瘟？” 顾教授倒是听说过有些偏远山区的赤脚医生就靠一手中草药救活牲畜，但从未亲眼见到过。 林玉书肯定的点头。 在她曾经的时代，中药配合抗生素治疗的技术已经相当成熟。 “当然可以，要是能从中药里面提取出黄芪多糖，加上抗生素，对抗温和型猪瘟有奇效。” 可惜岛上没有实验室，更没有相配套的设备设施。 两人说着，往过渡消毒区走，他们还要去看下今天养猪场的情况。 赵德邦留在这里处理解剖后的猪肉，贺庆丰自然跟在二人后头，还不忘回头招呼苟经纬一句。 “苟书记，一起啊，来看看我们如今养猪场的新变化。” 苟经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把手拎着装有抗生素的箱子塞给贺庆丰，这种表现的机会，不要也罢。 又怕被人看出自己心里害怕，强行挽尊道，“有贺场长在，我就不用进去了，抗生素就麻烦你带进去交给顾教授。 我先走了，农场其他地方也很需要我。” 第49章：罚款 看着苟经纬离去的身影，贺庆丰冷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的狗腿子，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种社会毒瘤赶出农场。 待贺庆丰拎着箱子，全副武装进入养猪场时，林玉书跟顾教授正站在病猪隔离区的几间圈舍面前。 两人都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眼神都透露着不满的情绪。 顾教授见他过来，更是直接开口质问。 “贺场长，看看你们底下人是怎么干的活？ 圈舍打扫得不够干净也就算了，昨天小林同志不是特意交代过，每个隔离区域的工作人员，只能使用对应区域的清扫工具作业。” 贺庆丰顺着顾教授的目光看过去，圈舍外头地面上，横七竖八的散落着各种清扫工具。 有刷着红色油漆的扫把，也有绿色油漆的铲子。 这些清扫工具都是贺庆丰昨天派人找来，按照对应区域的颜色刷上油漆的，为的就是避免大家混淆使用。 为此还特地召开了养猪场职工大会，重点给大家培训员工手册上面的内容。 林玉书眼神也有些复杂沉重，“我们坚持做好隔离防控工作，也是为了避免猪群受到二次感染，所有养殖场的职工都必须把这事儿刻在骨子里。” “贺场长，这片区域今天是谁负责的？” 她看过贺庆丰安排的排班表，加上增加的四个人，养猪场现在一共有六个职工。 绿色健康猪群区域两人，红色病猪区域四人。 两两搭配，确保养猪场内24小时都有人值守。 贺庆丰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郑春花，人也没看着，我这就去找人。” “谁找我？” 郑春花倒完猪粪回来，一进门就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刚露面，就遭到了贺庆丰恨铁不成钢的怒骂声。 “郑春花，你到底有没有把农场的员工手册记在心里？ 昨天开会才刚强调过，所有员工工作时都必须穿戴整齐，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 口罩不戴，帽子歪着，罩衣也是歪歪斜斜的，更别说不遵守林技术员制定的要求，各区域乱窜，连圈舍都打扫不干净，你到底是怎么做事！” 郑春花被劈头盖脸一通骂。 刚开始还下意识的扶了扶歪掉的帽子，试图解释。 她本就肉多，长得魁梧，一干活更是直接往外冒汗，穿戴不整齐这事儿她也认。 可听贺庆丰提到林玉书，她的反骨瞬间就上来了。 郑春花也是昨天下班回去后才听到郑大娘提起，林玉书当上了养猪场的技术员，还问她知不知道这事儿？ 郑春花倒是清楚养猪场一直缺个技术员，听说人已经来了，还好奇没见到面。 直到听说新来的技术员就是林玉书，心中实在怄得慌。 都是农村来的，她都不行，林玉书又凭什么能当上技术员？ 趾高气昂的大声反驳，“什么林技术员，就是一野丫头片子，要论养猪的时间和经验指不定还不如我，凭什么听她的。” “你……” 贺庆丰一时气急，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憋的满脸通红。 林玉书不疾不徐的走上前，“贺场长，咱们员工手册上写的，员工顶撞上司、工作期间不遵守养猪场规章制度，应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贺庆丰也是反应过来了，农场不是部队，管理方式上也应该改变思路。 身为管理者，他不需要跟底下人解释太多。 收敛怒气，满脸严肃。 “违反一项，罚款五块，违反两项，罚款十块。 稍后我会将你的处罚认定书交给会计，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面扣除。” 郑春花急了。 那可是整整十块钱，她一个月也就二十二块六毛五的工资。 要是让她妈知道，一下子少这么多工资，肯定绕不了她。 “凭什么扣我工资！” 郑春花还想反驳争取，贺庆丰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还不抓紧去干活，是嫌扣得太少了吗？再多说一句废话，你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 郑春花只得狠狠瞪了林玉书一眼，咽下满满肚子的不甘，不情不愿地去干活。 林玉书和顾教授则继续针对病猪进行巡查，统计数据，结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差些。 “轻症状的猪只占四分之一，顾教授，我记得您说过聂站长帮我们养猪场申请了一批抗生素过来？” “在这里。” 贺庆丰忙拎着医药箱上前，“刚才苟书记交给我的，一定要亲自交到顾教授手里。” 顾教授立马打开医药箱，里面静静躺着五六只青霉素注射液，稀释下足够轻症状的病猪使用了。 医药箱下方还放着两大玻璃瓶，上面贴着标签，一瓶是土霉素片，一瓶是庆大霉素片。 看着满满一箱子的药品，顾教授对治疗好这场猪瘟，信心更足了。 “有了这些抗生素，咱们养猪场的病猪们都有救了。” 他将两大玻璃瓶子的抗生素药片递给林玉书，“小林同志，既然有这两种抗生素片剂，不如一起加到猪食中，配合中药汤剂使用。” 林玉书仔细查看，这两种都是当下这个时代比较常用的抗生素。 用在牲畜上面的案例也比较多，也能起到明显效果。 只是，她想起了后世的一则新闻。 冲着顾教授摇了摇头，“土霉素片剂可以加到猪食中，庆大霉素就暂时别加了。 病猪如今正处于脆弱阶段，过早过量的使用庆大霉素都会导致生猪肾衰竭，长期食用这类猪肉也容易导致儿童耳聋。” 顾教授听到后面，神情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此话当真？” 要知道，庆大霉素刚研发出来没两年，因其好用又便宜的原则，不少养殖场都在大规模使用。 林玉书点头。 在这方面，我们国家曾经确实遭受过惨痛教训。 不光生猪，畜牧业、奶制品行业都曾经历过，最后的研究结果，可都是一个个血淋淋的教训。 “确实曾经有研究表明过，不过我忘了在哪里看到过的，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些。” 顾教授将这事儿特别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贺庆丰也将庆大霉素收回医药箱。 “那这瓶庆大霉素就先交给我，放到养猪场的保管柜子里存放着，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几人交代完，一前一后的离开病猪区域。 郑春花在后面清扫圈舍，听得一知半解的。 什么耳聋，什么霉素，林玉书上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知识？ 第50章：别跟我提猪 “春花，快过来看看，这可是我给你物色的相亲对象。” 刚进家门，郑大娘就满脸喜色地将郑春花拉进屋，还紧张的把门给锁上。 “我跟你说，这个小伙子可是老娘千挑万选才给你找着的。 岛上本地人，在供销社猪肉档口上班，每个月工资二十八块八，日后你们在一起，加上你的工资，那就是四五十块钱。” 郑大娘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再加上郑国栋的工资，那就是一百多块钱。 到时候把他们三个人的工资全都捏在手里，她可不就发了！ 最主要的是，未来女婿是本地人，就算郑国栋哪天跟他们翻脸，她跟女儿也能有个依靠。 郑春花扫了一眼照片上面的小伙子，小平头大宽脸，笑得一脸朴实憨厚，放人堆里根本不起眼。 更别说只是个砍肉杀猪的屠夫，跟霍世勋那种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人，根本没法比。 “以后你们一个养猪，一个卖猪肉，这日子不得过得红红火火的。” 郑大娘忍不住幻想，有了新女婿帮忙，她以后要是顺点猪肉，再倒手卖掉换钱岂不是更方便。 殊不知，现在郑春花一听到猪这个字就想到自己被扣掉的十块钱。 “猪猪猪，现在别跟我提猪，听到就烦！ 这人我不嫁，从这个月起，我的工资自己收着，妈，把我前几个月的工资给我。” 看着郑春花伸过来的手掌心，郑大娘瞬间就闭嘴了。 不嫁人可以，以后她再继续物色。 要钱不行，都掉进她口袋里的钱不可能再吐出来。 耐心解释道，“你的工资我都给你存着呢，等你嫁人的时候再一起给你，等你嫁到婆家去，看谁敢跟你摆脸色。” 要在平时，郑春花还会听郑大娘给她画饼规划人生，但今天被扣钱受了刺激。 哪里还听得进去，起身就开始翻找郑大娘屋里的箱子。 “妈你把钱放哪儿了，赶紧给我，我要去买手表。” 那个林玉书，整天拿着个本子在养猪场里指手画脚的，连场长都听她的。 凭什么啊！ 她可不想矮林玉书一头，哪怕在物质上强上一点也行。 眼看郑春花就要翻到她藏的钱袋子了，郑大娘立马一个巴掌扇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子里回荡，郑春花捂着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妈，你竟然打我。” 郑大娘也有些后悔，毕竟是自己宠了一辈子的小闺女。 连忙找补，“妈这也是着急，你到底得了什么失心疯？ 这个月的工资快发了吧，赶紧给我，妈给你一起存着。” 郑春花哪里敢说被扣钱的事，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 “我看你根本就是想独吞我工资，什么给我存着，都是鬼话，从这个月开始，我的工资自己留着，不给你了。” 郑大娘被戳中心思，心虚地没有追上去。 屋子里的争吵声外面的李秀芹自然听到了动静，只是不敢靠近。 见郑春花气冲冲的出来，从厨房里探出脑袋询问，“春花，你要去哪儿，马上要吃饭了？” 走出屋子的郑春花见自己亲妈没有追出来，心头的那股火更盛。 一脚踹在木门上，力道之大，木门上直接多了个坑。 “关你屁事，李秀芹你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的便宜货，少管我们家的事。” 李秀芹无奈地闭嘴。 她自然不想管，可要是不问一句，万一老婆子找她麻烦可说不清楚。 一转头，郑大娘出现在房门口，眼神阴郁地盯着她。 “看什么看，去渔村给我买两斤鸡蛋来，晚上给我闺女补身子用。” 郑春花怒气上头，大步跨出家门。 离开家她才发现，自己没地方可去，沿着家属院的路一直往外晃悠。 她脾气不好，也看不上其他人，以至于上岛这几个月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 “喂，你脚都流血了，怎么也不注意点。” 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断郑春花的胡思乱想。 郑春花低头一看，原本的灰黑色布鞋脚尖的位置，已经被鲜血染红，估计是踹门的时候弄伤的。 她满腹心思都是被扣掉的十块钱，竟然一直都没有意识到疼痛。 秦沐瑶扫了一眼她的脚，背着医疗箱往前走，“走吧，跟我去医务室上点药，要不然你这伤口要是发炎了，可不好治。” 郑春花迟疑几秒，还是选择跟上秦沐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按理说，她们俩曾经都喜欢过霍世勋，算得上是情敌关系。 秦沐瑶轻哼了一声。 “怎么，怀疑我别有用心？” 她眼里的不屑和嘲讽一闪而过，快得叫人难以捕捉。 “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就是见不得林玉书那么得意嚣张。” 提到林玉书，郑春花心里的防备卸下去。 也对，要论谁更恨林玉书，岛上除了她，就是秦沐瑶，这位当初可是差一点就嫁给霍世勋了。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医务室。 秦沐瑶戴上口罩，取来器械蹲下身为郑春花消毒清理伤口。 “你这脚是怎么弄的，流了这么多血，破了好大一块皮，我先给你上点药包扎下，不然明天恐怕没法上班。” 郑春花内心有些感动，没想到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都能这么关心她。 而她亲妈只会问她要工资，工作上也不顺利。 “这破班不上也罢，反正养猪场那些人早就看不惯，想把我赶走了。” 秦沐瑶眼眸一亮。 总算聊到正事儿上了，也不枉她忍着恶心和臭味和这头蠢猪周旋。 说出来的话却是格外关心，还带着一丝气愤，“现在的工作岗位可不好找，再说你工作干得好好地，他们凭什么要辞退你。” “还不是怪林玉书那个贱蹄子，自从她当上养猪场的技术员以后，赵场长和贺场长一门心思都听她指挥。 还弄了个什么员工手册，天天安排我们清扫圈舍，打扫卫生，还要写观察日记。 真的烦死了，养个猪而已，至于这么麻烦。” 秦沐瑶一边上药一边听着，适时发出看法，“林玉书怎么能这样，养猪场又不是她的一言堂。” 郑春花心中的怨气总算找到了可以抒发的地方，一讲起来就是滔滔不绝。 “何止呢，今天就因为我拿错了几个工具，跟贺场长多说了几句，就骂我顶撞上司、办事不力，扣了我十块钱。 那可是整整十块钱啊，我半个月工资都在里面。” 蠢猪，扫个猪圈都干不明白，不扣你钱扣谁的。 秦沐瑶内心腹诽，面上表现却得一脸愤恨，“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能让她这么嚣张下去。” 郑春花瞬间茅塞顿开，说得对，凭什么一直被林玉书压着欺负。 “秦医生，你有办法？” 秦沐瑶满脸无奈。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个医生，上次我建议扑杀掉那些病猪都被林玉书否决了，贺场长更是将我赶出养猪场。” 郑春花瞬间觉得同病相怜，她们都是因为林玉书才有如今的遭遇。 “太过分了，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瞧瞧。” 秦沐瑶情绪低落，低垂着头哀哀戚戚道，“算了，春花，你毕竟在养猪场里面干活，现在那批病猪还等着林玉书这个临时技术员救治，可不敢得罪她。” “我可不怕她，秦医生，你等着，我一定要让林玉书那小贱蹄子好看。” 秦沐瑶的话让郑春花想起今天偷听到的话，心底瞬间有了主意。 林玉书不是对救治这些病猪自信满满吗？ 她倒要看看，到时候林玉书还能不能顺利转正，成为养猪场的正式技术员。 第51章：海上日落 有了抗生素的加持，配合中药汤剂，在众人的努力下，不到三天，病猪群里就能看到明显效果。 症状较轻的那几头病猪，也恢复了精神，大口吃起食物来。 林玉书记录完数据后交代，“这几头猪再观察两天，就可以转移到过渡区的圈舍关押，一个星期没有出现反复就算痊愈了，可以转区健康猪群区域。” 跟在她身后的赵场长点点头，“好，放心吧，有我盯着呢。” 自从郑春花被扣钱的事传开后，养猪场剩下的几个职工都变得乖顺多了，干活积极性也高。 过去他和贺庆丰还保留着部队里的老思想，总想包容团结所有职工。 殊不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混乱的管理方式也不利于养猪场日后发展。 在这一点上，他跟贺庆丰确实还需要加强学习。 巡查到最后，林玉书蹙着眉，心思沉重。 治疗方案对于病重的这几头猪，似乎并没有效果。 她绞尽脑汁的回忆前世经历，期待能回想起来什么重要信息，能够治疗这几头病猪的。 可惜直到下班回到家，她也没能想起来。 “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吃饭都在走神？” 霍世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眉眼间带着焦虑和担忧。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 霍世勋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玉书埋头扒饭，筷子快速在一盘酸菜上飞舞。 前些天养猪场给她分了一大块猪肉，这些天顿顿都在吃肉，说实话，还真有点腻了。 正好院子里播种的小白菜已经能吃了，霍世勋摘回来焯水做成酸菜，切碎后加点肉沫、韭菜一起炒，开胃又清爽，特别下饭。 “霍世勋同志，你的厨艺进步太快了，真好吃，怎么办，都想留把你留在家里，天天给我做饭了。” 霍世勋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强求。 主动给她夹了一大筷子酸菜，“那你多吃点，我这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再过两天等我休假结束，你可就吃不到了。” 林玉书吃饭的动作停住，心底莫名多了一分舍不得。 水灵灵的大眼睛里藏着失落，眼眶湿漉漉的。 “这次也会跟上次一样，很久才回来吗？”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霍世勋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发顶。 用哄小孩般的语气轻声道，“不会，没有任务的情况下，我们一般只在东山岛周围做巡防，只要不值班我都能回来，到时候给你做饭。” 有时候也会去海上巡逻，只是目前技术有限，部队巡逻用的船也不多，有时候还得征用渔船。 林玉书立马摇头拒绝。 “不用不用，你的工作也很辛苦，家里的事我下班后就能做，这些天辛苦你了。” 这些天她一心扑在养猪场的工作上，家里啥事都没管，连两只小猪仔也为了避免细菌间接传染而没去看，都是霍世勋在家照料。 每天下班后都累得倒头就睡，两人也就吃晚饭的时候能说上两句话。 明明是新婚夫妻，他们俩却过成了老夫老妻的状态。 “要是真觉得我辛苦，晚饭后，陪我去个地方，带你看超美的海上日落。” “这岛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林玉书狐疑，海边她都去过好多次了，只是每次都忙着赶海捡海货，还真没留意有什么美的地方。 霍世勋卖了个关子，“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晚饭后，两人收拾好出门。 霍世勋带她走了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看着周围越来越偏僻的景象，林玉书心底泛起嘀咕。 要不是身旁的人是霍世勋，她都要怀疑这是要被拐卖了。 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穿过了那片杂草丛，眼前忽然豁然开朗。 一处开阔的海湾出现在面前，霍世勋边走边做着介绍，“这里是东山岛的南面海域，这边礁石多、风浪大，渔民们一般都不会往这边过来赶海，知道的人也比较少。” 林玉书回想起往日自己赶海的东边海滩，有滩涂，海浪拍打过来也比较平缓。 而眼前的这片海湾，时不时就能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脚底下的沙子也比较干燥，确实不适合赶海。 跨过一片椰子林后，终于走到了海边。 他们来的时机刚刚好，远处的夕阳和海平线即将融为一体。 夕阳的余晖均匀地铺撒在纯粹又干净的湛蓝海面上，波光粼粼的。 “哇，这里真的好美。” 林玉书发出由衷的感叹，脱掉鞋子，向着海浪冲过去。 任由清澈冰凉的海水拍打在脚趾上、飞溅在脸上，连日以来的疲倦和压力都在这海水的冲击下，一扫而空。 “这水真的好舒服，霍世勋同志，你确定不下来跟我一起？” 霍世勋站在海滩上，看着她戏水的样子，忍不住叮嘱，“你少玩点水，别贪凉，前些天是谁还在喊肚子疼的。” 虽然岛上已经开始逐渐回暖，但早晚温差大。 傍晚的海水又恢复了冰凉的状态，滑过皮肤的时候确实很舒服，但也很容易着凉。 林玉书玩心上头，才不想听。 掬了一捧海水朝着霍世勋泼过去，“霍世勋同志，有没有人说你啰嗦的时候很像个老妈子？” 霍世勋冷不伶仃被偷袭，立马加入战斗，捧起海水泼回去。 两人打水仗打得有来有回，身上的衣物很快被海水打湿。 渐渐地，林玉书处于下风，手臂也越来越酸。 “哎呀，什么东西咬我脚。” 突然大叫一声，身体朝着海水倒下去。 在她即将摔下去的那一刻，腰身被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掌紧紧握住。 林玉书一抬眸，瞧见一张紧张又认真的帅脸正在仔细打量着她，“玉书，你怎么样，哪里被咬了？” 两人离得太近，近得能够看到海水从霍世勋发梢上滑落，又滴落到脸颊上，顺着衣领掉进强劲有力的胸膛里。 林玉书这才留意到，其实霍世勋的睫毛也算男人堆里少见的浓密。 褪去严肃和冷漠后，一双眼睛格外好看，像是璀璨的宝石般，难怪岛上有那么多女同志都不由分说的喜欢他。 此刻她心里，有种自己捡到宝一样的感觉，连霍世勋说的什么都没有听见。 踮起脚尖凑近，这一刻，她只想狠狠地吻他！ “小玉书，耍我好玩吗？” 霍世勋大掌在她臀部惩罚性的拍了一下，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双腿架在自己身上。 一点点加深这个吻，攻城略地，夺回主动权。 朝思暮想才见到的人儿在怀，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开。 夕阳下。 两人的身影被夕阳的余晖拉成长长的影子，和拍打的海浪一起，形成一幅绝美的动态画卷。 第52章：挖宝藏？ 待一吻结束，两人气息都有些不稳。 霍世勋理智回笼，搂着她大步朝着岸边走去，“天快黑了，咱们回家吧。” 林玉书脸蛋红红的，红唇泛着被滋润后的光泽。 清澈明亮的眼眸里也染上了情.欲，埋首在霍世勋胸膛上，发出细微的回应声。 “好。” 林玉书今天穿的是的确良面料做的成衣，被海水打湿后倒是不透，但贴在皮肤上海风这么一吹，冷冰冰的。 霍世勋留意到后，快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自己只穿一个纯白色背心，手里拎着林玉书的鞋子。 蹲在林玉书身前，“上来，我背你回去。” 林玉书顺势趴上去，趴在他肩膀上，心情莫名的很是安定。 原本萦绕着的压力也跟着释放出来，林玉书试探着开口，“我有个工作上的事儿，想听听不同人的看法，你能不能帮忙参考下。” “说来听听。” 霍世勋见她终于愿意主动开口，敞开心扉，唇角微微上扬。 林玉书将养猪场目前病猪的大致情况跟他描述了一下，也说出了自己困惑的地方。 “目前来看，我们的治疗方案是有效的，只是对于那几头病情严重的生猪没有起到效果，甚至有病情加剧恶化的情况。 我现在不知道应该继续救治，还是放弃治疗？” 从她过去专业的角度出发，她判断那几头病猪拖得时间太长，器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 就算费尽精力和药品救治回来，作为出栏生猪，以后也会不长肉，从经济角度出发立即屠杀才算是最为划算的选择。 可通过这些天的经历，她清楚地知道这些生猪对于每一个农场人来说有多重要。 尤其是赵德邦，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住在养猪场值班室。 要说谁对这些猪感情最深，赵德邦绝对算是第一个。 霍世勋略微沉吟了下，一下子就抓住重点。 “我虽然不懂养殖，但我知道你会有这种顾虑一定是有原因，是有什么外在因素吗？” 林玉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又想起这会儿霍世勋背着她，看不见，小声将上次秦沐瑶来养猪场，她俩对峙的事说出来。 “我刚在秦沐瑶面前保证过会尽量救活每一个头病猪，这才过去没多久，要是现在就下令屠杀，总觉得有些打脸。” “我还以为是啥呢。” 霍世勋双手往上托了托，将林玉书背得更稳定。 “努力争取过，那就无愧于心。 再说养猪场的情况不止你一个人看在眼里，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主动提出来。” 不管是赵德邦还是贺庆丰，都会一心为了农场综合考虑的优秀管理者。 凡是利于养猪场发展的，即便内心不舍最后也会慎重考虑的。 “也是，是我自己思想钻牛角尖了。” 其实这些道理，林玉书也不是不明白，只是缺一个人点破罢了。 就好像迷雾笼罩的海面上，不断闪烁微亮灯光的灯塔，哪怕距离遥远，看见的那一瞬间就好像踏上归家的路途般轻松愉快。 “霍世勋同志，有你在身边真的太好了，你就像我的灵感缪斯一样。” 霍世勋的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原本沉默寡言的人，跟她在一起后总是屡屡破防。 “其实，也可以不用每次都叫全名。” “那叫什么？” 林玉书发出真诚的提问。 她仔细回想了下原主的记忆，小时候自然是叫世勋哥哥，长大后写信也都是称呼为霍世勋同志。 这些好像都不太合适。 “那要不，叫老公吧？ 听说这样叫比较新潮，象征“白头偕老”的意思。” 霍世勋老脸一红。 脚下差点没能稳住，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回走，重新恢复严肃脸。 “咳咳，以后这个称呼只能没人的时候叫，有人的时候你还是直接叫名字。” “好吧。” 林玉书的声音听着有些惋惜，仔细听还会发现可以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小得意。 说真的，她还真想看看霍世勋这种一本正经的人，在众人面前被叫‘老公’会是啥样呢。 霍世勋背着林玉书，穿过那片椰子林的时候，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立马地将林玉书放下来，警觉地盯着前方。 有了上次岛上出现特务的事儿，想到东山岛靠近边防线，林玉书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只见前方有一个成年男性正蹲在一棵碗口粗壮的椰子树下，正铁锹费尽的挖掘着什么。 对方很是敏锐，似乎察觉到什么。 快速回头张望，见四下无人，这才重新换了个位置继续挖掘。 躲过一劫的林玉书和霍世勋两人深深松了一口气，刚才要不是霍世勋反应迅速，拉着她藏到灌木丛里，只怕已经被发现了。 林玉书捂着嘴，回忆起刚才看到过的那张脸。 虽然这人衣着质朴，头上戴着草帽一副普通渔民装扮，可那张脸林玉书怎么也不会忘。 这不是郑春花的亲哥，郑国栋吗？ 上次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他还做主送了她一张手表票，买回来的手表还好端端的戴在她手腕上呢。 她用眼神疑惑地看向霍世勋，后者对她轻微的摇摇头，手指放在唇边做噤声状。 林玉书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继续观察着前方。 郑国栋连续在好几个椰子树下都挖坑，似乎在翻找些什么，可惜最后一无所获。 气得狠狠在椰子树上踹了几脚，这才解恨般，拎着铁锹离去。 霍世勋和林玉书又等了一会儿，见郑国栋始终没有折返，这才放松地从灌木丛中出来。 “郑春花她哥到底是在找些什么东西，看他着急上火的样子，应该挺重要的吧？” 林玉书小声嘀咕起来。 脑海中忍不住想到很多年代文里经典的桥段，捡到金子，传家宝之类的值钱物品。 快步跑到刚才郑国栋挖坑的地方查看，期待发掘到什么宝藏，发家致富。 可惜，除了沙子，还是沙子。 霍世勋则仔细比划了郑国栋刨坑的大小，面色沉重。 他推测郑国栋要找的东西，应该体积不大，不起眼，特地挖坑埋着，说明这东西不能存放在家，有一定的特殊性。 她们俩正准备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谁！” 第53章：神秘小盒子 霍世勋立马将林玉书护在身后，目光冰冷肃然地扫向声音来源的地方。 手掌已经默默攥紧了地上的树枝做武器，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着的弓，蓄势待发，一旦目标出现就会立即飞扑上去。 林玉书也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紧张到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脏跳动声。 谁能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也不知道对方背地里盯着他们多久了，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一时间，空气变得很安静。 只听得见远处的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猛烈碰撞的声音。 林玉书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难道是听错了？ “不用躲了，我已经发现你了。 要是还不出来，小心我找到你后，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或许是霍世勋的威胁起到了效果，话音刚落地，对方就从藏匿的椰子树背后站了出来。 “霍叔叔，林婶婶，我出来了，你们别动手。” 周大丫手里挎着一只茅草编织成的小篮子，不过做工有些粗糙，勉强能装东西。 身上灰扑扑的，有砂砾也有草屑，声音里满含委屈和害怕，仔细看眼眶里也有泪光。 “大丫，你怎么在这儿？” 林玉书认出周大丫来，赶紧回头给霍世勋使眼色，让他收敛着点，别吓到孩子。 她对周大丫情绪有些复杂。 最开始，听王淑芳说起过周大丫家的不良风气，再加上看到过张云霞刻薄势力的嘴脸。 林玉书对周大丫也难免有些人云亦云的偏见，厌恶谈不上，但也不会喜欢。 直到上次，在大食堂周大丫挺身而出，帮她说话，还有家门口时不时出现的一把猪草。 林玉书开始反思。 也许歹竹也能出好笋，她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人家。 霍世勋虽然解除了戒备状态，但依旧用审视的眼神盯着周大丫。 从他的职业角度出发，必要的时候，他合理怀疑所有人。 尤其是在前段时间，刚抓到一个特务的这种风口浪尖上。 周大丫吓得赶紧往林玉书身边靠了靠。 小声解释，“我来这边找沙蟹，刚才看到你们俩，就想叫你们一声，不是故意想吓唬你们的。” 周大丫篮子里装着的确实是沙蟹，上面还沾着新鲜湿润的沙土。 这种沙蟹最爱在傍晚和早晨的时候出来，个头不大，也没什么肉。 岛上的渔民一般都不乐意要，处理干净了也剩不了多少肉，只有小孩子们乐意去捉。 捉了这么多沙蟹，看起来周大丫过来有一会儿了。 林玉书面上一红。 那他俩在海边那会儿……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看到没有，不会教坏祖国的花朵吧？ “大丫，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们也过来好一阵子了，怎么没有注意到你？” 周大丫挠挠头发，具体时间她还真说不上来。 “吃过晚饭就来了，这边海滩来的人少，沙蟹多，我一直在那边挖。” 周大丫用手指了个方向。 林玉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椰子林的边缘，一处靠近山体，一处被一堆礁石笼罩住。 霍世勋快步走过去查看。 确认那里是个视觉死角，加上小孩子个头不大，埋下去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又重新走回来，询问周大丫，“你在捉沙蟹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声音？” 周大丫仔细回想了下。 “没有，我来这边挖沙蟹好多天了，没什么特别的，除了海浪声就是鸟叫声。” 说完，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 拉着林玉书的手就往旁边走，“对了，林婶婶，我前几天挖到一个小盒子，还带着锁的，送给你。” 周大丫走到一处灌木丛旁，将土里埋着的小盒子刨出来递给林玉书。 林玉书仔细把玩着眼前这个小盒子，四四方方的，表面上雕刻着花鸟鱼虫，瞧着造型普通，市面上也比较常见。 小盒子摇起来哗啦啦的响，拿在手里还怪有分量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林玉书盒子上还挂着个机械转盘的锁，转盘每转动一下，转盘上的指针就会移动到对应的数字上。 林玉书对这些并不了解，将小盒子递给霍世勋。 明显感觉到，霍世勋的眼神在接过盒子的那一刻，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小盒子，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这里啊。” 周大丫不明所以，仰着头眼神里透着清澈的懵懂，指着其中一棵椰子树。 “我上次追一只沙蟹跟着追过来，它钻到这棵椰子树下面，挖沙蟹的时候一起挖到的，我就单独藏了起来。” 霍世勋扫了一眼，发现眼前这棵椰子树，和刚才郑国栋挖坑地方离得很近，只隔着一尺宽的距离。 岛上的椰子树都长得差不多，找错地方也在所难免。 霍世勋语气严肃，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捡到这个小盒子的事儿，谁都不能说，包括你自己的父母。” 林玉书也跟着嘱咐，“大丫，这个地方，最近这段时间你都别再过来了，去东边人多的海滩赶海更安全些。” 虽然林玉书不知道这小盒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但明显郑国栋也在找这东西。 要是让郑国栋知道，东西是被周大丫拿走了，说不定会给周大丫带来麻烦。 提到父母，周大丫的眼神有些黯淡。 但还是乖巧的点头，“放心吧，林婶婶，这边的沙蟹已经捉得差不多了，我也不会再过来了。” “真乖。” 林玉书摸了摸周大丫的头，和霍世勋一起将周大丫送到家门口。 看到她进去了，才转身回自己家。 刚进远门，就听到隔壁张云霞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死丫头，你又跑哪儿去了？ 天都黑了还不回家，晚饭过后就不见人影，天天就知道往外跑，你怎么干脆不死在外面……” 张云霞叉着腰怒骂，整张脸都因为愤怒显得狰狞。 直到看清周大丫篮子里装着的沙蟹后，才终于消停了些。 满是嫌弃道，“怎么就这么点，剔掉壳那点肉还不够塞牙缝的，下次多弄点。” 周大丫也不知道反驳，似乎已经对亲妈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 “知道了。” 隔壁院子里。 林玉书默默听完张云霞母女的对话，悠悠叹了一口气。 “大丫也是不容易。” 亲爹不负责任，亲妈游手好闲，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是天崩开局。 霍世勋进屋后，则将所有心思都用在小盒子上。 这个机械转盘锁已经开始生锈，估摸着有些年代了，霍世勋尝试解锁。 突然，啪嗒一声。 小盒子的锁突然被打开了。 第54章：药物中毒 林玉书去里屋将打湿的衣服换下，听到动静也好奇的凑过来。 待看清盒子里装的东西后，忍不住发出惊呼声。 “这么多袁大头和小黄鱼，我们发了？” 林玉书捡起一块小黄鱼放进嘴里咬了一下，确认是金子无误。 整个人还沉浸在捡到宝藏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谁能想到，小说中的才有的天降横财情节，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林玉书仔细数了数，一共有十条小黄鱼，几十块袁大头。 这些东西是硬通货，无论放在任何时代都不会贬值。 林玉书自个儿高兴了好一阵，回头发现霍世勋还穿着那身湿衣服，像只座山雕似的坐着一动不动。 脸上的神情复杂难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会是想着把东西还回去吧？” 林玉书下意识的将东西护在怀里，满眼都是警惕，像只护食的小仓鼠。 虽说他们都看得出来，郑国栋明显就是在找这个小盒子，但也并不能证明，这些东西一定就属于郑国栋。 可以肯定的是，埋盒子的人绝对不是郑国栋，否则也不会找错位置。 何况，要真论起来，还是周大丫先找到的，怎么着也不该还给郑国栋。 霍世勋总算找回了思绪，好笑道，“你想哪儿去了，咱们凭本事得来的东西，干嘛还回去。 这些东西你收起来吧，如非必要，不要拿出来使用，只是这个盒子得给我。” 林玉书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笑容，待会儿她就藏到自己的秘密基地里面去。 她深知，过几年国内还有场大变革，虽然暂时用不上，但不妨碍她存起来，这些都是她以后的养老保障。 霍世勋则继续坐着，把玩着盒子表面的机械转盘锁。 这种锁最早出现在战争时期特务手里，到后面逐渐转变为民用，银行、政府机构都有使用。 如果这个盒子真是郑国栋藏起来的，他又是从哪儿弄的？ 迟迟不换湿衣服的后果就是，两个人最后都有些着凉。 “阿嚏！” 林玉书裹紧身上的衣服，将棉布口罩戴上。 霍世勋将自行车停稳，担忧地问道，“你身体没事吧，要不要跟场里请天假？” 昨晚回来他也有些着凉，不过到底身体底子好，蒙上被子睡一觉，出点汗就好了。 “不用了，现在养猪场病情一天一个变化，我这感冒也不严重，大不了把口罩一直戴上。” 林玉书的声音从棉布口罩里面传来，鼻音有点重。 她跳下自行车，跟霍世勋挥了挥手，大步走进养猪场。 刚进门，她还没去消毒间换衣服，迎面就撞上急急忙忙往外走的赵德邦。 见着她，一脸焦急地赵德邦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快步上前，“林技术员，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可要去你家请你去了。” “怎么了？” 林玉书快速给自己换上罩衣和鞋子，一边系绳子，一边跟随赵德邦往里走。 “是这样，从昨晚半夜开始，有几头病猪就开始拉水样便，管理员上报上来，我跟顾教授就第一时间到了圈舍里观察着。 到现在，又死了一头猪。” 顾教授蹲在圈舍里，眼神里满是悲哀。 这个初见时精神抖擞的小老头，在经历一系列的挫折后，如今只剩下颓废和自我怀疑。 见着林玉书，惭愧地低下了头。 “老头子我没用，连这是什么病症都看不出来，枉我研究了一辈子的兽医。” 看着顾教授这副样子，林玉书内心也不好受。 正因为有无数类似于顾教授这样的前辈一次次尝试，不断积累出来的经验，才有了后世他们所掌握的那些知识。 这其中，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挣扎，鲜少有人知晓。 “顾教授，我需要您帮我介绍下目前的情况，这些病猪昨天下午不都还是好好的吗？” 提到工作，顾教授的神色重新恢复了认真。 “的确，截止到昨天傍晚这几头病猪都没有其他问题，但从半夜开始就开始发病。 我已经再一次检查了我们使用的所有药剂，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讲，我们的药剂没有问题，治疗方案也没有出错。” 甚至就连最难做到位的消毒消杀，他们养猪场也已经做到了国内最佳。 林玉书也清楚，同样的一批药剂打下去，大部分病猪的病情都得到了明显改善。 那么问题就不应该出现在药剂上，但又是哪方面的原因导致的？ 林玉书皱着眉头，脑袋一片浑浊。 她仔细检查了这几头猪所在的圈舍，地上确实残留着水样便粪污的痕迹，打扫得也还算彻底，也不存在交叉感染的情况。 “这一片圈舍今天当值的管理员是谁？叫过来问下具体情况。” 由于目前的病猪比较多，病猪隔离区内又划分了甲区和乙区，两人一组分别负责。 林玉书留意到，这几头病猪的圈舍虽然都比较分散，但都属于甲区的病猪。 赵德邦很快叫了个年轻人过来，“这是小徐，昨晚上就是他值的班，也是他第一次时间通知的我。” 小徐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冲着林玉书轻微点头。 他是养猪场的老员工，养猪场也是最初他和赵德邦手里一手建立起来的，为人比较沉默寡言。 “麻烦介绍下当时病猪的具体情况，除了拉水样便，有什么特殊的异常吗？” 小徐仔细回想了下，“疯狂撞墙算吗？” 林玉书眼神一亮，立马朝着圈舍内的墙看过去，确实有摩擦过的痕迹。 “这情况，当时你怎么没说？” 赵德邦埋怨道，他跟顾教授的注意力都在病猪拉出来的水样便上，还真没留意到。 “当时我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儿，那几头病猪口歪眼斜，歪着脑袋疯狂去撞墙，口里还有白沫，就跟中了邪似的。” 小徐说着，惭愧地低下了头。 当下都在打击封建迷信，他也怕说出来后，别人觉得是他深夜值班看错了，更怕被抓去进行思想教育。 林玉书蹲下身检查病猪的口腔，确实有些许白沫的痕迹。 她摸了点白沫放进鼻腔嗅了嗅，又转头去检查圈舍里面的猪食槽，满脸凝重地下了定论。 “不是中邪，而是药物中毒。 赵场长，我建议马上暂停全养猪场的喂养，彻查饲料中的药物来源。” 第55章：有线索了 “药物中毒？” 赵德邦惊呼一声。 顾教授也是快速反应过来，抓起一把混着麸皮、米糠、少量玉米面的猪草，放进嘴里细细品嚼。 “这确实不是土霉素的味道。” 他们的治疗方案里，只有土霉素是加到猪饲料中一起食用下去的。 “我去通知贺场长，严查最近进入养猪场的所有人员。” 赵德邦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已经能把药下到猪饲料中，谁知道下一步会不会下到农场其他地方？ 万一要真是特务分子搞破坏，整个农场都得完蛋。 顾教授和林玉书则继续排查剩余其他圈舍。 发现整个甲区所有的猪食草里面都有不同程度药物残留，只不过刚好症状明显的这几头病猪，本身就病的严重。 身体抵抗力弱，发作起来也比较快。 顾教授戴上手套，将从猪食槽中取好的样本放进袋子里。 “我去写封信，同样本一起交给贺场长帮忙送到海城大学的化验室。 我在那边有熟人，能帮忙化验下里面具体是哪种药物，但东山岛离得太远，这一来一回，只怕这几头病猪撑不到那个时候。” 看着地上躺着，进气少，出气多的病猪。 顾教授眼里闪过一抹痛楚，他们都已经用尽全力救治，还是出了这种意外。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 林玉书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小徐，后者立马警觉地低下了头。 只是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地握紧，似乎很是愤怒。 林玉书忽略掉心头奇怪的感觉，安慰顾教授。 “顾教授，您别着急，现在发现还不算太晚。 从此刻开始，养猪场所有猪饲料在投喂前，必须经过赵场长的检查签字。 另外，甲区域的病猪今日只投喂青饲料，饮用车前草、茯苓熬制而成的中药汤剂，固元养本。” 听着林玉书有条不紊的安排，顾教授提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去。 “那剩下这几头已经倒下去的病猪怎么办？” 照他看来，这几头病猪已经开始精神涣散，口吐白沫，失去救治的价值。 还不如趁现在还活着，杀掉分肉。 林玉书也叹了一口气。 药物中毒，最常见的治疗方式就是停药、补液稀释和保肝肾。 “我去准备设备器材，待会儿用生理盐水灌肠排毒试试，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它们的造化了。” 这几头病猪内，有两头还是准备配种的母猪。 林玉书还想试一试能不能挽救，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 从养猪场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脱掉防护装备，林玉书整个人就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发梢都被汗水打湿了。 被冷风这么一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霍世勋赶忙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你感冒还没好，下次带件衣服备着，方便换洗。” 林玉书木木的点头，脑子里还在想着养猪场的事儿。 经过一整天的抢救，几头病猪全都给灌了肠，又饮用了中药汤剂，总算稳定住了情况。 但即便如此，还是又相继有两头生猪死亡。 从解剖结果来看，肾脏已经呈现青黑色，是中毒过度的症状。 林玉书无奈下令，这几头死猪体内药物残留过多，为防止毒性传播，不许食用，只能深埋。 惹得赵德邦一个八尺男儿，泪洒现场。 贺庆丰更是气得一拳砸在墙上，誓要找出下毒的那个人。 林玉书又叹了一口气，将养猪场的大致情况分享给霍世勋听。 “你说，他下毒的目的是什么？” 很明显，对方对养猪场的情况了若指掌，甚至能够自由出入，精准投毒。 如果不是特务坏分子，极大可能就是内部人员。 “可能是别有用心，也不排除有单纯心思坏的人。” 霍世勋斟酌了下，提醒道，“你们贺场长发飙时，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什么表现？” 林玉书记忆力一向很好。 她仔细回想了下，当时在贺场长旁边，赵场长一脸心痛，顾教授心情也不好。 另外站着的是三个值班的养猪场管理员，都是一脸后怕和庆幸的样子，只有小徐低着头不说话。 林玉书激动的一拍巴掌，差点从自行车后座摔下去。 “我好像有线索了。” 霍世勋分出一只手扶住她，“坐稳了，别乱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罪犯通常都喜欢重回案发现场，留心观察下，总能抓到。” “好。” 霍世勋将自行车拐进自家远门，停稳放好后，又给林玉书打了热水放进屋里。 “先擦擦，换身干净衣服，我去做饭。” 晚饭是霍世勋做的手擀面，他特意跟炊事班的班长学的，热热的汤面底下卧着一个荷包蛋，上面放着剩下的酸菜炒肉末做浇头。 一碗热汤面下肚，林玉书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堵了一天的鼻子也终于通了。 忍不住搂住霍世勋的脖子，在上面吧唧一口盖个戳。 大眼眸亮晶晶的，“还是我老公好啊，做饭好吃，人长得帅，最重要的是还很会宠老婆，天天接老婆上下班。” 霍世勋捏了捏林玉书白嫩的小脸蛋儿，经过上岛这些天的调养，总算涨出了一点婴儿肥。 语气无奈中又带着宠溺，“你啊你，就仗着自己生病我不敢欺负你是吧？” 林玉书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谁叫霍团长有时候太正经了呢，导致到现在她都没吃上肉，逼人破防这种事儿当然得她来做。 霍世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转移话题。 “以后你自己上下班小心点，听岛上的原住民说，以前东山岛还出现过狼群和野猪，还是注意点好。” 从农场到家属院有一段路要经过一片密林，路上一户人家也没有，只能听到鸟雀偶尔扑腾翅膀的声音。 深更半夜一个人经过的话，想想还是有些可怕。 林玉书很是认真的点头，她可是很惜命的。 “知道了，养猪场有值班宿舍，要是太晚了，我就在里面凑合一晚上。” 商量完了正事，霍世勋又取过来一个包裹。 “对了，今天收到一个写有你名字的包裹，你看看。” 林玉书一看上面的地址，庆县大屯公社杨柳大队。 激动道，“这是三叔公家的地址，看来上次我给他们寄的信，他们收到了。” 第56章：抓住你了 霍世勋虽然没见过这位三叔公，但过去从霍爷爷口中倒是听到过。 他跟霍爷爷是堂兄弟，早年间是位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后面为了躲避战争，带着妻儿去了三奶奶娘家。 南方大山里人口少，土地多，只要不怕辛苦，努力干活总能活下去。 虽然都在一个县里，但属于不同的两个公社，建国后他们才恢复通信。 林玉书已经将包裹拆开，取出最上面的信件。 快速扫了一眼，眼眶湿润。 “三叔公他们真是的，自个儿家粮食都不够吃，还给我们寄吃的。” 她跟三叔公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却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先遇到给予她善意的人。 整个包裹，有搪瓷盆大小。 里面装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有一小包地瓜干，几包晒干的蘑菇，还有一大包晒干的各式野果干，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他们攒了多久。 “这信肯定是山娃子写的，跟狗爬似的。 回头写信我可得好好说说他，都上高中的大小伙子了，字写得这么差以后还怎么考大学。” 看到信件后面写的，三叔公说今年的救济粮已经发下来了，麦子也开始黄了，最多半个月就能收割。 林玉书这才稍稍放下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她又哭又笑的，霍世勋主动提议，“要不，过年的时候咱们回老家一趟。” “真的？” 林玉书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看到了骨头的小狗，激动地抓着霍世勋的手，“我们真的能回去吗，你到时候有假期？” 林玉书倒还好，农场冬天也干不了啥活，请假也方便。 但霍世勋职业特殊，这个还真不好说。 霍世勋肯定地点头，“前几年没法休假攒下来的假期，等咱们回去了，去爷爷坟前上炷香。 告诉他，当初他养大的两个小孩结婚了，让他老人家也乐呵乐呵。” 提到霍爷爷，两人都沉默了。 林玉书低头继续看信，看到信件末尾，疑惑地将信件递给霍世勋。 “三叔公说，有外人到大队打探过我的事儿。” 南方大山里，大家都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甚至有时候同一个县，不同公社的口音都有区别。 大队里那些人都是熟脸，闭着眼睛都能叫出名字来。 突然来了个外地人，还专门打听林玉书的事儿，很难不让人怀疑。 霍世勋看了下信件上说的日期，大概就是他们结婚前，他还在沪市执行任务的时候。 “三叔公说是北方口音，会不会是咱们部队去做背调的人？” 林玉书疑惑地发问，霍世勋眼神沉重地摇头。 他心底清楚，部队背调只会通过官方渠道，根本不会这样随便乱问。 很可能，这人跟退婚信背后的人是一伙的。 “玉书，你还记得你刚上到那会儿，有一封跟你笔迹相同的退婚信吗？ 我后面找了师部的笔记专家做鉴定，也没能鉴定出来。” 林玉书当然记得。 要不是因为这封退婚信，他们俩的结婚报告也不至于迟迟批不下来。 只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她将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那封信在哪儿，给我看看。” 霍世勋摇头，“锁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了，回头我带回来，咱俩分析分析。” 雁过留痕，再高级的伪装术也总有露马脚的时候。 霍世勋相信，迟早他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 距离病猪药物中毒事件发生四天后。 海城大学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实验结果。 贺庆丰激动得跑进养猪场，隔的老远就开始大声嚷嚷着。 “老赵，顾教授，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我刚接到电话，咱们送去的样本检测结果出来了，就是药物滥用导致的中毒。 对方还给了治疗方案，停药、冲灌加补充保肾的药物。” 赵德邦好笑的拍了拍贺庆丰肩膀，脸上少见的出现了笑容。 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欢快。 “那你可晚了一步，我们林技术员的治疗方案思路跟对方的一致。 且已经抢先一步实施，现在这几头病猪明天就可以转去过渡区了。” 再观察七天没有复发的话，那就是完全恢复了。 顾教授在本子上记下最后一笔，整个人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截止到昨天为止，养猪场受感染的病猪有三十八头，其中八头死亡，十九头痊愈，剩下的即将转入过渡区观察。” 死亡的八头病猪里，前面五头是在林玉书上任前就分别死亡的。 只有最后死亡的三头，想起来实在有些可惜。 但总得来说，这个数据已经是顾教授从业多年见过感染猪瘟后死亡数量最少的了。 贺庆丰也感叹道，“能做到如今的成绩，顾教授和林技术员功不可没。 可以说，没有你们，我们养猪场一半以上的圈舍都得空着。” 按照他们最初的想法，能够保住三五头生猪，确保养猪场还能继续开办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这个结果，可比预想中的好太多。 顾教授摆摆手。 “这话我可不敢当，这次遇到的温和型猪瘟，要不是小林同志见多识广，技术到位，在我手里指不定还要走多久的弯路才能琢磨出来呢。 要论功臣，林玉书同志当属第一名。” 贺庆丰和顾教授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成功把林玉书搞得脸蛋发热。 “这个第一名，我愧不敢当。 能有今天的结果，离不开我们养猪场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哎呀，我说你们就别推来推去的了。” 赵德邦在一旁看得着急，“说这些都不如直接上点实际的，我们林技术员现在还只是个临时工，这可说不过去。” 贺庆丰一拍脑袋。 “怪我，我这就回去写材料，让老苟出盖章出通知，安排林技术员立马转正。” 按照惯例，临时技术员至少得工作三个月以上，经过上级领导考核后才有可能转正。 但林玉书这情况明显不一样。 有这么一个人才在，要是还学不会把人留住，那他们跟苟经纬也没什么区别。 贺庆丰离去后，几人之间还在商讨着病猪隔离区后续的安排。 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悄然离开隔离区，钻进了养殖场药物保管室。 露出来一抹诡异阴狠的微笑。 还想转正是吧？ 接下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对方抱着一大罐庆大霉素正要离开，一转身发现贺庆丰堵在保管室门口。 身后不远处，林玉书带着赵场长和农场保卫科的人堵在那里，眼神不善。 林玉书将食指放在唇边，笑得纯良无害，眼神戏谑。 “呀，终于抓住你了。” 第57章：重回案发现场 赵场长往前一挥手，几个保卫科人的人快速上前将对方制住。 这些人当初都是上过战场的退役老兵，别的没有，就有一把子力气。 落在他们手里，就跟对付小鸡仔子似的，压根没有还手之力。 “把他口罩给我扒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哪个狼心狗肺的蠢东西，竟然敢在养猪场下毒。” 贺庆丰暴喝一声，声音里带着怒火。 天知道，他这些天忍得有多辛苦。 要不是为了诱惑对方主动跳出来，他肯不得拿着机关枪把人给突突了。 赵场长快不上前，扯掉对方脸上的口罩。 看清的那一瞬间，赵德邦惊呼。 “郑春花，怎么是你？ 养猪场到底哪里对不住你，竟然要下这种毒手？” 虽然他们几个早就知道是养猪场的内部人员，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郑春花。 还是个军人亲属，竟然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郑春花见事已至此，重重的哼了一口气。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一个个的全都围着林玉书转。 什么场长、教授，她说什么你们听什么。 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而已，凭什么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最后一句话，才是郑春花真正想要报复林玉书的根本原因。 她固执的认为，自己能有今天的遭遇，全都是拜林玉书所赐。 贺庆丰见她已经完全无法沟通，烦躁地拧眉。 “老赵，让人去通知她的家属过来领人。 咱们农场容不下这种居心叵测之人，另外，因为她下毒导致的死亡的三头生猪，也需要她来赔偿。” 要是其他原因导致的死亡，猪肉多多少少都还能吃。 但药物中毒导致死亡的生猪，无法清除体内残留的药物，甚至林玉书提到过儿童使用后会有耳聋的风险，只能深埋。 三头猪，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救治，最后一无所获，这些都得赔。 郑春花被带下去前，她看着一脸淡定，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林玉书。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林玉书，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下毒的人是我？” 林玉书没有否认。 “怎么，你还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郑春花一噎。 仔细复盘了自己做事的经过，每个环节她都很注意。 就连保管室的钥匙，都是悄悄取走自己背地里配了一把，又原样放回去。 按道理，不应该被人发现才对。 林玉书气定神闲的笑了。 “也罢，那我就让你死个痛快。 其实一开始，我还真没怀疑到你头，直到我发现了你的搭档小徐有些异常。” “跟他有什么关系？” 郑春花进养猪场工作的这些日子，跟小徐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男人相处得最久。 但说过的话加起来，绝对不超过十句。 她可以很确定的讲，她下药的时候小徐绝对没有在现场。 小徐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却是个极为细致，洞察力敏锐的人。 在事发前两天，他就注意到每次交班后的病猪都有些无精打采的，饲料也不爱吃。 在他照料期间，却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 为防止自己判断失误，他还特地品尝过。 前一天晚上剩下的饲料，和他经手的饲料相比，里面多了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紧接着，药物中毒事件就发生了。 小徐并不敢声张，又担忧自己隐瞒不报会酿下大错。 直到林玉书私底下主动找到他谈话，他这才敢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只是这些都只是猜测，我这才联合大伙在你面前演了出戏，你果然上当了。” 霍世勋说得对，凶手都喜欢重新回到案发现场。 尤其是，当她得知自己一击未中后，难免会有些狗急跳墙。 林玉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听完解释，郑春花一脸的挫败。 后悔自己一时间太过着急，导致现在满盘皆输。 “林玉书，你少得意，我哥可是后勤科长。 一个工作而已，没了就没了，他还能想办法给我弄来其他工作。” 林玉书无所谓的耸耸肩，眼神里满是嘲讽和戏谑。 “那就祝你好运。” 要是这岛上的工作真像烂白菜一样随处常见，家属院那帮人也不至于，在得知她当上技术员后开始转变态度，个个笑脸相迎。 就盼着林玉书帮忙说说好话，能进入养猪场工作。 保卫科的人将郑春花带了下去，贺庆丰还不忘吩咐手底下的人。 “去告诉会计，不用手软，死掉的那三头猪的价格往上翻双倍。” 做了错事还这么嚣张，军人亲属又怎样，真当他们农场没人了是吧？ 林玉书适时开口建议，“贺场长，别忘了还有咱们给猪治疗使用的药剂费用。 中药占一部分，顾教授特地从京都带过来的药物，还有海城那边送来的抗生素。 这些可都是有价无市的珍贵药剂，费用也得算进去。” 贺庆丰反应过来后，爽朗一笑。 “听到没，就按林技术员说的办，一定要让会计列出来，给人解释清楚了。” 跟赵场长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畅快和过瘾。 这小丫头够辣，有仇必报，简直太对他们胃口了。 这事儿的后续林玉书没再关注。 只是后来聊天时，听到赵场长提及到当时的情况，那叫一个混乱。 郑大娘一听自家闺女被农场扣押住了，着急慌忙的叫上郑国栋就一起过来。 在农场人事科办公室听完全程，看着会计手里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顿响后爆出了个惊人的数字。 “给你们抹个零，不多不少，一千七百二十块。” 郑大娘气得夺过会计手里的算盘狠狠摔在地上，大声咆哮。 “呸！你们没经过我们同意，就辞退了我们家春花，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还要什么赔偿，一千多块钱，你们怎么不去抢？” 赵德邦揉了揉耳朵，从郑大娘高分贝的大嗓门中缓过劲来。 有什么样的妈，就能教出什么样的闺女，难怪郑春花能做出迫害养猪场这种事。 “会计把这个算盘的钱加上去，也得赔！” “是。” 会计从抽屉里重新摸出一副算盘，“现在一共需要赔偿，一千七百二十八块六毛四。” 赵德邦点头，“给钱，付完了赔偿款，人你们带走，从此以后跟我们农场没有任何关系。” 郑大娘听着这精确到几分几毛的数字，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她拼命攒了这些年的钱，眼看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管不顾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们都是农场的大领导，谁知道你们背后有什么黑幕，可怜我家春花一个小小职工，也不知道是替哪门子的灾星背了锅。” 郑大娘不仅不想给赔偿款，还想趁机把水搅浑，赖掉郑春花下毒这个事实。 赵德邦气极反笑。 “本来看在郑科长的面子上，才通知你们家属过来领人。 我现在严重怀疑，郑春花是特务留下来的坏分子，损害国家资产和利益，严重影响整个东山岛军民的安全。 小郭，让保卫科的人把郑春花送去派出所，交给公安部门彻查此事。” 第58章：异常 从进门就开始保持沉默的郑国栋，听到这话终于急眼了。 这事儿要真让公安去彻查，整个家属院的人都会知道，他们郑家出了个坏分子，不仅日后升职无望，还会被人人唾弃。 更重要的是，公安肯定会上门搜查。 “赵场长，我妈也是心疼钱才开始胡说八道，您别跟她计较，咱们慢慢商量。” 赵德邦看了郑国栋一眼，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在他面前装什么好人，真要是有承担事儿的觉悟，早干什么去了。 “我这也是公事公办而已，小郭，还不快去。” 叫小郭的年轻人闻言立即站起来就要离开，被郑国栋好说歹说地拦住。 “赵场长，用不着麻烦公安，这事儿是我们家春花做得不对，我们认，没说不赔钱。” 赵德邦见他总算有个认错的态度，这才用眼神示意小郭回到原位坐下。 郑国栋忙擦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旁边的郑大娘一个劲儿的瞪他。 小声嘀咕，“认什么认，我可不想赔钱。” 一千七百多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她知道郑国栋肯定有自己的私房钱没交给她，心底也默认那些钱也都是她的。 “闭嘴吧。” 郑国栋烦躁的吼了声，要不是为了他自己日后的前途，这事儿他根本不想管。 郑大娘这才悻悻的闭嘴。 “赵场长，赔钱的事儿我们认，但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几头猪哪里能花这么多钱？” 郑国栋也是搞后勤的，这里面有多少水分和油水可以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部队采购一头两百斤以上的大肥猪也不过才二百多块钱，死了三头猪而已，就算按照出栏生猪重量算，也要不了这么多。 赵德邦就知道他会这样问，将会计写好的单子递过去。 “你仔细看看这张费用清单，上面的每一项都是按照市场价注明了的。 猪肉确实不贵，但这几头猪身上使用的药剂可并不便宜，一支抗生素的价格，郑科长应该比我还清楚。” 郑国栋接过单子仔细看，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正如赵德邦所说，猪肉价格确实是按照市场价来算的，但抗生素不同，随便一小支都是几百块，还有价无市。 没点关系和渠道，根本弄不到。 上回朝阳农场找部队借用抗生素治疗病猪的事，他也有所耳闻，更别说这里面还有顾教授从京都带过来，以及海城调货过来的药剂。 还有中药汤剂、人工照料费、误工费、抢救费等等。 看着费用清单上面罗列出来的一项项费用，郑国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几头猪而已，连人都舍不得用的抗生素，干嘛给它们用。 但这话，郑国栋不敢说。 毕竟这事儿说到底也是他们家理亏，一切都怪郑春花。 赵德邦看出他的犹豫，非常善解人意的提醒。 “郑科长要是觉得手头拮据，付不起赔偿款，也可以交给公安处理这件事。 至于到时候郑春花同志是吃几年牢饭，还是送去西北改造，具体就看公安怎么定论了。” “那不行！” 郑大娘闻言一慌，赶忙给郑国栋使眼色。 郑国栋全身上下掏了个空，还将郑大娘兜里仅剩的十几块钱一起摸出来，勉强凑够了一百块。 “赵场长，一千多块毕竟也不是小数目，且容我们回去想想办法。” 赵德邦示意会计收下，做好记录。 “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还凑不齐这笔赔偿款，那就别怪我们农场不讲情面。” 郑国栋何尝听不出这话里面的威胁，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咬牙应下。 又在赵德邦面前说了一堆好话，这才带着郑大娘回家。 刚进家门，郑大娘就开始哭嚎起来。 “咱们家春花肯定是被人陷害的，春花命苦啊，从小就没了亲爹，老娘我一个人把她拉扯长大。 国栋，你可是春花亲哥，春花她还小，还没结婚嫁人呢，你可不能不管她。 要是真送去公安，留了案底什么的，咱们一家都得背上骂名。” 郑大娘心疼郑春花，但也更心疼钱。 只一个劲儿的在郑国栋面前卖惨，丝毫没有要掏腰包给钱的打算。 郑国栋被她哭得头疼，转身进屋。 屋子里，李秀芹正在糊火柴盒，这是她最近托关系刚找到的散活，糊好了交到收购站，多少也能换点钱。 两个孩子依偎在她身边帮忙，听到亲奶奶的哭喊声，都不敢出去。 “你们两个先出去。” 郑国栋不顾两个孩子怯懦害怕的眼神，直接将人赶走锁上门。 转身看过来时，一双眼睛阴鸷冰冷。 抬手掐住李秀芹脖子，“谁让你进小屋的？怎么这么不听劝告？” “我、没有……” 李秀芹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自家丈夫发什么疯。 他们俩的房间衣柜后面还有个小套间，只能放得下一张桌子。 有次她半夜起夜时听到动静，发现郑国栋刚从里面出来，还神神秘秘的锁上门，将衣柜推过去盖住。 据说是里面放了重要东西，让她保密。 李秀芹虽然好奇，但以夫为天的思想根深蒂固，她也没从未想进入那间小屋。 此刻的她被勒得喘不过气，只得拼命拍打自己丈夫手臂，祈祷他能松手。 可郑国栋就像是疯了般，越来越用力，脸上的表情也很是狠毒。 “小屋的事儿只有咱俩知道，你又天天在家，不是你，还能是谁？” 他绝不会看错，小屋的门锁垂落方向有了变动，地上还多了半个脚印，脚面较窄，从脚印判断对方多半为女性。 “……真、不是我……” 李秀芹眼神恐惧，费尽力气才勉强说出几个字。 郑国栋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不错过任何一丝一毫，人在濒临死亡时的表情不会说谎。 再三确认，终于在李秀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才松开手。 李秀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里闪着泪光。 整个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就差那么一点点，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死了。 郑国栋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冷声逼问。 “这些天，家里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 李秀芹下意识的摇头，对于她来说，每天过得都一样。 照样被婆婆嫌弃，照样带着孩子忙里忙外操持家里的事。 李秀芹突然想起来一事，“对了，咱妈跟春花吵架的事算不算异常？” 郑大娘和郑春花俩母女感情向来很好，上岛以来从来没有红过脸，两人能吵起来也算是难得一遇。 郑国栋虽然不当回事，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连忙逼问，“具体是哪天吵的架？” 李秀芹仔细回想了下，她一个大字不识看不懂日历的人，具体日期她是记不住的，但她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儿。 “就是特地炒了鸡蛋，你和春花都没回来吃晚饭那天。” 饭桌上难得见了点荤腥，全家人都在等郑春花回来吃饭，可那天郑春花一直没回来，郑国栋也不见踪影。 两个孩子馋得直流口，眼巴巴地等到最后，结果一盘子鸡蛋全被郑大娘一个人消灭了。 郑国栋心头一跳。 这正是他去椰子林，找接头人埋在树下的盒子那一天。 第59章：最忠实的仆人 郑国栋想到了某种可能，着急地拽住李秀芹的衣领。 “她俩吵架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吓得李秀芹忙捂住自己的脖子，生怕郑国栋又动手掐她，脸上写满了惊恐。 仔细回想起，当时听到的对话。 “妈好像打了春花一巴掌，然后就听到什么找钱、独吞之类的词，后面春花气不过就跑出去了。” 郑国栋越听脸色越黑，心中疑虑加深。 松开她，噌的一下站起来。 “今天的事，往后谁问你都不许说，任何人都不行。” 李秀芹呆呆地点头。 不敢多说一个字，直到郑国栋大步迈出房间后，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两个女儿听到动静忙跑进屋，看到亲妈脖子上的掐痕，笨拙地嘘寒问暖。 李秀芹刚才一直紧绷着的那根筋，在感受到女儿们的关切后，彻底崩塌，搂着两个女儿嚎啕大哭。 婆婆恶毒、小姑子仗势欺人，丈夫不闻不问还要动手，她这命实在是太苦了。 郑国栋从自己屋子里出来，一脚踹开郑大娘房间的门。 郑大娘表演完慈母形象，正躺在炕上休息。 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郑国栋，忍不住埋怨道，“国栋啊，娘累了想休息会儿，有什么事待会儿再说。” 反正万事落下来还有郑国栋这根顶梁柱撑着，她就不信，郑国栋真能忍心不管。 她都想好了，郑国栋要是真不管，自己就跑到他们部队领导面前去闹，这招屡试不爽，相当管用。 郑国栋却一反常态的没有退出房间，反而步步逼近。 “妈，春花这事要不少钱，我每个月的工资都交到您手里的，实在没钱，您给拿点出来应急。” 一听找她要钱，郑大娘瞌睡都没了。 立马爬起来，大声哭穷，“儿啊，你每个月的工资是交给娘不假，但家里这么多张嘴吃饭，柴米油盐，人情往来，偶尔还得接济下老家那帮穷亲戚。 这些全都得花钱，往日全靠你和春花两个人挣，如今春花现在不止工作没了，还得赔钱。” 郑国栋见她不愿意配合，懒得跟她废话。 视线往屋里一扫，率先从炕头上那几个箱子里翻找。 郑大娘一看，这哪儿行啊！ 箱子里装着的可是她这些年攒的全部家当，她可是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换成钱带上岛的。 哭都忘记了，手脚麻利的扑过去，试图跟郑国栋说情，“妈知道你着急，这不是也在想办法，你怎么能……” 郑大娘后面的话没有机会说完，郑国栋直接给了她一脚。 她整个人如同一块破棉布，被一脚踹飞出去，狠狠地砸在墙上。 一张嘴，吐出一口老血，嘴里的牙也掉了两颗。 “你……” 郑大娘眼里写满了惊恐，却在对视上郑国栋阴狠毒辣的眼神时，被吓到小便失禁。 一股尿骚味在屋内弥漫，但她却顾不上，内心只剩下满满的恐惧和后怕。 仅仅对视一眼，她内心就明白。 他果然知道！ 这个狼心狗肺的便宜儿子，隐藏了这么多年，被欺压了这么多年，还是让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郑大娘呆坐在原地，思绪随着恐惧被拉回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她跟老郑头都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为了躲避战乱躲进了深山里，搭了间茅草屋过日子。 没想到，一伙人强行闯进他们家，拿枪顶着他们脑袋，逼着他们抚养孩子。 甚至为了保证他们会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领头的人不惜给年轻时候的郑大娘灌药，打掉了她腹中五个多月已经成型的孩子，导致她多年不孕，直到十几年后才生下郑春花。 而当初的那个孩子，就是郑国栋。 这一切，让她怎能不恨？ 郑国栋在箱子里翻找一通，成功找到了郑大娘藏起来的三个布包。 里面一共有两千多块钱，和一个赤金打造的旧镯子，这些可都是郑大娘这些年攒的全部家当。 经过刚才那一脚，郑大娘已经对郑国栋不抱任何希望，不敢再反抗。 泪眼婆娑的哀求，“国栋啊，娘所有的积蓄都在这儿了，你拿了钱可一定要把你妹妹救出来。” 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郑国栋松了一口气。 将所有钱揣进自己兜里，树下埋着的活动资金没找到，他手头也不宽裕，正好趁机回点血。 至于那个旧镯子，并不是纯金的，也上了年代，郑国栋并不稀罕，随手抛给郑大娘。 敷衍道，“放心吧，我迟早会把你闺女带回来的。” 这毫不掩饰的话语，让郑大娘内心越发肯定，郑国栋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越发不敢说话。 直到郑国栋离开房间，才战战兢兢的关上房门。 将赤金镯子揣兜里，蹲下身去掏灶坑。 成功从里面摸索出一个布包，里面还有几百块钱，是她上岛后攒下的。 狡兔三窟，她怎么可能把所有钱财都存在一个地方。 只是白白损失了两千多块钱，一想到这，郑大娘就心痛到无法呼吸。 连带着，往后几天对着李秀芹也没啥好脸色。 李秀芹早就习惯了自家婆婆的德性，越发沉默寡言。 至于郑春花，这次足足在农场关押了三天，在农场保卫科按耐不住要将她扭送去派出所时，郑国栋终于姗姗来迟，拿钱赎人。 刚回到家属院，郑春花就注意到周围人时不时传来的窃窃私语。 家属院也有其他军嫂同在农场上班，虽然不在同一部门，但消息互通。 郑春花这事儿可是上了农场的公告栏，点名批评，各部门还组织了思想教育，加强学习，一时间，郑春花还成了农场的‘名人’。 “哥，你怎么现在才来？ 你都不知道，这些天有多少人看过我的笑话，现在好了，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我被农场开除了。 还有那个林玉书，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被养猪场开除，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训她。” 郑春花刚进家门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埋怨，丝毫没留意郑国栋整个人的气场都跟以往不同。 没有往日的老实忠厚，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反手就给了郑春花一巴掌。 “你怎么敢……” 郑春花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下意识的就想发火。 从小到大，她哥就像她最忠实的仆人，指哪儿打哪儿，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更别说动手打她了。 郑春花后面没说完的话被郑大娘及时捂住，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恐惧和后怕。 郑国栋冷冷的扫了两母女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 “管好你的女儿，再有一次，别怪我让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经过他这几日的观察，确定这俩蠢货母女不可能是挖了盒子的人。 可他暗地里去过椰树林好几次，所有树下都刨过了，也没发现盒子的影子，到底是谁将盒子挖走了。 第60章：转正了 经过几天的休养调整，所有过渡区域的生猪已经成功转入健康猪群。 林玉书担心的情况也没有出现，除了那三头因为药物中午死掉的生猪外，再没有其他生猪死亡。 目前，养猪场内所有猪都已经痊愈。 可以肯定的是，温和型猪瘟这场病症，他们终于成功攻克了。 好消息还不止一个，昨晚又有一头母猪成功下崽，一窝十二个。 喜得赵德邦一整夜都没睡觉，抱着一个个白白嫩嫩的小猪仔往怀里蹭，就好像自己的亲儿子般高兴。 “咱们养猪场开办以来，这开始头一次一窝下了十二个，要是每一窝都能下这么多，那我做梦都得笑醒。” 林玉书进入养猪场后也第一时间过来，检查了每一头小猪仔，都很健康。 母猪也恢复得不错，已经开始进食了。 赵德邦还特意给母猪加了一猪食槽的玉米面，妥妥的月子餐了。 听到赵德邦的感叹，林玉书停下做记录的手，肯定道，“放心吧，一定会有这一天的。” 她观察过，养猪场内的猪品种一般都是东北民猪，和少部分的太湖猪，两者都是本土猪种。 前者抗寒抗冻能力强，肉质鲜美，切开后能呈现大理石纹路的花纹。 后者则是世界公认的繁殖能力强的品种。 这窝猪仔就是两者杂交培育的结果，只是目前养猪场的品种还是过于单一了。 “顾教授，您知道咱们国内哪些养殖场有国外引进的种猪吗？” 顾教授眼前一亮，没想到林玉书似乎对这个也感兴趣。 主动介绍道，“京都周边好几个养殖场都有，是俄国引进的大白猪。 通体白毛，肉质肥嫩，长肉速度也快，小林同志对生猪杂交培育这方面也精通？” “只是略有耳闻。” 林玉书可不敢说精通二字。 “国外引进的大白猪虽然长得快，但抗病毒能力不如我们本土猪种。” 顾教授认可的点头。 “确实如此，大白猪引进国内也已经好几年了，杂交实验也一直在进行，只是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显著效果。” 毕竟他们目前还只是摸索阶段，而国内品种太多，短时间内是实验不出结果的。 林玉书提议，“或许可以尝试，父本大白猪和母本太湖猪杂交，或者是三元杂交法。” 她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内容和盘托出，并一一做细致解答。 听到最后，顾教授的本子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记录，合上本子的那一刻，他整个人深吸一口气。 感叹道，“这一趟来东山岛，可谓是收获颇丰。 小林同志，你提供的这个杂交思路，待我今天回去后会找其他专家教授验证。 要是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写信告诉你。” “顾教授今天就要走？” 猪瘟解决，顾教授也该回去了，只是林玉书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贺场长已经帮我订好船了，一个小时后出发。” “小林同志，关于这次你提到的温和型猪瘟治疗方案，我已经写成详细报告，并采集了痊愈生猪体内的样本。 回去我就找相关部门进行实验，一切顺利的话，不久后将会有一笔特殊津贴发给你。” 要不是有林玉书，顾教授根本不知道还有温和型猪瘟这回事。 过去他们都当做常规猪瘟、或者是肺炎加疟疾来治疗，到最后全靠猪体内抗体生抗过来，损失巨大。 林玉书的出现，可谓是打破了以往的固有认知。 给他们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案，怎么能不算是一种突破呢？ 听完顾教授的解释，林玉书还有些小惭愧。 虽然她在其中也出了力，但更多的还是靠前辈的经验。 直到送顾教授登船，林玉书都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赵德邦将她叫到场长办公室，由贺庆丰亲自递给她一个绿壳子的本子。 林玉书疑惑道，“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赵德邦和旁边的贺庆丰一脸神秘的笑，就连好久不见的苟经纬也对她笑得和善。 甚至还有一丝后悔，早知道林玉书能力这么强，是个好苗子，当初他就该不遗余力将她带进农场。 现在好了，功劳全是别人的。 林玉书闻言照做，打开本子，聘书两个鲜红的手写大字映入眼帘。 办公室内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贺庆丰拿起红头文件高声朗读。 “经朝阳农场和上级领导部门批准，现正式任命林玉书同志为朝阳农场技术员。 定为行政20级，每个月拿45.28元工资，配备单独职工宿舍，独立办公室。 享受每月35斤粮食、5斤食用油、25斤猪肉劵定量，0.5元卫生费补贴，1.5元下乡自行车补贴……” 听着贺庆丰后面报出来的一连串数字，林玉书都快懵了。 连跳三级？ 工资上涨了十多块钱，还有各种补贴，以及超额的粮油定量。 要知道，霍世勋一个当了十年兵，还拿过特殊勋章的团级干部，一个月也才45斤粮食定量。 她上班不到一个月的新人，转正不说，还给了这么高的粮油补贴？ 实在是幸福来得太快，有点猝不及防。 当然，朝阳农场能给这么多粮油补贴也不是没道理的。 除了林玉书个人确实优秀以外，也跟农场本身的实力脱不了关系。 朝阳农场成立三年以来，开荒的土地一边比一年多，粮食年年增收，连带着农场职工的待遇都高了不少。 “林玉书同志，恭喜你，以后就是朝阳农场的一员了。” 贺庆丰念完红头文件，交给林玉书新的粮油本。 从此以后，他们农场可就多了一位得力干将。 林玉书接过粮油本，整个人也很激动。 农场给的35斤粮食定量里面八成以上都是玉米、白面这种细粮，往后顿顿吃上大白馒头的日子就在眼前。 “谢谢各位领导的信任，往后我会在工作上越发努力上进，为农场的全面发展做出贡献。” 贺庆丰满脸笑意。 与林玉书个人带来的价值相比，这点奖励实在是不值一提。 今天早上跟聂站长通电话的时候，还重点表扬了他们朝阳农场，通知参加下周的年中会议。 “林技术员这些天也辛苦了，给你放三天假回去调整下状态，三天后，随我一起去海城参加农垦局的会议。” “是。” 林玉书没想到，还有个惊喜藏在后面。 俏白的一张小脸上满是喜气洋洋的笑意，下班回去的路上，热情的同每一个路人打着招呼。 “乔安娜同志，下午好啊。” 乔安娜刚被李禾苗气得出门走走，迎面就撞上了满脸笑意跟她打招呼的林玉书。 “莫名其妙。” 乔安娜暗自嘀咕了句，她们好像也没这么熟吧？ 转头另一位军嫂神神秘秘的拉了乔安娜一把，“安娜，上次那个沪牌红花油还有没有？ 卖我点呗，我家男人上次用过都说好，陈年老腰伤都没那么疼了。” “当然有，不过上次给大家分了不少试用，只剩下最后一瓶了，我自己都舍不得用，还是不卖了。” 听出乔安娜话里的惋惜，那军嫂二话不说就往她手里塞了一把纸币。 “可别啊，卖我吧，嫂子跟你最亲了。” 两人好一番拉扯，乔安娜最后满脸心痛的高价卖出去了一瓶红花油。 等人走后，数着手里的钞票，乔安娜的脸上这才重新挂起了骄傲的笑容。 要论做生意，她敢说，这岛上没人比她头脑更灵活。 第61章：新发现 林玉书脸上的笑意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散过，惹得霍世勋弹了弹她脑门，“什么事这么高兴？” 林玉书神神秘秘的挑眉，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激动。 “你猜！” “我猜你转正了，待遇不错，搞不好涨工资了。” 霍世勋手里的筷子动作不停，整个人有种云淡风轻的淡漠，语气却是格外笃定。 “你怎么知道？” 林玉书泄了气，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失落。 本来还想着回来给霍世勋一个惊喜的，从今以后，她也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 “傻瓜，你的答案都写在脸上了，让我猜猜，到底是什么样的待遇，让你高兴成这样？” 林玉书放下筷子掏出自己的聘书和粮油本。 傲娇道，“也就是涨了十多块钱，以后每个月都能吃上大白馒头，每周都能吃上红烧肉而已。” 林玉书还向霍世勋展示了她刚发到手的工资，今天贺场长叫会计将她上个月的工资和这个月的工资一起发了，加在一起七十多块钱。 这钱多了，没机会花也是一种烦恼呢。 霍世勋认真欣赏完聘书和粮油本，由衷的夸奖。 “我们家小玉书真厉害，也证明了那句话，是金子迟早都会发光。” 林玉书嘿嘿一笑，脸上满满都是被认可的小骄傲。 比起她刚穿来这个世界，饭都吃不上，千里迢迢来寻夫时相比。 现在的生活，可谓是迈上了一整个台阶。 “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要不是你上次提醒我，不要着急等着敌人露出马脚，我估计还没这么快想到呢。” 霍世勋当时那句话，就像是一支利剑，拨开了她心中的迷雾。 回到农场后，她私下里主动找到小徐，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小徐就将知道的和盘托出，之后的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我只是作为局外人发表了下自己的看法，最主要的还是离不开你平日里的观察。” 霍世勋中肯的评价完，想起上次他俩说好的事，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 “你看看这个。” 林玉书信封，突然发现封面上的字迹瞧着还有些眼熟。 拆开发现，这就是那封所谓的退婚信。 “……经上所述，我林玉书心有所属，决定取消和霍世勋同志的婚约。” 林玉书将信件仔仔细细的阅读了一遍，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霍世勋在旁提醒，要论字迹的话，他找人看过，确实跟三年前林玉书的字迹没什么差别。 “确实有点疑问。” 林玉书皱着眉，说起来也是巧了，她跟原主的字迹相差不大，甚至连书写习惯都相同。 有时候，她都怀疑原主是不是她某个前世灵魂转世之类的。 只是两者还是有些细微的区别，原主字迹有些稚嫩圆润，而她的字迹笔锋更加伶俐、迅猛，这可能跟各自的经历也有关。 而这封信上的字迹，放眼望去确实跟原主过去的字迹很像，但显得颇为生涩笨拙。 “这封信，不像是一口气写出来的，就好像每个字之间隔了很久才重新书写一样，有些字大，有些字小。” 林玉书找来纸笔，照着信件上的内容抄了一遍。 一气呵成的写下来，所有字迹分布均匀，大小一致。 经过她提醒，霍世勋也留意到了这一细节，自己在纸上书写了一遍，尽管字迹不相同，但字距、大小都相差不同。 过去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鉴定字迹上，根本没留意到书写习惯这回事。 困扰了他几个月的难题，总算有了新进展。 霍世勋激动道，“这确实是个新发现，我就去找人彻查，今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哎……” 林玉书还来不及阻拦，霍世勋就已经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再怎么着急，也得等饭吃完再去啊。” 林玉书幽幽叹了一口气，晚饭收拾完家里，这才坐到书桌前开始继续写写画画。 要是霍世勋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林玉书写的并不是什么农场报告之类的，而是一本海鲜图册。 上面画上了各种各样的海鲜图案，还有细致的文字解说。 自从上次打开周大丫送她的小盒子后，林玉书就在琢磨着送什么回礼。 毕竟光是那一盒子的小黄鱼，就得值不少钱。 不送点什么心里过不去，可要是直接拿钱给周大丫，有张云霞那样的亲妈，只怕最后这钱也落不到她手中，最后还会给她带来麻烦。 思来想去，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坚持了几个晚上绘制了这本海鲜图册，涵盖了各式各样的海鲜，还在旁边做了详细的备注。 哪些海鲜是有毒的，哪些是能吃的，比如蓝环章鱼和普通章鱼，都有哪些区别。 林玉书画完最后一笔，揉揉酸痛的手腕。 躺进柔软的被窝里，美美的睡了一觉。 直到天亮，霍世勋都没有回来。 林玉书不用上班，难得睡了个懒觉，最后是后院两只小猪仔越来越撕心裂肺的嚎叫声，才将她叫醒。 她将米糠舀进猪食桶里，同猪草一起搅拌过后，才倒进猪食槽。 望着两只吃得喷香的小猪仔，欣慰的扬起了笑容。 这些天，她忙着农场的事，对猪大猪二照顾较少，连猪草都是周大丫时不时送点，还有狗蛋儿帮忙打来的。 如今仔细观察，发现两只猪仔长长了不少，看着没有以前那么肉嘟嘟，但骨架更大，个头更高。 “在家乖乖待着，我去地里给你们打猪草。” 霍世勋也不在家，林玉书冲了杯麦乳精喝下就拿着锄头和篮子出了门。 到了地里，发现菜地的变化才是最大的。 红薯长出了长长的藤蔓和叶子，虽然还没有结红薯，但红薯叶已经可以用来喂猪，往后不用特地去打猪草了。 玉米和高粱已经长得有半米高了，地里的草都被霍世勋除掉了，看着郁郁葱葱的。 黄瓜、四季豆等都用竹竿搭上了棚子，藤蔓正用力向上生长，少部分的已经开出了多多黄花，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吃上新鲜的瓜菜了。 林玉书往王淑芬那一半地里看过去，很快就瞧见了同款竹竿，一看就出自同一人手笔。 多亏了有淑芬姐，要不然她最近忙起来，还真顾不上给它们搭棚子。 最让林玉书惊喜的是，原本打算栽种水稻的水沟里，因为各种原因后续没能种成，水沟就这样空了下来。 结果自己长出了不少芋头，每个都有拳头大小。 林玉书脑海中闪过不少种芋头的做法，芋头糕、芋泥夹心饼、芋儿烧鸡…… 立马拿起锄头吭哧吭哧的挖起来，最后弄得一身淤泥。 王淑芬在地里遇到她的时候，都差点没认出来，“妹子，你咋在这儿，我还正说等你下班，去找你呢。” 第62章：鸡苗孵化成功 “我今天休息，淑芬姐，咋的了？” 林玉书费力将沉甸甸的竹筐从水沟里拎出来，挖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装满了，收获颇丰。 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凉爽的天气里，反倒累出了一身汗。 瞧见林玉书这状况，王淑芬想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 连忙拉了她一把，将她从排水沟的淤泥里拉上来。 “妹子，你这是弄啥嘞，挖这些有毒又不能吃的杂草干嘛？” 为了方便，林玉书挖芋头都是连头带着根茎叶一起挖断，这会儿看起来就有些乱七八糟的。 她用锄头挖断芋头的根茎，扯掉根须，露出一个个圆润的芋头。 “淑芬姐，这个叫芋头，不是杂草，煮熟了味道很好吃的，没有毒，不过生吃确实有点麻嘴。” 王淑芬看着愣愣的，仍旧有些迟疑。 “这个不是叫毒观音吗？在我们老家那片，家里老人都会告诫孩子，片叶都沾不得。” 林玉书思索了下，才想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你说的那个是滴水观音吧？” “滴水观音确实有毒，不能食用，但跟芋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首先是芋头叶子没有滴水观音那么大。 其次，芋头杆通常都有些发红发黑，滴水观音通体呈现翠绿色。” 林玉书一边教王淑芬辨认，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还有芋头杆也能吃，晒干了加点盐和辣椒面，做成咸菜能吃好一阵子。”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把芋头整根挖起来的原因，想到芋头杆腌制过后酸酸辣辣的滋味，用来下点白粥，简直是夏日必备。 “那这芋头还真是个好东西。” 王淑芬面上浮现出惊喜的笑意，她那半边菜地水沟里面可有不少芋头。 幸亏之前嫌麻烦没有清理，现在又多了一种食物。 “妹子，你锄头借我用下，我也去挖点回去，你上我家教教我，咱俩一起弄。” 作为回报，王淑芬还给她塞了一大包蔬菜。 她种的种类比林玉书种的还要杂，各种大白菜、小白菜、菠菜、香菜等，一时间全都冒出来了，根本吃不完。 看着热情的王淑芬，林玉书好笑道，“这么多菜，家里就我跟霍世勋俩人，这得吃到什么时候。” 王淑芬大手一挥，颇为豪迈。 “吃不完的就留着喂猪，反正你们家还有两只小的，吃得下。” “那它们俩这小日子过得可比人还好。” 两人相视一笑，拎着东西回了王淑芬家院子。 进门后王淑芬才想起来自己忘了说啥，“妹子，之前咱们孵的那一批鸡蛋昨天已经全部出苗了，我带你去看看。” 林玉书眼睛一亮，立马放下东西跟着王淑芬进屋。 角落里，一窝毛茸茸的小鸡仔正发出叽叽喳喳的尖锐叫声，全身的绒毛警惕的竖立着。 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王淑芬靠近后，在旁边放了点加水搅拌的高粱面，小鸡仔们的叫声渐渐弱了下去。 “淑芬姐，它们好像认得你？” 林玉书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忍不住感叹。 当初的二十多个鸡蛋，最后成功孵化出了七八只小鸡仔。 虽然孵化率不高，但每一只都精神抖擞，状态不错。 “可能是，它们破壳的那一刻，最先看到的人是我吧？” 王淑芬不确定的回道，老一辈都说动物破壳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谁，一般就会认谁为母亲。 她将这段时间孵蛋做记录的本子递给林玉书。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记录，就凭感觉写了一些，你要是看不懂的，我给你念念？” 林玉书翻开本子快速浏览，确实如王淑芬所说，有些部分写得比较毛躁，不会写的字用拼音或者画画代替。 但每次记录的痕迹都不同，看得出来她在这上面费了好一番功夫的。 “淑芬姐，笔记做的很详细，辛苦了。” 能够得到认可，王淑芬很是高兴，自己多日以来的坚持没有白费。 嘴上还是谦虚的表示，“我这算啥啊，也没费多少功夫。” “对了妹子，这鸡苗是咱俩平分还是怎么算？” 当初她俩也不确定究竟能不能孵出鸡苗来，虽说鸡蛋是林玉书提供的，但孵鸡苗却是王淑芬一人独立完成的。 “不用分，这些鸡苗你留着喂养吧。 淑芬姐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有了工作，连猪大猪二的猪草有时候都是狗蛋儿帮忙割的，再喂养鸡是真没有这个精力。” 王淑芬倒是想表示她可以帮忙喂养，但林玉书拒绝了。 别人偶尔帮忙是情分，但一直免费让人帮忙，那就是占便宜了。 “那怎么行，这些鸡蛋当初可是你花钱购买的。” 王淑芬见她死活不同意，也有些急了，“那要不然我把钱双倍补给你？” 就是这样林玉书有些吃亏，毕竟鸡蛋和鸡苗可不是一个价钱。 “真不用。” 林玉书幽幽叹了一口气，“或者淑芬姐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再帮我孵一窝鸡苗？ 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农场上班，目前岛上没有成规模的养鸡场，买鸡苗也很困难，要是咱们掌握了孵鸡苗这项技术，以后想养多少鸡都不是问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吃腻了猪肉，看到竹筐里的芋头，林玉书就想到了名菜，芋儿烧鸡。 可惜岛上鸡不好买，渔民家里养的鸡更是称为鸡屁股银行，那可是留着下鸡蛋，换火柴、换卫生纸的，轻易不会卖掉。 王淑芬脸上闪过几分为难。 她不是没听出林玉书话语里的意思，要是岛上能成立养鸡场，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只是…… 她是个憋不住话的人，犹豫了几秒，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妹子，姐跟你说实话吧，不是姐不愿意帮忙孵，而是这个季节不合适，天气太热，要孵怎么也得下半年再孵了。” 老一辈的经验都是在春季孵蛋，就连母鸡抱崽也一样不会选择在夏季。 林玉书还真忘了这茬，懊恼地拍了拍脑袋。 火炕孵鸡苗最主要的是，整个孵化期间，需要一直保持稳定的温度。 岛上已经进入初夏，虽然还不热，但也用不着烧炕了。 “是我考虑不周了，最近我要去海城一趟，到时候我去找找资料研究学习下，既然火炕能孵蛋，没准儿其他东西也可以。” 第63章：芋头糕 从王淑芬家出来后，林玉书手里多一大盘炸小鱼干，拎着篮子里处理干净的芋头和芋头杆回了家。 找了个簸箕，将芋头杆晒在院子里。 至于芋头，直接倒进水泥砌成的水池子里，大力刷掉表面的泥垢和脏东西，再去掉表面上锅蒸熟。 今天挖的芋头不少，林玉书准备做成芋头糕，回头给各家都送点。 芋头糕做法比较麻烦，林玉书一直忙碌到了下午，连霍世勋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注意。 “什么味道，这么香？”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玉书手中动作不停。 顺手捡起一块刚出炉的芋头糕递过去，“尝尝我新做的芋头糕，保证好吃。” 芋头是蒸熟碾压成芋泥，再加入猪肉炒熟的，本身就很香。 又加入了切成细小颗粒的鲜肉丁和萝卜丁，口感丰富，层次分明，吃进嘴里的每一口都是一种享受。 “这芋头糕真不错。” 一时间，霍世勋都觉得自己有些词穷，竟想不出多余的词语形容它的美味。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 对了，我这次做了一大锅，你去给淑芬姐家和陈师长送点过去。” 林玉书手脚麻利的将芋头糕放进两个盘子里，转身交给霍世勋去跑腿。 王淑芬家就不用说了，两家经常互换吃食。 倒是陈师长的爱人在文工团工作，时常外出巡演，孩子们也大了不在身边，导致陈师长经常一个人在家。 霍世勋领了‘任务’就出发，林玉书则是将灶里的柴火去掉，东西装好了才出门。 经过隔离张云霞家时，探出脑袋张望，可惜没有看到周大丫的身影。 正要离开时，周大丫先发现了她。 “林婶婶，你是来找我的吗？” 周大丫光着脚丫子，裤脚挽得高高的，但膝盖部分还是有些被水打湿。 手拎着篮子，一看就是刚从海边回来。 林玉书严肃的问，“大丫，你跑深海区去了？” 周大丫立马乖巧的摇头。 “没有，我就去的东边海滩赶海，这些都是海水飞溅到身上的。” “你人还小，海里风浪大，危险多，千万不能下海。” 林玉书说完，将油纸包着的芋头糕递过去，“给你带的吃食，尝尝看。” 周大丫小心地用手掰了一点放进嘴里，顿时芋头绵密的口干和咸肉的风味一起涌进口腔。 “真好吃。” 看着她下意识的将芋头糕包好，小心翼翼的放进随身口袋里的动作，林玉书忍不住鼻头一酸。 张云霞那样性子的人，何德何能养出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这是芋头做的芋头糕，我开垦的那片菜地水沟里面长出来的，你要是还想吃就自己去挖，水煮或者烤着吃都很好吃。” 反正林玉书现在有工作，她跟霍世勋两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还不如做个顺手人情，照拂下周大丫。 “还有这个一并给你，看不懂的地方可以看图画，也可以过来问我。” 林玉书将画好的海鲜图册递过去，周大丫接过后立马翻看。 看清楚里面呈现的各式各样的海鲜图画，以及详细批注后，周大丫眼眶有些发红，这……这真的是给她的吗？ 一抬头，四周哪儿还有林玉书的身影。 她将那本海鲜图册贴身放好，这才拎着篮子推开自家的远门。 张云霞照例翘着二郎腿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她回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回来了就赶紧去烧饭，饿得老娘你们以后就没妈了。” “哦，知道了。” 周大丫面不改色的应下，正要跨进厨房的时候，张云霞鼻子动了动。 “什么味儿啊，大丫，你身上咋有跟隔壁一样的味道？” 周大丫脚步一僵。 镇定自若的回道，“你闻错了。” 说完没理会张云霞，拎着篮子去了厨房做饭。 “难道真是我闻错了？” 张云霞暗自嘀咕着。 隔壁林玉书做了个芋头糕的事儿，她一早就闻到味儿了。 只可惜，经历了之前的种种较量后，她现在可不敢再贸然上门要吃食。 她都听人说了，自从林玉书当上农场技术员后那地位可是水涨船高。 这不，郑国栋家的亲妹子也在农场干活，就因为曾经得罪过林玉书，被开除不说，还赔了好大一笔钱。 张云霞啧啧两声，暗自决定最近还是不要去林玉书面前刷存在感。 免得哪天她想起来，报复自己。 周大丫进了厨房后，将周二丫叫过来，塞给她两块芋头糕，“吃，别说话。” 周二丫懵懵懂懂，但尝到芋头糕的味道后，根本无心说话，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周大丫也忙将嘴里塞满芋头糕，等张云霞闻到味儿闯进来时，油纸包里只剩下最后一块芋头糕。 “好你个大丫，在老娘面前也敢玩心眼，吃独食。” 张云霞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要去抓最后的一块芋头糕，周大丫速度比她快，油纸包再次回到了她手里。 嘴里含糊道，“这是给金柱留的。” 想到还在外面疯玩没回家的小儿子，张云霞泄气地哭嚎着。 “那我还是你亲妈呢，有你这样算计亲妈亲闺女，一口吃的都不给？” 见周大丫面容有所松动，张云霞继续开始打感情牌。 “想当初你发高烧那一次，要不是我去偷……你也没那么快痊愈。” 周大丫也想到了她被人追上门打得鼻青脸肿的事，咬咬牙，从自己嘴里抠出了半块芋头糕递过去。 “就这么多，不吃就算了。” 张云霞一点都不嫌弃。 接过立马塞进嘴里，快速嚼嚼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这里面又是猪油又是鲜肉丁的，也难怪这么香，那林玉书也是真舍得，上好的吃食就这么白送给这死丫头。 她自然也想到了上次在大食堂，死丫头主动出声维护林玉书的事儿。 脸上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只是许久不笑的人突然笑起来，怎么看怎么诡异。 “大丫，你看妈也不是外人，你跟你隔壁林婶婶关系这么好，想想办法让她走下后门，让妈也去养猪场干活呗？” 公家单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郑春花被养猪场开除了，可不就空出一个位置来。 农场里面开垦荒地、种地的活儿她看不上，可要是养猪，顺便还能拐点猪肉回家吃，像以前郑春花那样，她也不是不行。 周大丫太清楚自家亲妈的德性，直接拒绝。 “不可能，你别想打着我的旗号去找林婶婶，要不然，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亲妈。 不管你被谁打得半死，我都不会管你。” 张云霞见自己的黑历史被戳破，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扑过去拧周大丫的脸蛋，“你个死丫头，也不想想我都是为了谁，要不是你们亲爹不当人，钱不给，娃不管，我至于把日子过得这么难吗？” 周大丫任由她动手也不吭声，见她总算把话题绕开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林婶婶对她够好了，她不能再给林婶婶带来麻烦。 第64章：探望老礁叔 林玉书拎着篮子，出了家属院后一路往渔村一个偏僻的小院子赶。 “老礁叔在吗？” 林玉书推开院门，没瞧见人，又往里面走了走。 老礁头蹲坐在角落里，手里正搓着一团毛发状的东西，抬头一看见来人。 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我跟你可不熟。” 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抱怨，林玉书也没计较。 “给您带来了点吃食，尝尝合不合胃口。” 说起来，上次多亏了老礁头，她才能躲过了特务。 一直想好好谢谢人家，结果后面遇上各种事，又去了农场工作，导致都没有时间过来。 今天趁着做了芋头糕，她又炸了一盘花生米，和王淑芬送的小鱼干，一起摆在了桌面上。 老礁头没动弹，重重的哼了一声。 “无功不受禄。” 话虽这样说，但眼神却不受控制的落在了那盘芋头糕上面，根本挪不开。 好在林玉书已经摸清了老礁头嘴硬心软的性子，主动将碗筷塞进老礁头手里。 “谁说您没有功劳，上回要不是有您在，我这条小命估计就呜呼了，更没机会去农场工作，这都是我孝敬您的，赏个脸尝尝我的手艺？” “那就尝尝？” “尝！” 老礁头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拿起筷子，先夹了一块芋头糕放了进嘴细细品尝。 满是风霜的一张老脸上，顿时出现了动容，浑浊的老眼里闪着泪光。 “好多年没尝到过这个味道了。” 岛上虽然有芋头，但芋头糕是南边的做法，岛上没人会做，今天也算是填补了老礁头多年以来的遗憾了。 林玉书感受到了老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和遗憾，故意不满地抱怨。 “老礁叔，您可别光吃一样啊，尝尝这道炸花生米，我可是用猪油炸的，老香了。” 老礁头很给面子的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酥而不糊，火候把握的不错。 但猪油虽好，用来炸花生米太过浪费，且达不到最佳效果，不如用大豆油、菜籽油炸出来的香。” 这个回答连林玉书都暗暗吃了一惊。 “老礁叔，看不出来，你居然懂这么多？” 老礁头得意的哼哼了下，“老头子我虽然不会做，但特别会吃，要是有酒喝就好了。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粮食供应不足这些年，酒是越来越不好买，岛上供销社虽然也有卖，但并不好买。 林玉书暗自决定，到时候去了海城，顺便给老礁头带两瓶酒回来。 “林丫头，你刚才说，你去农场上班了？” 吃人手短，老礁头这会儿也没刚才那么难沟通，还主动询问起林玉书的工作情况。 “对啊，就是咱们岛上那个朝阳农场，我现在可是里面的技术员，怎么样，厉害吧？” 老礁头虽然脾气古怪，但相处下来却意外的让人觉得踏实。 也让林玉书想起了前世自己小时候爷爷的样子，也是一样的话少，脾气不好，但是会给她做各种小玩意逗她开心。 老礁头放下了筷子。 “可是犀牛沱山坳里那个农场？” 林玉书对岛上的小地名不熟悉，“是啊，咱们岛上就只有这么一个朝阳农场。” 老礁头没再说什么，只是将刚才他手搓的那东西翻了过来，露出乌黑发亮的皮毛。 这可不是普通的牛毛、狗毛，反倒像是野生动物身上的。 林玉书迟疑道，“这是……狼毛？” 上次霍世勋跟她说过山里有狼的事儿，她还怎么在意，难道真的有狼？ 老礁头没理会她的震惊。 自顾自的起身从屋里捣鼓了一个破旧的布包出来，揪了一把狼毛放进去，扎成香囊的样子，递给林玉书。 “老头子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这个布包你拿着。 这里面我放了一些驱狼的草药，还有一把老狼王的毛发，有这个布包在，一般狼群都不敢对你发起攻击。” 林玉书接过布包，看着老礁头郑重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噎了下去。 不管山里到底有没有狼，毕竟这也是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我回去就把这个布包绑在自行车上，走哪儿带哪儿，保证不会丢。” * 郑家。 李秀芹看着饭桌上空着的那副碗筷，迟疑地问道，“要不，我把饭菜给小妹端进去？” 自从那天回家后，郑国栋打了郑春花一巴掌，她就把自己关在屋里。 不吃不喝两天了，谁劝都不开门。 郑国栋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谁都不许去，我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阴冷狠辣的视线从李秀芹脸上划过，最后落到郑大娘脸上，吓得后者赶紧埋头扒饭，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整个饭桌上，要说最高兴的还得是郑国栋的两个女儿。 自从前些天郑国栋发完火以后，奶奶老实了，姑姑消停了，没人磋磨她们娘三了。 亲爹重新掌家，饭桌上终于多了点荤腥，今天还让李秀芹做了肉菜，喜得两个小丫头出门走路都是飘的。 周围知道些动静的邻居纷纷夸赞，郑国栋终于男人了一回。 哪儿有让亲妈和亲妹妹，一直压在头上欺负的道理。 每当这个时候，郑国栋总是垮着脸，一副愧对老父亲，很是愧疚的模样唉声叹气。 惹得旁人对郑大娘母女越发厌恶，加入到讨伐她们的大军中。 甚至还有跟李秀芹交好的军嫂，主动上门给她传授掌家小妙招。 看着郑国栋吃完饭出了院子，想到那些拿捏婆婆的办法，李秀芹鼓足勇气对着郑大娘道。 “妈，我还得去糊火柴盒，你去把碗洗了，厨房的地也顺手扫了。” “小贱蹄子，反了天了！” 没了郑国栋在场，郑大娘又找回了自信。 砰的一声拍了下桌面，食指朝着李秀芹脑袋戳过去，“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国栋再怎么样也是我儿子，这个家还轮不着你做主，敢指挥老娘干活，我看你是活腻了。” 李秀芹被她的手指戳得一退再退。 脑海中出现两种声音，一种劝她认命，儿媳妇就活该被婆婆磋磨，古往今来都是这样。 另一种劝她反抗，不为了自己，也为了两个女儿。 郑大娘嘴里唾沫飞扬，骂得那叫一个畅快。 郑国栋在家这些天，可把她憋坏了。 一转头，狠狠在小孙女脸上一拧，“小贱货，看什么看，跟你爹妈一个死样儿。” 啪！ 第65章：翻身农奴把歌唱 李秀芹隐忍许久，猛的一下子爆发出来，一掌打在郑大娘手上。 后者似乎没有想到她能反抗，一时间竟然愣住。 李秀芹咬着牙，手都在颤抖。 到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就算求饶郑大娘也不会绕过她的，索性一鼓作气说完。 “别动我女儿，要不然国栋回来，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郑大娘肯定嗤之以鼻。 但此一时彼一时，郑大娘现在也不确定郑国栋会不会因为自己动了他闺女，又对她动手。 李秀芹见威胁起了效果。 宕机许久的脑子突然就快速转动起来，上次郑国栋掐脖子质问她的事儿，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 但从那天之后，郑大娘明显就消停下来，后面更是当众打了郑春花一巴掌。 李秀芹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她用这事儿拿捏郑大娘。 挺直了腰板给自己增加气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瞒着国栋的那些事儿，再敢动下我女儿试试，我保证把你老底儿都掀穿。” 郑大娘浑身一震。 作为郑国栋的枕边人，她一时间也拿捏不准李秀芹到底知道多少内情。 李秀芹厉声催促，“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洗碗。” 郑大娘虽然不甘心，脸上带着怒意，但还真乖乖去洗碗了。 李秀芹心口一松。 没想到迈出这一步居然这么容易，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兴奋劲儿，喜得她又哭又笑，。 “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这个点才来。” 深夜，郑春花打开了侧面的窗户，从郑大娘手里接过饭碗狼吞虎咽起来。 刚吃两口她就觉得不对劲，“今天不是买了肉吗，怎么全是素的，一点肉都没有。” 郑大娘脸色难看，压低了声音回道。 “李秀芹那贱人看着呢，肉菜都被她锁进橱柜里了，拿不到。” 以往橱柜的钥匙只有她才有，现在连这个权利都被李秀芹抢去了，甚至从今晚开始还要求她干活。 郑大娘本想跟亲闺女联合起来，商量治治李秀芹的办法。 谁料郑春花根本不关心，“对了，我哥怎么说，他有没有跟你服软？ 妈，我跟你说，这次你可不能再轻易饶过我哥，在这个家，永远都是我和妈你说了算，他算老几！” 郑春花想到被郑国栋打得那一巴掌，都过去两天了，都还红肿着呢。 郑大娘站在窗户外头。 神色变幻不停，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就不为了那点钱，把亲闺女养得这么蠢了，以至于到现在她都没有看清楚形势。 到底是自己的亲闺女，郑大娘叹息归叹息，还是好言好语的跟郑春花沟通。 “春花，你就别跟你哥闹别扭了，你先服个软，等过个几天风头过去了，妈再安排你去相亲。 趁着你被农场辞退这事儿还没完全传出去，早点给你找个好婆家嫁出去，眼看你哥是靠不住了，妈以后只能指望你了。” “凭什么，妈你不是说我哥永远是我永远的仆人吗？” 郑春花仍旧不服气。 气得郑大娘板着脸，严肃道，“听话，妈还能害了你不成？ 你哥现在明显有二心，只是丢不开面子，不哄着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给你出嫁妆。” 郑大娘看得很清楚。 只要她们不主动扯破脸皮，郑国栋为了自己工作和前途考虑，依旧会维持这种表面的平和。 郑春花就算有满肚子的冤屈，也只能咽下。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呜~ 随着汽笛声响起，船靠了岸。 林玉书跟在贺庆丰后面下了船，走了一段路后，又换乘公交车往市区而去。 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陌生景象，林玉书有些疑惑，“我们不是去市中心吗？” 贺庆丰解释道，“农垦局在城东，当然不从市中心经过。” 可惜了，她还想着到时候去百货大楼买点东西回去。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贺庆丰一眼就看出林玉书脸上的失落。 “林技术员要是想买东西的话，明天开完会给你放半天假，我在码头等你。” “真的？那就谢谢贺场长了。” 说话间的功夫，公交车已经到站。 贺庆丰将朝阳农场开的介绍信递给招待所前台，前台则负责带他们上楼。 “一楼是会议室、食堂，二楼住宿，左边住男的，右边住女的，可别走错了。” 前台交代了一句就离开了。 林玉书找到自己对应的房间号，推门进去，双人的房间里已经住着一个中年女同志了。 这次农垦局开会来的人不少，都是海城各个地方的农场负责人及技术员。 像东山岛这种路途遥远的，基本都会选择提前一天来招待所住下，第二天一早参加会议。 林玉书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见对方依旧捧着个伟人语录看，不怎么搭理自己，也歇了闲聊的心思。 难得来一次海城，趁着还没到晚饭吃饭，她决定出去走走。 走出招待所才发现，旁边就是政府大楼。 一共三层楼房，中央有一个大院子，门口还有人站岗。 林玉书没打算进去，只在外面转了转。 这里虽然比不上百货大楼附近，但到底是政府单位附近，清一色的小平房，周围也有供销社、国营饭店，转角的位置还有一所小学。 林玉书注意到，角落里竟然还有一家废品回收站。 想到小说里各种在废品站捡漏的情节，林玉书就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那颗心。 直到走进废品站后，林玉书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年头的废品站也属于公家单位。 废品站门口，看大门的大爷手里拿着把蒲扇慢悠悠的摇着，时不时的喝一口搪瓷缸里面的茶水。 “废书废报、锅碗瓢盆往左看，破铜烂铁往右看，价钱都在小黑板上写着，自己看。” 林玉书发现，所有废品进入废品站的时候就会分拣，按照不同的属性分类存放，错落有致，杂而不乱。 像小说里那种，旧桌椅夹层藏着黄金、梳妆盒子藏地契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遇到。 瓷器、破花盆啥的倒是有不少，瞧着都长一个样。 她也不是鉴宝专家，根本分不清楚哪些是古董，哪些是仿制品。 只得歇了捡漏的心思，专心找起自己想要的书籍来。 要不说还得是废品站，废书废报不老少，林玉书费了老大劲儿才从一堆杂书里面看到一本心仪的书。 “找到了！” 林玉书正要伸手过去拿，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抢先一步将书拿起来。 第66章：上台演讲 眼看自己找了许久的书就在眼前，却被人拿走了。 林玉书急忙上前阻拦，“同志，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 因为着急，她鼻尖都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白嫩的小脸上染上了红晕，皮肤呈现一种白里透红的健康状态。 齐肩的短发飞扬，略微有些凌乱，又有种别样的美。 陆铭修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眼前的女孩儿衣着质朴，比不上绝世美人那般让人惊艳。 但五官呈现出一种温婉柔和之美，清冷中又带着几分涉世未深的纯粹。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一双圆润灵动的大眼睛。 微长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带着怒意，紧张的盯着他手里的书本。 看清楚对方样貌的那一刻，林玉书也有些微微失神。 无他，这人也实在是……太帅了。 如果说霍世勋是那种刚毅冷硬的帅气，比起外表，更吸引人的是他浑身的气质和身形。 那眼前这人纯粹就是因为五官长得好看，每一种五官在他脸上都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完美，就好像，天生就该长这样。 不出意料的，陆铭修也在她脸上看到了同款痴汉脸。 漫不经心的低声嗤笑，“现在的女同志都这么大胆了吗？抢同一本书这么低级的搭讪方式，也好意思用。” “站住！” 林玉书蹙着眉，声音里已经沾染上了怒意。 任何美的东西都值得欣赏，但这并不代表她就有别的心思。 “不好意思，这位同志，我并非是在搭讪，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就算是你要买，也得公平竞争。” “至于你？” 说着，她话锋一转，冷冷的笑了。 “我已经有爱人了，还不至于眼光这么差。” “你……” 陆铭修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嘲讽，不过谁让一开始也是自己先开的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只是她看着年纪不大，没想到都已经结婚了。 陆铭修看着手里的书本，总算找回了点场子，嘴角挂着轻笑。 “小同志，你可别为了怕丢面子，故意没话找话，外文写的书，你看得懂吗？” 他将书本的翻过来，刻意展示封面上面的英文书写的几个大字。 林玉书感受到了对方的轻蔑和嘲弄，莫名的觉得不舒服。 “我要是看得懂，你就不跟我抢这本书吗？” 陆铭修没想到这小同志还怪执着的。 “可以，你要能准确的念出这本书的名字，我就把它给你。” “这本书名叫《禽类大批量孵化实用技术指南》，由契科夫和科洛弗德两位笔者编写，出版时间应该是在二十年前。” 陆铭修对着封面一看，林玉书翻译的不仅完全正确，甚至连封面下面的几个小字都全部翻译出来了。 一抹惊喜浮现在他脸上，整张帅脸都看着激动不少。 “你会英文，是以前出去留学过吗？不对不对，你年纪这么小，都不知道成年没有，肯定是家里长辈教的吧？” 要知道，因为某些原因，英文目前并没有加入到学校教育中，普通人甚至都没有渠道接触到英文。 林玉书并未理会他的询问，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书本。 “你现在可以把书给我了吗？” 陆铭修立马把书递过去，他虽然也想看这本书，但也只是好奇心占多数。 “你怎么会想到看这本书，这里面都是一些农业上的知识，你一个小姑娘看得懂？” “要我说，孵化技术以我国目前的国力，还达不到批量生产的地步，你看这本也没多少用处。” “你话真多。” 林玉书拿到了心仪的书，越发不想跟这人待在同一空间。 扫了一圈，周围的书基本都是被她翻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其他值得停留的了，走到废品站门口交费了便快速离开了。 陆铭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还有些小小的遗憾。 看她这么执着于这本书，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要是能跟她背后的高人交流交流就好了。 林玉书回到招待所后连夜阅读，这本书确实是讲述鸡苗孵化技术的，但更偏向于笼统的理论知识，一些专业术语翻译也是起来格外困难。 以至于，第二天一大早开会的时候她都无精打采的。 就在她走神的功夫，现场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有请东山岛朝阳农场技术员，林玉书同志上台分享本次成功攻克温和型猪瘟的经验。”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林玉书身上，激得她浑身一震。 旁边的贺庆丰也冲她投过来一个鼓励的眼神，眼神中满是肯定。 林玉书深吸一口气，调整好面部表情，带着材料大步走到中央的演讲台。 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农垦局旗下的各级领导，以及各个农场一把手和技术员，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多少都上了点年纪。 像林玉书这般年轻的，还真是头一个。 “我说老贺，你可别搞什么特殊对待啊？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同志，怎么可能是攻破这次猪瘟的林技术员。” 有跟贺庆丰相熟的，直接当场发问。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不信任和质疑还是很明显的。 都是干农业出身的，这么年轻的小娃娃只怕连锄头都挥不动，当什么技术员。 贺庆丰微笑不语。 要不是现在在开会，他真想跟这帮老头子好好掰扯掰扯，一群没见识的，谁规定技术员就一定得是老头子？ 年少有为懂不懂？深藏不露懂不懂？ 不过现在，还是将主场交给林玉书同志。 林玉书站在演讲台上，俯视下方，自然也没有错过众人脸上各种质疑、嫌弃的表情。 但这些，并不能影响到林玉书的发挥。 前世她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演讲和辩论赛，不论是人数、排场都不比现在的小，早就练出来了。 在确认话筒正常后，林玉书开始了自己的分享。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你们好，我是朝阳农场技术员林玉书，现在由我来向大家分享我们农场本次温和型猪瘟防治方案……” 上台分享这事儿贺庆丰一早就提前跟林玉书通过气，光是报告纸她都写了满满两大页，如今也算是信手拈来。 清冷温和的嗓音犹如山间清泉般悦耳动听，原本还有几分嘈杂的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 都是内行人，有没有夸大其词，从报告中就能听出来有多少水分。 尤其是各个农场的技术员，越听越是两眼放光，恨不得立马结束会议，冲上去讨教学习。 林玉书这次经手的温和型猪瘟，从表现症状来说，其实他们也遇到过，只是过去根本不知道有这种病症，自然也就无从下手。 而林玉书判断迅速，用药又很是大胆果决。 最终呈现的效果也是令人瞠目结舌，要知道，这么高的治愈率，在整个海城来说都投一份。 此刻。 陆铭修也在参会人群中，自然注意到了台上的林玉书。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自信的光芒，很是耀眼。 奇怪，他此刻好像听到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声音。 第67章：很高兴再见到你 会议结束后。 各个农场的技术员一窝蜂的涌上去，默契地将林玉书团团围住。 这一刻，没人再怀疑她技术员的身份，眼里满满都是对知识和技术的渴望。 “林技术员，你的报告中提到使用了中药汤剂，请问大青叶在里面起到什么作用，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 “林技术员，如果不用抗生素，只使用中药汤剂的话，你有没有信心治好这场猪瘟？” “林技术员，我们农场去你们农场参观参观？” …… 各种议论声络绎不绝，热情似火。 林玉书只好一个个的回答。 “首先，我代表朝阳农场，十分欢迎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参观莅临检查，有需要的可以跟我们贺场长沟通，我们好提前做安排。” 贺庆丰主动站出来，他的周围很快就围上了几个场长。 他一边应付着，一边内心止不住地高兴，脸上更是带着满满的骄傲。 以往他来开会哪儿有现在这个待遇，这可都是托了林玉书的福。 “至于抗生素和中药汤剂，我只能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关系，缺一不可。 抗生素抑制病毒满眼，中药汤剂则能起到固本培元的效果，提升病猪的身体免疫力。” “大青叶是一种效果非常好的中药材，清热、抗病毒，还能提升免疫力，对于很多炎症和病症都有显著效果。 用在温和型猪瘟上，最主要的效果是能抗病毒，搭配黄芩、知母效果更好。” 林玉书接连解答了好多问题，顿时觉得口干舌燥。 “关于这次的温和型猪瘟，我写了一份报告放在聂站长办公室，大家还有疑问的，可以去聂站长办公室翻阅。” 一番答疑结束。 其他技术员的本子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笔记，大家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经验分享。 林玉书终于从大家的包围圈中‘突围’出来，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内心狠狠松了一口气。 谁说老一辈人不追星的？ 瞧瞧他们农业人，平时不追星那是没遇到对的人。 贺庆丰暗暗给她竖了个大拇指，这回他们朝阳农场可算是出尽了风头。 正要离开招待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成年男性的嗓音。 “林玉书同志，请留步。” 林玉书循声望过去，还以为又是哪个农场的技术员，结果却看到一张眼熟的帅脸。 “是你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林玉书问出这话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拿着的会议记录本子，明显就是来参会的，只是她刚才忙着演讲没能注意到。 与昨天唯一不同的是，这人脸上多了一副细边框眼镜。 “林技术员第一次来参会还不认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农垦局刚分配过来的同志陆铭修，跟聂站长一个办公室的。” 贺庆丰说完，又转头对着陆铭修介绍。 “陆铭修同志，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我们农场的技术员，林玉书同志。” 陆铭修脸上出现几分饶有兴致的笑容，“我们昨天有过一面之缘，很高兴再见到你，林玉书同志。” 林玉书却不怎么高兴，她跟这种自大狂没什么好说的。 “我们还要回东山岛，陆同志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陆铭修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待见，也怪他昨天太过轻浮，给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毕竟谁能想到，瞧着这么年轻的小同志，会是聂站长口中连连称赞的林技术员。 “林玉书同志似乎对鸡苗孵化技术也很感兴趣，我这本书或许可以帮到你。” 陆铭修的话成功激起了林玉书的兴趣，她接过书大致翻阅了下，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比起昨天那本用词华丽浮躁的英文书，这本里面讲述的技术明显更通俗易懂，还提到了用土块砌炉子的方法孵化鸡苗。 “谢谢你，这本书可以借我看几天吗？” 她保证，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将里面的知识学会，再还给他。 陆铭修看出她眼中的激动，大方道，“不用还了，本来就是特地找来送你的，就当是为我昨天的轻浮向你道歉了。” “谢谢。” 林玉书真心诚意的道谢。 内心对于陆铭修的印象也好了不少，之前的那点误会，她大方表示，原谅他了。 离开前，贺庆丰对着陆铭修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朝阳农场未来将会开办其他养殖场的事儿不是秘密，贺庆丰也在平时的闲聊中一再提到过。 不过也只是在规划阶段，他们农场位置偏，起步低，要是能自己孵化鸡苗就不用去其他兄弟农场采购，是最划算的。 林玉书之前私下里也跟他交流过此事，苦于没有大批量的孵化技术，一直耽搁到现在。 按照陆铭修所说，他们俩今天才互相认出来，这么快就能找到一本跟孵化相关的书籍，贺庆丰可不觉得是一种巧合。 不过联想到农垦局内部对于这位身份的一些猜测，又好像很是合理。 “贺场长，公交车到了。” 林玉书在一旁提醒，她要赶去百货大楼买东西，跟贺庆丰不同路。 夏天来了，衣服有些厚，得买新的换，家里的日用品也得补货，顺道还得给老礁叔带两瓶酒。 贺庆丰已经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公交车，并没有选择上去。 “我等下一趟去图书馆的公交车，林技术员都已经开始提前学习孵化技术了，我这个当场长的怎么着也得做出点贡献啊。” 贺庆丰说的豪迈。 可等他到了市里的图书馆后，逛了大半天一共就找到了四、五本跟养殖有关的书籍，关于孵化技术的是一本都没有。 贺庆丰觉得不能白跑一趟，一咬牙一跺脚把那几本书全买了。 除了技术员，他们这些场长、养殖场的管理员也得学习基础的养殖知识。 然而，每本书的价格在十八块到二十多块之间，加在一起就是一百多块钱。 付钱的时候，贺庆丰的手都在抖，早知道他就该多带点经费过来，这下连上岛的船票都要林玉书帮忙掏了。 * 家属院。 风和日丽的下午，闲来无事的大婶子、小媳妇儿们聚在一起聊八卦。 不知怎的，话题就偏到了林玉书身上。 话里话外都在羡慕林玉书当上了农场的技术员，听说福利待遇可不是一般的好。 乔红玉就看不惯别人追捧林玉书，嗑着瓜子冷声嗤笑。 “一个技术员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林玉书再牛逼顶天了也只是个兽医，跟咱们部队的秦医生那根本没法儿比，人家秦医生可是军人，有军衔的，未来前途无量。” 第68章：内幕 乔红玉这话成功得到在场不少人的认可。 “秦军医还上过战场，听说我家男人说，叫什么……战地医生？”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 “都说妇女能半边天，秦军医可是咱们岛上女性的榜样。” “再厉害的榜样不照样需要吃饭，需要填饱肚子，要我说还得是农场的工作好。” 一片祥和的恭维声中，突然出现一道另类的声音。 其他人的目光瞬间就落到张云霞身上，待看清是她后，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出现几分嫌弃和嘲讽。 张云霞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满不在乎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我说的是实话而已，你们别不信，秦军医再厉害，每个月的粮食定量也就那么点，还不是得跟我们一样吃粗粮，啃馍馍。 哪里像林玉书，以后顿顿都能吃上细粮。” 乔红玉也想到了自家饭桌上的伙食，偶尔还能沾点荤腥，已经比家属院绝大多数家庭都过得滋润了。 但跟她曾经当大小姐过得优渥生活相比，简直相差太多。 脸色很不好看，但嘴上还是死咬着坚持。 “你又不是林玉书本人，你怎么知道人家有细粮吃，该不会你又准备去偷吧？” 乔红玉意有所指，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仍旧忘不掉当初张云霞偷她家肉菜的事儿。 “姓乔的，你嘴巴放干净点，不就是吃了你两块肉嘛，什么叫偷。 这次，我可是光明正大，在粮站排队的时候看到的，王淑芬手里那一袋子全都是细粮。 他们家四口人，哪里有这么多分量的细粮，还不是帮林玉书领的。” 今天是一号，也是粮站统一放粮的日子。 不管大人小孩，这一天都是相当重要的，每个家庭的大人小孩一大早都会去排队。 而林玉书家里只有两个人，她要赶去海城开会，霍世勋也要忙着值班。 领粮食的事儿最后只能拜托王淑芬领的时候，帮忙一起领回来。 张云霞这么一说，去过粮站的其他军嫂还真有印象。 “我说呢，王淑芬领完粮食怎么跑的这么快，感情是怕我们打听啊。” 去粮站的人多，大伙通常都是结伴而行，像王淑芬这种特立独行的还真容易被人注意到。 也有人发出疑问，“可是你怎么证明，王淑芬领的细粮就是林玉书的，万一要是人家攒的细粮票呢？” 肖政委每个月工资和粮食定量也不少，按道说他们家也不会缺吃的。 “哼，那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 张云霞得意一笑。 她当时就站在王淑芬后面，仗着个头比王淑芬略高一些，踮起脚就看到了。 “王淑芬手里有两个粮本，另一个盖章农场的公章，不是林玉书的粮油本还能是谁的？ 那上面除了细粮外，每个月还有五斤食用油的定量。 五斤啊，这可是整整五斤，啥家庭啊一个月能吃上五斤油！” 张云霞摇头啧啧几声，那心疼的模样，就好像被吃掉的油是她家的。 其他军嫂听得也是羡慕不已，谁家炒菜时，不是一块肥肉随便擦下锅边就算是开荤了？ 五斤食用油啊，可真奢侈。 乔红玉也再也没有了炫耀的底气，知道农场福利待遇好，没想到能这么好啊。 为了避免丢面子，只得强行转移话题。 “农场待遇再好又怎样，你们瞧瞧郑春花，每天打扫猪圈、喂猪养猪的那么辛苦，最后还不是被人踢出农场大门。 可见啊，这农场的高待遇也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乔红玉一番话里有话，成功将旁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 郑春花被农场开除这事儿，整个家属院都传遍了。 不过具体原因没有明说，只说是不再适合留在农场工作，估摸着也是给郑国栋留点面子。 旁边人八卦的问道，“红玉姐，听你这意思，你这是知道点内幕？”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在农场工作。” 乔红玉率先给自己洗清嫌疑，随后又神神秘秘道。 “我这也是瞎猜，你们想啊，郑春花前脚刚被辞退，后脚林玉书就升职，要说这里面没点问题，狗都不信。” 角落里走出家门散心的郑春花听到这话浑身一颤，鬼使神差的，她这次没有选择冲出去大闹。 反而安分地躲在角落里，静静的听着前面的八卦。 “肯定的，这么说来，是林玉书故意害的郑春花了？” 乔红玉却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 “苍蝇不叮无缝蛋，林玉书可不见得有那么蠢。 就郑春花那种性子，早晚要出事，这回估计也是撞枪口上了。 要我说，郑春花肯定是被人做局了，这人要么就是看上了郑春花的岗位，搞恶性竞争，要么就是跟林玉书也有仇，想玩一招栽赃陷害。” 这种把戏，当年他们乔家还辉煌的时候可见多了。 不得不说，乔红玉真相了。 她这一句话，成功让张云霞和躲在角落里的郑春花醍醐灌顶。 后者瞬间就想到，出事前秦沐瑶别有用心的那一番话。 看似处处都在为自己考虑，实则她就是在激发自己怒意，利用她报复林玉书。 郑春花手指紧握成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转身朝着岛上另一方向快速跑去。 而坐在原地的张云霞，则开始疑神疑鬼。 警惕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原来还有人跟她一样的想法，也想进农场工作。 气得她对着自己的嘴巴啪的打了一巴掌，心里止不住地后悔，大意了，早知道不该嘴快把林玉书待遇好的事儿给说出来。 好在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八卦完回家的时候，她还照例往隔壁院子扫了一眼。 发现这两天一直锁着的院门，竟然开了？ 鬼使神差的，张云霞选择走了进去。 院子空荡荡的没瞧见人影子，倒是地里的菜长得郁郁葱葱的，那小白菜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辣椒、茄子也挂了果，现在吃正是嫩的时候。 张云霞没忍住蹲下来薅一把，正好可以给家里省点菜钱。 她手里忙活个不停，完全没注意到地面上多了一道人影，“云霞嫂子，这些菜长得还合你的眼缘吗？” 第69章：郑春花发疯 张云霞动作僵硬的回过头，尴尬一笑，“林同志在家呢，我看院门没锁，担心进贼了，先进来看看。” 这次去海城，林玉书买的东西不少，两只手都拎满了，根本抽不开空关门。 她刚进屋将东西放下，隔着窗户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钻了进来。 林玉书皮笑肉不笑的回应，仔细听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冷意。 “云霞嫂子可真爱说笑话，这院子里除了我们俩哪儿有什么小偷，云霞嫂子，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这些菜长得合你的眼缘吗？” 张云霞见糊弄不过去，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兜里刚摘下来的茄子、辣椒掏出来，眼神里还带着几分不舍。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带回家了。 “合、当然合，我这不是看你地里菜长得太好，再不收来不及，帮你收菜呢。” “那感情好。” 林玉书意有所指，“最近雨水多，草也长得快，我这菜地的草早就该拔了。 还有这边的丝瓜需要搭个棚子，我一个人也搞定不了，云霞嫂子正好来了，你这么乐于助人，不如一起搭把手？” 张云霞刚准备开溜的脚步一僵，转头发现林玉书满脸真诚的看着她。 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里的平静和冷漠却看得人心头发慌。 硬着头皮咬牙应下，“好。” 林玉书没想到的是，今天张云霞不仅嘴上答应得还挺干脆的。 之后干起活来也没省力气，丝瓜棚的木桩栽得又稳又牢固。 一番忙活下来，两人脸上都出现了汗水，张云霞更是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林玉书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畏惧。 交锋好几次，她就没在林玉书手上占到什么便宜。 心里也越发肯定，林玉书这人不好招惹。 林玉书找了篮子，将张云霞摘下来的那些辣椒、茄子装进去，又拔了些地里的水嫩小白菜，装了满满一整个竹篮。 主动将篮子递过去，“云霞嫂子，今天辛苦你了，这些菜我们家也吃不完，你带回去吃吧。” 林玉书并非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一些蔬菜而已，她现在也不缺。 但不问自取，就是偷，刚才也只是存心想给张云霞一个教训罢了。 张云霞看着篮子里的菜，下意识的想伸出手去接。 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最后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将竹篮推了回去。 “林同志，我这人也不会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我也知道我在大院里招人嫌，不被待见。 可我也是没办法，我有我的苦衷。 这菜，我就不要了，你在农场当技术员，是大官，你看能不能帮忙走个后门，让我去养殖场上班吧？” 似乎是怕林玉书拒绝，张云霞着急的表示。 “你放心，我绝对不嫌脏不嫌乱，养猪场的活儿我都能干，铲猪粪啥的不在话下。 咱们俩家到底是邻居，男人们还在一起干活，不看僧面看佛面，我要是能进入养猪场工作，保证以后就是你最忠实的跟班，指哪儿打哪儿，你说东绝不往西。” 张云霞一番保证，听得林玉书好笑中又透着几分无奈。 没想到她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刚才连递过去的蔬菜都不要。 “云霞嫂子不用这样，我只是个技术员，不是什么干部，也不参与农场管理的事儿，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另找高明吧。” 张云霞说了那么多，看林玉书不接招，也有些急了。 “那怎么能行，我就认识你这一个干部。” 她突然福至心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着急慌忙的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镯子。 “我懂我懂，求人办事怎么能没点表示呢，我手头也就只有我婆婆留给我的这个银镯子还能管点钱，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看她越来越认真，甚至要强塞银镯子，林玉书赶忙避开。 满脸严肃道，“张云霞，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又把朝阳农场当成什么地方？ 农场人事任命的事儿，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技术员能够做主的。” 或许是怕自己的语气太急，林玉书缓了缓。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要是以后农场有空余的岗位招聘，我听到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张云霞脸上讨好的笑容僵硬下去，见她坚决不收，刚褪下来的银镯子转手又戴在了自己手上。 “说这么多废话，还不是因为我以前得罪过你，你才不愿意帮忙。 还说什么等以后有多余的岗位，眼下不就有一个，反正郑春花也被你开除了，把我塞进去不正好合适。” 林玉书脸上的态度也冷了下去，好言好语相劝，最后落了个以公谋私，任谁心里听着都不好受。 “我必须申明一下，郑春花是因为违反养猪场的规章制度，经过场里领导统一决定开除的，跟我林玉书个人没关系。” “至于你说的空岗位，在郑春花被辞退的第二天就有人补上了，恕我爱莫能助。” 养猪场不比其他岗位，每天都离不开人，更不可能将岗位名额一直留着。 “缺不缺人，还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一句话。” 张云霞见死活说不通，也泄了气。 她还想着走林玉书的捷径去养猪场上班，谁料到别人比她动作更快。 气得掉头就走，刚跨出没几步又掉转头来，将旁边地上的那一篮子蔬菜拎起来往家走。 不要白不要，混不到工作，混一篮子菜回家也不算太亏。 临走前，还将林玉书家远门关得砰的一声响。 林玉书深呼一口浊气。 幸亏她早就摸清楚了张云霞的性子，跟她置气，完全没那个必要。 林玉书转身回屋去归整新买回来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道惊呼声。 “救命啊，郑春花发疯了。” 这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熟悉，而且就在周围。 林玉书走出院子查看，刚好看到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从自己眼前跑过，而郑春花在后头狂追不舍。 “秦沐瑶，那个烂心肝的小贱人，亏我还把你当姐妹交心，你就是这么算计我的？” 第70章:吃瓜看戏 要说秦沐瑶今天也是倒霉，她刚去渔村出诊回来，还没进卫生室，就跟蹲守许久的郑春花对上。 郑春花二话不说，劈头盖脸一石头就冲着她脑袋砸过来。 幸亏秦沐瑶反应快，将手里的医药箱丢开，跑进家属院这才躲过突然袭击。 但却惹恼了郑春花，越追越是气愤。 急得抄起鞋底就扔过去！ 她准头不错，体格好，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忙着奔跑的秦沐瑶来不及躲避，被一鞋底砸中，摔倒在地，掌心都被地上的石子磨破皮了。 而郑春花也终于追了上来，一把薅起秦沐瑶的头发，蒲扇般肥厚的巴掌就扇了过去，直接把秦沐瑶打得嘴角流血。 “小贱人，你不是很能跑吗，你再跑一个试试。” 头皮痛到发麻，嘴角也流出了血迹。 秦沐瑶已经好些年没觉得这么狼狈过，尤其是她进入东山岛后，知道她有个当军长的姨夫，谁不给她几分面子。 哪怕是师长陈铁山在她面前，她照样能够说上几句。 可偏偏，这一切从林玉书上岛这些日子来以后全都变了。 先是看中的男人娶了别人，再是往日她瞧不上的农场也对她爱答不理。 如今，东部战区总医院更是派了一批专业医生和技术型人才上岛，立马就会在岛上成立师部附属医院。 多重压力下，他们这家对岛上渔民开放的医务室，地位就显得越发尴尬。 这也是最近秦沐瑶收敛锋芒，越发沉静的原因。 可郑春花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来找事儿。 秦沐瑶怨毒又阴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 冷冷的嗤笑一声，“郑春花，你蠢得像头猪一样，能被我利用，那也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 要不然，以你的身份，凭什么能跟我说上话？” 郑春花就是脑子再简单，再笨也听出了秦沐瑶话里的意思，肥胖短粗的手指紧握成拳，高高举起。 高喝一声，“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秦沐瑶如今被郑春花拽住头发，躲避不掉。 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人群，内心安全感十足，反而不慌不慌，阴恻恻的笑了。 “你要是有种，你就打啊，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我大姨夫可是军长，到时候我看你哥一个小小的后勤科长，到底能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郑春花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她们刚才闹的这一通动静，已经成功吸引了家属院不少围观群众的注意。 林玉书也在其中看得津津有味，王淑芬还好心的分了她一把南瓜子。 “尝尝，之前播种剩下的种子，再不吃今年新的南瓜又要出来了。” 林玉书嗑着南瓜子，眼神还有点点小激动。 虽然她搞不明白秦沐瑶怎么会跟郑春花这种人有交际，她不是一向自视清高，傲气得不行。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看戏吃瓜。 “怎么还不打起来？” “打什么打啊，没听人家秦医生说吗，有人有后台的，谁敢惹。” “这郑春花也真是，难怪被人家农场开除，搞不好在农场也是打架斗殴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络绎不绝，说什么都有。 郑春花的脸色越来越白，刚才一激动，还真忘记了秦沐瑶有后台这事。 秦沐瑶见声势往自己一边倒，眼神很是得意。 不过面上倒是做出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苦口婆心的劝告。 “春花，我知道你被农场开除了心里有气，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就是别往心里去。 要是真气出个什么毛病来，作为你的好姐妹，我怎么忍心看到你这样。” 林玉书躲在人群最外围默默吃瓜。 真是没想到，秦沐瑶还能有这演技，瞧瞧这贴心的话说得，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她们俩关系不错。 秦沐瑶不提这茬儿还好，一想到自己被辞退，还是被人当众亲口说出来。 郑春花的眼神那叫一个愤怒、暴躁！ 抓着头发的手又是用力一拽，秦沐瑶脸上立马出现了痛苦面具。 “小贱蹄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当初……” 见郑春花要亲口说出真相，秦沐瑶内心一紧。 身后传来一道中年男子颇具怒意的声音。 “郑春花，你给我放手！” 郑国栋快步拨开人群上前，见又是这个便宜妹妹给他惹出来的幺蛾子，内心的那股子怒火蹭蹭的往上涨。 “哥，你听我说，我能有如今的遭遇，咱们家赔了那么多钱都是因为她……” 郑春花试图解释。 在她印象里，她哥无论任何时候都站在她身后，包括上一次她在河边推了林玉书一把，最后还不是亲哥给收拾的烂摊子。 谁知，这一次的郑国栋根本不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抬起军靴一脚就踹了过去。 这一脚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直接将郑春花踹飞出去，狠狠摔倒在地。 幸亏周围的围观人群躲得快，要不然还真得摔在她们身上。 这一刻，现场静得不行。 看向郑国栋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畏惧。 真看不出来，郑国栋平日里一副老好人，谁都能欺负的样子，还有这样狠厉的一面。 不过大伙儿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毕竟郑国栋这个兄长可是被郑大娘母女欺压了一辈子，老实人逼急了也得咬人。 秦沐瑶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眼神里重新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傲气。 “郑科长，令妹刚才打人的事大伙儿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可得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要不然，我只能求助我大姨夫帮忙主持公道了。” 郑国栋这才仿佛如梦初醒般，朝着郑春花的方向看了一眼。 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回答的话语也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秦医生放心，这事儿还用不着郝军长出马。” 说完，郑国栋不顾人群各式各样的目光，掉头就走。 临走前冲着郑春花留下一句话，“赶紧回家。” 全程，没有低头看一眼倒在地上，痛到脸色惨白的郑春花。 此刻她内心的震撼并不比其他人少，难怪她妈会说她哥靠不住，他是真变了。 没了热闹可看，人群自动散去。 林玉书嗑着南瓜子往回走，眼神里还有几分看不到后续的遗憾。 穿到这个时代，没有手机、电影，没有任何消遣娱乐的方式，看点八卦吃吃瓜，已经是林玉书最大的快乐了。 “这个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第71章：周卫华旧事 霍世勋手里拿着帽子热得往脸上扇风，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水正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来。 浑身散发着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一看就是刚结束训练没多久。 林玉书脸上一喜。 “你回来了，这么早，我还没开始做饭呢。” 林玉书圆润的眼眸里藏着细碎的星光，似繁星点点，叫人挪不开眼。 听着她小声的碎碎念，霍世勋的心情变得很好，一整天的疲惫也好像一扫而空。 “想着今天你应该要回岛了，特地早点回来，没做饭更好，放着待会儿我来做。” 林玉书瞧着他那张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摇了摇头。 “还是我来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先洗漱，凉快凉快。” 两人聊着家长里短，并肩往自家院子的方向走。 虽然没有牵手，可霍世勋始终保持慢林玉书半步的距离，陪伴在她身侧。 从后面看过去的时候，就好像他用身躯将娇小纤细的林玉书护在怀里，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秦沐瑶本来已经准备离去的脚步，硬是活生生止住。 活像是受虐般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往日里压下去的那股子不甘心和嫉妒又涌了上来。 霍世勋身边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她的！ 秦沐瑶死死的咬牙，动作间牵扯到脑袋上的神经，痛得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好不狼狈。 看到地上还躺着的郑春花，没好气的踹了一脚。 “还躺在这儿装死干什么，瞧瞧人家林玉书，有军官丈夫疼，还有农场技术员的工作。 哪儿像你、我，只有眼巴巴，干看着的份儿。” 郑春花自然看见了，只是她这次长了教训，索性把眼睛闭上，不想再听秦沐瑶的窜使。 秦沐瑶也不气馁。 同一个招数，用在同一个人身上，也没指望次次都奏效。 “我也只是跟你说道说道，毕竟谁让咱俩同病相怜。” 说着，她脸上闪过几分难以掩饰的戾气。 “要是那山里的野狼、野猪什么的，把林玉书叼走吃掉就好了，这样霍世勋妻子的位置就能空出来了。” 秦沐瑶陷入自己疯狂的幻想中，畅快的笑了。 回医务室的路上，连什么时候出现的周卫华都没注意到。 直到后者实在忍不住提醒，“你这样刺激郑春花，就不怕她狗急跳墙出了事，到时候再反咬你一口。” 美好幻想被打断，秦沐瑶很是不情愿。 “关你什么事？” “再说了，谁说是我刺激的她，我只是说的事实而已，这山里有狼的事，部队大多数人都知道。” 到时候出了事，真论起来，她也不过是提供了个方向而已。 毕竟她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干。 “怎么，周二狗，难道你也想用这个来威胁我？” 又听到她叫自己原名，周卫华有种过往的屈辱史被揭穿的感觉。 “秦沐瑶，你就不能别叫这个名字，好歹咱俩也是这么多年的老战友了，给个面子行不行。” 相处多年，又是同一批入伍的，秦沐瑶虽然嘴上嘲讽的厉害，但到底没有反驳。 周卫华也算部队里少数，能跟她说得上话的人。 “你找我干什么，有话快说。” 周卫华顿了顿，这才一脸正经地道，“霍世勋已经结婚了，与其老是惦记着他，你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也仰慕你很久了。” 秦沐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上下扫了周卫华几眼，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嘲讽。 “周卫华，你脑子没坑吧，霍世勋是结婚了，你不也一样。 用不用我提醒你，你不仅结婚了，家里还有三个娃，从军这些年，可一点都没有影响你的造人大业。” 周卫华神色一僵。 但还是咬牙坚持为自己辩解，“我那都是包办婚姻，张云霞还大我三岁，都是那些年不懂事听从爹妈安排的。” 周卫华是家里独子，入伍的早。 他当兵那年才十七岁，爹妈怕他上战场人没了，硬是逼着他娶了张云霞。 随着他在部队官越当越高，跟张云霞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明显。 他现在根本无法忍受自己的枕边人，是张云霞这种只会占便宜，又没文化的普通农村妇女。 在周卫华看来，现在整个岛上，也就只有秦沐瑶能配得上自己的身份，有一个当军长的大姨夫做后台，不愁日后没机会往上升。 “秦沐瑶同志，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我周卫华内心对你的喜欢，绝对不比你对霍世勋的那份来得浅。 至于我目前的婚姻状况，并不是问题，我跟张云霞早就貌合神离，连睡觉都没有在一个炕上，要当初江团长能做的事儿，我也能做。 只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就去打报告离婚。” 周卫华年纪只比霍世勋大一岁，长了张白嫩的脸，入伍这些年也很是注重身材保养。 他对自己的外形，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秦沐瑶还真顺着他说的话考虑了下，乔红玉虽然也是二婚，但有个做什么都宠着自己的丈夫，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不过，她也仅仅犹豫了一瞬。 眼神重新恢复了轻蔑，“周卫华，你还真是癞蛤蟆做梦，想得倒挺美，想娶我，做梦去吧。” 她是嫁不成霍世勋了，但也不代表会降低自己的要求。 要什么样的未婚优质男找不到，要找这么个二婚的。 秦沐瑶说完就飘飘然的离开了，这一次，周卫华没再追上去。 只是看着秦沐瑶离去的背影，眼底复杂情绪不断翻涌。 总有一天，他要狠狠收拾秦沐瑶这个嚣张傲气的女人。 周卫华带着一肚子怨气回了家。 看着饭桌上几盘翠绿的蔬菜，一把将桌子掀翻，“天天就吃这些，不是水煮就是凉拌，吃得人都绿了。” 张云霞刚从厨房里忙活完，出来就看到这一幕。 周大丫护着弟弟妹妹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周卫华则冲着地上的菜叶子狠狠踩上几脚。 “我让你吃，我让你吃，吃个屁。” “周二狗，你特么脑子有病就去外面发疯，别来祸害我们母子。” 张云霞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换来的菜蔬被糟蹋，气不到一处来，大声咆哮着。 “不吃这些，还能吃什么？ 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男人每个月只给五块钱做家用，家里吃的喝的，哪样不要钱，只给点粮食够干什么？ 上次大丫发高烧那次，要不是我去偷江团长家的肉被人发现闹起来了，你怎么可能出现。” 张云霞也是气狠了，不管不顾，把肚子里的冤屈全都宣泄出来。 即便周大丫一直在旁边给她使眼色，她依旧没能停下来。 “啪！” 第72章：圆房 周卫华怒气上涌，反手就给了张云霞一巴掌。 “臭老娘们，还好意思提这事，要不是因为你们几个闹出来的动静，我现在早就当上副团长了。” 说得好听叫什么政治部主任，还不是光杆一个，底下一个兵都没有。 周卫华想到这就来气，看到这一屋子的儿女更是坚定了要离婚的想法。 难得大方地掏出几块钱，“大丫，你腿脚跑得快，去供销社给爹买瓶酒，再买二两花生米下酒。” 刚被打了一巴掌消停下来的张云霞，看到钱眼前一亮。 瞬间精神亢奋，连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可以忽视不计。 “给你爹买酒就行了，花那么多钱干嘛。” 她将周大丫手里刚拿到的钱夺过来，分了一半塞进自己兜里。 笑得一脸谄媚，“至于下酒菜我就能做，我这就去渔村那边买点海货，做成烤鱼、爆炒田螺，用来下酒再好吃不过。” 周卫华这回没再说反驳的话，算是默认了。 只是内心很是瞧不上张云霞这副小家子的做派，跟她待在一起，他都觉得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看来离婚的事，还得加快进程。 与之一墙之隔的林玉书家，却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林玉书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冲着后院喊了一声。 “吃饭了。” 前些天，霍世勋用剩下的砖头和水泥在后院靠墙的地方，简单砌了间淋浴房。 顶上用油桶做的简易水箱，倒热水进去，水龙头下方就能进行淋浴。 虽然条件有限，但胜在方便快捷，林玉书再也不用去大澡堂排队洗澡了。 “来了。” 霍世勋擦了一把头发上的水珠，坐到饭桌前。 只见白嫩嫩的面皮上，铺着黄瓜丝、土豆丝、花生米、蒜末，最顶上还浇上了一勺红艳艳的油泼辣子。 “尝尝我做的手工凉皮。” 好久不坐船，林玉书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上岛后也一直觉得不舒服。 正好王淑芬帮她代领的白面拿回来了，都是今年刚收的麦子磨出来的面粉，虽然品相看着没有后世那般白净，但无污染、无农药残留的纯天然面粉，光是闻着都有一股粮食的醇厚香味。 用来做成凉皮，再合适不过。 林玉书在碗里滴上几滴香醋，将所有配料搅拌均匀后，迫不及待吃上一口。 黄瓜丝的清甜，蒜末的辛辣，混合着滑嫩轻薄的面皮，万般滋味在唇齿间绽放。 满身疲倦一扫而空，林玉书幸福的眯起了眼。 霍世勋浅尝一口后，也是一发不可收，一大碗凉皮，三下五除二就被他消耗干净。 动作迅猛，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粗鲁。 林玉书看得有些痴了，只觉得自家老公哪儿哪儿都好看，连吃饭都让人觉得这么赏心悦目。 喉结的每一次上下滚动都带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真让人着迷。 只可惜……她还一直还没吃上肉。 想到今天在海城已经提前买好的‘秘密武器’，林玉书嘿嘿一笑，今晚她可不会再放过他。 霍世勋一脸吃了三大碗凉皮，这才放下了筷子。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咳咳，没什么。” 林玉书瞬间回神，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幸亏没有流哈喇子，要不然可就太丢人了。 “我在海城百货大楼买了点东西，一会儿收拾完进屋拿给你。” 林玉书小声的说着，话语里透着几分娇羞。 霍世勋并未留意到，“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兜里掏出最新的笔迹鉴定报告递过来，“上次你提到的，书写规律这事儿很有效果，现在已经确认，这封信是被伪造的，所有字迹均是采用特殊手法复制过去。” 霍世勋向林玉书大概解释了下，这是一种战争时期的特殊手段。 通过采集过往信件中的字迹，再使用同样的方法将字迹复制到新的信件上，所以才会导致字迹确实是同一个人写的，但每个字看起来大小不一样。 “那能查出这封信是谁伪造的吗？” 林玉书蹙着眉，对方能够拿到霍世勋过去的信件，说明是跟霍世勋很熟悉的人。 但茫茫人海，想要找出一个人又谈何容易。 霍世勋也深叹了一口气。 “能，但是很难，具体什么时候能查出来，谁也不能保证。” 因为那个特殊任务，霍世勋过去的个人物品全都交由部队统一保管。 后面部队改制，陆军-转为驻岛海军，师部驻地也跟着变换，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经手了太多人，一时间还真无从查起。 “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霍世勋眼睛里透着坚定，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这封退婚信的出现，差点破坏了他们俩的婚姻。 晚饭过后，天已经黑了。 趁着霍世勋去洗碗的功夫，林玉书洗漱完毕回屋后，特地关掉灯，钻进被窝里。 “今天不是没停电吗，怎么不开灯？” 等霍世勋进来的时候，看着漆黑一片，下意识的想要去开灯。 “别开。” 林玉书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声音有些闷闷的。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霍世勋抹黑上前，正伸手去探林玉书的体温。 黑暗中，柔软白嫩的娇.躯快速贴近，察觉到对方熟悉的气息后，霍世勋才收起防御的姿态。 宽大的手掌主动握住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掌心炽热滚烫。 嗓音沙哑，透着几分隐.忍难耐的克制，“小玉书，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屋子里黑漆漆的，视线模糊。 霍世勋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烧起来了，脑海中更是控制不住的通过气息和触感开始幻想。 “知道啊，跟我老公圆房呢。” 林玉书嘻嘻一笑，胳膊环抱住霍世勋的脖子。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面颊，贝齿轻轻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咬了一口。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谁懂啊，上辈子就素了二十多年。 好不容易这辈子有个英俊帅气的军官丈夫，天天只能看，不能吃。 要是林玉书的哈喇子能用盆来接的话，早就流了一大盆了。 明明是新婚小夫妻，他俩却过得跟个老夫老妻似的。 这次去海城，林玉书特地买了百货大楼刚上的新货，一套火红色蕾丝边的内衣，就不信今天还拿不下他。 霍世勋浑身一颤。 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叫嚣着，疯狂刺-激着。 他曾一直觉得林玉书还小，总是克制自己，想再等等，却忽略了她的感受。 霍世勋幽幽叹了一口气。 开始用行动回应她，每一次亲吻都带着缠.绵和浓浓的眷恋。 倒下去的那一刻，炕边上放着的小盒子被两人的动作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霍世勋立马翻身起来，“不对，这个声音有问题！” 第73章：搞男人不如搞事业！ 林玉书还陷在刚才的情欲浓潮里，双眼迷离。 身上突然一空。 霍世勋转头将电灯拉开，刺目的灯光悬在头顶，林玉书赶紧闭上眼睛缓缓。 重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霍世勋正在快速穿衣服。 饶是再好的脾气，这一刻林玉书也忍不住了。 瞬间破防了，“霍世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你这样的吗？” 谁家好人亲热的时候，说停就停的，裤子都脱了，就给她看这个？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一会儿的工夫，霍世勋已经穿戴完毕了。 虽然面上还带着几分潮红，但脑袋已经彻底清醒下来，面对林玉书的质问，他也只能无奈回应。 “玉书，我知道这很对不起你，但我真的是有重大发现，等我回来再跟你详细解释。”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小盒子掉头就走，连夜跑出了家门。 “谁要听你解释，去了你就别回来。” 林玉书气恼地将枕头冲着霍世勋远去的方向砸过去，回应她的，是满室寂静。 她低头看着身上穿着的火红色内衣，突然间觉得自己好似一个笑话。 她总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总想再努力一点，再主动一点，甜甜的恋爱就向着她招手了。 可惜，现实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原来不是所有努力，都会有结果的。 尽管冷静下来后，林玉书也清楚霍世勋的突然离去，或许跟椰树林出现的那个小盒子有关。 看他脸上的紧张表情，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胡乱发散的思绪，霍世勋走后她就失眠了，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最后干脆爬起来，连夜看书写报告。 搞男人算什么，她要搞事业！ 不得不说，人在一定情绪下，灵感真的会如同喷泉般大爆发。 林玉书脑海中本来就有一定的现代高科技孵化机器模样，现在要做的，是结合当下时代的工艺水平，研发一套更适合东山岛的孵化技术。 加上这次去海城收获的两本书，以及王淑芬这些日子的笔记，林玉书信心满满。 只用了一晚上的时间，就将报告写好。 第二天一大早，交到了贺庆丰办公桌上。 贺庆丰手里捧着报纸，慢悠悠的将搪瓷杯表面的茶沫子吹开。 东山岛纬度高，一年只用收一季庄稼。 进入夏季后，地里没有那么多活，养猪场也进入稳步发展中，贺庆丰也算是彻底的闲了下来。 “林技术员，虽然我知道你急，但也不用这么着急，瞧瞧你这黑眼圈，只怕是一晚上没睡觉吧？” “也不完全是，总之，您先看看这本报告吧。” 林玉书嘿嘿一笑。 要说自己是为情所伤，多少有点不好意思，重新将报告推到了贺庆丰面前。 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贺庆丰这才放下报纸，认真读起报告。 其实，昨天回岛的船上，林玉书将自己初步的想法跟贺庆丰交流了一遍。 他对她的想法很认可，农场也早就有开展养鸡场的规划，奈何各方面技术都有些欠缺，一直迟迟没有开展下去。 贺庆丰昨天看到林玉书在找孵化技术的书，还以为只局限于孵化鸡苗这一步。 等他看完报告后才发现，林玉书竟然将规模化养鸡场的全部要点全都写在了报告上，看得他很是激动。 “好，好，这份报告写得好啊，有了这份报告，我就可以向农垦局申请建设咱们农场的养鸡场了。” 这次去农垦局开会，他还有个任务，就是去申请上次聂站长说的，职工宿舍大楼经费。 可惜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并没能见到聂站长。 不过随即，他又失落下去。 “可惜，按照我们农场的规模，养鸡场就算建设下来，规模也不会大到哪里去，顶多养个一两百只，毕竟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粮食。” 贺庆丰也想豪气一把，养他个几千只。 可惜现在粮食紧张，农场产出的粮食除了留出自身必需的那部分以外，全都要交上去。 养上几十头猪已经是极限，更别说想进一步扩大规模，全面开花了。 林玉书也考虑到了这一问题。 农作物增产需要长时间的改良育种，短时间内是达不到的。 但养鸡这事儿可以。 她重新掏出了一本新的报告，“您说的问题，我都考虑到了，您看看这本报告，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贺庆丰半信半疑的结果报告书。 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分散合作养殖模式’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回，报告才看到大半，贺庆丰就忍不住发问。 “林技术员，你报告上写的这个模式，真的能行吗？” 林玉书肯定道，“别的地方或许不行，咱们东山岛可以。” 东山岛地势偏远，交通不便。 但优势在于，岛上各种设施配备齐全，基本能够实现自给自足。 届时，农场培育鸡苗再分散到渔民家中养殖，长大后由收购站统一回收，可以实现完美闭环。 林玉书将自己的想法和安排一一解释给贺庆丰听，后者听得很是认真，每个字都不放过，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有这两份报告在，相信年底所有农场开会，他们朝阳农场肯定不再是垫底了。 当下就拍胸脯保证，“林技术员，你先全力投入到批量孵化技术这事儿上。 向上级部门申请和各单位协商、安排等其他问题，我来解决，你就专心负责搞技术就行，有任何需要，随时开口。” “是，保证完成任务。” 林玉书明媚一笑，内心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知道自己这是找对人了，有贺庆丰的保证在，她也可以甩开膀子放心干。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林玉书吃住都在农场。 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在研究孵化设备，以现在的工艺水平，专门制作一个现代化孵化炉有一定难度。 但土炉子同样也能达到效果，陆铭修上次送她的那本书，就很有参考价值。 林玉书已经将孵化炉的图纸画出来了，贺庆丰也给了她最大便利，这些年正在农场加班加点的忙活着盖炉子。 至于她申请的孵化室操作人员任命书，也审批下来了。 带着这份任命书到王淑芬家的时候，王淑芬都有几分难以置信。 “妹子，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我……我这真的能进农场工作了？” “能。” 林玉书再一次肯定道。 一开始她只想着自己研究孵化技术，也是这次去了海城开会给她的启发。 一个人力量始终有限，但一群人的力量，不可估量。 “淑芬姐，上次你在家用火炕孵蛋就已经证明，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加上有了孵化炉在，相信我们一定能把孵化鸡苗这事儿给干好。” 第74章：乔安娜出事 林玉书又跟王淑芬说了些细节，叮嘱她明天一早去农场报到。 快要出门时，大妮和狗蛋争着要送她回家，抢先一步跑出远门，迎面撞上几个陌生面孔。 “小同志你好，请问乔安娜家具体是哪一户？” 家属院的房子从外面看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样儿，外人第一次进来，难免分不清楚。 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清一色的中山装，领头那人胸前兜里还别着钢笔，一副文化干部的模样。 大妮口齿清晰地指了方向。 “从这个方向走过去，第五家。” “谢谢你的指路。” 对方礼貌道谢后离去。 院子里，林玉书和王淑芬也聊完了。 “大妮儿，你一个人在外面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是跟你说了不认识的人别跟人说话……” 王淑芬听到动静拉开院门。 看到这群人背影中明显的红色袖章，立马后怕地捂住嘴，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在他们老家，这群人出现准没好事。 想起刚才在院子里听到的动静，王淑芬试探问道，“看样子，他们这是要去李营长家？” “应该是。” 林玉书点头，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她有些不安的跟上去。 “我去看看。” “我也去。” 这些人的出现，引起了家属院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默契的远远跟上去，围在外头张望着。 “哎，你们谁啊，怎么没经过同意就直接闯进我家。” 乔安娜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她刚露面，几个年轻小伙就快速上前。 “乔安娜是吧，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你的行为，已经严重破坏社会公序良德，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 乔安娜犹如当头一棒。 她一向做的隐蔽，所有买东西的人都再三叮嘱过的，怎么会突然被发现？ 还被人举报了？ 她怀疑的目光从外面那些看戏的人身上扫过，到底谁这么不待见她，见不得她日子好过？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带到院门口了。 乔安娜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无凭无据的，我凭什么跟你们走。” 屋里听到动静的乔妈也赶忙冲出来，苦苦哀求。 “各位领导，我们家安娜安分守己，胆子也小，她不可能是坏分子，求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这些人对于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根本不为所动。 “每个坏人在认罪伏法前，都坚持说自己没罪，有没有问题，我们自会调查清楚，把人带走。” 领头的人一挥手，乔安娜刚抓住的门框的手就被掰开。 院子外面。 看戏的家属们很多，但谁都不敢开口。 尤其是在他们这些人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更是默契的闭嘴。 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从乔安娜手里花钱买过东西的人，这会儿更是躲在人群后面，生怕被乔安娜攀咬上。 “你们不能这样，安娜她没有罪。” 乔妈试图再度阻拦，可她一个体弱多病的老太太，哪里抵得过人高马大的年轻小伙。 一个踉跄间，跌倒在地。 只能无助的坐在地上哭嚎，那哭声听起来实在是太过悲伤，叫人实在是不忍心。 围观的人群里，不少人都默默别过头红了眼。 “妈，妈你别哭，快去找李大志。” 乔安娜挣扎无果，已经认清了现实，流着泪祈求。 她已经想清楚，要是真到了他们的地盘，以她资本家小姐的出身，不死也得被扒层皮。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李大志了。 “好，我……我马上就去。” 乔妈擦干眼泪，眼里也重新有了斗志。 她虽然懦弱，但乔安娜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必须坚强起来。 “不许去！” 李禾苗看了许久的戏，见乔妈真要站起来去找亲爹，立马上前又将乔妈推倒在地。 “你这坏女人，已经害得我爹丢了副团长的职位，这是你应得的报应，你就等着被带走，吃.枪..子吧！” 年仅八岁的李禾苗脸上，浮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狠辣。 乔妈重新跌回地上，刚才摔伤的地方感觉更疼了。 “嘶……” “妈，你没事吧？” 乔安娜已经被越拖越远，看着亲妈跌倒自己却没法上前搀扶，她内心很是煎熬。 也是在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灵，瞬间想通了。 “李禾苗，是你举报的我对不对？” 李禾苗浑身一个激灵，没有说话，更没有反驳。 周围传来些窃窃私语。 乔安娜的脑袋却无比清晰，她想起最近几次自己跟人交易的时候，李禾苗都会有各种理由不经意间出现或者路过。 难不成，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计划了吗？ “一定就是你，李禾苗，你敢做不敢当是吧？ 我虽然是你后妈，但自问从没亏待过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更是从没打过你，虐待过你。 你不愿意改口叫我妈，我也从没要求过，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乔安娜的厉声质问，让李禾苗低下了头。 地上的乔妈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整个人的精神气就好像被卸掉般，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李禾苗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胆子倒是挺大的。” “什么胆子大，我看这是心肠歹毒，都说三岁看老，这小孩子还没长成就已经废了。” “谁说不是呢，要不还是说后妈难当，这要是我家孩子敢举报老娘，早就一顿鞋板子抽下去。” 围观人群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大伙都默契的站在了乔安娜这边。 甭管乔安娜到底有没有投机.倒把，她这后妈做得大伙儿也算是有目共睹。 至少人家真没虐待过孩子，反而乔安娜来了后，李禾苗手里的糖块就没少过，衣服也穿得干干净净，惹得不少同龄的孩子都羡慕不已。 乔红玉也在围观人群里。 她虽然跟乔安娜不对付，但打断骨头连着筋，肉就算要烂也要烂到锅里，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见大伙注意力都在李禾苗身上，壮着胆子悄悄扯了扯其中一个戴着红袖章的年轻人。 “同志，乔安娜这事儿真是她家闺女，李禾苗举报的？” 年轻同志一把扯回了自己的袖子，满脸严肃。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仅凭一封举报信，真论起来确实也算是证据不足，不能顶罪。 领头的人故意停顿下来，也是趁机想看看能不能寻到些线索。 见一无所获，领头的人叫上其他人，“带走！” “等等，你们不能带走我媳妇儿。” 第75章：不会是要流产？ 李大志终于姗姗来迟。 赶在对方将乔安娜带走前及时出现，用身体挡在他们面前，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李营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妨碍我们执行公务吗？” 李大志赶紧站起来连连摆手。 这个往日的糙汉子，如今正笨拙地掏出烟一个个递过去，脸上堆满了刻意讨好的笑意。 “不是不是，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同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安娜她就是一普通军嫂，结婚后连东山岛都没有出去过，她怎么可能投.机.倒.把。” 李大志还想攀关系，徐徐图之。 对方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说的算，再不让开就连你一起抓走。” “可是……” 李大志还想再解释，革.委.会的人直接将他推开，拽着乔安娜走。 乔安娜也从刚才的震惊和愤怒中缓过劲来，看着眼前的李大志，只觉得可笑。 掀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大志，你在这里阻拦又有什么用，这回可是你亲闺女举报的我。” “不可能，禾苗她还小，字都不会写，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李大志下意识的反驳。 不管是乔安娜被抓，还是李禾苗是举报人，这都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就知道你不信。” 乔安娜被气笑了，自己千挑万选最后才选中的男人，最后竟然落到这种地步。 “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自己都承认了。 也好，我现在被抓也算如了她的愿，就不会再怪我害得你丢了团长职位。 等我死了，你们父女就解脱了，日后还能重新再找一个你闺女满意的后妈。” “不是这样的，安娜，跟你结婚我从未后悔过，禾苗的事我来解决，你相信我。” 李大志试图解释，可乔安娜这会儿接连受到刺激，根本不想听。 一咬牙，竟从这些人手里挣脱掉，冲着家属院的院墙撞过去。 这一片的院墙可都是用海边捡来的石头砌的，虽然不高，但坚硬无比。 真要撞上去，那不就是拿鸡蛋碰石头嘛。 “安娜，不要！” 李大志着急冲上去，可终归是晚了一步。 只来得及拽住乔安娜一片衣角，虽然缓冲了些力道，但乔安娜的头还是撞在了坚硬的院墙上。 赤红的鲜血从她额头流下来，映衬得整张脸越发的惨白。 乔安娜意识混沌，看着将自己搂紧怀里的李大志，凄苦一笑。 “替我照顾我妈，还有……跟你结婚我也没后悔过。” 李大志虽然有很多小毛病和缺点，但到底还算是个男人。 在这一点上，乔安娜确实不后悔。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 “安娜……” 李大志绝望大吼，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前妻死亡前，同样的无助，同样的懊悔。 围观人群里一片惊慌。 领头人周墨正忙着批评刚才那两个手滑没抓住人的干事，听到吼声也有点惊慌。 林玉书快步上前，翻看了下乔安娜眼球，并试了脉搏。 “别嚎了，她这是晕倒了，赶紧送去医院吧。” 听到晕倒二字，周墨立马挤了过来。 “只是晕倒而已，少在这里装死，别想趁机躲过检查，像你们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我见得多了。” “你们几个，过来把人拖走。” 李大志刚松的一口气，听到对方的安排又提了起来。 “你特么的还有没有点良心，把人逼成这样，都晕倒了还说是装的？” 李大志将乔安娜放下，站起身就给了对方一拳头。 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脸上，打得对方嘴角流血。 李大志打得这人刚好就是小组长周墨，也是这几人中的领头人。 这人也是个小气的，往日仗着职位耀武扬威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立马转头冲着手下几个人怒骂道，“你们几个都是死人啊，站着不动弹。” 其他几个干事闻言照做立马上前，几个大男人围着李大志打成一团。 人群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呀，血，乔安娜下身流血了，算算日子，她这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完了完了，这该不会要流产了吧？” “真是造孽啊，人家还是个孕妇，这些人怎么敢的。” 议论声越来越大，林玉书也注意到乔安娜下身渗透出来的血迹。 心里一紧，冲着打成一团的男人们怒斥道，“都别打了，赶紧把人送去看医生，真要是出了人命，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逃不了。” 李大志仗着有一身蛮力，开始还能稳占上风。 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听到林玉书的话，立马停下动作，粗犷的汉子眼里瞬间急出了眼泪。 “安娜，安娜你可不能有事啊。” 对面的人也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他们是来调查的不假，可真要是弄出了人命，这性质可就变了。 “这、这可怎么办？” 几人齐齐看向周墨，后者气得咬牙切齿，愤恨地吐出一句。 “能怎么办，帮忙送医院。” 李大志冲过来就要将乔安娜打横抱起，林玉书拦下了她。 “最好让她保持平躺的姿势。” 她虽然不是医生，但该有的医学常识还是学过的，乔安娜要真是怀孕出血的话，还真得注意。 人群里上了年纪的大婶们，也反应过来，帮着劝阻。 “对对对，她现在可是两个人，可不能那么粗鲁。” 李大志一时犯了难。 不能抱，那怎么把人送去医院。 “用担架抬吧，这个安全。” “咱们家属院又没有，等担架找过来，一来一回的，黄花菜都凉了。” “那用自行车套着板车送吧。” 乔红玉站出来主动提议。 乔妈刚才崴了脚，她过去看了下多耽搁些时间，再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乔安娜要流产了的消息。 板车家属院倒是有，立马就要人主动请缨回家去推，只是这两者组装起来也需要时间。 “不用了，林同志，麻烦你帮忙看着下安娜。” 李大志快速起身往家里跑，只听砰的一声响动后，没几分钟他就背着院门的门板回来。 “来几个人，帮忙用门板抬过去。” 众人赶忙七手八脚的赶去帮忙，离家近的还取来了被子盖在乔安娜身上。 家属院的人们虽然平时各种不对付，嘴上不饶人。 但真遇到事了，大家也都默契的抛弃过往杂念，一心只为了帮忙。 东山岛要新建师部附属医院的事儿早就在岛上传开了，只是目前新医院还在施工中，派来的医务人员最近暂时都留在医务室帮忙。 乔安娜一送过来就被推进了抢救室，跟过来的其他人也只能在外面等候。 等重新把人推出来的时候，乔安娜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缠上了纱布，脸色苍白，人依旧没醒。 李大志第一时间冲上去。 “安娜，安娜，你怎么样啊？” 见乔安娜没有反应，李大志又匆忙抓住医生肩膀使劲摇晃，“医生，她怎么还不醒啊？” 第76章：不用羡慕任何人 护士连忙阻止，“哎，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 放尊重点，这是我们医院的陆院长，有陆院长亲自出马，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陆之卿摘下口罩，耐心解释。 “家属紧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病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都需要休息，不要大声喧哗。” 李大志这才恢复了些理智。 又瞬间想起了什么，“安娜她真怀孕了，我又要当爹了？” “是的，确认妊娠一个多月，不过孕妇刚才头部受到过撞击，有点轻微脑震荡，不宜情绪激动。 这次虽然将胎儿保住了，但仍旧有滑胎的风险。” 陆之卿看了眼外面围着的一群人，穿各种衣服的都有。 显然也看到了胳膊上戴着红色.袖章的那几个人。 “现在病人需要卧床静养，有什么问题，一切等她醒来再说，其他无关人员可以离开了。” 周墨也一直带人守在在抢救室外面，见乔安娜没有生命危险后，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李营长，乔安娜同志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还会再过来调查。” 一同跟过来的几个邻居见没什么大事，也纷纷离开了。 林玉书也跟着走在后头，她总觉得新来的这个陆院长，看着有些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方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能在这个年纪当上院长的，那都不是一般人。 林玉书可以确认，自己跟对方并不认识。 “林同志，等等。” 李大志看着乔安娜被送进病房，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 忙把林玉书叫住，“麻烦你，帮忙看着点安娜，我回家一趟去给她拿点换洗衣物。” 他对家属院其他人并不怎么熟悉，乔红玉也没跟过来，一时间还真有些分身乏术，只能厚着脸皮求助林玉书。 今天要不是林玉书跑去叫他，恐怕他要等乔安娜被革.委会带走了才知道消息。 想到他之前还冒用霍世勋照片的事儿，李大志内心越发愧疚了。 林玉书看了眼手表上，时间还早，不到下班时间应该遇不上。 “行，我帮你看着，你去吧。” 病房内一共摆放着三张病床，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人住院，如今两张床都空着。 林玉书随意找了张空床靠着，连日来身体太过疲倦，竟一时间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迎面撞上乔安娜厌恶抵触的目光。 “怎么是你在这儿陪着我，李大志他人呢？” 对上乔安娜突如其来的敌意，林玉书只觉得莫名其妙。 “那我走？” 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没理由一直纵着她耍大小姐脾气。 “哎，别走。” 乔安娜立马急了，匆忙叫住她，“你别走，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好像每次跟你遇上，都在让你看笑话，一次比一次更丢人。” 乔安娜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她长得美，身材也好，过去总觉得自己能逆风翻盘。 她总是下意识的拿自己跟林玉书作比较，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结果男人也好，工作也罢，什么也比不过。 还闹到了如今这般田地，日子过得一塌糊涂。 乔安娜今天撞墙那一出，不是装的，是真的觉得人生无望，活着没意思。 林玉书离开的脚步停住。 转身看着蜷缩成一团，小声默默啜泣的乔安娜，指责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到底，她俩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矛盾，乔安娜也从未主动伤害过她，只是一个人固执的在自我较劲罢了。 林玉书终究还是软了语气。 “行了，别哭了，你还怀着孕呢，哭多了对你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宝宝？” 乔安娜哭泣的声音顿住，下意识的用手抚摸还没隆起的肚子。 “你是说，我怀孕了。” “嗯，医生说才一个多月，正是脆弱的时候，容易有滑胎的风险，你自己要多注意卧床休息。” 林玉书解释完，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总感觉她这话，像是抢了李大志的台词一样。 “你既然醒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李大志回家给你取衣服，应该就快回来了。” 乔安娜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看着林玉书真心实意的道谢。 “谢谢你，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明明她每次都暗地里跟林玉书各种较劲，林玉书还能这样一次次的帮她。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玉书了。 “一点小忙而已，我帮忙又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 离开病房前，林玉书还是没忍住，多说了几句心里话。 “乔安娜，其实你不用羡慕任何人，也不用跟任何人作比较，你本身就是个很优秀的存在，说不定，别人还会羡慕你呢。” 就好像她，明明都是同一天结婚的。 乔安娜两口子连娃都造出来了，林玉书却肉都没吃上，睡‘夫’大业，被迫中断。 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的，也希望乔安娜能自己想通吧。 “羡慕……我吗？” 乔安娜低声呢喃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她最大的骄傲就是这张脸长得还算不错，虽然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但也多了不少馈赠。 可林玉书说的，明显不是这个意思，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别人羡慕的？ 李大志回家后，将乔安娜常穿的衣服，用惯了的洗漱用品、毛巾等收拾了一大包，着急慌忙的就要赶回医院。 李禾苗堵在家门口，丝毫不让。 “爸，我不许你去。” 她都听水生妈说了，乔安娜怀孕了，等她肚子里的弟弟生下来，这个家以后更没有她的位置。 李大志也是一时被喜悦冲昏了头，回家没来得及顾上其他人。 看着李禾苗，他脸上的笑意沉了下去。 但还是按捺住脾气，低声劝道，“禾苗你让开，你的事，等你妈出院后我再好好收拾你。” “我说了很多遍了，乔安娜不是我妈，她死了就死了，咱们家没有她日子肯定过得更好。” 啪！ 李大志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一下冒起来，眼神黑得吓人。 反手就给了李禾苗一巴掌，“外面那些人都说，是你举报你妈投.机.倒.把，这是不是真的？” 他不敢相信李禾苗能做出这种事，可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恨意，也明白终究是自己平日对李禾苗关心少了，酿下的后果。 李禾苗捂着脸，低垂着头，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始终一言不发，倔强的不肯开口。 李大志却已经没了好脾气，再一次逼近质问，“我问你，是不是？” 第77章：一厢情愿 “是。”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李禾苗转头看向屋子里摸索着，一瘸一拐走出来的乔妈。 嘴硬道，“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用帮我说话。” 同一个屋睡了这么久，乔妈也清楚李禾苗这丫头的性子，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丝毫不饶人。 “女婿，安娜和禾苗这次都是被人算计了，你看看这个。” 乔妈一只手扶着墙，颤颤巍巍的递出一张被揉皱的纸张。 “这是我在门背后的角落里找到的，这上面可不是咱们家人的字迹，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安娜的。” 李大志接过纸张一看。 上面确实是陌生字迹，条理清晰地写了举报内容，但并没有署名。 他将纸张重重拍在桌子上，“说，到底是谁致使你这样做的。 你妈可从没虐待过你，哪次不是给你买糖吃，你现在把她害成了这个样子，李禾苗，你还有良心吗？” “没人。” 李禾苗依旧坚持，“举报信是我找人帮我写了，我再抄一遍的。 我就是看不惯乔安娜，长得一副狐媚样子，要不是她，你当初也不会从副团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啪！ 李大志怒不可遏，他没想到李禾苗真的是这样想的。 “李禾苗，我不管你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风言风语，要不是你妈当时愿意嫁给我，你爹我说不好当场就要被枪毙。” 无论任何时候，他都不后悔娶了乔安娜。 李禾苗迟疑的往后退。 “不可能，你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那是过去看你小，觉得没必要跟你解释。” 事到如今，也没有再瞒着的必要，李大志将自己干过的破事一股脑全说出来，当着丈母娘跟亲闺女的面，他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件事，不管是你写的举报信，还是你抄写的，李禾苗你身上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等我忙完这一阵，就送你回老家，跟以前一样，到时候我每个月固定给你打生活费，你亲姥姥还在，跟他们住肯定比跟着我们自在。” 说完，李大志心头一松，抱着东西大步离开。 过去是他想岔了，总想把对前妻的愧疚弥补到李禾苗身上。 所以在发现李禾苗已经被养歪，小小年纪偏激狭隘，只会问他要钱的时候，他就决定将李禾苗带在身边，重新给她找个妈照顾着。 如今看来，是他太过一厢情愿了。 李禾苗停在原地，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老家住的日子。 舅妈的言语贬低辱骂，表哥表弟们时常的欺压挨揍，姥姥的漠视不管。 每年也就只有李大志回家的那几天，她才能上桌吃碗饱饭，但每次姥姥都会给她使眼色，问李大志要钱，要是要不到等待她的就是一顿暴揍。 “不要回去，爸，我不要回老家。” 李禾苗反应过来再追出去的时候，李大志已经走远了。 她失魂落魄走回来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再没了平日的欢声笑语。 屋子里，只剩下瘸脚的乔妈。 李禾苗哭着扑上去，主动开始叫人，“姥姥，你帮帮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可乔妈完全没有丝毫被感动到的想法，强硬的掰开她扑过来的手。 “你叫错人了，我女儿没有生过你这么大的外孙女。” 她替李禾苗想过很多种理由，被人挑拨离间，年纪小被人诓骗，却唯独没有想过李禾苗心里会那么恨乔安娜。 连素来娇惯蛮横的乔红玉都尚且知道，遇到事照拂下她们母女。 她用一颗真心对待的李禾苗，却巴不得置她们于死地，再怎么懦弱的人，此刻也觉得心寒。 李禾苗求助无果。 如今是彻底感受到了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该听水生妈的话了，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同一时间。 林玉书也终于回了自家小院。 之前没注意，衣服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回去后赶忙将衣服换下，清洗完后晾上。 又马不停蹄的收拾了两套换洗衣服装起来，她最近忙着孵化炉的事儿，都在农场住宿的多。 与霍世勋之间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互不打扰就好。 连续好几天都没见到林玉书，每次回家连灶坑都是冷冰冰的，根本就没有人生活过的气息。 霍世勋今天特地早点下班赶回来，总算遇到了林玉书。 诚恳道歉，“玉书，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在那种时刻突然离开。 但当时也是情况特殊，小盒子里面发现了东西，跟前段时间岛上发现的特务有关。” 霍世勋的回答在林玉书的意料之中。 听到跟特务有关的时候，她也只是稍稍挑了下眉头。 “哦，这样啊，那确实比较重要，你去是应该的，作为军属我理解，工作要紧嘛。” 林玉书面无表情的说着，嘴里说着理解的话，手上的动作可一点都没停。 三两下就将包裹打包好，“我向农场提交了新报告，最近都会住在农场研究鸡苗孵化的事，可能不会回来住。 家里的事你要是工作忙也没关系，我已经跟淑芬姐说好了，到时候猪大猪二交给大妮和狗蛋帮着喂养。” 大妮这个月也满七岁了，可以带着弟弟割红薯藤喂猪，王淑芬时不时还能帮着看顾下，也算解决了林玉书的后顾之忧。 交代完，她头也没回就离开家门。 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霍世勋。 她是人，不是毫无感情的望夫石。 他们俩人平时忙工作，相处时间本就少，本身也没多少感情基础。 更多的，是霍世勋对原身无法割舍的责任感和道德感。 过去是她想得太简单，以为自己努力一点，厚脸皮一点，总能朝着他靠得更近些。 事实证明，是她自己想太多，一厢情愿罢了。 现在，她要努力搞事业！ “玉书，等等。” 尽管林玉书嘴里说着理解的话，每个安排也看似很合理。 但过去那双璀璨的星眸里却没再出现光芒，如今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话语里的疏离感也很是明显。 霍世勋总觉得不对劲，心头空空的。 下意识的拔腿追出去，只看到林玉书骑着自行车快速离去的背影。 他还想接着追上去，一双小手拽住了他的裤脚。 周大丫哭得满脸泪痕，眼里焦急一片，“霍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她快要被我爸打死了。” 第78章 ：娶妻娶贤 这事儿吧，还得从革.委会的人带队来找乔安娜说起。 虽说闹了一通，最后以乔安娜被送去医院治疗，而不了了之。 但事情负面影响挺大，整个家属院的人都在讨论，周卫华自然也听说了。 在他看来，这个乔安娜就是个祸害，先是把李大志的副团长职位搞没了，现在又闹出了这种幺蛾子。 老话说，娶妻娶贤，娶到这种妻子，祖坟都得被气冒烟儿。 回到家后，周卫华看着满脸刻薄的张云霞，满心不是滋味。 李大志娶的媳妇儿不行，但好歹年轻长得美，他却什么都没捞着。 再想起今天去找秦沐瑶，她甚至都不跟他见面，想方设法的躲着自己。 周卫华就浑身不得劲儿，离婚的念头也在此刻开始具象化。 周卫华当即在饭桌上宣布，“张玉霞，我们离婚吧！” 离婚二字犹如重磅炸弹，在张云霞脑门上炸开。 雷得她外焦里嫩，一时间竟没有反应。 周大丫都是十岁了，是个懂事的大孩子，快速夹了几筷子菜到弟弟和妹妹碗里，带着他们远离饭桌。 周卫华则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过分，自顾自的说着。 “当初咱俩结婚全是意外，是父母的逼迫的包办婚姻，是旧社会的封建残留。 我也不怪你，咱俩离婚后三个孩子全都归你，我一个都不要。 等拿到离婚证，我就送你们回陕北老家，每个月给你们打点生活费，在农村也花不了多少钱，十块八块的也够你们用了，跟着爸妈住，日子过得也跟现在一样。” 张云霞低垂着头，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是手指攥紧了衣服下摆，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语气平静的反问，“你说结婚是意外，那三个孩子也是意外吗？” “你说什么？” 周卫华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完，已经开始畅想离婚后的快乐生活。 他完全可以效仿江团长的做法，老家一个家，部队一个家，两头都不耽误。 张云霞带着娃回老家后，还能帮他照顾年迈的父母，一举两得。 沉浸在幻想中的他，根本就没有留心去听张云霞在说什么。 “怀金柱的时候，我承认我是用了点手段，但怀大丫和二丫的时候，哪次不是你主动的。” 张云霞提高了声音，脸上因为愤怒显得越发扭曲和刻薄。 “周二狗，当初你爬老娘床、馋老娘身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是意外，公婆是逼着你结婚，可又没逼着你睡我。 现在嫌我老了，提上裤子不认人。” 嫁给周卫华这些年，她一个人在老家跟着公婆同住，每天干农活，即便月子里都在下地干活，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要不是后面她耍手段生了周金柱，看在大孙子的份上，公婆才同意她来随军。 好不容易日子过得好一点了，周卫华想要抛弃她们母子独自去过好日子，她怎么可能同意。 “想离婚，你做梦！” 嘭！ 周卫华满脸愤怒地拍桌子，自觉过去所有的屈辱史都被揭穿，抄起板凳就朝着张云霞砸过去。 “臭老娘们，反了天了，还敢跟老子犟嘴。” 板凳砸在张云霞脑门上，殷红的鲜血顺着额头大股大股的流下来。 张云霞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反手抓起板凳直接朝着周卫华下三路砸过去，“比狠是吧，那就比比谁更狠。” 周卫华猝不及防挨了一板凳，正好砸中了他两腿之间的位置，痛得他青筋乱跳。 “张云霞，你个臭婊子，还敢还手，不离婚是吧，看老子不打死你。” 周卫华好歹也是长期训练的军人，张云霞可以凭借出其不意暗算一次，但不可能每次都成功。 很快就落了下风，成了单方面被暴怒的周卫华殴打。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吐出来，笑得格外惨烈凄凉，露出一口满是鲜血染红的牙齿。 “打吧，最好直接将我打死，让你们部队的领导们都看看，看你以后还怎么升官发财……” “臭娘们。” 周卫华也是气狠了，拳头一下又一下的往张云霞身上砸。 “住手！” 霍世勋到的时候，张云霞已经被打得进气多出气少了，整张脸上都是血迹，看着很是吓人。 “周卫华，你这是干什么，是想犯错误吗？” 周大丫扑到张云霞身边，看着她满身都是鲜血，急得眼里都是泪。 “妈，你怎么样，疼不疼。” 见来了外人，周卫华脸上依旧余怒未消。 “我打她怎么了，打自家婆娘，天经地义，谁也管不着。” 说着还想再给张云霞一拳。 张云霞母女下意识的把双眼闭上，等待被迫承受疼痛。 这一拳最终并没有落下来，霍世勋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将周卫华扯远些。 厉声呵斥，“周卫华，平时怎么没见着你这么有种？还想继续犯错误吗？” 躲过一劫的周大丫深知自家亲爹的性子，立马将自家远门大大的敞开着，要闹就把这事儿闹大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早就听到动静，一直没看到内容的围观群众们也都凑了过来。 同一天吃两个瓜，看两场戏，也是绝了。 “这周主任怎么又打他媳妇儿，这回可没听说张云霞偷谁家东西。” “你来得迟，还不知道吧，听说是周卫华要离婚，张云霞不同意就挨打了。” “真的假的，好端端的，这张云霞再不好也给周卫华生了个儿子，离婚干什么？” “我刚才可是站在墙根儿底下，亲耳听到的，周卫华说不离婚要打死她。” 议论声络绎不绝。 被这么多人围观，周卫华也知道离婚这事儿今天是办不成了。 冲着躺地上的张云霞放狠话，“臭娘们，等没人的时候老子再好好收拾你。” 说完就要离开，霍世勋拦住了他。 “伤成这个样子，把人送去医院。” “呸！” 周卫华往地上吐了口喊着血水的唾沫，张云霞被打的半死，他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看着霍世勋满脸的不耐烦，“霍世勋，我再说一遍，这是我家的事，你管不着。” “有时间来管我家这堆破事儿，不如管好自己家的。 你家媳妇儿最近看着可是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小脸儿白嫩嫩的，瞧她走路那姿势，只怕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吧，都结婚这么久了，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周卫华越说越离谱，脸上露出戏谑的调笑。 “闭嘴！” 霍世勋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 周卫华也反应迅速，快速回击，两人扭打成一团。 周家这场闹剧，最后以听到动静赶过来的肖爱国制止才算结束。 众人帮着把张云霞送去医院救治，肖爱国还做主让周卫华掏了医药费，解决完一切，这才转过身看向两个脸上都挂了彩的男人。 霍世勋脸上多了道血痕，嘴角也渗出了血迹。 周卫华更惨，一只眼睛本就被张云霞打到发青，如今左右一致，喜获一对熊猫眼。 “你们两个，回去写三千字的检讨。” “尤其是你，周卫华，平白无故对着妻子下如此毒手，还想离婚，你最好在检讨中交代清楚。” 第79章：暴雨 林玉书骑着自行车出了家属院。 特地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霍世勋没有追出来后，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她自嘲的笑了笑。 将自行车往渔村的方向骑，既然说好了专心搞事业的，那就别想那么多。 这次去海城，林玉书特地给老礁叔买了两瓶红星二锅头，正好顺路给他送过去。 可惜老礁叔家里院门紧锁，林玉书没看到人，只能把烧酒放进院子里，骑着自行车回了农场。 孵化炉这些天已经开始稳步建设中。 林玉书到达孵化炉的时候，发现孵化炉的建设工人旁边围着两个身穿灰黑色中山装的男子。 一老一少，手里拿着泥块和工具，正在跟工人沟通交流着。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正在施工，无关人员还请立刻离开。” 听到熟悉的声音。 陆铭修立刻回头，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林玉书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林玉书被他明亮的笑容晃了眼。 无论男女，美貌真是最醒目的武器，林玉书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左右看了下。 “你怎么来了，是陪聂站长一起来的吗？” 养鸡场的事儿贺庆丰早就报告给了聂站长，林玉书以为陆铭修是陪着过来检查工作进度的。 “不是，是聂站长派我来的。” 陆铭修解释了下，主动开始给她介绍旁边年长的那位老者。 “这位是黑省北大荒红星农场的朱场长，他们农场的孵化炉就是他一手建造起来的，聂站长听说你们农场正在搞孵化炉自主开发技术，特地派人将朱场长请过来。” 朱场长是位六十出头的年轻小老头，虽然已经满头白发，但精神抖擞，很有精气神。 “小陆同志你可别这样说，要论指导啊，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林技术员这个的炉子造的可一点都不比我们红星农场的差。” 都是搞技术的，有没有真本事，拿出来遛一遛就知道。 他来了大半天，从整个孵化炉的选址、炉子的建造工艺等方面全都考察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朱场长将手中刚从工人手里要来的图纸放在地上展开，“林技术员，能问下炉膛这个位置，为什么要留这么宽的深度？” 要知道，炉膛越矮，温度上升越快，也更能节约成本。 林玉书看了一眼，就明白朱场长为何会有如此疑问。 孵化土炉子在北方不算什么新鲜事儿，稍微懂点技术的都能做出来，但炉子矮，空间小，一次性孵化出来的数量有限。 “朱场长看这个位置，炉膛留的深，是因为对应的孵化炉内部面积比普通土炉子要更大些。 等这个孵化炉建设好后，预计能够一次性孵化两百只鸡苗。” 按照林玉书的规划，目前先建一个能够一次性孵化两百只鸡苗的炉子，后续再逐渐扩建。 孵化出来的鸡苗，除了东山岛内部消化以外，以后还可以辐射到周边其他地区。 要知道，东山岛上本身就有五个渔村。 东山岛往北的一些零散岛屿上面，还有其他渔村，光是把这一片覆盖掉，都能消耗不少鸡苗。 而且，除了鸡苗，鸭苗、鹌鹑苗这些也都可以使用同一款孵化炉。 朱场长认真将图纸看了又看，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次性孵化两百只鸡苗，会不会太多了？” 孵化鸡苗一次最少也要二十一天为一个周期，往常他们的土炉子一次最多孵化七八十枚鸡蛋，就已经算是多的了。 “您担心的是，孵化的时候会不会产生鸡苗挤压吧，按照我这份图纸来建造，不会的。” 林玉书对自己很有信心。 跟朱场长又深入讨论了几个问题，主要还是朱场长说，林玉书做笔记。 他们农场毕竟已经帮助过其他农场建造过好几个孵化炉，在建设这方面有自己的一套经验。 “从经济成本方面考虑，保温层建议用棉被+稻草的方法来建造。” 林玉书快速在纸上做好笔记。 “朱场长，您提醒的很是及时，我还真愁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呢。” 提到保温层，现代都是用锡箔等高科技材料的多，离开科技回归传统，林玉书还真显得没有在行。 一连几天，林玉书和朱场长都忙着孵化炉建造的事儿。 陆铭修每次都跟在他们后面，一会儿拿水，一会儿帮忙递笔，默默做好后勤保证工作。 夏季的天气，很是多变。 一场瓢泼大雨说来就来。 孵化炉已经建设到了尾声，只等烟囱晾干后就可以开始投入使用。 林玉书和朱场长今天正在检查孵化炉，做最后的收尾工作，陆铭修打着伞跑过来提醒。 “下雨了，林技术员，朱场长，你们俩赶紧跟我回去躲雨吧。” 林玉书跟着陆铭修往回走，离开前，突然发现最顶上的烟囱还裸露在外。 烟囱是昨天才刚盖好的，上面的黏土都还没完全干，要是被大雨淋下去，再等重新晾干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陆同志，麻烦你先送朱场长回去休息，我把烟囱盖好再走。” “林技术员！” “林玉书……” 林玉书交代一声，顾不上被雨水打湿，毅然决然地扛起油布，顺着外部的楼梯爬上孵化炉顶部。 “这孵化炉总体有五米多高，内部都得架设楼梯才能上二层，林同志她一个女同志，待会儿可怎么下来？” 眼看林玉书已经爬了上去，朱场长急得直叹气。 陆铭修立马将雨伞递给朱场长。 “朱场长，您先自己回去吧，我过去帮忙。” 到了孵化炉上面，林玉书才发现，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孵化炉整体是用红砖和黏土一起建造的，表层虽然铺盖了青瓦防雨，但烟囱的位置都是用黏土做粘合剂。 沾了雨水后已经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甚至有些雨水还顺着烟囱管道往孵化炉里面流，必须尽快解决。 青瓦湿滑，林玉书行走起来很是困难。 只能蹲着慢慢移动，小心的将烟囱盖住。 刚才心里着急，爬上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站起来往底下看，只觉得浑身倒吸一口凉气。 她完全忘了自己恐高这事儿，如今越想越后怕。 勉强将烟囱盖好后，林玉书泄气般蹲在屋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下去的勇气。 只盼着这场雨快点停。 正失魂落魄之际，一只白皙有力的手掌出现在她眼前。 “雨太大了，牵着我，我带你下去。” 第80章：误会 林玉书欣喜的抬起头。 只是一瞬间，她眼里的光彩又黯淡下去。 “是你啊，陆同志，还下着大雨呢，你怎么来了？” 陆铭修自然察觉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失落感。 来了农场这么久，他自然也打听到了林玉书确实已经结婚了，对象还是军人。 只是这些日子，从没见对方出现过，对妻子不闻不问多日，可见也不是什么可靠之人。 陆铭修轻笑道，“我要是不来，你难道打算在上面蹲一晚上？ 据我所知，这岛上的雨可没这么快停的。” 林玉书面上一囧。 此时无声胜有声。 陆铭修倒也不在意，主动拉住了林玉书的手，“跟我来，保证让你平平安安的落地。” 林玉书迟疑了下。 没有挣脱，跟在陆铭修身后慢慢往下走。 “身体往前倾，降低重心，尽量保持平衡，手脚并用往下退，记住千万不要往地上看，这可是防恐高秘诀。 我小时候也很恐高，自己爬房顶上下不来，偏偏家里没人，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最后也是自己鼓足了勇气慢慢摸索下来，其实恐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克服了就好了。” 耳边是陆铭修带着笑意的轻声安抚，雨水啪嗒啪嗒落在身上。 转移注意力这招确实好用，不知不觉间，两人顺着楼梯爬了下来。 直到双脚终于踩在结实的土壤上，林玉书内心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露出了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圆润里的眼眸里重新有了光芒。 “陆铭修，刚才真的是谢谢你了。” 这场大雨将林玉书身上衣服全打湿了，头发贴在头皮上，衬得皮肤格外白皙透亮，睫毛上都带着细小的水珠。 整个人虽然很是狼狈，但有种别样凌乱坚韧的美。 陆铭修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在台上神采飞扬的明媚少女，那种内心被狠狠击中的感觉又来了。 呆呆回道，“不、不用客气，都是一起工作的同志，应该的。”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送你回宿舍吧。” 陆铭修动作快速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林玉书身上，他还想多留些两人相处的时间。 林玉书正打算拒绝。 另一把伞出现在头顶，落下一小片阴影。 霍世勋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身侧响起，“不用了，我的妻子，我来送就好。” “你怎么来了？” 林玉书的声音沉了下去，刚调整好的心情也跟着黯淡下去。 她现在，并不想见到霍世勋。 “过来找你说点事。” 霍世勋察觉到了她的抵触，看着她身上披着别的男人的外套，只觉得格外刺眼。 三两下就将外套取下丢回去，“多谢你的外套。” 虽然嘴上说着谢意，霍世勋的眼神却很是凌厉，透着一股冷意。 陆铭修也毫不客气的回瞪过去。 关键时刻不出现，现在又冲出来装什么好人。 即便隔着雨幕，也能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气氛越发剑拔弩张。 “不是要说事吗，你要是不走，我自己走了。” 林玉书离开雨伞的遮盖范围，率先朝着宿舍楼走，霍世勋只得默默跟上。 留在原地的陆铭修，望着两人一同离去的身影，内心的想法也又一次坚定。 只要锄头使得好，不怕墙角挖不倒。 林玉书的宿舍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是独立宿舍。 进屋后，林玉书找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下，这才感觉全身暖和过来，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主动打破平静，“不是找我有事吗，怎么不说？” 霍世勋进屋后就开始打量周围。 屋子里只有简单的一张床和书桌，看着有些杂乱，书桌上面摆满了各种手稿和规划图。 看得出来，这些日子林玉书都醉心于工作。 “还记得上次那个小盒子吗？” 林玉书喝水的动作一顿。 她当然记得，要不是那个盒子突然掉落，上回她就已经拿下霍世勋了。 可惜，现在的她早就没有了当时的想法和心境。 眼神看着也很是平淡，“你上次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说是里面的东西和特务有关，跟我有什么关系。” 林玉书可不认为，霍世勋会为了解释一遍这事儿，特地往农场跑一趟。 “上次还在秘密调查阶段，有些信息不方便透露。 小盒子里面放的东西，其实是微型胶卷，正是上次你们在渔村发现拿着相机的那个特务，提前从相机中取出来的。 胶卷里面拍摄了很多岛上的军事秘密，要是流传出去，会对东山岛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 幸亏当时发现及时，师部决定给你和淑芬嫂子发布特别贡献奖，下周一到大礼堂，参加表彰大会。” 林玉书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在情理之中。 周卫华上次审问做记录的时候就提到过，事情没调查清楚前，不会对外公开她和王淑芬两人发现特务的事。 这也算对她们的一种变相保护，如今水落石出，自然是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林玉书看了眼日历上的时间，下周一也就是后天。 明天送完朱场长，她还有时间来得及准备一下。 “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按时去的。” 林玉书坐在书桌前，开始继续写自己的手稿。 孵化炉即将施工完毕，下一步就得安排员工培训上岗的事，鸡蛋贺场长已经买回来了，也进行了初步挑选，一共是一百八十三只种蛋。 而孵化工作一旦开始，便是24小时需要有人值守。 光是王淑芬一个人没法搞定，还得跟贺场长申请，再找一个人跟王淑芬一起轮班。 林玉书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好一阵，一抬头发现霍世勋还在房间内。 他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那儿，刚毅的脸庞上微微蹙着眉，眉宇间透着几分复杂。 只是林玉书已经无心再去探寻缘由，“还有事吗？” 她这儿的屋子也小，床更小，可没打算让霍世勋留宿。 霍世勋的眼神落在林玉书书写的钢笔上。 这是一支崭新的英雄牌钢笔，笔身上还透着刚出厂的闪亮光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玉书最近并没有买过这种类型的钢笔。 而刚才见到的那个男人胸前的口袋上，也别了一支同样的英雄牌钢笔。 理智告诉他，两人应该只是纯洁的工作关系，用同款钢笔的情况也很常见，可仍旧控制不住胡乱发散的思维。 尤其是在回想起，他刚才亲眼看到的，陆铭修牵着她的手下楼梯的场景。 胸腔中更是有一股嫉妒的火焰在快速燃烧。 “林玉书，你跟他进行到哪一步了？” 第81章：跟踪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玉书深吸一口气，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保持冷静。 “没什么事你先回家去吧，等我忙完这一阵自然会回来。” 林玉书将钢笔小心收好，她之前用的那支钢笔上次做记录的时候，不小心摔坏了。 这支钢笔是跟陆铭修主动借给她的，日后还得还回去，可不能摔坏了。 霍世勋不仅没有动弹，看着她那般小心存放钢笔的动作，眼里的嫉火越发浓烈。 “你这是在赶我走？ 林玉书，你现在就开始为了别的男人，跟我划清界限了吗？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他承认，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忙工作，忽略了她的感受，可该道歉的，该认错的，他都一一做了。 换来的不是林玉书的谅解，反而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林玉书被气笑了。 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霍世勋，偏执又狭隘。 本以为让两个人分开，各自冷静些，能逐渐恢复原状。 没想到，霍世勋内心竟然是这样想她的。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好，如你所愿。” 霍世勋眼里的怒火在疯狂燃烧，垂在身侧的手早已紧握成拳，依旧压抑着怒火。 最后只得生生咽下，冲进雨幕中愤然离去。 小屋内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林玉书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埋头奋战书写。 等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后，她这才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锁门的时候，脚下传来啪嗒一声。 霍世勋带来的雨伞因为她关门的动作摔落到地上，林玉书将雨伞捡了起来。 伞被留下了，那霍世勋刚才离开的时候是淋着雨走的？ “阿……” 天已经黑了，趴在草丛里的霍世勋浑身衣服湿透，又被体温烘干掉表面水分。 黏在皮肤表面上，很是难受。 有些受凉，下意识的想打个喷嚏，也被他强行忍住了。 今晚他们蹲守的目标迟迟没有出现，还不能打草惊蛇。 “头儿，看样子今晚上1号可能不会过来了，要不你先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下吧。” 隐藏在草丛中的小郭，见状好心的提议。 1号是目标的代号，他们这一组人最近的任务都是在这里蹲守，直到对方出现为止。 霍世勋是主要负责人，按理来说，他的级别早就轮不到他亲自出马。 可偏偏今天霍世勋冒着大雨，一早就蹲守在这里，比他们这帮战士们来得还要早，表现得更加敬业。 于是就出现了这奇怪的一幕。 东山岛一处不起眼的山坡上，一群战士将自己隐匿在草丛中，一丝不苟的盯着前方……毫无变化的空气。 “不用，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守一会儿。” 霍世勋身上冷，但心更冷。 反正提早回去家里依旧空荡荡的，独自面对满室冷寂，没意思。 “那我也不走，留下来陪你。” “对，我们都是霍团长带出来的兵，团长在哪儿，我们在哪儿。” “说不定，咱们再多待会儿，目标就会出现了。” …… 一群战士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他们接下蹲守这个任务都好几天，可惜别说1号目标，每天路过的除了天上飞的海鸟，就是地上爬的蚂蚁、虫子，连个人影子都没看到过。 霍世勋将手掌放在地面上，思绪也有些走神。 小盒子里面藏着特务的胶卷，郑国栋已经被他们列为重点怀疑目标。 组织上另外派了其他生面孔蹲守郑国栋，可惜一连多日，郑国栋每天都是照旧上班、下班，根本没踏出过部队和家属院范围一步。 最大的烦恼大概就是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时不时都能听到他家传来争吵声，周围邻居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掉，好在这个时候，侦查组的人从胶卷中发现了别的线索。 根据暗号提示，霍世勋他们蹲守的这片山坡，就是每个月特务交换信息的固定地点之一。 地面传来轻微震动，霍世勋立马吹了个奇怪的口哨。 哨声一过，所有战士立刻安静下来，进入戒备状态。 从外面看，这一片草丛长得郁郁葱葱的，时不时还能听到虫鸣鸟叫声。 不多时，山坡上出现一道身影。 来人身形佝偻，头顶戴着渔民最常见的破烂草帽，身上穿着湛蓝色的粗布褂子，脚下一双草鞋。 似乎腿有些问题，每走一步都要用一只手帮忙挪腿。 终于走到了山坡上，对方左右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 佝偻的后背抬起来，对着月光大概估算了下位置，然后开始挖坑。 小郭等一众战士这会儿躲在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打草惊蛇。 他们蹲守了这么多天都没有，霍世勋来了一晚上，1号目标就刚好出现了，要不说还得是霍团长呢。 眼看对方挖完坑，放好东西离开。 小郭对着霍世勋打手势，全程静音交流。 ‘头儿，追不？’ 霍世勋也快速打手势回复。 ‘我去追，你们留守。’ 既然此处是联络点，在没有调查清楚前，他们也不想破坏掉。 霍世勋一个人去，人少目标小，何况刚才亲眼见1号目标挖坑埋了东西，说不定再等会儿还能蹲守到他的下线。 霍世勋跟着1号目标离开山坡，又七拐八拐的绕了好几个弯。 快要进渔村的时候，对方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往身后黑漆漆的地方挨个扫了一眼。 还不放心的往回走了几步，左右探查确认没有问题后，这才进了渔村。 岛上一共五个渔村，分散在不同的位置。 1号目标进的这个渔村，刚好就是离部队最近的葛家湾大队，上次林玉书遇到带相机的特务时，也是在这里。 霍世勋提高警惕跟随目标进了渔村，这才发现葛家湾大队人多、房子更多。 而且都是清一色的石头茅草房，从外表上看长得都差不多。 霍世勋跟在目标后头，七拐八拐的，最后成功将目标跟丢了。 刚出现的线索，又一次断了。 霍世勋泄气般一拳砸在墙上，只得咬牙返回。 而所谓的1号目标，早就已经换好衣服。 原本的佝偻老头，瞬间变成了国字脸的大高个，眼神阴毒狠辣。 第82章：郑家闹剧 渔村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内。 郑国栋卸下伪装，展开手心里刚取回来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藏’。 他最后扫了一眼，确认没有其他信息后。 将纸条塞进嘴里咽下去，阴沉着脸交代手下人。 “黑鹰有令，计划取消，所有人原地待命。” 这个消息，让房间内蹲守许久的几人瞬间不满。 “头儿，咱们准备那么久，难道就这么算了？” “咱们的人好不容易打入了他们内部，现在不下手，以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咱们何时才能实现光复大业？” “就算咱们这组不动手，豺狼他们那组可早就放出话来，要将东山岛闹翻天。” 几人脸上都带着痛恨和惋惜，眼神里均是满满的不甘。 郑国栋一一扫过去。 “都闭嘴！” 他蛰伏多年，忍着郑大娘那一大家子榆木脑袋过日子，就此放弃，他何尝又心甘情愿。 只是上级有令，不得不遵守罢了。 “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最近都给老子消停点，藏好尾巴，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交代完，郑国栋从房间内的另一个房间绕道出去。 刚踏出门槛，一道婉约清丽的苗条身影刚好跟他迎面撞上。 那女子见着他，眉目含春，欲言又止。 可惜郑国栋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绕过，通过房间内的特殊通道快速离去。 他现在可以十分确定，埋在椰子林树下的胶卷已经被军方的人拿走了，甚至已经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最近无论是在家属院，还是在部队，他都能感受到那种似有若无的监视视线。 虽然他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完全暴露。 要不然，按照那些人的尿性，掌握了充分证据后早就将他控制起来了。 现在还早，一切还可以继续谋划。 刚从通道出来，郑国栋小心地擦掉脚印和痕迹，外头就传来郑春花大声的争吵声。 “李秀芹，你反了天了，敢让我给你倒洗脚水，你要是最近皮子痒了，正好我帮你止痒。” 郑春花大喝一声，一巴掌打在李秀芹脸上。 李秀芹也不跟她生气。 转头，反手一巴掌就扇在了郑大娘脸上。 “你怎么敢打我妈！” 郑春花瞬间急了，抬手就要冲着李秀芹继续打下去。 李秀芹如今也不怕她，反而故意将脸凑过去，面上挂着得意又嚣张的笑容。 “你再打一个试试，你打我一巴掌，我就还给你妈一巴掌，我倒是年轻不怕挨打，就是不知道你妈这身体还扛不扛得住。” 一开始，李秀芹还有些心虚。 生怕时候郑国栋找她算账，只敢偷偷的让郑大娘干点小活。 后来李秀芹发现，无论她怎么使唤郑大娘干活，郑国栋都不会生气，甚至不会像以前那样过问一句，连个眼神都没有。 整个人在家的时候，相当冷漠，气场十足，连两个闺女都不敢靠近。 她们母女三人，也被郑国栋赶去郑春花的房间暂住。 导致这些日子，郑春花也只能跟郑大娘挤一挤。 经过连日来的观察和试探，李秀芹如今的胆子已经越来越大，终于可以跟郑春花正面对抗。 多年来积压的那些不快和冤屈，如今也正在从郑大娘身上一一报复回来，郑春花这个帮凶，她也不打算放过。 威胁道，“这个洗脚水，你要是不去倒，我就把它倒在郑国栋的被褥上。 等他回来，就告诉他是你们母女干的好事，你猜，到时候他会信你，还是信我？” “你敢……” 郑春花咬牙怒视，她虽然冲动，但也不是看不清事实。 这些天郑国栋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可以说是视若无睹，宛若陌生人般冷漠。 上次她找秦沐瑶闹事，郑国栋就当街踹了她一脚，那一脚真的是下了十足的狠劲儿，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她的肚子上还留有一片淤青。 她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直到郑大娘来找她，才在郑大娘的搀扶下走回家。 回家后郑国栋更是脸色很臭，勒令她一个周内必须搬回老家。 这一次，任凭郑大娘怎么求情都没用。 郑大娘这才火急火燎的给她安排相亲，正是上次提到过得供销社猪肉档上班的那个年轻小伙。 郑春花沉寂许久，只等着明天去相亲。 “你看我敢不敢。” 李秀芹自认为已经掌握了拿捏郑大娘母女的精髓，端起洗脚水就朝着郑国栋住的房间而去。 郑大娘最近这些日子安静了不少。 当初郑国栋踹的那一脚，早就将她的心气儿踹没了。 这些天任劳任怨的干活，无论李秀芹叫她干什么活，她都默不作声的主动去干。 就连刚才李秀芹打了她一巴掌，她都没有反抗，这会儿看李秀芹真要去找事儿，连忙站起来争夺洗脚盆。 “秀芹，倒个洗脚水而已，我来帮你倒。” “不用，我现在不想倒在外面，就想倒在郑国栋铺盖上，到时候看他怎么收拾你们。” 郑春花也反应过来，加入其中争夺洗脚盆。 最近的郑国栋脾气变得太快，郑大娘和郑春花都默契的不敢招惹。 真要让李秀芹将洗脚水泼进去，等郑国栋回来还不知道要发什么疯。 “李秀芹，你有病是吧？非要看着家里鸡飞狗跳的你才乐意？” “我当然乐意，最好郑国栋再暴打你们一顿，谁叫你们以前那样欺负我。” 李秀芹笑得畅快。 这些年她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统统都补偿回来了。 郑国栋如今对她不冷不热，但好歹不会再给这母女两人撑腰，果然还得是自己的男人给力。 三人争执不下，小小的洗脚盆在她们手里争来争去，最后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洗脚水散落一地，将三人的鞋面都给打湿了。 谁都没讨到好处，李秀芹还觉得有些可惜，正要开口刺几句，突然觉得后背有股凉意。 再看旁边的郑大娘和郑春花，已经默契的闭嘴往后退了。 李秀芹回过头才发现，郑国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进屋了，正站在房门口，冷漠阴鸷的目光从她们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她脸上闪过几分心虚，那她们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见了。 “吵什么吵，每天闲的没事干是吧，还不赶紧把家里收拾干净。” 郑国栋烦躁的蹙着眉。 要不是这一帮子女人还能给他身份作掩护，他真是把这些女的全突突了。 好在郑国栋根本没有跟她们计较的打算，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李秀芹深呼一口气，转头对着郑大娘使唤道。 “没听见吗，你儿子叫你收拾干净，没收拾完不许睡觉。” 说完，李秀芹也把房门一关，回屋跟闺女睡觉去了。 郑大娘拿来拖布一点点的擦拭，全程安静，从不反驳一句。 郑春花在旁边看得很是窝火。 “妈，你当真让李秀芹那个小贱蹄子一直踩在咱俩头上欺负？” “以前咱家啥活不都是她干的，怎么现在妈你一句话都不说，啥活都干。 最可气的是，自从她掌管厨房后连肉末星子我都尝不到，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郑大娘一直到把活干完，拉着郑春花进屋后。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才迸发出浓烈的恨意，“急什么，欲要其灭亡，必让其嚣张。” “先让那小贱蹄子再嚣张几天，放松警惕，咱们娘俩的首要目的，是要等你嫁出去，然后顺理成章的留在东山岛。” 郑大娘凑到郑春花耳边，轻声低语。 “妈跟你说，到时候你跟人见面后这样做……” 郑春花听完后，满脸的犹豫和嫌弃。 “妈，咱们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一个屠户而已，我还看不上呢。” 郑春花后面的话，被郑大娘强行堵住。 语重心长的劝慰道，“傻闺女，妈还能害了你不成，现在可比不得从前，你哥眼看是靠不住了，妈这辈子只能靠你了……” 第83章：一个人头一个瓜 转眼，到了送朱场长离开的时候。 林玉书特地起了个大早，同贺庆丰一起将人送到码头。 “朱场长，谢谢您这些日子以来的倾囊相授，等我们养鸡场建设起来，一定给您写信交流。”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朱场长对于林玉书这种一心热爱农业的，有文化又有技术的年轻人很是欣赏。 “小林同志可就别谦虚了，你的经验也很宝贵，我来这一趟也是互相学习。” 他们农场也有自己的养猪场，年出栏量能达到好几百头的那种。 朝阳农场前些日子遇到的那种温和型猪瘟，在他们那边也出现过，每次都损失惨重，哪儿朝阳农场这么高的治愈率。 这些日子，林玉书跟他学孵化炉建设技术和养鸡场管理经验。 他向林玉书学习温和型猪瘟治疗方法，可谓是互惠互利，大家都觉得受益良多。 “而且，要真说谢的话，你不如谢谢陆铭修同志，要不是他，我可没机会来到这美丽富饶的东山岛。” 朱场长明显意有所指，林玉书听得一头误会。 疑惑的眼神看向贺庆丰，按道理，朱场长不应该是海城农垦局帮忙请过来的吗？ 跟陆铭修又有什么关系？ 贺庆丰也挺疑惑的。 上回他打电话找聂站长报告过开办养鸡场的事儿，顺便提到申请经费。 聂站长跟他打太极，说什么局里也困难，局里也没钱之类的话。 本以为此事会不了了之，结果转头就把陆铭修打包送来，美其名曰为，钱没有，送个人帮忙干活。 至于朱场长的事儿，聂站长在电话里可从没提到过。 “咳，朱场长的意思应该是，这次能来东山岛，也是海城农垦局帮忙申请的。” 陆铭修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边说边朝着贺庆丰使眼色。 贺庆丰这个平日里颇为粗狂的糙汉子，突然福至心灵，瞬间顿悟了。 连忙帮着找补，“对对对，等下次见到聂站长，我可得代表我们朝阳农场，好好表示下感谢。 要是没有朱场长，咱们农场可得走不少弯路，浪费不少经费。” 别的不说，就拿建设材料这一块。 朱场长直接帮他们省了不少钱，以前盖一个孵化炉批下来的钱，现在可以留着盖两个炉子。 几人商业互吹了会儿，不多时，去海城的渔船终于姗姗来迟。 送走朱场长后，林玉书注意到，陆铭修并没有跟着上船。 忍不住问道，“你还不回海城吗？” 陆铭修是跟着朱场长一起来的，朱场长都走了，他怎么还不走。 “谁告诉你，我要回海城的。” 陆铭修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他个子高，足有一米八五，做这个动作很是顺手。 “我可是代表海城农垦局，带着任务来的，要亲自盯着你们农村的孵化炉正式投入使用才离开。” “那你就慢慢待着吧。” 林玉书捂着脑袋翻白眼。 接触久了才发现，陆铭修外表虽然是个大人，但内心挺孩子气的。 林玉书要去参加表彰大会的事儿早就跟贺庆丰申请过了，今晚她得赶回家属院去住。 临别前，贺庆丰叫住了她。 “关于孵化室再添一名员工的事儿，经农场领导班子统一开会讨论决定，过段时间农场会公开招聘，通过选拔考试后再上岗。 林技术员，你身边要是有合适的人员也可以推荐他们参加招工考试。” 朝阳农场的其他职工大部分都得留着负责下半年的秋收，这可是农场的重要工作。 贺庆丰手里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还不如卖给林玉书一个顺水人情，至于能不能通过考试可就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明白了，多谢贺场长。” 林玉书瞬间想明白了贺庆丰的用意。 家属院也是个小社会。 王淑芬有一定的孵蛋经验，是她内部推荐进农场工作的。 等过些日子王淑芬开始上班后，必定会惹人眼红，旁人可不会管你有没有技术，只会觉得林玉书以公谋私。 既如此，还不如放开消息，让大伙儿都去竞争。 看时间还早，林玉书回到家属院后，特地去了趟王淑芬家。 刚进门，就被王淑芬热情的邀请进屋。 “妹子，你可算回来了，你要是今天还不回来，我都想去农场找你了。 我家老肖说，明天要让咱俩上台领奖，我这一想到要上台面对那么多人，还要讲话，我这就手抖得不行。” “而且真论起来，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当了一回跑腿，妹子你当时可是跟踪特务了，你才应该论首功。” 王淑芬想到那样的场景，紧张的直搓手。 她就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连上学时老师抽人回答问题，她都是把头埋到最低，生怕自己被抽到。 上次经历这么多人注意的场面，还是她跟肖爱国结婚的时候。 那会儿周围不过就是几十个街坊邻居，如今面对的，可是几百上千人，这里面有肖爱国的领导、有下属，还有家属院的邻居，王淑芬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肖爱国丢脸了。 林玉书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语气轻松。 “淑芬姐，你不用这么紧张，这场表彰大我们俩顶多上台一两分钟，咱俩又不是主角。” 那天霍世勋离开后，林玉书就一直在思考。 正如王淑芬所说，她俩在这次抓特务行动中起到的作用只能说是微乎其微，但为何部队这才要大张旗鼓的搞表彰大会？ 联想到霍世勋发现的那个小盒子里的胶卷，一切似乎有了答案。 这场表彰大会，她们俩只是走个过场。 “你要是实在紧张，就当下面那些人黑乎乎的人头是咱们菜地里的大西瓜，面对一整片瓜而已，没什么好紧张的。” 王淑芬想象了下那样的场景。 一个人头一个瓜，那得有多少个瓜啊。 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妹子，你还别说，你这法子还真有效果，我只有一想到台下那些人都是大西瓜，一点都不怕了。” “是吧，我以前这样过来的。” 林玉书又跟王淑芬闲聊了几句，说起了正事。 “淑芬姐，我回来的时候去了趟咱们菜地，看地里的豆角、瓜类都长得挺好的。 要不咱们今天摘点，明天趁着表彰大会赠送给部队，也算咱们当军嫂的为部队献出的一份力。” “这个好。” “我也正愁最近地里菜多了，吃不完咋整呢。” 进入夏季后，豆角、黄瓜、丝瓜、辣椒等蔬菜齐发力，争先恐后的生长出来，最近饭桌上天天吃，大妮跟狗蛋两个小娃娃都快吃吐了。 两人一拍即合。 林玉书拎着篮子，王淑芬背着背篓，一道去了菜地大采摘。 殊不知，遥远的京都这会儿正有人惦记着她呢。 第84章：相亲 京都大学，西北侧。 一间满是高精密仪器的实验室内，顾教授穿着一身白色操作服，看着手里的实验报告满是激动。 “这个结果，反复验证过了吗？” 回到京都大学后，顾教授第一时间就将这次的东山岛之行，写成报告交了上去。 除了温和型猪瘟这个猪瘟细分领域的重大发现以外，顾教授还特别申请了实验室，专门用于验证，食用含有庆大霉素中毒的猪肉后，将会产生何种副作用。 接连大半个月，他都泡在实验室里，苦苦等待着最终结果。 负责实验的人员跟顾教授是老搭档了，再次肯定道，“已经分为十组，每组三个批次，反复在小白鼠和兔子身上做过实验。 食用过含有过量庆大霉素的猪肉后，小白鼠和兔子身上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耳聋。” 庆大霉素这种抗生素，国内刚研发出来使用还不到几年的光景。 这种严重的副作用，连他们这些搞研究的专业人员都不知道。 要不是亲自做过实验，每一处细节都是经过严格把关的话，他们都不相信一个偏远农场的技术员，在没有任何条件和实验的情况下，能够知道最终结果。 足以证明对方的细致和聪慧。 “顾教授，恕我直言，你提到的这位林技术员能够有这种眼界和知识，待在一个小小的农场，可真是屈才了。”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 顾教授拿着报告单子，有种找到知音的欣慰。 “小林同志就是学历低了些，要不然我都想写推荐信，让她来咱们研究院工作。 你是不知道，小林同志那一手解剖技术，比杀了二十年猪的杀猪匠还稳，每一刀下去都是极致的切割美学。” 提到这次去东山岛的经历，顾教授逢人就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林玉书。 搞研究的多半都有点怪毛病。 大伙儿也都见怪不怪，即便林玉书没有出现在京都，但她的名字，早就在京都大学里出了名。 顾教授忙活完手里的活后，第一时间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信。 学历低不算什么。 小林同志可是有技术的专业型人才，可不能因为一个学历问题，将人拦在门槛外面。 农垦局每年都会在海城大学组织一批优秀青年培训班，通过培训后获得的结业证，就相当于毕业证一样，具有同等效果。 他再给海城大学那几个老家伙写信，让他们关照下那丫头，好好培养下以后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东山岛，葛家湾大队。 一处不起眼的小平房内，坐着一屋子上了年纪的老娘们。 这些人里面要么本身就姓葛，要么是家里男人姓葛，跟主人家沾亲带故，这会儿正围着坐在中央的主人家恭维。 “有良妈，听说有良这次的相亲对象可是军属，要是能结亲，你们家可不是有个当军官的亲戚？” “你这消息都落后了，人家闺女还在农场工作呢。” “啊呀，那可了不得，有良在供销社上班后就赚钱盖了平房，这要是两口子都有工作，每个月都有工资发，那得赚多少钱啊。” 一时间，大伙儿都朝着中央坐着的有良妈投来羡慕不已的眼神。 有良妈当了一辈子普通渔民，这还是头一次受人追捧。 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宠辱不惊的淡定，只是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这闺女家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就是有个当军官的哥哥而已，我们家有良自身也不差的。” 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外面守着的人匆匆跑进来报信。 “来了来了，是连母女，年轻的那个闺女脚上还穿着小皮鞋呢。” “没出息，人家家里有个当军官的亲哥哥，听说还是管后勤的，一双皮鞋而已，要什么搞不到。” 说话间的功夫，郑大娘也带着郑春花走进了葛家小院。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两间小平房，用红砖砌的，样子看着挺新。 旁边的偏房还是篱笆土墙和茅草盖的，比他们老家卖掉的房子还要差，空气中还飘着似有若无的海腥味儿。 郑大娘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挂着的各种咸鱼干。 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随即又被自己快速压下去。 此一时，彼一时。 要放在以前，这样的人家别说结亲，她连看都看不上。 可现在郑国栋那个狼崽子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为了防止他狗急跳墙干出点别的事来牵连到她们母女，她必须早点想办法解决后患。 “这就是有良妈吧，早就听说你是个勤快人，瞧瞧这满院子的鱼干，可费了不少功夫吧？” “早就干习惯了，也没多少活。” 有良妈面上笑意盈盈的，也不枉费她一早就将鱼干全挂出来了，这可是证明他们家家底儿厚实的充分证据。 “几位，屋里坐，我马上让人去把有良叫过来。” 郑大娘心里闪过几分不快。 她都带着闺女上门来相亲了，这家人还摆着谱儿，说是相亲连男方都没到场。 介绍这门亲事的是葛有良的二婶，跟郑大娘上供销社排队的时候认识的，这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见状连忙安抚，“春花妈别见外，本来这有良早早在家等着的。 他们领导临时说运来了一头猪，供销社可就他一个杀猪匠，都等着他分肉呢，这个点儿估计也忙活完了，要不了多久就回来。”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葛有良受供销社领导看重的意思。 郑大娘脸上的不快这才缓和下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其他人唠嗑。 她倒是安静下来了，可郑春花根本待不住。 从一进门她就狠狠皱眉，黄黑的脸上满是不耐烦。 满地的鸡屎，混合着空气中的海腥味儿，形成一种难闻又上头的气味。 时不时还有几岁的小娃娃，光着屁-股探出脑袋张望，嘴里还时不时的流出口水。 再看看周围其他人身上的衣着，不是补丁叠加着补丁，就是破了个大窟窿的，瞧着一脸的穷酸样。 要真让她以后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她以后在家属院其他人面前，还怎么抬起的头？ 跟林玉书之间的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林玉书将她害得这么惨，连工作都没了，她还能拿什么跟林玉书比？ 还有秦沐瑶那个小贱人，以后岂不是天天都要被她笑话？ 第85章：关了灯都一样 郑大娘看出她的不耐烦，伸手按住郑春花焦躁不安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不多时，葛有良确实赶了回来。 他个头不算太高，一米七八的样子，长着一张国字脸，瞧着方方正正的，算是当下这个时代，普遍流行的一种长相。 虽然干着屠户的活，但笑起来的时候很是亲切。 抬手擦汗时，不经意的动作间胳膊上的肌肉清晰可见，体格估摸着也不错。 郑春花焦躁的心瞬间被安抚下来。 这家世、长相虽然比不上霍世勋，但身材还算勉强能入眼，瞧着应该挺有劲儿。 郑大娘也暗自点头，虽然葛家穷了点，但小伙子长得还算端正。 转头道，“他婶子，你刚才不是说请我去你家坐坐嘛，这就走？” 葛有良二婶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看上小伙子的意思。 连忙堆着笑，“走走走，大姐啊我早就想邀请你上我们家了，今天正好有空，有良妈你也一起。” “我得去厨房看看，锅里还煮着肉呢。” “有良妈，我去帮你烧火。” 一时间，大家都默契的找各种借口退出房间，还贴心的关上房门，把空间留给这一对小年轻。 这也算一些相亲的不成文规定，女方上门相看，要是第一印象还不错，就会留下两个年轻人单独说话，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哆嗦。 看似已经找借口离开的郑大娘等人，实则都躲在院子里的其他角落，默默窥探着房间里的动静。 屋子里，两个年轻人面对面的坐着。 中间隔着一张八仙桌。 郑春花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对方说话，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你就是葛有良？” “嗯。” 对方很是沉默。 面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似乎很是不习惯跟她相处。 郑春花心里那点忐忑的心情瞬间就烟消云散，一个屠户而已，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她妈还给她灌输什么恋爱秘诀，根本用不上。 “我的名字你应该已经听媒人说过了，我就不跟你重复了。 我哥可是部队的后勤科长，是大官，我们家也是军人家庭，一般人根本高攀不上，你能跟我相亲，也算是你们葛家祖上三辈子积德了。” 郑春花得意洋洋的说着，根本没注意到葛有良变幻的脸色。 “以后咱俩要是结婚了，你不许回这边住，跟我一起住在家属院，等你们供销社分了员工福利房后再搬进去。” 也是在看到葛有良后，郑春花决定接受亲妈的建议。 与其留在家属院，整日受亲哥和李秀芹那个女人的气，还不如趁机找人把自己嫁出去。 以后在自家的小家里，她一个人说了算。 至于对方看不上自己这种情况，她根本没考虑过。 就她这个长相，这个身材，膀大腰圆屁-股翘，搁在他们老家，这可是经典宜男相，包生儿子的那种。 根本不愁嫁，更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屠户还敢看不上自己？ “以后，你的工资归我管，我的工资还是我管……” “还工资？郑春花，你早就没工作了吧！” 葛有良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打断郑春花滔滔不绝的声音。 郑春花被都懵了。 她被农场辞退的消息，除了家属院的人知道，对外她们母女都瞒得死死的。 “你、你怎么知道？” 葛有良冷哼一声。 他虽然只是个屠户，但这年头，能进供销社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也根本不愁找对象。 一直拖着没找对象，也不过是为了挑个条件更好，最好能够贴补他们家的。 “要不是我今早听农场的人说起，还不知道你早就被人家农场开除了。” “蒙骗媒人，跑来我家相亲还这么嚣张，碍于面子我没有马上拆穿你，郑春花，你还真以为你自己算哪根葱？”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长得这么丑，心里想的倒挺花，真以为有多少人追着捧着要娶你？” 郑春花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次。 “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就你这身高，连一米八都没有，三级残废而已。 我看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就你们这种破烂家庭，我们老家的穷亲戚随便一家拉出来也比你们家过得好，真以为我哭着喊着要嫁给你这个残废？” 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快就引起了外面其他人的注意。 郑大娘怒气冲冲的将门推开。 拉起郑春花就往外走，“春花是心思单纯，被有心人算计了没了工作而已。 我们家就春花一个闺女，有在部队当后勤科科长的亲哥宠着惯着，什么样的人家嫁不了？ 就算嫁军官那也是够得上的，看在他婶子的面子上才过来跟你们相亲，瞧你们这态度，以为你自己算哪门子人物？” 有良妈听着郑大娘的各种贬低，脸色很不好。 但她也清楚，郑大娘说的是事实，不论郑春花有没有工作，遇上这样的人家，也是他们家的造化。 “大姐，你这是说的啥话，两个小年轻不懂事，闹了几句而已，这夫妻都还有打架的，更别说他俩才第一次见面，有点摩擦很正常的事儿。” 有良妈连忙给葛二婶使了个眼色，让她帮着劝劝。 自己则私下拽了拽葛有良，低声劝告。 “有良，你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你弟弟想想，他今年刚好到了可以提干的时候，要是有个当军官的亲戚，政审的时候都要容易些。” 虽然葛有良的弟弟没在东山岛当兵，但都是一个军区的。 郑国栋又是搞后勤的，要是能顺着这门亲戚走走关系，把提干的事儿落实再好不过。 就算最后亲事实在没成，也不能把人得罪了，他们就一普通渔民，没权没势的，哪儿敢跟手里有权的军官作对。 葛有良看了眼郑春花因为愤怒而变得蛮横的嘴脸。 一狠心一闭眼，反正关了灯都一样，认命般垂下了头。 “妈，你来安排，我都听你的。” 经过众人的好一通劝阻，这门亲事最终还是初步商定下来，只等第二天葛家上门提亲。 这一耽搁，等她们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天早就黑了。 睡得早的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了。 回来的路上，郑春花纵然不愿意，但也敌不过郑大娘的坚持。 “你就听妈的准没错。” 郑春花心里也憋着气，故意往前跑走几步，将郑大娘丢在后面。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许久没见的高大身影。 “霍世勋……” 郑春花满眼欣喜地想要叫住他，可惜霍世勋走得飞快，眨眼间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而他离去的方向，正是林玉书家。 郑春花想到最近听到的八卦消息，林玉书不仅在农场转正了，福利待遇比干部都还好，连这次的部队表彰大会名单里面，也有她的名字。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的军官丈夫。 郑春花越想越气，神色阴郁，甚至带着恨意。 她害得自己丢了工作，又被亲哥嫌弃，现在已经沦落到跟葛有良这种男人相亲，林玉书还能过得如此滋润？ 这口恶气，她实在咽不下！ 第86章：发现真相 这次表彰大会的安保由霍世勋带队负责，他已经忙活了很多天没有回家。 到家的时候，看着同样黑漆漆的屋子。 犹豫了下，还是推门进去，拿上换洗衣物就走。 进屋后，看着炕上睡得四仰八叉的林玉书，霍世勋连日来阴沉着的脸色，忽的有了笑容，眼底满是宠溺。 就她这没心没肺的睡姿，门也不锁，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心里一直怄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松动了。 媳妇儿生气了肯定是自己哪点做得不对，回头找机会再好好跟她解释下，争取他家领导的取得宽大处理。 这一觉，林玉书睡得格外沉。 本来最近忙着孵化炉的事儿，每天起早贪黑的，也没休息好。 昨天跟王淑芬抹黑采摘瓜果，搞了满满一斗车加两麻袋，累得她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 回家后简单洗漱下，倒头就睡，起来的时候脑袋都还有点发蒙。 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这才想起来自己回了家属院，没在农场宿舍。 表彰大会定在下午开展。 时间还早，林玉书打算上午收拾下家里，踩着点儿到时间了再过去。 下炕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身上多了一层薄被子。 “奇怪，我昨晚有盖被子吗？” 这些天家里没人，被子都是叠好了放在炕柜上的。 昨晚她实在太累了，倒下就睡，残留的记忆告诉她，她根本就没来得及给自己盖被子。 林玉书瞬间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霍世勋？” 她丢下被子跳下床去，屋里屋外转悠了一圈，可惜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那道身影。 林玉书又折返回炕上，仔细摸索炕上残留的余温和痕迹。 可惜，并没有任何发现。 她自嘲的笑了笑，“真是的，又开始自作多情了。” 一床被子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指不定是她自己梦游的时候拉过来盖的。 林玉书甩甩脑袋，抛开杂念开始干活。 先做了早饭吃下后，又忙着去后院喂猪。 “噜噜噜~开饭了~” 猪大猪二已经长大不少，每天的食量也开始大增。 一看到吃食，猪嘴大张飞快的吃起来，两只猪耳朵似蒲扇般随着动作上下飞舞。 王淑芬再过不久也要去农场上班了，大妮和狗蛋总归也只是两个孩子。 不能麻烦他们太多，到时候还是要自己多上点心。 几天的功夫，院子的杂草又冒了出来，林玉书拿着锄头锄地，顺手摘了不少蔬菜。 装进篮子里，去敲响隔壁家的院门。 “云霞嫂子在吗？” 林玉书特地等了会儿，依旧没人开门。 “不应该啊，云霞嫂子她平时不是基本都在家吗？” 林玉书还想着，趁着送菜的功夫，将孵化室还需要招人的事儿跟她说一声。 之前是确实没机会，如今农场公开招聘，邻里邻居的，她也只是捎句话的事儿。 可惜，直到王淑芬来找她时，隔壁周家都依旧没人开院门。 “淑芬姐，你知道我家隔壁的张云霞去哪儿了吗？” 张云霞在家属院的嫂子堆里人缘不好，加上之前偷肉的事儿，大伙都有些排挤她。 基本都不张云霞玩，张云霞也懒得凑热闹，一般轻易不会去谁家串门。 “你还不知道？” 王淑芬神神秘秘的开口，看周围没人注意到才开口。 “上次乔安娜家被举报那天傍晚，周卫华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回来就开始打人。 张云霞直接被打了个半死，肋骨都断了三根，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老肖找了妇联帮忙，他们家三个孩子如今都陪着张云霞住在医院。” 林玉书听完，一脸的唏嘘。 周卫华表面上瞧着人模狗样的，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谁知道背地里居然打老婆。 “这个周卫华也太狠了，就没人治得住他吗？” 王淑芬幽幽叹了一口气。 家属院的妇联就是个草台班子，虽说也进行了劝阻和批评，但毕竟是涉及到部队军官，她们也不好管的太过分。 “说起来，这事儿跟你家霍团长也有关系。 为了这事儿，两个大男人当着大伙儿面大打出手，霍团长身上还负了伤，被老肖罚了写检讨，批评他太过冲动。” 王淑芬说着，有些义愤填膺的攥紧了拳头。 “他们男人间那一套我虽然搞不明白，但这次要不是因为你们家霍团长及时过去阻止，张云霞这条小命，可就真没了。” 林玉书听着，突然变得很是沉默。 算算时间，乔安娜家被举报那天，正好就是她回来取换洗衣服的时候。 临走前，她跟霍世勋又较上劲了。 负气离开后，她还气恼霍世勋为何没来追自己，现在看来多半是被这事儿给绊住了。 以至于后面在农场再见面的时候，自己全程没有给过霍世勋好脸色。 林玉书懊恼的敲了敲脑袋。 等会儿表彰大会结束，自己一定要稳住情绪，好好跟霍世勋解释说清楚。 “玉书妹子，你咋的了，是不是头疼？” 王淑芬紧张的询问。 林玉书连忙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 “没事，淑芬姐，你不是说还要去一趟菜地嘛，咱们快走吧，可别错过表彰大会的时间。” 今天的表彰大会，家属院绝大部分人都会去参加。 除了过年搞活动，平时她们也难得进一次大礼堂。 别说几岁的孩子们了，就连大人们也很是兴奋，三三两两说笑着一同过去。 郑家。 李秀芹刚把两个女儿收拾完，换上干净的衣服。 自从她重新掌握主动权后，家里的厨房她说了算。 两个闺女也终于能吃得饱一些，脸上瞧着也有了肉，个子也抽长了，袖子都短了一截。 “小英，你这衣服还能勉强穿就先穿着，咱们家钱不多，妈还得留着补身体，以后给你们俩生个小弟弟。” 小英懵懵懂懂的点头。 她年纪还小，不明白以前家里奶奶管家的时候说没钱，现在亲妈管家怎么也说没钱。 李秀芹再三确认，收拾妥当后这才准备出门。 临行前，看着院子里假装忙碌，时不时还抬头张望下外面路过行人的郑大娘。 忍不住仰着鼻孔嘲讽，“哟，还等呢？ 妈，我劝你就不要白费这个功夫，就咱们春花那个长相，又黑又胖的，哪家有工作的小伙子看得上，又不是人人都跟你一样睁眼瞎。” 第87章：上门提亲 郑大娘给郑春花相看了一个对象，并且今天就会过来提亲的事，今天一早她就在饭桌上说过了。 郑国栋反应平平，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早点嫁出去也好，省得天天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招摇撞骗。” 丢下这句，郑国栋便离开了。 只有李秀芹内心还隐隐有些不痛快。 老婆子这是怕她欺负了自己亲闺女，着急把郑春花嫁出去。 这点细微的不痛快，在等了一上午依旧没有见到男方任何人影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坐等看戏的滋味。 “妈，你跟春花不会被人骗了吧，谁家提亲不是一大早的就上门，都这个点了，估计也不回来了。” “李秀芹，就你话多，你管天管地管全家还不够，还想管到我身上来了。 这次我哥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 郑春花从屋里出来，大声怒怼李秀芹。 她妈说的果然没错，她哥变心了，再也不好拿捏，李秀芹这个小贱人也不是个好东西。 李秀芹还想跟郑春花理论几句。 郑大娘拿着扫帚扫到她脚边，“秀芹，你不是还要去参加表彰大会嘛，今天人多，这要是去迟了可没座位。” 李秀芹赶紧擦了擦皮鞋上不存在的灰尘，这可是新皮鞋，今天刚穿第一次。 “怕什么，有人帮我占座，我只需要按时间去就好。” 李秀芹鼻孔朝天，洋洋得意的哼了声。 自从她掌家后，这家属院跟她交好的人不少，朋友多了底气足，带着两个女儿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她走后，郑春花有些慌了。 “妈，葛家该不会真的要反悔不来了吧？” 她虽然看不上葛有良，但却不允许葛家嫌弃自己。 “不会。” 郑大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很是笃定。 “葛家能跟咱们家结亲，那是属于烧高香了，真要有骨气不愿意攀附上咱家，昨天就不会强逼着葛有良配合了。” 只是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因为什么耽搁了。 再三告诫道，“今天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乱跑，好好待在家里，等着葛家来提亲。” 上次郑春花当众跟秦沐瑶撕扯打架的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 郑大娘可不想自己的闺女再被别人利用，做出点什么蠢事，再把郑国栋逼急了，对她们不利。 葛家人的确一大早就来了。 这次葛有良家全家出动，旁边还跟着媒人。 有良妈还特地嘱咐葛有良，割了块两斤的大肥肉用红纸包起来，手里还拿着两斤白糖，做足了提亲的体面。 只可惜，他们来得再早也没用。 连家属院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就被几个持枪站岗的战士拦在外面。 “接上级命令，外来人员，一律不许进入军事范围。” 家属院和部队军区之间只隔着一道铁门。 有重大事件时，家属院这边也会安排战士站岗，确保安全。 家属院的人们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可葛家人没见过啊，见到战士们手里的真家伙，吓得都不敢上前。 “他婶子，你跟春花他娘熟悉，要不你去问问，什么时候能进去？” 有良妈颤颤巍巍的开口。 她就是个普通渔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还是她小儿子去当兵时，来家里核实信息的公社干部。 葛二婶也有点害怕，她这人就是嘴上厉害，真遇上事了也怂。 “这、这要不就算了吧，我看人家今天也不方便，要么咱们改天再来提亲？” 她也就跟着郑大娘进过一次家属院，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战士站岗呢。 “那怎么能行！” 有良妈急了。 要说来之前她还觉得有些破费，嫌弃郑家人昨天摆的姿态高，不好相处，如今反倒完全换了个想法。 有战士站岗，这才说明军官家属地位不一般，一般人哪儿有机会享受这种待遇。 这样顶顶好的亲事，一定要想办法留下。 “有良，你去问问，就算不能马上进去，好歹也帮忙传递个消息，别让人家等急了。” 这次，对于亲妈的安排，葛有良也没再觉得抵触。 郑春花是长得不好看，脾气也不好，但架不住人家命好有个当军官的亲哥哥。 以后结了婚，他这个当妹夫的，多少也能沾点光，也不至于一辈子只当个切肉的屠户。 葛有良鼓足了勇气，掏出几根烟带着笑上前套近乎。 “几位兄弟，我们是要进家属院走亲戚的，郑国栋郑科长家你知道吧，我是他们家准妹夫，约好了今天去定亲的，你看能不能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 尽管葛有良将姿态摆的很低，但战士们依旧不为所动。 别说接烟了，葛有良刚靠近几步就被提.枪威胁。 “上级有令，任何人不许进去，再往前一步，别怪我们拿你当敌人看待！” “别别别，我们不进去，就在外面等。”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葛有良立马站住，举起双手，根本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待战士终于收起武器后，他才狠狠松了一口气，提着的一颗心也终于落回原处，依旧能够听到扑通扑通乱跳的声音。 太吓人了，等他当上科长的妹夫后，看这些人还敢不敢拿武器吓唬他。 有良妈见状也赶紧上前，扯着嗓子喊道，“小同志，这要等多久啊，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进去，我们都是葛家湾的渔民，从未干过坏事的。” 不管他们说什么，战士们依旧没松口。 “无可奉告。” 他们也是领命办事，至于什么时候能解除禁令，也得看上级通知。 有良妈实在是心有不甘，不愿意放弃这上好的亲事，干脆带着人坐到家属院大门远处，时刻盯着前方的动静。 战士们见他们离得远远的没有再靠近，也就任由他们去了。 林玉书和王淑芬又去了趟菜地摘菜回来。 昨天摘的大半部分，最后看天色实在是太晚了，两人身体也扛不住，最后留了小部分，今天才摘。 两人的背篓很快被装得满满当当，都是些嫩黄瓜、番茄等能直接生吃的蔬菜。 路过家属院大门的时候，她们还留站岗的战士留下不少。 “你们站岗也辛苦了，尝尝嫂子们种的蔬菜。” 战士们很是感动，主动开口，“嫂子，我们帮你背吧。” 他们几个大男人看着林玉书和王淑芬两个弱女子背上背着满满一背篓的蔬菜，很是过意不去。 王淑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这点东西没多重，我们自己能解决。” 林玉书也接着附和。 “是啊，你们有你们的任务，可不能因为我们影响了你们。” 整个家属院全都戒严，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今天的表彰大会相当重要，她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了全局。 战士们见她俩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 “开门，让嫂子们进去。” 一直用铁链锁着的大门吱嘎一声，重新打开，放两人进去后，又重新挂上锁。 远远站着看完全程的葛家人，见状颇有不满。 有良妈虽然没说话，可看着进去的林玉书两人，眼里满是羡慕和向往。 葛有良想到自己刚才被黑洞洞的枪口威胁，内心不甘，这两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凭什么能直接进去。 气到跳脚，大声怒吼着：“不公平，不是说任何人都不许进去吗，凭什么她们两个能进去，我们就等在外面等着，你们这是搞区别对待，我要上报给你们领导。” 第88章：表彰大会 战士们也不惯着他，见他还想上前，再次举起了手里的‘真理’。 “禁令针对的是外人，她们是军属，自然不在阻拦范围内，不管你上报到哪个部门都是这个道理。” 葛有良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扎破皮的气球般，瞬间瘪了下去。 年纪大的那个女人也就算了，另外一个女的那么年轻，算哪门子的家属？ 一旁听着的葛二婶倒是来了心思。 两个女的，年长那个一看就是结了婚的，另一个年纪小的可就说不准。 她家还有个儿子没娶到媳妇，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跟郑大娘提起过，只是没工作，人家看不上。 眼看葛有良就快要当上军官妹夫了，她这心里说不嫉妒是假的，这要是也有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也是军人家庭出身，愿意嫁到他们家，她保证拿她当菩萨供着。 “小同志，刚才给你们送黄瓜的那个年轻闺女是谁啊，长得可真俊，她是做什么的呀？” 葛二婶虽然有心，但还不算太蠢，先慢慢打探，看能不能接近攀附上。 她脸上带着笑，又表现得和善，站在安全范围外远远地询问。 战士们倒是没像对待葛有良般对待她。 “你说的是玉书嫂子吧，人家不仅人长得好看，还在农场做技术员，也是个干部呢。” 葛二婶惊了，有种发现宝藏的惊喜感。 “她看着那么年轻，顶多二十岁，这么年轻能当干部？” 小战士见她不信，也来劲了。 “年轻怎么了，人家有那个实力，前段时间的猪瘟连京都来的大教授都没搞定，最后还是玉书嫂子帮忙出手解决的。” 朝阳农场离他们部队驻地很近，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相互之间消息互通。 更别说还有小郭这个大喇叭，时不时的就在新兵里吹嘘自家霍团长刚娶的媳妇儿有多厉害。 导致林玉书即便没有跟这些普通战士接触过，但大家背地里早就认识她了。 “不止呢，玉书嫂子前段时间外出还发现特务，这次表彰大会她也要上台领奖。” 他们说的这些都是公开的秘密，也不算违反规则。 葛二婶这回是真被惊到了，这么厉害的女孩子，赶紧多问问。 “那她结婚没，有没有对象，需不需要我跟她介绍介绍？” 她这话一出口，几个战士不约而同的都笑了。 “大婶儿，你没听我们都叫她玉书嫂子吗，人家不仅有对象，对象还是我们一团的霍团长。” 他们都是一团的兵，前些日子还跟着霍团长出过任务。 要是让他们霍团长知道，当着他们的面有人想撬墙角，他们还不阻止，可不得把他们皮给扒了。 “我滴个乖乖，还是个团长呢，难怪人家闺女也这么优秀。” 葛二婶长叹一声，这回是彻底的歇了心思。 根本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就她家那个儿子，跟人家团长一对比，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一旁听完全程葛有良，则暗自攥紧了裤腿。 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刚才偶然瞥到的画面。 年轻女孩面颊白皙透亮，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笑容，即便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技术员，依旧平易近人。 跟郑春花那种野蛮村妇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可惜……哪怕是郑春花，都已经他目前能够够得着的天花板了。 林玉书还不知道，自己又被人惦记上了。 她跟王淑芬将摘回来的蔬菜送到后勤处，重新整理下衣服这才赶去大礼堂。 她俩到的时候，大礼堂已经坐了不少人。 这间大礼堂面积挺大，目测至少有一整个大型篮球场那样大。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米多高的展台，站在上面能够俯瞰全局。 展台对面则是一排排座位，每一排都有严格的划分，最前排坐着的自然是部队各级领导，然后是各级军官、战士。 军嫂们的位置在最后方，来得早的人早就将前排的位置占满了，来迟了的只能靠边坐地下。 林玉书进到大礼堂后，四处扫了一眼。 没有看到期待中的那道身影，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失落。 “妈，小婶婶，我们在这儿。” “我们占了四个座位，谁来都不让，这可是给英雄留的。” 大妮和狗蛋两个鬼精灵早就跑过来给她们占座了，一见她们进来，就赶紧招呼。 满脸写着‘妈你快夸夸我’、‘妈你看我做得棒不棒’的小骄傲。 王淑芬也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们俩一人一个大拇指。 “干得不错，多亏了你们我俩才有座位，以后这活儿就包给你们俩了。” 坐下后，王淑芬从兜里掏出一包小鱼干，一人分点。 “妹子，尝尝，我从海边捞的，听渔民说这好像叫什么银鱼还是啥，就适合炸成小鱼干。” 可惜他们家油票不多，只能偶尔炸点吃过过瘾。 小鱼干入口酥脆，口感很是不错。 林玉书也掏出了自己带的吃食，满满一饭盒的水煮毛豆，“淑芬姐，尝尝这个，都是用农场今年新摘下来的新鲜毛豆做得。” 农场的黄豆种的早，管理得也好，如今已经到了收割的时候。 这些了都是从收割的黄豆上面摘下来的，还带着青壳的豆子，数量不多，贺场长给她分了点一直没机会吃。 今天正好全煮了带过来，也当个小吃。 像她们这样自带吃食的也不在少数，既能打发时间，也方便哄小孩。 下午一点。 表彰大会在全场雷鸣般的响声中召开。 再调皮的小孩子们，这会儿也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看着展台前方。 主持人先是照旧念了一长串开场白，听得人昏昏欲睡。 终于等到了最重要的颁奖环节，只听主持人用慷慨激昂，颇具情感的嗓音说道。 “下面，有请上级领导，郝军长为我们本次的英雄们颁奖。” 先颁奖的都是冲在一线作战，有过特殊贡献的战士们，一听说这次是军长来颁奖，不少人都觉得震惊之余，又满是自豪。 “淑芬姐，我没听错吧，这次居然是军长亲自来颁奖？” 王淑芬早就从肖爱国口中得到了一手情报，对此并不意外。 “你没听错，高个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郝军长。 我听老肖说，这次抓住的特务原本是要计划炸掉整个东山岛，毁掉岛上的军事基地。 幸亏咱们的人厉害，提前从胶卷中发现了他们的计划，上面领导很是重视，郝军长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第89章：变故 很快，表彰大会就进行到了下一个环节。 “下面，我要邀请两位女同志上台。 她们的身份，不仅仅是为了家庭默默付出的军嫂，还是本次特务抓捕行动中的重要人物，可以说，如果没有她们，就发现不了特务。 请用热烈的掌声，邀请林玉书同志和王淑芬同志上台。” 主持人话音落下。 大礼堂内再度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在场人们的视线都落在了后排军嫂们坐着的区域。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其他军嫂们脸上也闪过与有荣焉的笑容。 虽然不是她们领奖，但都是军嫂，传出去她们面子上也有光。 王淑芬跟在林玉书后面快步走上台，整个人的脸颊感觉就像是着火般，快速燃烧起来。 心中默念林玉书教她的，“都是大西瓜，一个人头一个瓜，一整片全都是会移动的瓜……” 林玉书率先走上台。 受现场氛围感染，她面上虽然保持着得体和煦的笑容，内心难免还是有几分紧张和激动。 尤其是，看到台下那么多年轻帅气的兵哥哥们都在看她。 年下小奶狗、黑皮糙汉风、硬朗英气型，各种类型的帅哥都有，每一个面孔瞧着都那么年轻，朝气蓬勃，林玉书仿佛听到久违的心脏跳动声。 妈妈，我又恋爱了！ 直到林玉书在一帮人群中扫到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眼里的光芒开始消散。 咳咳，差点忘了，她现在是已婚妇女，什么帅气兵哥哥，还是擦擦哈喇子回归现实吧。 霍世勋也看到了台上的林玉书。 他负责此次的表彰大会安保，隐匿在人群中，时刻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他也知道林玉书也认出了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刚才看过来的眼神有些怨念。 她这是还在生气吗？ 今早他确实走得太急，凌晨三点就离开了，来不及给她准备早饭，自己下次一定注意。 这次的表彰大会，林玉书和王淑芬都是来走个过场。 象征性的发表了几句话，由师长陈铁山为她们俩颁奖。 奖品是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大搪瓷缸子，另一个是保暖四件套。 女士军大衣、棉鞋、棉裤和棉帽，东山岛的冬天很冷，到时候她们俩在农场上下班的时候可以用上，很实用。 除此之外，还有现金奖励。 王淑芬得了三十块钱贡献奖，林玉书得了七十块钱特殊贡献奖。 多的那四十块，不仅是因为她最先发现特务身份，还是上交装有胶卷的小盒子的缘故。 陈铁山为她们颁发完奖品，看着台下的众人，语气颇为感慨。 “大伙儿可能还不知道，今早食堂新供应的豆角黄瓜汤，就是王淑芬同志和林玉书同志两位军嫂，不畏艰难，开垦荒地亲自种植出来的。 她们在尽可能的减轻家庭负担的同时，还开始支援部队，这种精神十分值得我们学习。” 陈铁山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前排战士们大多都吃到了新鲜的蔬菜瓜果，脸上的笑容都是真心诚意的感谢。 相比之下，后排的那些军嫂们，这会儿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早知道开荒种地都能得到领导上台表扬，她们也一早就去种地了。 尤其是一开始还嘲笑过林玉书她们白费功夫的人，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林玉书可是农场技术员，她们种不好的地，不代表人家也种不好。 一时间，虽然这些军嫂们都没有交流。 但大家脑海中已经默契的决定，等明年开春，她们也要去开荒种地。 “妹子，你扶着我点，我腿软。” 王淑芬跟在林玉书后头走下展台，只觉得整张脸都烧得像猪肝一样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人到中年，上台领奖，心脏都差点受不了。 林玉书好笑的放慢脚步，扶着她胳膊。 “淑芬姐，这才哪到哪儿呢，以后咱们农场建设起来了也要抽人上台发表讲话，你这胆子还得多练练。” “那、那最好别抽中我。” 要是让王淑芬干活、吵架，她一点都不怂，唯独这登台讲话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两人搀扶着从展台后方绕道往座位上走，表彰大会还没结束，大妮和狗蛋儿还在座位上等着她们。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妇女儿童的尖叫声、枪声、座椅被推倒在地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上去无比混乱。 “大妮、狗蛋！” 王淑芬心中一慌，此刻什么紧张害怕的心情都顾不上，着急慌忙的往后排座位上冲。 林玉书也跟着跑出来。 刚才还风平浪静的大礼堂，如今一片混乱，桌椅倒了满地，天花板上留下了个深深地弹坑。 好在战士们还算井然有序，正一批批的组织人员往外撤离。 其余人员，自发形成一堵堵肉墙，将展台前方的各位领导团团包围住。 陈铁山一个不小心，也被围在其中。 气得他直骂娘。 “一帮小兔崽子，还不赶紧让开，老子当年上战场的时候，你们都还是些奶娃娃呢，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表彰大会上会出事，早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特务抓捕行动迟迟没有进展，胶卷中能够破译出来的信息也很有限。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目的，意在破坏东山岛，暗杀驻岛军官，瓦解岛上的军事力量和防御基地。 经过师部高层的一致决定，公开此次表彰大会，放出消息来。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就不信他们听到消息会没有动静。 而郝军长听闻了他们‘引蛇出洞’的计划后，更是直言，陈铁山这个师长级别小了，既然是诱饵，当然得他来。 是以，郝军长这次的出行很是高调，为的就是将这伙藏在背地里的特务分子引出来。 特务分子们第一回合偷袭没成，见周围战士们训练有素的开始围剿。 自知大势已去，连忙向外逃窜。 陈铁山也终于从包围圈中钻出来，高高的站在展台前，抬手一指，“在东北角，抓住他们！” 林玉书听到声音回头。 这才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穿着军装的战士，只是他们都默契的低垂着头，用帽檐将自己脸庞遮盖着。 听见陈铁山这高亢的嗓门后，更是显得有些慌乱。 其中一人，看着不断包围过来的战士，似是忍无可忍，朝着台上站着的陈铁山举起了手枪。 眼看特务已经扣动扳机，林玉书急得大声惊呼。 “小心！” 第90章：身份暴露 关键时刻。 一道高大的身影及时出现，一脚朝着对方飞踢过去，成功将手枪踢飞。 “嘭！” 手枪摔落在地，里面的子弹因为没能及时发射出去，堵在弹道中间瞬间爆开。 霍世勋动作迅速的制住眼前人的双手，声音冰冷严肃。 “捆起来，压下去统一审问。” 霍世勋冷漠肃杀的眼神巡视全场，自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林玉书。 一直紧绷着面容在看到她时，尽可能的缓和下来。 “玉书，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林玉书心有余悸的摇头。 身为和平年代里长大的孩子，看到手枪除了惊慌，更多的还是恐惧和害怕。 不过这些，在看到霍世勋出现后，也都戛然而止。 想到之前霍世勋带着伤去农场找她，自己还给他脸色看，导致他拖着伤口淋雨回家的事儿，林玉书心里就升起一股小小的愧疚。 “我没事，待会儿我就回去了，你记得保护好自己。” “嗯，晚点等我忙完回去找你。” 两人的交流言简意赅。 转瞬的功夫，战士们已经将刚才在东北角逃窜的特务分子们抓住了。 林玉书观察发现，这些特务们身上虽然都穿着统一的军装。 但明显军装有些发白发旧，不太合身，除此之外，都默契的将帽檐拉低盖住大半张脸，最明显的是，这些人肩膀上都有一颗黑色勋章。 “马上封锁大礼堂，查找肩上有黑色勋章的人。” 霍世勋当即立断，带着一队战士再度冲进人群中。 没人注意到，听到动静的其中一人默默跟随在军嫂队伍后面走出大礼堂。 快要离开时，有战士认出了他。 “郑科长，上头命令只让军嫂、儿童等无关人员离开，你怎么也要走。” 郑国栋瞬间浮现出几分笑容。 “哎，我一个搞后勤的，留下来只会添乱。 还不如趁这会儿回去检查下后厨有没有被特务分子渗透，郝军长难得来咱们东山岛一趟，咱们可得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可不能让特务分子有机可乘。” “还得是郑科长考虑周到。” 小战士听他说的在理，也没怀疑就放了行。 离开人群后，郑国栋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眼底的狠辣看得令人头皮发麻。 豺狼组的那帮蠢货！ 都说了让他们安分着点还是不听劝告，私自做主开展行动。 幸亏他已经提前将自己这组的人控制住，否则这场表彰大会过后，他们埋伏在岛上的力量只怕会全军覆没。 大礼堂内。 被层层战士包围中的郝军长，见惯了风雨，气定神闲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甚至还有闲工夫，关怀下旁边的表侄女。 “沐瑶，你来东山岛也有段时间，各方面还算适应吧？ 你大姨知道我要来，念叨好几次，问问你的意见，要是你想回去了，提前跟姨父说一声，我来想办法。” 秦沐瑶这个表侄女也算是他们两口子看着长大的，知道她虽然骄纵任性，有些小女儿家的脾气，但本性不坏。 来东山岛也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这次居然能在岛上待这么长时间。 “我也想大姨了，不过我目前还不想回去。” 秦沐瑶甜甜一笑。 笑容却并不达眼底，自从师部附属医院那帮人来了以后，他们医务室那几个医生就被归到旗下统一管理。 往常秦沐瑶在医务室都是说一不二，如今来了个京都来的陆院长，处处管着她不说，还要给她上思想教育课。 要不是郝军长最近来了东山岛，指不定她还要被拘在小小的医务室呢。 不过这些，她并不打算跟郝军长说。 看在郝军长的面子上，这次表彰大会的应急医务小组依旧有她的名字，正好跟霍世勋整天面对面相处。 虽然她现在当不了霍世勋的妻子，但还能当他并肩作战的战友。 一想到这，秦沐瑶觉得自己还是胜过林玉书的。 一个整天跟畜生打交道的技术员，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秦沐瑶心情不错，乐得在郝军长面前扮演个乖乖女，说些岛上有意思的事情，将郝军长哄得开怀大笑。 直到一声枪响过后，她看到倒地的那张熟悉脸庞后，内心一阵后怕。 他居然是特务？ 那他要是被抓住了，自己曾经拜托他做过的那件事，不会也被调查出来吧？ “医生，医生，快过来，这个特务快不行了。” 有战士着急的大喊着起来。 秦沐瑶面色惨白的站起来往外走，似乎是觉得不妥，又转身退回去朝着郝军长交代一句。 “姨父，我看外面需要医生，我就先过去一趟。” 应急医疗小组也不止她一个人医生，守在郝军长身份的就有好几个，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她得赶紧出去看看，最好让那人永远也开不了口。 “你快去吧，我们家沐瑶长大了。” 郝军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颇有些欣慰和满意。 看来东山岛这些日子的锻炼，不是白费工夫，回去他可得跟媳妇儿好好说道说道，让秦沐瑶留在东山岛也挺好的。 霍世勋带着一帮人搜查特务。 抓捕过程中，对方狗急跳墙冲着战士们扣动扳机，一个新来的战士内心慌张抢先一步开枪射中了特务。 “谁开的枪，不是说好了留活口吗？” 小郭暴跳如雷的冲上前去，为了将这群特务分子连根拔起，他们好几个战友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上次在渔村的那个特务就是个教训，没能抓到活口，导致后面的调查处处受限。 一个年轻战士闻言低垂下了头，霍世勋赶忙开口。 “行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医生呢，赶紧叫人过来看还能不能救活。” 霍世勋已经检查过了，特务被击中的地方刚好是左胸靠近心脏的位置，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全看这个人的造化。 “还有呼吸，医生，医生呢，跑快点！” “来了，来了。” 秦沐瑶拎着急救箱上前。 确认对方的长相后，她心头一跳，避开特务看过来的眼神。 “病人的呼吸很是微弱，你们几个快把他衣服扯开，我得先检查伤口位置。” 小郭和几个战士闻言立马上前，三两下就将这人上衣扒开，顺便还将他头上用来遮住脸颊的帽子扯掉。 只是看清他面容后，小郭瞬间惊讶，一拳垂在地上。 “周墨，怎么是你小子，你特么的居然是特务，枉我们以前还拿你当兄弟。” 第91章：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周墨此刻嘴里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他知道身份已然暴露，于事无补，对于小郭的质问，根本不带理会的。 只是，眼神颇为留恋的看向秦沐瑶。 秦沐瑶此刻根本不敢抬头，手忙脚乱的用止血钳帮他止血，伤口虽然打中了心脏侧面，但还不算完全致命，只要止住血就还有抢救的可能。 霍世勋也觉得周墨这个名字很是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小郭，你认识他？” 说起往事，小郭脸上露出个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 “周墨他当初跟我同期入的伍，在新兵连的时候，我们被分到同一个班，霍团长你当时正好是我们的教官。 不过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了同寝室战友的钱，被你发现后通报批评。 他一直记恨着这事，对咱们同班的其他战友也都爱答不理的。 后面也不知怎的，他被调到了师部的其他后勤保障单位，咱们刚上岛那会儿，师部保存的重要资料都是从他们手里转运上岛的。” 听完小郭的叙述，尤其是最后一句。 霍世勋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已经想起来周墨这个人了，既然跟他有旧仇，又有机会接触内部资料。 霍世勋不由得想得更深远了些，看向周墨的眼神很是复杂。 秦沐瑶一边操作，一边避开周墨的眼神。 听完小郭的话，她手里的止血钳瞬间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小郭关切的问道，“秦医生，你这是怎么了？” 又不是新来的实习医生，怎么止个血而已，止血钳都会掉落。 “没、没事，就是病人伤口上的血止不住，我得去找其他医生帮忙。” 秦沐瑶声音里都透着慌张。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儿，万一要是周墨把她的事儿都吐出来了，以后她还怎么面对霍世勋？ 她正要起身，周墨抓住她的衣角。 眼神里满是眷恋和浓浓的不舍，“别走，救救我……” 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十分紧张周墨身上的伤势，并没注意到两人眼神之间的交锋。 “我去找医疗组的其他医生，秦医生继续止血，小郭，这里就交给你了，不要让无关人员靠近。” 霍世勋交代完，快速朝着医疗组的位置过去。 没了霍世勋在场，秦沐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周墨的眼神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威胁。 趁着小郭带人在周边警戒，无心顾及这边的时候。 秦沐瑶低声警告，“周墨，我要是你，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就算现在能留下一条小命，往后可不见得能好好活着。” 周墨自己就在革.委.会工作，被抓的的特务最终都有些什么下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他一向胆小，贪生怕死，这才留到现在。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忍受自己爱慕之人，临死前一句句劝自己去死。 “你、你……” 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愤怒，他为了秦沐瑶做了那么多事，甚至害怕东窗事发，主动申请从部队调到了革.委.会工作。 他为了她，放弃了这么多，她凭什么这么对他？ “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配不上我。” 秦沐瑶看出他眼底的愤怒，可丝毫不惧，有自己姨父在，她一定会没事的。 她手里虽然在帮忙止血，但流出来的血却只多不少，只盼着周墨早点把血流干死掉才好，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是最牢固的。 林玉书今天运气不好。 她赶到大礼堂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下令封锁大礼堂，任何人不能外出。 这下，她只得被迫留在大礼堂内。 周围都是穿着军装的战士和军官，就她留在其中格格不入，百无聊赖的到处看。 自然也就看到了霍世勋急急忙忙的从人堆里跑出来，又匆忙跑去拉着几个医生，重新回到人群里。 看他紧张的样子，该不会，是小郭他们受伤了吧？ 林玉书内心猜测。 她对小郭他们几个战士印象不错，当初她刚上岛，霍世勋外出执行任务去了，那么多砖头和水泥可全都是他们帮忙运送到家的。 更别说，在入住家属院前，小郭他们还帮着打扫了家里卫生。 林玉书朝着人堆跑过去，还没靠近，就从缝隙里看到了躺在地上，伤口正流着鲜血的熟悉面孔。 “这不是……上次带队去乔安娜家那人吗？” 当时，对方还跟李大志打了一架，乔安娜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保胎呢。 林玉书也注意到了他肩膀上的黑色勋章，没想到他居然也是特务。 经过秦沐瑶这么一耽误，周墨原本就受伤的身体，成功失血过多，这下，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陆院长亲自过来了也直摇头叹息。 “没救了，他失血过多，心脏侧面被子弹打穿孔，能够救活的概率微乎其微。” 感受到自己原有的生命力不断流逝，周墨此刻所有的不甘心达到了顶峰，看向秦沐瑶的眼神也从眷恋钦慕变成怨毒。 既然她这么想他死，那就一起死，死了还能作对鬼夫妻。 他脸上露出疯狂致命的笑容，按下另一只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微型炸弹。 “秦……秦沐瑶，我们一起死吧。” “不好，他要引爆炸弹，所有人赶紧退到安全范围。” 霍世勋敏锐的察觉到周墨的动作，在他露出笑容的那一刻，当机立断让所有人后撤。 这种微型炸弹是部队最近几年新研发出来的，按下触发装置后，还有五秒的等待期。 刚才还围在周墨身边的战士们，这一刻恨不得化身飞毛腿，有多快跑多快。 秦沐瑶也想跑，她可不想陪这个疯子去死。 眼看其他人都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快要跑出炸弹爆炸范围，她的手却被周墨死死拽住，大有一副拽着她一起下地狱的架势。 秦沐瑶急了。 “放手，谁要陪你一起死。” 她着急慌忙用手里头能用的一切工具砸向周墨，止血钳疯狂戳着他手臂。 周墨吃痛，依旧不愿意放开。 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她秦沐瑶也从未回头看过他一眼，既如此，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他咧嘴一笑，森白的牙齿被早已被血迹染红。 周墨心里默数，只有最后两秒了。 “姓秦的，你逃不掉了。” 在死亡的恐惧下，人身上的潜力真的是无限的。 秦沐瑶深知周墨不会主动放开她，把心一横，抄起沉重的医药箱冲着周墨紧抓不放的那只手狠狠砸下去。 本就失血过多，没有太多体力的周墨，如今哪里是秦沐瑶的对手。 一箱子下去，周墨的胳膊立马血肉模糊起来。 秦沐瑶也抓住这个契机，立马往外跑，跑开的时候，她眼尖的发现，林玉书也在这儿。 一旁的霍世勋，更是主动朝着林玉书的方向靠近。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浮现在她心中。 周墨不是想拉人垫背吗？ 林玉书就很不错，等她死了，自己还能再嫁给霍世勋，她可不嫌弃霍世勋是二婚。 秦沐瑶快步上前抓住林玉书的胳膊，将她往后方爆炸范围内一推。 嘭！ 轰的一声，刺耳的爆炸声在大礼堂内再次响起。 “玉书……” 第92章：跟哄孩子似的 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 林玉书整个人都麻了，心头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谁懂啊，她本来就是在外围站着看戏，怎么会突然爆炸，你们特务都喜欢搞临死反扑这一套吗？ 当时，林玉书看着霍世勋带着一帮战士火急火燎的往自己的方向跑，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们之间隔着一段距离，大礼堂内人太多，声音也很嘈杂，林玉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瞧着霍世勋的神色，很是着急的样子。 等两人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楚霍世勋的口型，是叫她快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刚才愣神的功夫，已经错过了最佳离开的时机，她只能跟在其他战士身后离开。 就在这时，秦沐瑶抓住了她的手，将她往爆炸范围内一推。 林玉书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般往里倒，爆炸声也刚好在此刻炸裂开，恐怖又浓烈的火舌裹挟着热量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林玉书以为自己这条小命要交代在这儿，连遗书都来不及写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起。 整个人如同布娃娃般，被高大的身影搂住快步往外撤离。 这一切动作看似很慢，实则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 霍世勋已经成功将林玉书转移到了安全地带，着急忙慌的将林玉书全身上下全都检查一遍。 嘴里不断重复着，“玉书，你有没有事，身上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觉得不舒服？” 霍世勋从军这些年，早已参加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战场，对于生死早已看淡。 可就在刚才，看着林玉书即将被炸弹波及的时候。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紧张，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用尽最快的速度朝着她奔去。 好在，一切还来得及。 虽然及时躲开，但林玉书还是吸到了几口炸弹引发的浓烟。 甩甩脑袋，心中的恐惧才重新被霍世勋温热的体温拉回现实。 就差一点点，她刚才真的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了。 “咳咳……我、我没事。” 眼看炸弹爆炸引发火舌，朝着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刻。 林玉书脑海中最遗憾的，是还没来得及跟霍世勋好好沟通，早知道上次就不该跟他置气了。 现在看人就在眼前，正满脸关切的望着自己。 林玉书再也忍不住了，很没出息的扑上去，搂着他精瘦有力的腰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老公，我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自从上岛开始，霍世勋见到的林玉书从来都是坚韧的、乐观的，明媚自信到叫人移不开眼。 即便是开荒那么艰苦的劳作，也从没说过放弃。 上次被自己误会，那般言语羞辱，最后也只是冷漠处理，从没见她如此情绪脆弱，直接哭过鼻子的情况。 霍世勋瞬间心疼坏了。 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她头发安抚。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老公在呢。” 他的嗓音低沉，温和中又带着安抚，眼神里满是宠溺。 一旁看戏的小郭等战士只觉得目瞪口呆，惊为天人。 想过霍团长私下里跟嫂子相处时会不一样，但没想到会如此不一样。 瞧瞧这温柔的语气，宠溺的眼神，跟哄孩子似的，这还是当年那个部队里的铁面阎罗，军中的冷面教官吗？ 霍世勋一记眼风扫过来。 小郭就好像感觉被探照灯发现一样，浑身一个激灵。 对了，就是这个味儿，冷漠倨傲中又带着几分蔑视，看似好接近实则内心早已拒人于千里之外。 “走走走，咱们几个赶紧去救火。” 再不趁机溜走，待会儿就要被霍阎王收拾了。 林玉书其实早就缓过劲儿来了，只是霍世勋的怀抱太温暖，胸.肌又大又软，太舒服，根本舍不得离开。 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她都想狠狠咬上一口，给自己解解馋。 听着周围战士们嘈杂的声音，林玉书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在人堆里，她俩这姿势实在太显眼了。 想要推开霍世勋，又有些舍不得的蹭了蹭，手掌在他后背使劲摩擦，势要把这些天没吃到肉的遗憾补回来。 只是摸着摸着，她总觉得手里黏黏糊糊的，触感有些不对。 “你后背衣服怎么没了？” 林玉书赶紧推开，着急的去看霍世勋的后背。 只见后背上的衣服被火舌烧掉了一个大洞，皮肤被烧得发红，她刚才摸着黏黏糊糊的，正是流出来的鲜血。 看着上面纵横交错的几道伤疤，林玉书心中的愧疚再起涌上心头。 她想起刚才拼命逃离炸弹范围那会儿，霍世勋为了救她，将自己护在身前往外跑，后背离炸弹范围最近，也最容易受伤。 眼中含泪，心疼又愧疚。 “这么严重的伤，你刚才怎么不说。” 霍世勋不仅全程没有喊疼，甚至在她刚才磨磨蹭蹭的时候，也一直默默忍着，没让自己发现一点异常。 “一点小伤而已。” 霍世勋满不在意的说着。 当年在北边战场的时候，伤势可比现在严重多了，那会儿他都不怕。 但今天，看到林玉书即将受伤时，久违的害怕再次涌上心头。 粗糙的指腹轻轻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泪珠，内心也跟着揪了起来，“玉书，别哭，我不会有事的。” “这么严重的烧伤，哪里没事了，跟我去看医生。” 林玉书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强行拽着霍世勋去找医疗组治伤。 周墨引爆的那颗炸弹实际上是一颗微型燃烧弹，爆炸过后周围的一切都被火舌吞噬掉。 好在现场人多，战士们训练有序迅速将火焰扑灭，阻止了火势进一步蔓延。 即便如此，身处燃烧弹中央的周墨，还是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陈铁山看着烧成一堆焦炭的尸体，烦躁的挠头。 吩咐身侧的人，“过去检查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另外将所有抓到的特务分开关押审问，势必要掐开他们的嘴。” “是。” 陈铁山和一直盯着现场的肖爱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的复杂。 这些特务简直太嚣张了，不知不觉已经在岛上渗透了这么多人，连他们部队内部都没能幸免。 这还只是抓到的，谁知道其他地方还潜伏了多少人，必须彻底严查到底。 大礼堂内另一个角落。 秦沐瑶这会儿正恨得牙根痒痒…… 第93章：人狠话不多 秦沐瑶本想趁机让林玉书死掉，就算不死，被火焰吞噬不留下残疾也得毁容。 到时候，就算霍世勋依旧能够做到对她不离不弃，但外界的流言蜚语能够淹死人，不怕林玉书继续占着霍世勋妻子这个位置。 最好让她瘫在床上，看着自己跟霍世勋卿卿我我，最后被活活气死。 只可惜，在她一番操作下。 林玉书不仅没受到伤害，两人的感情看起来似乎变得更好了。 尤其是，看到林玉书当众拉着霍世勋往她所在的医疗组位置走过来，秦沐瑶心中恨意翻滚，恨不得能用眼神将她杀.死。 “秦医生，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陆之卿向来性情温和，与她接触的人谁不说一声陆院长脾气好。 可对上秦沐瑶，她还是难免带上了怒意。 爆炸前，周墨的伤口她亲自检查过，秦沐瑶提前那么早到场急救，分明有可能止住血，将其生命体征稳住的。 秦沐瑶终于回过了神来，轻蔑又嘲讽的看着陆之卿。 “关你什么事。” 她确实故意的，要是不这么做，周墨活下来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至于陆之卿这个院长，她从来正眼瞧过。 她背后可是有郝军长这个强硬后台，区区一个附属医院的院长，她还不用放在眼里。 秦沐瑶的姿态将陆之卿气得不轻。 “你……秦沐瑶，你眼里还有没有作为医生的信仰！” 她本想着秦沐瑶还年轻，还能进行挽救教育，现在看来，自己也不必给她留任何脸面了。 陆之卿沉下脸色，“身为医生，没能第一时间做出最优判断抢救患者，危急时刻还将其他无辜人员推进火场，你的医德哪里去了？你的素质哪里去了？” 她当时也在现场，秦沐瑶推人那一刻，她亲眼目睹。 现在不仅怀疑秦沐瑶这个人没有医德，只怕人品堪忧，这种人留在他们医生队伍里只会是隐患。 “你的种种行迹让我严重怀疑你能否胜任医生这个职位，回去停职反省三个月，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 “什么！” 秦沐瑶怒了，立马高声反驳。 “凭什么，其他人不也没什么事吗？” 秦沐瑶大声反驳的话语引起了现场不少人的侧目，林玉书也包含在其中。 霍世勋的伤口创面大，表皮层已经被灼伤，医生在用酒精给他做消毒，洗掉表面上的一些血迹和污渍。 每涂抹一下，都让人觉得心惊胆战。 饶是如此，霍世勋依旧一言不发。 全程咬牙硬撑着，额头上的青筋凸起，脸色憋到涨红，怕她在一旁紧张还勉强露出几分笑意。 “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林玉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光是看着她都觉得痛苦，而霍世勋全程都忍着，这得多疼啊！ 她强忍着翻涌的泪意别过脸，正好听到秦沐瑶说的最后一句话，顿时怒气上涌。 什么叫没什么事？ 要不是霍世勋及时救了她，现在躺在在那儿接受治疗的人就是她，秦沐瑶哪儿来那么大的脸说出这种话。 “姓陆的，你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那特务罪有应得，本就该死，再说了，其他的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替谁打抱不平呢。” 要不是秦沐瑶清楚陆之卿跟林玉书八竿子打不着，她都要怀疑，这人是不是跟林玉书一伙的。 一个小小的院长而已，真以为自己算根葱？ “你、你简直不配当医生。” 陆之卿被气了个倒仰，虽然早有预料秦沐瑶不会善罢甘休。 可亲耳听到她说‘该死的’这类话语，还是无法认同。 “特务也是人，也是一条生命，你这种人当初是怎么当上的医生……” 陆之卿毕竟还是修养太好，那些恶毒的话语根本说不出口，正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她眼前响起。 啪！ 秦沐瑶捂着脸，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玉书，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 秦沐瑶抬手就想反击回去，但林玉书动作比她还快，一手揪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快速扇过去。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打得周围看戏的战士们目瞪口呆。 霍团长家的嫂子平时都是这么凶的吗？ 人狠话不多，难怪能把霍团长治得服服帖帖的，高冷硬汉在她身边化身高个忠犬。 林玉书紧抿着唇，不言不语，手上动作飞快的又给了秦沐瑶一巴掌。 啪！ 接连被打三次，秦沐瑶这会儿已经顾不上发怒，只想快速逃离，奈何头发被林玉书揪住，头皮被扯得发麻。 秦沐瑶向来养尊处优的，就外出出诊都很少去。 哪里像林玉书，上岛这些日子营养充足，不仅身体结实了，身高都往上涨了三厘米，属实是二次发育了。 更别说她坚持干农活，再苦再累都没喊停过，手里有的是力气。 她手上一紧，秦沐瑶头皮吃痛，脑袋都跟着被林玉书拽着甩来甩去的，看着这么多人都盯着看，秦沐瑶只觉得一张脸都快被丢尽了。 “林玉书，你个小贱货，有本事放开我，咱俩实打实的打一架。” “想要我放开你，可以啊。” 林玉书微微一笑，眼中尽是冰冷。 不仅没放开，手上力道更收紧了些。 过去她跟秦沐瑶之间基本没有交集，生活轨迹也没有重叠的，勉强算是互不打扰。 但如今，秦沐瑶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性命，牵连到了霍世勋，还屡次出言不逊，毫无悔改之意，这笔账，她必须好好跟她算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你刚才将我推进火场的事，道歉。” “不可能！” 秦沐瑶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她这么骄傲一个人，两人第一回见面林玉书就让她道过一次歉了。 不过好在当时也没几个人知道，哪里像现在，被这么多人围观着。 这里面不仅有战友，有她的上级领导，有她爱慕的人。 最重要的是，郝军长也在这儿，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做出来的糊涂事，只怕以后都不会管她了。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状。” 秦沐瑶的反应在林玉书意料之中。 不再跟她废话，林玉书抓住头发的手再次收紧力道，硬生生将秦沐瑶扯了过来，手掌高高扬起。 秦沐瑶已经被打出经验来了。 想到刚才那三个巴掌，林玉书是真打啊，每一巴掌都没有收着力道，她脸上火辣辣的，早就起了明显的巴掌印。 “……我道歉，对不起！” 第94章：焊死在东山岛 这声道歉刚出口，林玉书信守承诺，立马放开了她。 可秦沐瑶并无半点欣喜。 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满含深意的眼神，她开始后悔自己怎么能因为几巴掌就屈服了呢。 秦沐瑶还想再说些什么找回场子，可林玉书早就已经离去。 陆之卿也带头离开，看都不看她一眼。 医务组的其他医生也投来不同的眼神，尤其是之前同在医务室，受她压迫的那两个医生，顿时只觉得堵在胸口多日的那口恶气终于抒发出来。 秦沐瑶往日不是高高在上吗，她也有今天。 秦沐瑶脸上火辣辣的，手指攥紧了，满是怒意。 更让她觉得愤怒的是，这事儿还是被郝军长注意到了。 郝军长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眼中尽是失望。 “沐瑶，我原本想着你只是有些小性子，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枉顾人命，枉你大姨这些年一直在我耳边替你说尽好话。” 郝军长何等人物，在冲突刚发生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立即让手底下的人去调查清楚。 这不调查不知道，秦沐瑶不仅违背医德，平日里仗着自己的名头各种欺压人也就算了。 危急时刻还将旁人推进火场，可见其心思之歹毒。 秦沐瑶父母早几年就在战场中牺牲了，这些年她都是在大姨和郝军长的照看下长大的。 算是他们家半个女儿也不为过，郝军长是真没想到，她竟然能够做出这种事。 当即失望的离开了。 “以后，你就安心留在东山岛，好好悔过吧。” 秦沐瑶心下一沉。 顿时无力的跌坐在地上，连刚才林玉书打她的时候，她都没觉得有这一刻来得痛苦。 现在的工作制度一般不会轻易将人开除，再者说，她还有军籍，即使被停职，继续留在医院也不是问题。 但郝军长这人言出必行，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往后，除非自己有能力，否则没有郝军长的帮助，她这辈子只能焊死在东山岛。 而这一切，都怪林玉书。 要不是她大声嚷嚷开，吸引了这么多人的围观，她姨夫怎么可能知道。 远远看见林玉书和霍世勋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男的高大挺拔，女的纤细柔美，很是登对。 每到这个时候。 秦沐瑶就控制不住内心上涌的怒气，指甲被她深深嵌入到掌心里。 霍世勋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了，见林玉书还留在现场，不放心道。 “我先安排人送你回去吧，这次的安保行动是我负责的，暂时还走不开。” 他现在很想单独跟林玉书相处，好好解释上次在农场自己说的那些气话。 可手头上的事情太多，刚抓到的特务都需要一一审问，部队各处也需要排查隐患，借机揪出潜伏已久的特务。 “家属院那边也有战士站岗，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家属院和部队军事范围区域中间隔着一道大铁门，24小时都有战士值班站岗，要真有什么事，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出现。 林玉书对霍世勋的工作表示理解，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这个负责人也得忙碌很久。 只是想到他后背上的伤口，难免露出几分担忧。 “可你身上的伤怎么办，再忙也不能不爱惜身体啊。” 霍世勋满不在乎道，“放心吧，只是些皮外伤，没事的，等我忙完今晚尽量赶回来。” 上次他腿受伤也是这么说，可每次看到他身上的伤口，林玉书还是忍不住心疼。 但自己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不给他添麻烦。 “那我回家把晚饭煮上，等你回来吃。” 带着从表彰大会领到的奖品回来，林玉书刚踏入家属院，就发现家家户户都关上院门。 就连平日最爱在家属院街道两旁坐下唠嗑的老太太们，如今也不见了踪影。 林玉书一想也是，如今岛上发现了特务，到处都在戒严，就算大伙儿想八卦也不敢这时候冒出来。 她拎着东西径直回家，院门口蹲着一道小小的身影。 是周大丫，她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蹲到双脚发麻也依旧不舍得离开，生怕自己错过了林玉书回家的时间。 见着她，那双灰暗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光彩。 “林婶婶，我……” 想到自己要说的事，周大丫顿时又没了底气。 林婶婶已经帮了她太多忙了，不能再麻烦她，可偌大一个家属院，除了她，自己也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 周大丫咬咬牙，想到还在医院里躺着的张云霞，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林婶婶，您能不能……借我点粮食，只是暂时的，我会捉螃蟹赶海，还能除草，我什么活都能干，一定会把粮食还给您。” 周大丫有些难以启齿的低下了头，毕竟粮食有多珍贵没人比她更清楚。 也就是跟着张云霞来了东山岛后，她才能吃得稍微饱了些，在老家，她每顿饭只能分到一碗清到能见底的米汤，表面上还漂浮着几张零星的野菜。 即便是张云霞这个大人，也不吃不上半碗干饭。 所以哪怕张云霞平日里待她态度差，经常数落她，周大丫依旧感谢张云霞坚持将她和二丫带到东山岛。 周大丫迟迟没有等到回应，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低垂着头就准备离开。 头顶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抚摸住。 “我们大丫真能干，正好我和你霍叔叔都忙着工作，家里的猪大猪二也没人照顾。大丫，我拿粮食跟你换，你帮我照顾猪大猪二。” 林玉书看着周大丫窘迫的样子，再结合最近家属院听到的八卦，大概已经猜到了真相。 周卫华既然铁了心要离婚，不仅家暴，连张云霞的医药费都是肖政委压着周卫华给的，自然不会再管张云霞母子死活。 张云霞就算手里有点余钱，可没有粮票，光有钱也买不到粮食。 只怕周大丫也是没了办法，才会主动求到她头上。 计划经济下，花钱雇佣人干活自然是不行的，但如果用粮食换也算是在合理范围内。 感受到头顶的温暖，周大丫惊讶的仰起脸。 晒得黝黑起了麻雀斑点的小脸上，满是感动，眼里已经积蓄起了泪水。 “林婶婶，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林玉书肯定地点头，周大丫这孩子踏实肯干，身处在那样的家庭里还能保持善良的本性，很是难得了。 “我每个月用二十斤粗粮，一斤细粮跟你换，你帮我喂猪大猪二，打扫猪圈舍，清扫出来的粪污要倒在开荒的菜地里，这些你都能做到吗？” 第95章：五百块钱彩礼 “能，林婶婶放心，我有力气的。” 周大丫很是肯定的回复。 听到林玉书说出来的粮食数量，里面还有细粮，她本想拒绝。 可一想到张云霞还在医院躺着，周金柱也是长期营养不良，脑袋大身子小的样子，拒绝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心里默默决定，以后一定要多给林婶婶家干活补偿回来。 “先说好，粗粮的种类没办法确定，有时候可能是红薯，也可能是高粱米之类的。” 林玉书现在每个月吃的粗粮，全看农场那边收货的是什么，每个月种类都不一样。 “我都可以的。” 林玉书能够答应，周大丫已经很感动了，不管是什么粮食，都能救她们母子几个的命。 “那你跟我来，后院可以直接从左边房子绕过去，工具都在后院，到时候我把外面院门的钥匙给你留一把，干活的时候你自己进来就行。” “林婶婶放心，我一定会把钥匙收好，谁也不会给的。” 林玉书又交代了些具体事宜。 除了打回来的猪草，林玉书到时候也会把米糠、高粱壳之类的放在固定的位置，到时候周大丫自己去拿就行了。 交代完后，她进屋用篮子称了十斤玉米面和几个土豆。 周大丫看着篮子里的玉米面，有些迟疑的没有接过去。 好心提醒道，“林婶婶，玉米面也是细粮，我不能要。” 说好的，细粮每个月只有一斤，她不能再占林婶婶便宜了。 林玉书低头看了一眼。 自从有了工作后，粮食供应稳定后，林玉书爱吃的都是细粮，粗粮什么的偶尔才吃一回，家里存的也不多。 “没事儿，在婶子这儿玉米面也是粗粮，你先收着，剩下的等月底再付给你。” 林玉书大致估算过。 现在离月底还有十来天，篮子里的这些粗粮省着点吃也够她们撑过这一阵子。 周大丫这下更感动了。 林婶婶肯定是怕她不收，才故意这样说的，接过篮子后，她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替自己解释下。 “林婶婶，我知道家属院有很多人看不惯我们母女几个，也有说我们偷人家肉的，但是我们真没有偷。” 林玉书也想起了这茬儿。 她最开始向王淑芬打听张云霞这个人的时候，王淑芬就提醒过她，她们母女有过不良前科。 吓得她还拿水泥钻头在屋里砌了个秘密基地，就怕哪天一不留神被偷了。 现在听周大丫主动提起这事儿，她又有几分好奇。 周大丫低垂着头，她很怕看到林玉书眼里的嫌弃，索性一口气说完。 “当时我发了烧，我妈手里没钱，也是没了办法，她在老家听说发烧了吃点有营养的就能好起来。 主动给江团长家打扫了一整天的卫生，乔婶子临时反悔，她才拿了两片肉回来。” 周大丫越说越没有底气。 不管怎么说，不问自取确实是偷，可她也没法怪罪张云霞。 林玉书听完周大丫的叙述，已经能大概还原事情的真相了。 乔红玉那种人，欺软怕硬，又保留着过去的大小姐脾气，不想干活。 请张云霞吃肉这种话，或许也是口头说说，谁知道张云霞当真了，见她拖着不给，索性趁机拿了两片肉走。 乔红玉气不过找上门打人，事情闹大了，家属院其他人都盯着，周卫华这才不得不管。 想着这，林玉书幽幽叹了一口气。 虽然张云霞这个人身上有很多小毛病，但某种程度上讲，她也算是个可怜人。 家属院。 不同于其他家沉闷的气氛，郑国栋家这会儿一片欢声笑语。 表彰大会结束后，家属院外面的大铁门也解除了禁令，苦苦等待了大半天的葛家人终于在各种检查过后被允许进入家属院。 看着一排排砖瓦砌成的小平房，宽阔干净的街道。 还有不远处隔着大铁门也能看到的军用训练场、插着红旗的各种办公楼。 一路上，葛家一行人只觉得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心里也越发肯定，跟郑家结亲真是结对了，要不然他们普通小老百姓，哪儿有机会见识到这些。 晚饭是李秀芹主动做的。 去了趟表彰大会，回来后她似乎想通了，看着衣着朴素的葛家人也没那么厌烦，反而笑脸相迎。 玉米颗粒和大米一起蒸的二米饭，做了盆番茄蛋花汤，又切了小半块腊肉炒白菜，白菜炒出水分，面上看着油汪汪的。 吃得葛家人更加满足，还得是干部家庭，瞧瞧这一盆子腊肉炒白菜，里面的油够他们家吃半年了。 饭后，有良妈主动开口。 “郑大姐，我看这俩孩子都不小了，要不今天就将他俩的婚事给定下来，往后再找个日子，把婚结了。” “我跟娃他爹都商量过了，等他们结婚的时候，有良盖的砖瓦房到时候腾一间出来做新房。 彩礼呢，我们渔村姑娘嫁到城里的也都才五十块钱，我做主，给春花一百块钱的彩礼。” 有良妈这话一出口，在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神色各异。 葛有良满脸感动，他们家前两个嫂子进门的时候，彩礼低不说，结婚后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 更别说，一开始他们说好的就是五十块钱彩礼，这一下子翻倍，可见亲妈也是顶着压力下血本了。 最为中间人的葛二婶惊讶了一番。 随即就抱着看好戏的想法，葛有良那两个嫂子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等她们知道了老三媳妇这么高的彩礼，指不定要闹出什么动静来呢。 葛家人自认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反观郑家这边，郑国栋不在，李秀芹这些日子管家也涨了不少见识。 一百块钱彩礼，她还真瞧不上，还以为自己能趁机捞点彩礼钱回来，如今看来只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郑大娘脸上不悲不喜，瞧不出情绪。 郑春花本就对葛有良一家登不上台面的穷亲戚不满，再听到彩礼才一百块钱，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才一百块钱彩礼，你打发谁呢。” 她好不容易才同意亲妈说的，嫁出去另立门户，但并不代表她要接受自己因此低人一等。 她虽然不知道林玉书结婚的时候彩礼有多少，可光是霍世勋给她买的手表，还有女士自行车，这些加起来就是好几百块钱了。 “没有五百块钱彩礼，这门婚事免谈。” 第96章：接头 葛家人瞬间面露难色。 一百块钱彩礼，已经是他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有良妈脸色很是难看，她眷恋的扫了一眼郑家的屋子，墙上挂着挂钟，柜子上摆着收音机，想起刚才偶然一瞥看到的，郑家还有缝纫机，还是八成新，估计刚买没多久。 这样的条件，别说整个渔村，就算是他们公社都找不出第二家，他们老两口一合计这才将彩礼定在一百块钱。 没想到，还是不行。 作为中间人，葛二婶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郑大娘。 “老大姐，现在的小年轻都太冲动了，这儿女亲事当然还得是当父母帮忙做主。 有良家也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只要他们小两口以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这钱还可以慢慢挣回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郑大娘掀起耷拉起的眼皮，扫了一眼葛二婶和其他人。 她心里也很纠结，早知道葛家就这么点家底，她说什么也不想促成这门亲事。 可如今事态紧急，继续待在郑国栋身边，随时可能爆雷。 说曹操，曹操到。 郑大娘坐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院子外面的动静，郑国栋竟然提前下班回来了。 郑大娘当即露出个笑脸。 “他婶儿说的是，做父母的不为别的，只盼着自家儿女日子过得好，彩礼的问题可以再商量嘛。” “妈！” 郑春花急了，她妈为了把她嫁出去，已经到了连彩礼都可以降低的地步了吗？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郑大娘厉声瞪了她一眼。 这才继续开口，“我们家也不是那种卖闺女的人家，老太婆我也没别的要求。 彩礼可以少，但日后他们俩结婚必须得有一套自己的房子，要写春花的名字，最好还是独门独院的，给我留间屋子，方便我想闺女的时候过去住上一晚。” 见郑大娘没有把话说死，还有商量的余地，有良妈和葛二婶都觉得有戏。 正打算好好跟她讨论讨论，郑大娘却开始赶起了人。 “行了，今天就先谈到这儿吧，你们家也回去想想，要是觉得我们开出的条件高了，那就当两家从没提过这茬儿，反正我们家春花也不是嫁不出去了。” “哎，郑大姐……” 有良妈还想再说什么，郑大娘已经拉着郑春花快步回屋。 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瘦高个男人，国字脸，审视的眼神却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 葛有良顿时觉得，浑身起了寒颤。 这人估计就是郑春花的亲哥了，能当上军官的人果然不一样，这么强的气势他根本没见过。 有良妈也觉得心慌慌的，这郑春花他们两姐妹怎么看着长得一点都不像。 不过她也没当回事，也许是有的像爹，有的像妈。 正主已经离开，亲事今天是谈不成了，客套几句就带着葛家人离开。 郑国栋的视线一直到他们离开后这才恢复平静，李秀芹赶忙倒了杯水，殷勤的递过去。 这些天她从其他军嫂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这女人在家地位稳不稳，全靠男人对你宠不宠，她最近也是拼了命的想缓和下他俩的关系。 要是能趁机再生个儿子，再将郑国栋的工资全部捏在手里就更好了。 李秀芹故意将额头前的头发挽到耳后，夹着嗓子柔柔道。 “当家的，累了一天你辛苦了，饿不饿啊，我去给你热饭。” “不用。” 郑国栋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我回屋睡觉了，没事儿别敲门。” 说完，砰的一声锁上房门。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对这一屋子的蠢女人根本没工夫搭理。 “哎……” 李秀芹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气恼了拍了拍脑门。 “跑这么快做什么，我还想问问，后勤啥时候安排工作，能不能提前插个队。” 水生妈这些日子都催了她好几回了，让她帮忙问问。 今天去表彰大会，就是水生妈帮忙占的座。 每次上门找她也绝不空着手，李秀芹脚上的新皮鞋，就是人家昨天送过来的，听说还是在海城的百货公司买的，可贵了，二三十块钱呢。 李秀芹又低头欣赏了下脚上的新皮鞋。 真牛皮做的，穿着真舒服，一点也不磨脚，她都舍不得脱下来了。 可这事儿毕竟也没问成…… 看着紧闭的房门，李秀芹想起上次郑国栋掐她脖子的狠辣劲儿，实在没勇气敲门。 内心打定主意，皮鞋她都穿了，退是不可能退的。 反正现在的工作名额都少，一时半会儿都轮不上，只要她不说，谁知道她没有帮忙问话。 郑大娘房间内。 郑春花坐在炕边沿上，赌气般的扭过头去。 “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将我嫁出去？ 你也不看看葛家那个穷酸样，盯着咱家收音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还一百块钱彩礼，也好意思开这个口。” 她是同意郑大娘说的，早点嫁出去，免得他哥秋后算账逼她回老家。 可也不想嫁到这样穷酸的人家。 郑大娘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再三确认葛家人已经离开，郑国栋也已经回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彩礼的事儿你不用操心，只要葛家人满足我今天说的条件，我来给你想办法，到时候咱们娘俩都能搬出去，不用再看你哥嫂的脸色过日子。” 郑春花堵着气没反驳，但心里却是极其不认可。 说得倒是好听，那可是几百块钱彩礼呢。 如今是李秀芹管家，她哥的工资一分都落不到郑大娘手里。 更别说前些日子为了给她出赔偿款，郑大娘攒了多年的小金库都被郑国栋给端了，为了这个，郑大娘没少在她耳边念叨。 她要是想拿高彩礼，不比林玉书当初结婚的时候差，看来只能自己想办法。 葛家湾大队，另一头一处不起眼的茅草房内。 其他几人聚在一起，脸上焦躁不安。 “今天岛上的爆炸声是怎么回事，咱们的光复计划成功了？” “我看不像，我刚从公社下班回来，如今整个公社都戒严了，听人说好像是出了人命，指不定发生了什么。” “头儿不是说没有命令不许行动吗，该不会是豺狼他们组的出事了？” 上次郑国栋发飙下令的时候，他们还不服气。 现在看来，幸亏他们听话。 门帘外面，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人下意识的将手放在自个儿的家伙什儿上，屏息盯着门帘。 “什么人！” 第97章：好冷~好凉凉~ “是我。” 郑国栋撩开门帘，出现在几人面前。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他们这才纷纷放松警惕。 “头儿，你终于来了。” “这次是不是豺狼他们出事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郑国栋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暴躁。 “不想死的话，都老子闭嘴！ 豺狼不顾黑鹰命令，擅自做主贸然行动，自己跳进了圈套，把自己全搭进去就算了，只怕还会牵连到我们。” “这个据点取消，从今往后，只能单线联系，禁止私下碰面，有任务的时候我会单独联系你们。” 郑国栋说完，又给他们每个人仔细规划了下接下来的潜伏路线。 待他们几人离开后，他将所有可能存在问题的痕迹一一清除，再三检查没有发现问题后，这才退出房间。 刘寡妇照例守在房间门口替她们望风。 见郑国栋出来，她赶紧理了理衣摆，微微垂下眼眸，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羞涩和媚态。 “郑大哥，你们以后都不来了吗？” 似乎是怕郑国栋误会，刘寡妇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只是看你们行色匆匆，所有东西都拆开带走，自己胡乱猜测的。” 刘寡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年轻长得又有几分姿色。 自从丈夫去世后这半年来，各种骚扰不断，甚至半夜都还有人敲门。 认识郑国栋的时候完全是个意外，三个月前，又有老男人在半道上想要猥亵她，幸亏郑国栋及时出现，救下她后，提出有秘密任务，借她家屋子一用。 刘寡妇看着郑国栋穿着一身军装，又长得一脸正气，立马就同意了。 她也有几分自己的小心思，郑国栋一看就是个办大事的人，比他们渔村里那些泥腿子强太多，要是能顺利跟他勾搭上，看谁还敢欺负她。 可惜，一连三个月，不管刘寡妇怎么表现，郑国栋依旧不为所动。 看他们要离开，刘寡妇也是慌了。 主动靠近，衣袖下的手指大胆的挠了挠郑国栋的手心，语气哀怨，眼神妩媚。 边说边往郑国栋身上靠，“郑大哥，要是我哪里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一定要跟我说，可千万别生了我的气。” 郑国栋眼神里的狠辣劲儿一闪而过。 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全岛戒严，要是刘寡妇突然暴毙，很快部队那些人就会像苍蝇一样顺着蛛丝马迹查过来。 放在刘寡妇后脖颈上的手掌，力道逐渐松开，转为抚摸调.戏。 刘寡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见郑国栋没有抵触，还摸了她后脖子，心底越发得意起来，主动牵着男人的手，将其拐进房间。 “郑大哥，今晚你就留下吧，妹子炕上好冷~好凉凉~” * 从大礼堂回去后，霍世勋一直忙碌至深夜。 肚子已经了唱了几回空城计，即便感受到疼痛的时候，也只是喝了几口热水缓缓。 事情太多，不只是他，其他战士们、领导们，今晚也都还在忙碌，加班加点的熬着。 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干活，早点挖掘出线索，他们东山岛也就更安全些。 这次抓捕到的特务，除去死掉的周墨，一共有八人，每个人轮番审问，光是记录纸都写了好几本子。 陈铁山和肖爱国已经看过一遍了，可惜这帮特务们格外嘴硬，目前还没有其他新的线索。 陈铁山气得骂骂咧咧的，“特娘的，干了这么多坏事，再不开口就老子拿皮鞭子抽死他们。” “别气了，你还有高血压，气不得，赶紧回去休息了。” 肖爱国给警卫员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连拖带拽的，好说歹说总算把陈铁山劝回去了。 霍世许的视线停留在周墨的个人档案资料上。 他记得，当时小郭提到过，部队上岛的时候，周墨曾在后勤保障单位待过，很多资料也曾从他手里经过。 那时候，刚好是霍世勋外出执行秘密任务的那三年。 他当时的个人物品有人统一保管，只是当时都忙着转移驻地，这过程中东西被移交过好几次，经手的部门也不止一个，而周墨所在的部门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霍世勋将自己的猜想和肖爱国沟通了一番。 上次退婚信的事儿迟迟没有结果，但可以肯定的是，伪造退婚信的人一定在他们军队内部，有机会接触到过去霍世勋的那些信件。 肖爱国的动作很快。 没多久就抱着一份纸质文件过来，“你猜的没错，周墨确实经手过你的个人物品。” 这是一份物品移交表，上面签字按手印的人，正好就是周墨。 这也就证明，周墨跟那封退婚信的事儿脱不开关系。 再结合周墨的特务身份，肖爱国的脸色很差。 特务分子不仅潜伏到了他们身边，甚至还企图破坏军人婚姻，借机在军人身边安插眼线。 看来日后关于军婚审查，还得更严谨、更慎重些。 霍世勋也有些后怕。 幸亏林玉书主动找上岛来了，要是她一直留在老家，后果不堪设想。 特务们既然敢伪造退婚信，为了效果逼真，以防后患，迟早也会对她下手。 想到白天林玉书被吓到苍白的小脸，霍世勋一着急，噌的一下立马站起来。 动作间，不小心摩擦到了后背的皮肤，疼得他到抽一口凉气。 “嘶……” 肖爱国见状赶忙劝阻，“行了行了，霍世勋同志，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忘了你还是个伤员，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别本末倒置了。” “可是，还有这么多工作没有……” 今晚的工作量无疑是巨大的，其他战友们都还在坚守岗位，他怎么能临阵退缩。 “这不是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吗，再缺也不缺你一个伤员。” 肖爱国故意板着脸打断。 对于霍世勋这种肯吃苦，又很有能力的后辈，他还是很欣赏的。 “赶紧回去休息一晚上，不许反驳，这是命令。” 甭管霍世勋如何争取，最终还是被肖爱国强行赶走。 这一个两个的，越发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熬夜这种事，当然还得是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来做。 反正回家早了也睡不着，媳妇儿还得缠着交公粮，还不如借着工作，能躲就躲。 霍世勋知晓肖爱国一番好意。 只得放下心思往家走，路过郑家的时候，看着里面已经熄灯的屋子，他朝着对面山坡吹了声口哨。 第98章：天定良缘 没多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前。 “郑家今天有没有异常？” 今天大礼堂人多太乱，原本盯着郑国栋小战士也被波及，等回过神来到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听守门的战士说，郑国栋是在骚乱发生时就主动请缨往后厨去了。 等负责监视他的人再过去的时候，郑国栋确实在后厨监督工作，之后也没有发现异常。 黑影略微思索了下回复。 “郑国栋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下班回去后就进屋睡觉了。 但他们家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人，渔村那边过来上门来提亲的，具体谈了什么白天我们没敢靠近，葛家人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已经安排人过去蹲守了。” 毕竟从这些天的监视来看，郑国栋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倒是瞧了不少郑家的热闹。 婆媳大战、小姑子大战亲嫂子，如今还多了谈婚论嫁，怎么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要不是有任务在，他们这帮监视的人都想撤退了。 “好，继续蹲守，有任何问题随时向我汇报。” 霍世勋还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郑国栋出现在椰子林的时间和行为都太过诡异，甚至当时还做了简易的伪装，反侦查性很强，很难不让人怀疑。 到家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 也不知道等了他多久，饭桌上摆着的饭菜都已经放凉，林玉书歪着脑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霍世勋看了眼手表，已经半夜一点过了，确实很晚了。 没忍心将她叫醒，上前三两下就将人打横抱起。 林玉书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她脑海中一会儿闪过，雨幕里霍世勋淋着雨冲着她质问。 “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林玉书想要解释，可画面一转，霍世勋的身后燃起熊熊大火，制热的火舌快速将他吞噬。 他淡漠的扫了她一眼，眼神里不带着半分留恋。 “如你所愿。” “不要！” 林玉书大叫一声，立马睁开眼睛，带着满心着急和慌乱，撞进一双深邃宠溺的眼眸。 “没事了，玉书别怕，我在。” 霍世勋轻声安抚，一遍遍的抚摸她柔软的发顶。 普通人贸然遇见爆炸现场，还亲眼目睹死了人，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幸亏他今晚回来了。 他不知道的是，真正让林玉书梦里害怕的原因，跟他有关。 在梦境里，林玉书眼看霍世勋要离她而去，一时着急这才惊醒。 等清醒过来后，她主动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当时受伤了，上次在农场不该赶你走的。” 霍世勋轻刮了下她鼻子。 “说什么呢，要道歉也应该是我来说。” “怪我，当时不该情绪上头对你说那样重的话，也冤枉了你。” 霍世勋不得不承认，在见到陆铭修跟林玉书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那一刻。 他是真的慌了。 自己本就年长林玉书好几岁，若不是长辈的约定，他们不会走到一起，他也会迷茫担忧，担心林玉书对他只是一时兴起。 他是军人，林玉书跟他在一起，注定会比常人承受更多。 就像上次，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可能随时会离开，每次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也会因为各种原因没办法陪伴在她身边。 这对林玉书来说，并不公平。 想到这，他的嗓音哽咽，“玉书，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相反，为了我们这个小家你做出了很多牺牲，是我对不住你。” 林玉书眼眶湿润。 她一开始真的没想哭的，可到后面，听到霍世勋说得越多，心里的那点委屈重新被人看见，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霍世勋慌忙去给她擦眼泪，面上着急。 “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又说错了，你打我吧，玉书，你别哭啊。” 林玉书含着泪摇头。 “没有，我就是……有点感动。”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格外小声。 她是真不会煽情，前世泡在学校，快三十岁了，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男人的小手都没有拉过的怪阿姨。 这一世，本想跳过情感交流直接肉体.碰撞。 但在霍世勋身上，她体会到了被爱包围的感觉。 林玉书不好意思的擦掉眼角的泪珠，笨拙的转移话题。 “你回来还没有吃饭吧，我去给你热饭，我做了一桌子菜你还没吃呢。” “不用忙活了，都一点了，早点休息吧。” 霍世勋拒绝的话刚说完，肚子里就传来一阵咕噜声。 林玉书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霍团长，说谎的人要长长鼻子哦。” 她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眶发红，但眉眼间已经重新被笑意包裹，娇俏又乖巧，看得霍世勋心头痒痒的。 “我去生火给你热下饭菜，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霍世勋快步跟上她，“那我来生火，你别弄太麻烦了。” 最近天气热，家里的煤炉子都没有烧，都是用的院子里新砌的土灶，烧完也不怕炕上热。 饭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一盘一盘的热菜也麻烦。 林玉书干脆将每个菜拨出一部分，和冷掉的米饭一起丢锅里快速翻炒。 今晚做的菜都是菜地里新鲜摘回来的，红烧茄子、清炒豆角和一盘韭菜炒鸡蛋，炒过一次的菜本就吸饱了汤汁，和米饭混在一起炒后，再撒上一把葱花，香味彻底被激发出来。 盛饭的时候，林玉书猛吸了一口香气。 还没尝她都觉得好吃。 霍世勋拿了两副碗筷过来，见状主动道，“陪我一起吃点。” “看在你诚心邀请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她才不会承认，是自己也嘴馋了。 林玉书盛了一大一小满满两碗，两个人都吃得很是满足。 饭桌上，霍世勋重新提起了退婚信的事。 “目前来看，退婚信很有可能跟周墨这帮特务有关，要不是他们的搅局，咱俩的结婚申请也不会拖延那么长的时间。” 林玉书听完，倒有不一样的看法。 特务写退婚信搞破坏这事，原著里并没有涉及到，也可能是他们触发到了某些隐藏剧情。 “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结婚了，说明咱俩这叫，命中注定。” 霍世勋唇角微扬。 自从林玉书上岛后，他的笑容都比以前多了很多。 那颗漂泊孤寂多年的心，也一点点重新被填满。 “不止呢，是天定良缘。” 第99章：东山岛人民的热情 等到吃饱喝足准备睡觉的时候，林玉书又犯起了愁。 “你后背有伤，不好平躺，等我去再找两个枕头，把这边给你塞高点。” 他们家现在盖得被褥都是霍世勋之前用的旧被子，林玉书手头布票倒是攒得差不多了，但棉花票少，想买一床八斤重的棉花被子，得攒好久的票。 “我这床被子也给你铺上，躺着能更舒服些。” 看着林玉书跑前跑后的忙碌，霍世勋忙拽住她。 “别忙活了，已经很晚了，就这样也能睡。” 两人久违的躺在同一张炕上。 霍世勋不放心的叮嘱，“最近岛上不太平，我尽量抽时间去接你下班。” 林玉书满不在乎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也能回来，这些天我自己都走过很多趟，也没出什么事。” “不能掉以轻心，要是天黑了你就在宿舍住下，不必来回跑。” 霍世勋暗自决定，等忙完这一阵，还是得亲自接林玉书下班。 最好多刷几次存在感，让那个男人自觉离开。 躺在炕上，林玉书越想脑袋越杂乱，最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昨晚上她并不知道霍世勋回来过，睡得可香了。 但今晚，看着躺在身侧浑身散发荷尔蒙气息的男人，林玉书的内心有些蠢蠢欲动，想到他身上的伤，很快又狠狠唾弃自己了。 太残暴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人家还是个病号。 霍世勋看她滚来滚去的睡不着，长臂一伸，主动将她搂住。 “好了，别滚来滚去的了，快睡吧。” 林玉书浑身发热，这下更睡不着了。 脑袋里想入非非，想着想着，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起床的时候，身侧的被子和枕头被叠放得整整齐齐，外面土灶锅里飘飘淡淡的玉米粥香味。 阳光透过草席间的缝隙晒进屋子里，林玉书舒坦的伸了个懒腰。 家里有粮，还有做早饭，林玉书心情不错。 慢悠悠的洗漱，吃过早饭，换上一身白色的的确良衬衫，下身套着条青黑色小脚长裤，整个人看上去干练又清爽。 上岛这些日子她早就将自己的皮肤养白回来了，脸上也有了肉感，但并不胖，浅浅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个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 以前太瘦的时候，脸上都没肉，有梨涡都看不出来。 林玉书臭美的在镜子里欣赏了会儿自己的美貌，这才慢慢悠悠的拿起挎包准备去上班。 待会儿周大丫会过来帮忙喂猪，用不着她操心。 她将自行车骑上，去接王淑芬。 从今天开始，王淑芬也跟她一道去农场上班，虽然养鸡场还没搞起来，但孵化炉基本建设完毕。 得了贺庆丰首肯，她们要先孵化第一批鸡苗出来，陆铭修还等着检验孵化炉的质量。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王淑芬远远就瞧见了朝阳农场的木牌子。 内心有些感慨，上一次出现在这里，还是她们俩来农场拉猪粪。 这一转眼，她们俩人都成了农场的职工，正式在这里上班了，这一切感觉就跟做梦一样。 林玉书先将车子骑到场长办公室，带着王淑芬去报到。 贺庆丰见她满脸笑容，比前些天闷不吭声埋头苦干的样子，可好看太多。 调侃道，“林技术员心情不错，这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昨天刚上台领了奖品，当然开心了。” 林玉书打了个哈哈，主动开口介绍道，“贺场长，这位就是我跟你反复提到过的王淑芬同志，是能用火炕孵化鸡苗的能人。” “淑芬姐，这位是咱们朝阳农场的领导，贺场长。” 王淑芬的事儿林玉书早就跟贺场长沟通过的，算是特殊人才，特殊照顾，简单过了两句就能直接上岗。 “知道你们今天要开始孵化，一早我就让人把那一百多个种蛋送去孵化室了，你们过去就能直接开展工作，有什么需要直接找我开口。” “另外，咱们养鸡场的建设申请也下来了，下个月开始举行公开招聘，正好跟你们孵化室另一个人员一起搞招聘。” “太好了。” 林玉书面上也是一喜。 碍于粮食短缺，养猪场即便猪瘟过去了，也一直不敢扩大规模，更别说研究杂交品种了。 等养鸡场搞起来了，她就可以着手研究鸡粪发酵。 再加上海里无用的水草、麦秸秆、麸皮等物质，只需要加入少量的粮食，就能研究出配比科学营养的猪饲料了。 林玉书这边干劲儿满满，家属院里颇有几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意思。 “什么，你是说，上次来过咱们家属院，戴着红袖章的那个领头的干部，是特务？” 乔红玉惊讶道。 旁边人立马紧张的左右看了看，“你小声点，我昨天离开大礼堂的时候亲眼可见，躺在地上的那人，就是那天抓走你家妹子那个，李营长还跟她打了一架。” 乔红玉昨天忙着上班，并没有去参加什么表彰大会。 他们子弟小学快临到期末，快要放暑假了，几个老师最近都在忙着编写试卷。 她只是个代课老师，话语权低，其他老师手头忙不完的活都交到了她手上，要不是听说她丈夫是个团长，只怕还会更过分。 旁边人见她没动静，主动为她排忧解难道，“既然那人是特务，他说的话也不可信，那你妹子头上的罪名岂不是也能洗清了。” “谁知道呢，也许吧。” 乔红玉随口敷衍几句就借口离开。 只要不牵扯到她，她才没兴趣理会乔安娜那一家子麻烦事儿呢。 继女都敢举报她，这要是在她手里，不得把天都闹翻了。 同时她也再次庆幸当初选择老江的时候就说好了，他跟他前妻生的儿女，就留在老家，互不打扰。 乔红玉伸长了脖子，在路口等了好一会儿。 终于看到了等待已久的身影，小跑上前热情的拉着秦沐瑶的手寒暄。 “沐瑶，我可终于等到你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 这郝军长难得上岛一次，对咱们东山岛也不熟悉，你也不带他来我们家感受下东山岛人民的热情。” 第100章：等着看戏 秦沐瑶立马抽回自己的手，拉长了脸色。 乔红玉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是让她知道了郝军长已经放弃了自己，只怕她当场就会翻脸。 “我姨夫可是军长，日理万机，哪儿有那么多闲工夫，今天一早就离开东山岛了。” 郝军长来东山岛是为了配合行动，行动结束，特务都抓到了自然会离开。 只是原本郝军长计划将秦沐瑶带走，经过昨天那一遭，临时改变了想法。 “怎么，我姨夫不过来，红玉姐连饭都舍不得请我吃？” 秦沐瑶故意板着脸，表现得有些生气。 乔红玉虽然失落，但也算意料之中，军长是大忙人哪儿是那么好见的。 越发打定主意，只要继续维护好跟秦沐瑶的关系，郝军长日后还会上岛，何愁找不到机会在郝军长面前介绍江友福。 “哪儿能啊，沐瑶就咱俩这关系谁跟谁啊，本里啊就说好了请你过来吃饭，要是郝军长能来，当然是蓬荜生辉，这没来也不能影响咱们继续吃饭。” 乔红玉热络的拉着秦沐瑶进屋。 “快进来，正好啊今天老江手里工作多，也不在家，让他们男人忙去，咱们小姐妹自己聚。” 岛上发现特务的事儿，所有部门都在严查，江友福自然也抽不出空。 更别说是为了乔红玉搞什么‘太太交际’，通过秦沐瑶的关系跟郝军长搭上线。 这种行为令江友福不齿，就算有空他也不想来。 秦沐瑶见着乔红玉准备的菜色，有荤有素，每道菜都摆盘精致，看着就很有食欲，还有一瓶烧酒，心情这才好了些。 她愿意跟乔红玉交好，有很大一个原因是乔红玉做菜好吃又精致，很对她的胃口。 一瓶烧酒下肚，两人都有些喝高了。 秦沐瑶将昨天大礼堂发生的添油加醋的告诉了乔红玉，当然，她隐去了自己那部分。 乔红玉被烧酒烫红了脸，脑袋摇摇摇晃晃的，义愤填膺道。 “她们怎么能这样，这个陆院长也太不是东西了，人救不回来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沐瑶，你也是太善良了，就应该是让郝军长直接帮你找回场子。 把那个狗仗人势的陆院长搞下台，以后你来当医院的院长，还有林玉书，她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还敢让你给她道歉，凭什么。” 乔红玉的追捧秦沐瑶很是受用。 面上还是谦虚道，“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我姨夫了，不就是停职三个月嘛，就当给我放假休息了，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开除我。” 乔红玉认可的点头。 同时心里也再次认定，跟秦沐瑶搞好关系准没错。 从乔红玉家里出来后。 冷风那么一吹，秦沐瑶酒就醒了大半。 林玉书这次让她吃了这么大的亏，她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的。 秦沐瑶熟门熟路的走进郑家。 也是巧了，今天郑大娘和李秀芹等人都去供销社买东西去了，家里只剩下郑春花一个人。 “秦沐瑶，你来我家干什么。” 郑春花做出防备姿态，自从上次两人打了一架后，郑春花回来私底下被郑大娘教育了一通。 秦沐瑶这种人心眼儿都是黑的，以郑春花的智商玩不过她，还不如远离。 见她排斥，秦沐瑶也不意外，要不是如今手上没人可用，她也不想来找郑春花这个蠢货。 “你别紧张，我不过是来找做个交易，你帮我做事，我付你报酬，还能顺便帮你报仇，林玉书害得你被农场开除，工作没了，名声也没了，现在还得相亲嫁人，难道你都不想反击吗？” 郑春花动容了。 她当然记恨林玉书，可她现在自身难保，要是不嫁人她就要被赶回老家。 想起郑大娘再三告诫的话，她还是没有答应。 “你少拿这些话唬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又想利用我帮你害人，这次我可不会这么蠢了。” 见郑春花没有上当，秦沐瑶也没有气馁。 同样的方式不可能用第二次，但她有信心，郑春花一定不会拒绝的。 “我听人说你最近在相亲，对方还是个屠户，乡下泥腿子，这种穷酸家庭能拿出来的彩礼绝对不多，你就当是提前挣点钱，给自己当彩礼，我先付你五百块钱当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你一千块，如何？” 郑春花大脑快速计算了一遍。 五百块加一千块，那就是一千五百块！ 上次赔偿给农场的赔偿款也才一千七百多块，这下不止彩礼钱有了，连赔出去都能挣回来。 郑春花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在金钱的诱惑下，立马就断掉了。 “你想怎么做？” 秦沐瑶嘲讽的冷笑，就知道郑春花这种蠢货拒绝不了。 附耳低语，“你去找你那个相亲对象，先这样做……然后再……” 听完秦沐瑶的计划，郑春花有些犹豫。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她是想过给林玉书一个教训，但没想过害人性命。 “这回我可是开诚布公跟你说的，做不做这事的选择权在你。” 秦沐瑶见好就收，并没有进一步施加压力。 “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等我回去准备好，今晚十二点放在你窗户外面，敲击三下，你要是愿意就把钱收下，要是不愿意，就当我从没说过这回事。” 郑春花纠结了一下午，哪怕李秀芹高声骂她不干活，她也一反常态的没有骂回去。 直到半夜，窗户外面果然响起了三声有规律的敲击声。 郑春花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同屋的郑大娘。 郑大娘睡眠一向很好，这会儿睡得正香，还打起了呼噜。 郑春花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警惕地观察四周。 外面黑漆漆一片，原本空旷的窗台上确实多了个蓝色条纹的布包，瞧着方方正正的。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一张张大黑石，厚厚的一大叠。 郑春花数了数，还真是五十张，五百块钱。 这下她更纠结了，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郑春花想到秦沐瑶的计划，有些害怕的将布包放回原位，可看着就在眼前的五百块钱，真的很难不心动。 想想葛家那个情况，只出得起一百块钱的彩礼，郑春花浑身就怄得慌。 心一横，把布包重新拿回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只能怪林玉书太过出挑，好好地在家待着不行嘛，非得当什么技术员。 秦沐瑶一直隐藏在暗处。 见郑春花将布包收下后，这才得意又轻蔑的笑了，她就等着看一出好戏了。 第101章 墙角还得坚持挖 由于前期准备充分，孵化炉一热起来，农场的孵化工作便开始了。 这些天，林玉书和王淑芬几乎都把精力放在孵化炉上。 目前人手不够，只能她俩换着班多看着点。 王淑芬甚至把铺盖卷都带到了孵化室，家里更是交给了肖爱国照看着，这第一次批量孵化种蛋，对她来说意义非凡，自然得全力以赴。 “林技术员，我看这会儿炉子里的温度有点高，我上二楼给种蛋们喷点水，一楼的就麻烦你喷下。” 被王淑芬这么叫，林玉书还很是不适应。 “淑芬姐，我都说了，你还是叫我妹子吧，你这样我听着怪怪的。” 王淑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也有自己的坚持。 “那怎么能行，现在是工作时间，作为农场的一份子，我当然得叫你林技术员，不碍事的，听多了就顺耳了。” 王淑芬深知，会使用火炕孵蛋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她能进农场工作，全靠林玉书帮忙。 林玉书可以大度，但她不能忘了分寸。 看着干劲十足快步爬上楼的王淑芬，林玉书也没再坚持，揭开一楼的孵化仓盖子，拎起大喷壶往种蛋表面喷水。 喷壶装满水起码有十来斤重，光靠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操作，实在是有些费劲。 “我来帮你。” 陆铭修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旁边，主动上前帮忙拖住喷壶。 见林玉书看过来，陆铭修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泛着晶莹的亮光，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幽怨的气息。 “林玉书同志，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老是躲着我啊？” 自从回去参加完表彰大会之后，林玉书每次见着他，不是故意躲闪开，就是找王淑芬陪着。 他们之间毕竟只是工作关系，陆铭修也不好说什么。 好不容易趁着王淑芬不在，他总算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难道是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林玉书慌忙低垂着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没有，你想多了吧。” 她不擅长撒谎，只是看到陆铭修难免想起上次发生的事。 也怪她，忘了在这个时代大家即便只是工作关系，大家也不会默契的避免肢体接触。 上次的陆铭修拉她下房顶的事儿，导致霍世勋有些吃醋。 “陆同志，正好你过来了，你帮忙喷下水，温度有些高，我去看看火。” 林玉书将手里的喷壶塞给陆铭修，自己去了孵化炉的火塘位置。 孵化炉的原理是，下方火塘煤炭燃烧释放出来的热量，供给导热传递给上方的孵化仓，是以，火塘这里的温度也很是重要。 林玉书忙活了好一阵，这才将火塘的温度控制下来。 重新回到孵化仓那边的时候，陆铭修还没走，正在跟王淑芬聊天，逗得王淑芬满脸笑意。 “陆同志，我就是个乡下妇女，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王淑芬有些扭捏。 这长得好看的人是不一样，同样的话她家老肖说出来就感觉硬邦邦的，陆铭修说的听着就让人感觉如沐春风。 “哪儿能啊，我听我们林技术员说的，淑芬姐你一手孵蛋技术可谓一流，等我回了海城，要把你们的事迹全都写成报告交上去，让全国人民都看看咱们朝阳农场的两朵金花。” 陆铭修已经想通了。 肯定是林玉书回去，背地里霍世勋说了些什么，才会导致她刻意避开自己。 只要自己不放弃，迟早有一天墙角也会松动。 见陆铭修拿着本子确实是在做记录，一心为了工作的样子，林玉书也不好再说什么。 保持他俩聊天唠嗑，林玉书默默倾听的氛围。 很快就到了下班时间，王淑芬开始赶人了。 “行了行了，这里也没多少事儿，你们俩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今晚我来看着。” 这些天王淑芬基本都是住在孵化室内的，林玉书提出跟她换班，她也不同意。 按照王淑芬的话说，林玉书这个技术员是整个农场的技术员，可不能光把精力都消耗在孵化室这儿，要不然农场还请她干啥？ 见她坚持，林玉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那淑芬姐，我先回去了，晚上要是有什么事你就找贺场长或者是赵场长。” 按照贺庆丰的规划，养鸡场这边暂时还是交给赵德邦一起管理，正好他管理养猪场也养出经验来了。 赵德邦虽然舍不得他粉粉嫩嫩的猪儿子们，但眼看贺庆丰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就只能一头扎进养鸡场建设中。 至于苟经纬，他俩都没有考虑过让他参与。 他只要不帮倒忙、瞎指挥，就算是在给他们帮忙了。 “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瞧瞧，霍团长都过来接你了，还得是你们小夫妻感情好。” 王淑芬眼神揶揄地打趣。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霍世勋果然推着自行车过来接人了。 他来的次数多，农场的人基本上都跟他熟悉，不用再站在大门口等了。 林玉书莞尔一笑，星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对于王淑芬的调侃，没有害羞也没有否认，大大方方的回以笑容。 “那晚上就辛苦淑芬姐了。” 她眼里的光芒刺得陆铭修心中一痛。 他们俩这么快就和好了，也就更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霍世勋也瞧见了陆铭修，主动上前伸出手。 “陆铭修同志是吧，听说这些日子都多亏了你陪着我们家玉书忙前忙后的工作，真是辛苦你了。” 霍世勋话语中的宣誓意思很明显，甚至还将陆铭修前些日子的献殷勤说成是跑腿，打压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陆铭修握住霍世勋伸过来的手掌，手中暗暗使劲儿。 多情的桃花眼里满是挑衅。 “没关系，玉书同志很是优秀，为她服务是我应该做的。” 都是男人，霍世勋一眼就看出了这家伙眼里对林玉书的爱慕。 要不是自己下手得早，只怕还真会被陆铭修半路截胡。 想到这，霍世勋手掌更加用力还击回去，眼神凌厉冰冷，整个人散发着强势冷漠的气场。 陆铭修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只是手掌受不了，慌忙抽回手背到身后藏着。 两个人的交锋看似很慢，实则只在短短的一瞬间。 各自拉开距离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陆铭修面上一直保持着镇定。 直到亲眼看着霍世勋骑自行车载着林玉书远远的离开后，他这才把手拿出来，放在嘴边大口大口的吹着气，试图缓解疼痛。 “哎呀，陆同志，你这手怎么都红温了，不要紧吧？” “没事。” 陆铭修咬牙吐出两个字，生怕王淑芬再多问几句，赶忙离开。 背过身后，立马化身痛苦面具。 太残暴了！ 只是握个手而已，手掌都给他搞红温了。 陆铭修内心暗骂，这霍世勋分明就是个大老粗、莽夫，林玉书同志跟他在一起，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真的是暴殄天物！ 不行，这墙角他还得坚持挖！ 第102章 主动联系 回去的路上，霍世勋心情很好，嘴里哼起了调子。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没什么。” 霍世勋转头对林玉书叮嘱道，“明天陈师长家嫂子他们文工团要提前上岛，我负责带队前去接人，到时候可能没法准时过来接你下班，不行明天你就回宿舍住吧。” 这几天霍世勋信守承诺，每天都准时出现接林玉书下班。 从农场到家属院中间这一段路都没有人烟，有一段全是密林，霍世勋有些不太放心。 “没事儿，这条路我自己都走过多少遍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你不用专门来接我。” “听话。” 霍世勋还是有些不放心。 根据这些特务的口供来看，他们这一组叫做豺狼组，岛上还有另外一组特务没能抓到，随时可能在岛上搞破坏，搞暗杀。 这也是为什么，文工团上岛慰问，非得要他亲自带队，保证文工团所有人员的安全。 “好吧，那明天我跟淑芬姐换一下，我去守着，正好她也好几天没有回家看看了。” 两人初步商议好后，也没将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郑春花拿到钱后就开始干活。 她主动跑了趟供销社，找到了葛有良。 “春花同志，你怎么来了？” 葛有良还有些受宠若惊，那天在郑家，郑春花母女的态度，他都快以为自己攀不上这门亲事了。 这些日子，他妈跟他爹也愁，尤其是去了趟家属院涨了见识后，他们也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亲事。 想方设法的找亲戚借钱，五百块钱虽然拿不出来，郑大娘后面不是还提了另外的条件嘛，总得达成一个。 “你是为了咱俩婚事的事情来的吧？ 你放心，我爸妈已经在想办法了，一定能想办法给咱们把房子的事儿解决。” 虽然现在禁止买卖，但私底下交换也是可以的。 他们葛家是本地人，同宗同族的亲戚一大堆，总有几家日子过得不错有些家底的，想想办法，在大队换一套单独带院子的小房子还是能做到的。 “谁问你这个。” 郑春花不屑一顾，要不是为了秦沐瑶说的事，她根本懒得走这一趟。 她看了看周围人来人来的，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你这会儿有没有空，跟我过来一趟，我跟你说点事。” 葛有良还以为她说得是两人婚事的事儿，立马喜上眉梢。 “有空有空，你等我一下。” 葛有良将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擦，这会儿猪肉档口的肉早就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点猪下水。 他们猪肉档口都是两个人，一个割肉，一个收钱。 葛有良忙拜托搭档，“祁大姐，麻烦你帮忙看着点，我一会儿就回来。” 祁连芳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见状笑着摆手，“交给我，你快去吧。” 真看不出来，郑科长家这个妹妹，往日在家属院走路都是鼻口朝天，竟然能看上葛有良这种普通小伙子。 郑春花带着葛有良绕开供销社，直到确认周围没人这才小声说道。 “那个……有良同志，你在猪肉档口工作，能不能给我准备点新鲜猪血和猪下水，有多少我要多少，越多越好，我花钱给你买。”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别的不敢说，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葛有良终于找回点自信，拍着胸脯保证。 岛上供应少，人也少，也没有专门的屠宰场，供销社来过来的生猪都是他在凌晨的时候，现场杀了，立马剖开当天就卖掉的。 也正因如此，虽然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屠户。 但每天都能跟猪肉打交道，自从自己进供销社工作后，他们家在大队的地位都拔高了不少。 郑春花面上一喜，没想到这么容易。 “那就多谢你了，我先给你钱。” “不用不用，我葛有良虽然别的本事没有，但不要女人钱这点还是能做到的，猪下水和猪血今天刚好剩下了，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葛有良说完，风风火火的跑回去，将猪下水和猪血全都打包。 往日这些基本上都是他们供销社内部员工，谁有需要，就提前留下来，旁人想买也得碰运气。 也是巧了，今天这些猪下水和猪血都没人要，才能留到现在。 “祁大姐，这些东西我要了，算在我头上，明天我把钱给你补上。” 两人都是合作许久的老搭档了。 葛有良都这么说了，祁连芳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打趣道。 “小伙子不错啊，知道讨女孩子开心了。” 葛有良这会儿也露出了少年人的羞涩，满身不自在的摸摸脑袋，“八字还没一撇呢，祁大姐，你可别打趣我了，快来帮我一把。” 这会儿的猪下水主要是大肠、小肠、心肺这些，只是简单清理过，但本身味道还是很重。 祁连芳帮忙用绳子将其绑起来，方便拎在手里。 猪血是还没凝固的，只能用盆子装着。 等葛有良将猪下水和猪血全都打包给郑春花送过去的时候，刺鼻的猪骚味儿，让她下意识的捂住嘴。 “怎么这么臭啊？” 葛有良面色僵硬难看。 即便平日里被人嫌弃也就算了，毕竟都是些毫不相干的人。 可没想到，连郑春花也这么想他，自己出钱出力，没想到还被甩脸色。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郑春花缓了缓，主动接过。 “真是辛苦你了，有良哥。” 郑春花甜甜一笑，虽然依旧是那张黑黑的，肉感十足的脸，但好歹整个人都生动不少。 葛有良被叫了一声‘哥’，很是受用。 “我也没做什么，这些猪血和猪下水都还是新鲜的，你回去可得马上处理，要不然容易臭。 你快回去吧，让人看到了影响不好。” 葛有良在供销社上班，这周围的人都认识他，多少也有点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的嫌疑。 郑春花也没跟他客气，拎着东西就走。 她跟葛有良也不熟，再待下去自己也不知道聊什么，多说多错，还不如早点离开办正事要紧。 搞完了还能拿一千块钱呢，以后她自己有钱，用不着看其他人的脸色。 葛有良看着郑春花拎着猪下水和猪血离开时，颇为矫健的身姿。 有些嫌弃，又有点后悔。 猪下水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是架不住份量多，这下又得白搭进去两块钱，早知道自己就不逞一时之快了。 也不知道郑春花要那么多猪下水干嘛，他们郑家看起来也不像是缺肉吃的样子。 第103章 文工团上岛 祁连芳下班后就拎着一块三两的五花肉回了家属院。 她在供销社上班，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得到第一手消息，买东西也方便，每天等猪肉档口的肉卖完就可以下班了。 刚进家属院，就有人招呼道。 “连芳嫂子，下班了，哎哟，你这是又买肉了？” “嗨，我们家三个小子，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不是天天都在嚷嚷着要吃肉。” 祁连芳停下来跟对方唠几句，要说他们家情况已经算家属院条件不错的了，老家也没有那么多一帮拖后腿的穷亲戚。 奈何家里几个男人，不管大的小的都是牲口。 干得多，吃得更多，她都快养不起了。 对方也知道她们家情况，两人随口聊了几句就各自回家。 正要进家门的还是，偶然跟路过的郑大娘遇上。 郑大娘上次去供销社买肉，去得晚，压根儿没买着，这会儿看着祁连芳手里拎着的肉格外刺眼。 “败家子儿，天天吃肉，怎么不吃死你。” 祁连芳跟郑大娘接触过，深知这人的脾气，惯是欺软怕硬的，没好气的怼回去。 “我就买了这么点肉，吃肯定是吃不死我的，要我说还得是你家翠花厉害，郑科长每个月工资那么高，你们家也不是吃不起饭的样子，居然还去买那么多猪下水和猪肉。” 她也是事后才知道，郑春花一分钱不花，全让葛有良自己掏腰包。 虽说人家你情我愿，可她就是看不惯这种占便宜的小人。 “什么猪下水，腥臊得很，我们家可不吃那玩意儿。” 郑大娘满脸嫌弃，还想问清楚。 祁连芳已经离开了。 郑大娘带着疑惑回家，果真在郑春花身上闻到了浓厚的猪骚味，正急急忙忙的浇水清洗呢。 见着郑大娘，郑春花脸色僵硬。 硬挤出一个笑容来应付，“妈，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往常这个时候你不是爱去遛弯吗？” “天天都是那些人，也没什么溜的。” 郑大娘特意走近去嗅了嗅，浑浊的双眼狐疑道，“你今天去找葛有良了？” “你俩的亲事都还没定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可别上赶着送上门，让人家拿捏了咱们。” 郑春花见郑大娘没有深究，悄悄松了一口气。 “哪儿能，我今天就是去看看他什么态度，葛有良说，他们家已经在想办法给我们换房子了。” “这还差不多，等有了单独的房子，以后你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没有婆媳矛盾，他还有工资，能省很多麻烦。” 郑大娘打量着，见郑春花眼神清正，不像说谎的样子。 这才稍稍放心，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她可不想郑春花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海城北部。 返回东山岛的渔船上。 霍世勋带着人，终于赶在天黑前顺利接到了文工团的几位同志。 别看陈师长长得五大三粗的，他爱人却是个个头小小的，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见谁都笑盈盈的，一看就是副知心好大姐的模样。 罗嫂子热情地给霍世勋等人介绍文工团的几位同志。 “霍团长，我跟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们团里的同志，负责跟随我一起上岛慰问演出的。” 霍世勋注意到，几人身上都背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对待乐器的宝贝程度，不亚于战士对待手里的钢枪，那是恨不得睡觉都抱在怀里。 介绍到最后一位年轻女同志的时候，罗嫂子故意停顿了下。 颇有深意的眼神朝着霍世勋看过去，还故意咳嗽几声。 “接下来，让我隆重介绍下陈思雨同志，唱歌、跳舞样样都会，她可是我们台里的台柱子，最重要的是，陈思雨同志还没对象。” 被叫做陈思雨的年轻姑娘，脸上带着羞怯的笑意，眼神控制不住的往霍世勋身上看。 虽然外表瞧着年长她几岁，但这么年轻的副团长，放眼整个军区也很少见。 陈思雨暗暗冲着罗嫂子点头。 罗嫂子心头一喜。 陈思雨本人长得不错，白白净净的，才艺也很出众，在文工团本就受到很多优秀男青年的追求。 霍世勋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多年也没个家，就不信他不会心动。 “霍团长，你看陈思雨同志怎么样，要我说你们俩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都挺……” 罗嫂子口中的‘合适’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霍世勋打断。 “嫂子，刚才忙着叙旧忘了跟您说，前不久我结婚了。” 他刚才忙着检查周围，也没往这方面去想，没想到罗嫂子打的是这个主意。 罗嫂子也有些尴尬。 借着文工团慰问的名义，专门把人家女同志带上岛介绍对象，没想到霍世勋这么快就结婚了。 “这么快，那恭喜了，你爱人是哪里人啊，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罗嫂子上次离开东山岛，正好是霍世勋收到那封退婚信的时候。 当时陈铁山还跟她抱怨过，霍世勋一直等着他老家的娃娃对象，白白把年纪都熬到了，结果现在写了一封退婚信寄过来，直接就不要他了。 也怪当时陈铁山表现得太过义愤填膺，罗嫂子才起了做媒的心思。 “嫂子你应该听说过，她叫林玉书，以前是我老家的娃娃亲对象，现在是我妻子。” 罗嫂子顿时不喜。 “她居然找过来了，不是说要跟你退婚吗，怎么又出尔反尔。” 霍世勋知道自己的话让罗嫂子误会了，赶忙解释。 “不是的，现在师部已经调查到那封退婚信是特务所为，这些年玉书在老家过得很辛苦，但从没放弃过等我。” 罗嫂子有些唏嘘，没想到这里面还有特务搅局。 只是这样，她难免有些愧对陈思雨。 接收到罗嫂子看过来的视线，陈思雨善解人意的摇摇头，只是眼神控制不住的停留在霍世勋身上，比刚才多了几分怜悯。 这样年轻的团长，只能迫于婚约，娶一个农村来的上不台面的妻子，也是很可怜。 陈思雨曾经在军区见到过不少这样的情况，下意识的将林玉书当成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忍不住提霍世勋感到惋惜。 霍世勋并不清楚她们的想法，看着越来越近的东山岛，心情也越发澎湃激动。 如今东山岛对于他而言，不只是部队驻地。 这里还有他们的小家，都这个点了，也不知道林玉书在农场睡着没有。 想到林玉书那个毫无防备的睡姿，霍世勋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只是隔了一天没见到，竟有几分想念。 离得东山岛近了，似乎还能看到岸上有人在冲着他招手。 “嫂子，咱们回岛了。” 船一靠近，霍世勋大长腿一迈，三两步就跨上了岛。 踩在结实的土地上，他内心格外平静安宁。 在码头边等候许久的小郭放下挥舞到酸胀的胳膊，赶忙上前，“霍团长，你终于回来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林嫂子她受伤了。” 第104章 遇狼 孵化室内。 林玉书本来按照跟霍世勋说好了，今晚就不回去了，留在农场，正好还能给王淑芬换下班。 谁料，王淑芬坚决不同意换班。 “林技术员的，孵化鸡苗是我的任务，由我来守着，更能有把握掌控全局。 再说我家里也没啥事，洗衣做饭啥的老肖都能干，两个孩子也大了，过去我都操劳这么多年了，现在也该让他在家好好体验下我这些年的不容易。” 见王淑芬铁了心的坚持，林玉书也不好说什么。 “对了，玉书妹子，你啥时候再去海城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帮我带几个塑料发夹呗。 大妮上个月生日，想要一个发夹我一直没空给她买，这岛上也没有，这下来农场上班更没空去海城，你要是去海城的话帮忙带一个发夹回来，姐给你钱。” 王淑芬絮絮叨叨的说着，林玉书却有些走神。 生日？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按照原主的记忆，今天正好是霍世勋的生日。 过去这些年，两人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错过，也没有家人给霍世勋过过生日。 如今他们结婚了，有她在，怎么着也得把这个遗憾给他补上。 林玉书打定主意后，微微扬起唇角，骑着自行车就往回赶。 “淑芬姐，我得回去一趟，孵化炉就拜托你照看下了。” “妹子，天都黑了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王淑芬看着林玉书骑着自行车，头也不回的冲进黑幕中，也是慌了，着急的大喊。 可惜林玉书骑得飞快，根本听不见。 倒是从农场办公室那边赶过来的陆铭修看到了，“淑芬姐，你追什么呢？” “哎，玉书她回去了，这么黑的天，连只手电筒都不带，山坳里天黑，林子又深，她怎么看得见哦。” 王淑芬刚才折返回去去手电筒，这才耽搁了时间。 等追出来的时候，林玉书早就骑远，只看得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了。 “这么快，刚才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我都还碰见她。” 陆铭修本想跟林玉书多聊一会儿，后面贺场长找他，两人去了趟办公室。 临走前，贺场长拜托他将信件转交给林玉书，他这才出来跑一趟，加上中间耽搁的时间，前后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 “是真的，我俩刚才还在说话，也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她，骑上自行车就跑。” 王淑芬往自己嘴巴上打了几下。 早知道她就不这么嘴碎了，一天到晚的没事儿尽瞎叭叭。 陆铭修看了一眼天色已经黑透了。 今晚没有月亮，四周漆黑一片，就算骑自行车只怕这一路也不好走。 “没事，淑芬姐你回去看着炉子吧，我去给她送手电，兴许人还没走远。” 陆铭修拿过王淑芬手里的手电筒，将贺场长的二八大杠推过来就开始往前追人。 上了这么久的班，林玉书早就把路踩熟了。 只是天黑过后，路上看着黑漆漆的，林子里时不时还传来各种鸟类的叫声，在这样的夜里听着还有几分恐怖。 林玉书嘴里哼着歌，加快脚步往家属院赶。 经过山坳中间那片密林的时候，自行车不知道碾过什么坚硬的东西，车身不受控制的腾飞起来，飞快地往小路侧面的方向冲过去。 林玉书为了稳住车身，只得跳下来将自行车强行往地面上扳倒。 总算将自行车控制住，她内心还来不及松一口气。 手心传来黏黏糊糊的触感，湿漉漉的，她凑近一闻，一股浓重的猪腥臊味儿扑面而来，再熟悉不过。 这里怎么会有猪血？ 林玉书下意识的往周围扫了一眼，风将林子里的树叶吹得哗啦作响，偶尔传来几声诡异的鸟叫声。 这一分钟，林玉书开始后悔今晚太过冲动跑出来。 之前虽然也走过夜路，但也没遇上这么诡异的事儿。 顾不上内心的恐惧，林玉书赶忙爬起来将自行车扶正准备离开，变故就在这时突然发生。 一道黑影带着腥臭的口水味道，快速朝着林玉书扑过来。 这速度快的不像是人，奈何周围太黑，今晚连月光都没有，林玉书赶紧抄起自行车还击，钢铁架子狠狠朝对方砸过去。 只听到一声碰撞的闷哼声响起，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嗷呜~” 躺在地上的‘东西’睁开绿油油的眸子盯着她，仰天嚎叫。 居然是狼！ 林玉书这一刻，扛着自行车的手都开始变得颤抖。 在和平年代生活久了的现代人，别说枪炮，就连狼这样的野兽也只是在动物园里面看到过。 “嗷呜~” 又是一声狼嚎，趁着林玉书关注度都在前面那头狼身上时，从她背后扑过来突然袭击。 待林玉书听到周围风声，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第二头狼已经扑过来咬在了她大腿跟上。 “啊……” 尖锐的狼牙犹如一把弯刀，死死的嵌入进皮肉中。 痛得她头皮发麻，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这可不是动物园里面看到过那些温顺的狼，一个不小心，是真的会被吃掉。 林玉书哪里遇到过这种情况，又急又痛，手中唯一趁手的工具只剩下这辆自行车。 幸亏当时买的时候霍世勋给她买的是轻便型的女士自行车，比二八大杠轻太多，她咬牙将自行车再次举起来，朝着狼头狠狠砸去。 深山老林里的野狼哪里见识过这种物理攻击，狼头被林玉书砸了个正着，一时吃痛松开了口。 眼看另一头狼又扑了上来，两头狼一前一后呈现攻击模式。 林玉书想起之前老礁头给她的那包驱狼草，赶紧撕开朝着两头狼撒出去。 空气里顿时飘散出一股奇怪的草药香味。 两头狼甩了甩鼻子，一阵恍惚。 林玉书趁这个机会，立马翻身骑着自行车就开跑，连大腿上的伤口都不顾上，生怕慢了一点小命就交代在这儿。 两双绿油油的眼睛，在她身后狂追不舍。 林玉书拼命往家属院骑，累到大喘气也不能停，根本不敢往后看一眼。 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狼嘴咬中，全靠她拼了老命的骑，自行车都快踩出风火轮来了，才勉强将狼甩开。 可她的精力毕竟有限，加上大腿上的伤口还是滋滋不断的往外流血。 没过多久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那两头狼似乎也意识到了，也跟着放慢步子，跟在后面。 林玉书脑海中想起过去上学时，教授他们知识的老师曾经提到过的介绍。 狼是一种很有智慧的生物，在狩猎的时候，在意识到猎物还有残余抵抗力量的时候，它们会很有耐心的追在后面，直到猎物力气消耗殆尽。 林玉书将其套用在自己身上，形容的可谓是相当准确。 现在自己不就是那个被溜着玩的猎物？ 就在林玉书已经感觉到绝望的时候，前方远远地瞧见一束手电筒的光影，隐隐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玉书同志，你在哪儿？” 第105章 心疼这个男人 来人正是追赶上来的陆铭修。 也是奇了怪了，这一路他明明都很注意，打着手电筒骑得也很快，可走出好长一截，甚至已经从密林里面经过了。 都没能瞧见林玉书的身影，再往前翻过这个山坳，可就是家属院的地盘了。 他只能一边骑车，一边呼喊。 林玉书这会儿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后背上的衣服也多了几道口子，全都是狼咬的。 它们似乎已经知道猎物跑不远了，每一口都不致命，但会很疼。 “我在这儿。” 林玉书现在全靠意志力撑着，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会儿也顾不上太多，赶忙朝着陆铭修的方向赶。 陆铭修手里拿着手电筒，看得也更远些。 在听到林玉书的声音后，就连忙改道往她所在的方向赶。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怎么从那边出来，去家属院的路不是只有这一条吗？” 陆铭修的疑惑还没有得到解答，手电筒的光照到她身后穷追不舍的两只绿眼睛生物时，他顿时被吓到头皮发麻。 “狼！” 他小时候倒是在他爷爷口中听说过，老一辈革命家当年饿到没东西吃的时候，倒是上山去打过狼。 可没想到，自己也有遇到狼的一天。 “快上来，我载着你，咱们往前面走，到了家属院这些家伙就不敢再靠近了。” 陆铭修虽然紧张害怕，但他也看到了林玉书大腿上明显的伤口。 快速将贺场长的二八大杠停下，撕开袖口的衣服系成条，替她将大腿的腿动脉扎住。 他家里小姑是医生，跟她学过几招急招知识，这是最快的止血办法。 失血过多，加上大量的消耗体力。 林玉书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的。 “快走！” 刚才这两头狼是因为看她受伤跑不远了，这才故意放慢脚步的，但它们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林玉书这个猎物。 见又多了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两头狼一前一后的飞扑过来。 陆铭修打小跟着老爷子长大，拳脚功夫还是练过一些的，只见他一脚踹掉一头狼，匆忙将林玉书塞到二八大杠的保险杠上。 林玉书已经十分虚弱了，况且又受了伤。 再把她放在后座，岂不是羊入虎口。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两头狼又扑了上来，吓得陆铭修下意识的抬手阻挡，手臂传来一阵剧痛，还是林玉书拿着手电筒对着狼头狠狠一敲。 她虽然体弱，但明白大多数动物的弱点。 狼头受到攻击，终于松开嘴。 林玉书见状提醒道，“用自行车砸它们！” 陆铭修闻言立刻扛起林玉书的女士自行车，冲着扑过来的两头狼狠狠砸过去，两头狼已经见识过了自行车的厉害，赶紧调头躲避。 趁着这个这个功夫，陆铭修赶紧跨上二八大杠就开跑。 “林玉书，你怎么样，还能不能坚持住？” “你可千万别睡啊，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告诉，好多话想跟你说。” “你要是睡着了，我得找你家霍团长打架，到时候看你帮谁。” 陆铭修把脚底板踩出了残影，看着林玉书的眼皮越来越沉，心头也很是慌张。 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可惜林玉书已经意识模糊晕过去了，根本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终于骑到了家属院，看着熟悉的白色军装，陆铭修隔得老远就开始嚷嚷，“山里的狼追过来了，快来救人。” 家属院无论二十小时都有战士站岗，发现后面追着跑过来的两头狼后，战士立马将家属院大门关上，分出一名战士帮着将林玉书送到医院。 刚跨入医院，值班医生立马上前查看情况。 “她大腿上被狼咬了好大一口，得立马做清创手术。” 陆铭修着急的叮嘱道。 陆之卿帮着将人放到病床上，一看面容还有几分眼熟。 这不是霍团长的爱人吗？怎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小王，你去把麻醉师叫过来准备，你们几个把人推进手术室，伤口有点深，需要立马进行手术。” 陆之卿交代完，这才注意到旁边衣服上也带这些血迹和抓痕的年轻人。 “铭修，你怎么在这儿？” 老爷子不是让他下基层锻炼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东山岛。 陆铭修见着陆之卿，眼里也有了亮光。 顿时激动的眼含热泪，“小姑，有你在这儿真是太好啦，你一定要把林玉书救回来。” 尽管陆之卿这会儿有很多疑问，但救人要紧，没再多说什么。 手术室的大门被她从里面合上。 “外面等着，去通知她家属。” 东山岛，北岸码头。 霍世勋在听到林玉书出事那一刻，心就乱了。 “怎么回事，又有特务袭击吗？”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听到消息后我就第一时间赶去码头等你了。” 小郭也是被人通知的。 说起来，还得多亏前不久的表彰大会，部队很多人都熟悉了林玉书这张脸。 在她刚被送进医院，要求找家属的时候，就有战士自告奋勇来找小郭汇报情况，他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霍世勋见问不出什么，着急慌忙的往医院的方向跑。 陈思雨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知怎的，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总觉得有些心疼这个男人。 主动自告奋勇道，“队长，霍团长 毕竟也是因为接我们上岛才错过他爱人受伤住院的，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她们这个演出小队由罗嫂子负责，除了她俩以外，还有好几个背着各种乐器的文工团战友。 罗嫂子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两人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陈思雨这个态度未免也太上心了些。 不过想到这一切的源头还是怪自己当初乱搭鸳鸯谱，罗嫂子的话语也软了下来。 “是该过去看看，回头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再过去探望。” “这东山岛啊，我比谁都熟悉，我先带你们去住宿的地方，这舟车劳顿的你们也累了，等休息好了明天再排练。” 罗嫂子招呼一声，带着几人离开码头。 陈思雨看着霍世勋离去的方向，只能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跟着其他人离开。 边走边回头看，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总觉得霍世勋这一走，自己好像失去了某种东西般，内心空落落的。 第106章 手术室是什么矛盾聚集地 师部附属医院还没有盖好，目前所有患者都在医务室这边做暂时过渡。 霍世勋赶到的时候，林玉书还没有出手术室。 手术室外面长椅上。 陆铭修一脸焦急的等候着，衣服外套上有几处带着血迹的抓痕和破洞，胳膊上也缠着绷带，很是狼狈。 瞧见霍世勋，那双沉默的桃花眼里爆发出浓烈的恨意。 语气凉凉的嘲讽道，“啧啧啧，这不是咱们霍大团长吗，天天都过去等着接自个儿媳妇儿下班，这么爱表现，你今天怎么不去？” 霍世勋双拳紧握。 胸腔中翻腾的怒火在联想到自己的失职后，很快又转变为愧疚。 他也没想到林玉书会选择下班回来，明明昨天他们还说好了，让她今晚住在农场宿舍的。 但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用，是他的错。 霍世勋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用沉默掩盖眼里的担忧和焦虑不安。 “说话啊，你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 陆铭修见霍世勋没有回应，越发生气的吼出声。 “你知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我不放心追上去，林玉书今晚就会丧身狼口，被那两头狼吃得骨头渣滓都不剩。” 三年自然灾害，导致全国上下现在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这年头人都没东西吃，更别说山里的动物们，饿极了那是真的会吃人。 霍世勋瞳孔一震。 他之前确实提醒过林玉书山里有狼，但林玉书都上班这么久了，霍世勋也去接送过她很多次，从来没有遇到过，也就放松了警惕。 没想到，偏偏林玉书独身一人的时候遇到了。 此刻，霍世勋眼里的愧疚浓郁得能将他淹没。 “身为丈夫，你就是这样保护你妻子的吗，既然给了承诺又做不到，天天玩消失玩失职，还不如早点放手，放她自由！” 眼看陆铭修越说越过分，旁边一同站着等待的小郭没忍住打断。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霍团长今天带队出海去接文工团的战友上岛了，有任务在身，也不是故意的。” 况且，谁能想到就农场到家属院这一段路都能遇上狼。 小郭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口，简直就是引发陆铭修怒火的导火索。 “文工团？” 陆铭修冷笑嘲讽，“我看不是为了出任务，而是文工团里有你心爱的姑娘吧？” 他早就听说，林玉书和霍世勋在长辈口中定下的娃娃亲，两人也没多深厚的感情基础。 像霍世勋这种男人，陆铭修见得多了。 最初只是为了责任感和道德感娶的人家，日子过得寡淡如水，相敬如宾。 用不了几年，和部队很多中年老男人一样，遇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忍耐不住内心的骚动，再玩一出抛妻弃子，为了离婚将原配妻子贬低得一无是处。 一想到这种可能，陆铭修的内心就一揪一揪的抽痛。 林玉书那么好的姑娘，凭什么要这样对她！ 陆铭修怒火中烧，抬起另一只没受伤的手紧握成拳，朝着霍世勋狠狠砸去。 “霍世勋，你要是照顾不好她，还不如趁现在早点放手，免得耽误你们彼此的大好时光。” 陆铭修身体还算强壮，这一拳对自己来说也用了最快的速度。 可到底他是个没经过特殊锻炼的普通人，早在他袭击过来的那一刻，霍世勋就已经察觉到了。 这一拳虽然快，但还有很多漏洞和瑕疵，霍世勋能够轻而易举的躲开。 只是，他并没有躲，反而硬生生挨下这一拳。 不管怎么说，陆铭修救了林玉书，这回是自己失职没有保护好他，挨这一拳是应该的。 “我和玉书感情稳定，我是不会主动放弃的。” 陆铭修这一拳虽然成功砸在了霍世勋脸上。 但他坚定的态度，让陆铭修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甚至一度让他觉得，霍世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一个无理取闹的问题少年。 “感情稳不稳定，你说了不算。” 陆铭修咆哮一声。 接连几拳朝着霍世勋砸过去，这回霍世勋也没再忍受，快速反击。 两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打起架来，那叫一个拳拳到肉，虎虎生风，每一拳都是力量与肌肉碰撞的极致美学。 “你们不要打了。”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小郭根本插不上手，除了劝架，他根本毫无办法。 手术室外面的过道上。 除了小郭着急的劝架声，就只剩下拳头砸在肉体上，发出了沉闷又隐忍的哼唧声。 陆铭修到底年轻几岁，论体力、论战斗力虽然比不上霍世勋，但他就一个字，硬抗！ 输人不输阵，霍世勋都没有喊过一声疼，他要是先怂了，岂不是很丢脸。 霍世勋更不会主动认输。 他可以看在对方帮忙救了林玉书的份上忍让三分，但并不代表，他能容忍旁人一次又一次的惦记自己妻子。 手术室的大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陆之卿看着外面打成一团的两个大男人，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她这手术室是什么矛盾聚集地吗，每次都爱在手术室外头闹事。 “要打去外面院子里打，打伤打残了都不怕，躺着嚎一声，我们医院的医生马上到位。” 说来也是奇怪。 在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之后，两人就像达成了某种私下协议般默契的收回手，着急上前询问情况。 “陆院长，我爱人情况如何了？” “小姑，玉书她没事吧？” 两个大男人同时问出声，又很快默契的瞪了对方一眼，各自别开视线。 陆铭修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泛着幽怨的酸气。 还好意思提爱人，狗死了，来奶了，这时候知道宣示主权了。 霍世勋也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叫得这么亲密，连同志二字都懒得加，一看就是不安好心，蓄谋已久。 陆之卿将这一切情况看在眼里。 “还好送来的及时，简单的急救处理得也很到位，大腿动脉上的伤口才不至于失血过多休克。 手目前手术很成功，林玉书同志没有生命危险，等麻醉劲儿过去了就会清醒了，一会儿出来后就能转去普通病房，护士会交代注意事项，家属可以在外等候。” 第107章 感情催化剂 霍世勋听完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又掏了粮票和肉票和钥匙，拜托小郭帮忙回家里取点洗漱用品，再去大食堂打点有营养的肉菜。 医院这边还没有建设完，连食堂都没有，都是跟部队的大食堂一起混着吃的。 陆之卿见状主动道，“林玉书同志这伤不轻，符合政策，回头家属来我办公室找我，可以给你开张营养餐的条子。” 类似于猪大骨、猪肝、精细白面这种营养品，都属于病号特供，拿着医院出具的条子去才能买到。 甚至有些人为了多吃点好的，不惜装病骗医生开条子，蒙混过关。 “多谢陆院长。” 霍世勋谢过陆之卿的好意。 没多久，林玉书就被推了出来，双眸安静的闭着。 霍世勋赶忙上前跟着将人送去病房，陆铭修见状也想跟过去，后衣领突然被人拽住。 陆铭修当即就想发火。 转头看到一脸平静温和的陆院长，陆铭修满腔的怒火被迫憋在心里，尴尬地咽了下去。 笑得一脸狗腿讨好，“小姑，还有事吗？” 他也是将人送到这边医院以后才发现，新来的陆院长，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 这浓浓的血脉压制，不得不臣服。 陆之卿揪着他衣领往外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跟我到办公室好好交代，谁允许你擅自跑到东山岛来的。” “什么叫擅自，我这是来东山岛工作的，这岛上的农场隶属于农垦局管，我现在是海城农垦局的一名普通科员，我的情况，老爷子都清楚的。” 进入办公室，见四下无人，陆铭修悄然从陆之卿手里挣脱。 整个人狡猾得如同泥里翻滚的泥鳅。 “哦~” 陆之卿故意拖长尾音，审视的目光落在陆铭修身上。 “那追求已婚妇女，破坏他人军婚，也是爷爷同意的了？” 着急救人她都还能认为是关心同事，可刚才已经跟人动起手来了，甚至还想送林玉书进病房，那架势恨不得将霍世勋取而代之。 她这个当姑姑的，还没有眼瞎到这种程度。 “小姑，你可别乱说，我和林玉书同志清清白白。” 陆铭修着急大声的辩解。 触碰到陆之卿审视的眼神，气势又渐渐弱了下去，他这个姑姑打小就聪明，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对方。 “好吧，我承认，我是对林玉书同志有好感，但这事儿只是我个人的心思，她还不知道，我现在也还不想让她知道。” 陆铭修也想过向林玉书坦白，可他更怕一旦说破了，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陆之卿听完，稍微放心了一些。 感情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给人家小两口当感情催化剂来了。 “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此吧。 你也看到了，林同志有爱人，你这个外来者插不进去，明天一早就离开东山岛，否则别怪我给老爷子打电话告状。” “小姑，你怎么这么大了还改变不了告状的习惯，也不怕别人听见笑话。” 陆之卿的话，字字句句都往陆铭修肺管子上戳。 他不是看不清楚现状，只是有些贪恋跟林玉书相处的时光，哪怕只能以朋友、同事的身份。 林玉书身上有种魔力，像个温暖的小太阳般，总能在艰苦难熬的日子里，绽放出自身独特的光芒，似乎无论什么困难都打不倒她。 陆之卿微微挑眉，“别管什么笑话不笑话，有用就行，你就说明天走不走吧？” “走，我走还不行吗。” 陆铭修也清楚，陆之卿敢这么说，就一定敢这么做。 为了别把远在京都的老爷子气成河豚，他还是乖乖回海城，本来孵化炉投入使用后，他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只是越想越觉得有几分不甘心。 眼珠子一转，桃花眼里露出几分坏笑。 “小姑，你还没说你怎么也来东山岛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老爷子不是说让你去军区医院上班，离家近，还方便相亲吗？”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提到旧事，陆之卿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匆忙站起来开始撵人。 “行了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走。” 陆铭修离开院长办公室，却没有马上离开。 医务室不大，病房也不多，很容易就找到了林玉书所在的病房。 见她安静的躺在蓝白条纹的病床上，眉头紧皱，本就白嫩的小脸变得越发苍白，很是虚弱。 霍世勋坐在病床边，低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铭修识趣的没有上前，只在病房外面的长椅上坐着，隔着一堵墙跟她同呼吸一片空气的感觉，也很不错了。 病房内。 霍世勋早就感受到了门外的那股视线，带着几分敌意，不过对方并没有进来。 见林玉书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赶忙取来毛巾给她擦拭。 林玉书睡得并不安稳。 麻药劲儿渐渐褪去，疼痛随着神经末梢被传输进大脑，也让她再度想起林子里遇险的场景。 尖锐冒着寒光的狼牙冲着她扑过来，一口咬在大腿肉上，来回撕扯。 “啊……” 林玉书被吓到呻吟出声，睁开了双眼。 入目都是一片洁净的白色，室内还有一个高大的熟悉背影在拧毛巾，见状带着几分欣喜的转过头。 “玉书，你醒了？” 霍世勋伸手摸了下她额头，体温正常，眼神清醒。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林玉书的视线已经将周围打量了一番，明白自己这是被送进了医院，小命得到了保证。 大腿上缠着绷带，用绳子绑在高高的架子上，或许是因为麻药劲儿还没过去的关系，现在伤口还不怎么疼，只是感觉木木的。 “还好，就是伤口周围没什么知觉。” 环视一圈，在病房内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林玉书没忍住问道，“陆铭修呢，他好像也受伤了？” 这次要不是陆铭修及时出现，说不好她真的会被那两头狼吃掉。 霍世勋有一瞬间的失落。 不过又很快释然，换上一张笑脸，“他只受了点皮外伤，在门外呢，我去叫医生，你们聊。” 霍世勋交代完这才离开病房。 走到病房门口，看着长椅上坐着的陆铭修时，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将空间让给他，这点气度，他还是有的。 陆铭修也多看了他一眼。 内心不满的哼哼，这瞧着倒还算像个男人。 第108章 告别 陆铭修走进病房，尽可能的对着林玉书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他身上被就带着抓痕，胳膊上缠绕的白色绷带因为刚才打架，又渗透出了血，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样子看着好不滑稽。 加上眼底的失落，露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林玉书还以为他被狼咬伤太疼了才会这样，毕竟后半程她已经意识模糊了，全靠陆铭修帮着自己才能安稳的躺在这儿。 连忙关切的询问道，“陆同志，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伤口不疼。” 心口疼…… 陆铭修默默在心里补上最后一句。 “林玉书，你能不能别叫我陆同志，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铭修也行。” 自从表彰大会结束，林玉书重回农场工作后，他就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疏远，这会儿决定离开东山岛，至少把这个遗憾补上。 林玉书有些无语的抽了抽嘴角。 她对感情是有些迟钝，反射弧有点长，但这些天隐约也能猜到对方的想法，才会自觉拉开距离的。 她要是真敢叫出‘铭修’两个字，霍世勋那个醋坛子不得立马打翻了。 “就一次，可不可以嘛，我马上就回海城了，就当是临别礼物也不行吗？” 陆铭修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盈满了受伤和失落，瞧着怪可怜的，像只摇着尾巴楚楚可怜的大狗狗。 林玉书轻轻咳了两声。 别开目光，心中默念，她可是有妇之夫，不能受这种诱惑。 “你来东山岛也有些日子，回去也好，聂站长他们肯定都已经想你了。” 林玉书掏了掏自己胸前的衣兜。 从里面取出一支英雄牌钢笔递过去，正是当初陆铭修借给她的那支，这些日子她一直贴身佩戴，就等着找机会还回去。 “陆铭修同志，谢谢你借我的钢笔，日后欢迎你再来我们朝阳农场指导工作。” 陆铭修见到被还回来的钢笔，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这支钢笔刚好跟他胸口兜里的那支钢笔是一对情侣款，之前跟着朱场长的时候，他见林玉书手里钢笔坏了，主动送出去的。 他还以为自己假装忘记，林玉书就能顺势留下钢笔，那点暗戳戳的心思也能得到保留。 陆铭修接过钢笔。 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林玉书身上的体温和香气，只是转瞬即逝，就像他这份无疾而终的感情般。 陆铭修还想继续争取下，“你留着用吧，我这里还有一支钢笔。” 林玉书依旧坚持将钢笔还回去。 “谢谢你的好意，旧的那支钢笔修好了，用顺手了的东西方便些，目前还没有换的打算。” 陆铭修收下钢笔，桃花眼里满是失落。 因为老爷子的关系，陆铭修从小生活还算优渥，没有操心过什么事，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又惹老爷子生气了。 如今，烦恼的事儿又多了一件。 林玉书看出他的失落，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岔开话题。 “对了，还没谢谢你救了我，你什么时候离开东山岛，我来给你饯行。” “不用了，我明天就走。” “这么快啊。” 林玉书轻叹了声，她还准备等她伤口好些了在家里请陆铭修吃顿饭呢。 相处了这么久，抛开其他个人感情来看，陆铭修真的是合格的合作伙伴，任劳任怨，无论任何事情都会主动走在前面。 “没办法，催得急。” 要是老爷子知道了，只怕现在一个电话就会让他立马离开。 陆铭修无奈耸了耸肩，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只是这笑看着终归有几分牵强。 很是认真道，“林玉书同志，你真的是我见过的，很优秀很努力的女同志，不仅工作做得好，头脑也很清醒。 其实今晚就算我没有追过去找你，凭借你自己的毅力也能骑到家属院，寻求救援。” 陆铭修当时发现林玉书的地方，就在距离家属院几百米的位置。 再往前骑一点，大声呼喊，只要家属院门口的岗哨听到呼喊求救声，开枪鸣笛，那两头狼自然不敢再上前。 反倒是他那一折腾，林玉书还得耗费精力帮他驱狼。 “也是幸亏你出现，才帮我减轻了很大压力。” 林玉书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 虽然上岛这些日子养好了不少，但毕竟亏空太久，大量失血的情况下，能不能坚持骑到家属院真的很难说。 万一中途两头狼强势反击，她可是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互相谦让了会儿，又聊了些轻松的话题。 临走前，陆铭修将信件交给她。 “我能追上去找你，还得是因为这封信，贺场长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京都来的信件。” 京都？ 林玉书在京都可没有熟人，人在京都，又知晓她在农场工作的，难不成是顾教授？ 陆铭修将信件交给林玉书后就离开了病房，部队后勤的物资采购船会在凌晨出发，现在距离凌晨，也没多少时间了。 出来后，他在过道里看到了长椅上等候的霍世勋。 两人男人对视一眼。 像是完成某种特殊交接仪式般，默契的擦身而过。 陆铭修低声警告，“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哪天照顾不好她，最好放她自由，她身后还有我呢。” 霍世勋轻嗤。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霍世勋推开病房，刚好看到林玉书苍白的小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浅浅的梨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闻声看过来，见是他，璀璨的星眸里笑容更盛了几分。 “老公，你快过来。” 霍世勋内心一软。 大长腿快步迈过去，坐到林玉书身侧，动作间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和惬意。 “让我看看，什么事让你这么激动？” 林玉书索性大方的将信件递给霍世勋看。 这封信其实已经到海城有些日子了，只是表彰大会过后被岛上封禁，耽搁许久才送到农场。 “顾教授说农垦局过段时间会在海城大学举行一场青年培训班，培训结束后拿到的结业证书跟大学毕业证有着同等作用，他已经替我向聂站长写信报名了。” 第109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 在那场长达十年的大运动开始前，当下大学生依旧是这个时代的香饽饽。 很多专业技术型人才，工资等级、晋升要求等都是跟学历直接挂钩的，大学生毕业后也包分配工作，不用再参加招工考试。 更高一级的学历，也意味着能够接触到更高级别的资源。 他们朝阳农场现在最缺的就是各种资源。 林玉书将信件看了又看，可怜兮兮道，“可惜要去学习三个月，我有点舍不得你。” 如今他们两口子都变成了伤患，她的吃肉大业遥遥无期。 霍世勋看着她狡黠的眼睛，没忍住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 “你先去，说不定到到时候咱们还会在海城的街头相遇。” 林玉书眼睛一亮。 “你们有任务？” “嗯。” 霍世勋轻点头，“目前还在保密阶段，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我的调令已经批下来了，下个月就去海城协助当地公安部门排查。” 东山岛抓捕到了好几名特务，迫害特务暗杀计划这事在军队内部掀起轩然大波。 根据抓捕到的那些特务身上，发现海城不少地方都被特务渗透进去了，海城地方军政联合推出特别计划，势必要将这些特务抓捕归案。 霍世勋又是东山岛近距离接触特务的第一人，这场计划，缺他不可。 林玉书熟知保密条例，没有再多问。 “那到时候我先去海城，等我不上课的时候我就可以过去找你玩了。” 霍世勋去叫的医生很快过来检查。 发现她各方面基本都没有什么问题，再观察几个小时，没有异常后就可以进食了。 小郭已经将饭菜打过来了，用铝制饭盒装着，虽然已经凉透了，但隐隐还能从其中嗅到那勾人的香气。 林玉书眼巴巴的瞧着，魂儿都快被勾走了。 已经大半夜了，经过这么一遭，她肚子早就饿了。 “要不……我尝一点？” “不行。” 霍世勋谨遵医嘱，将饭盒拿远了些。 转移话题道，“跟我说说，你今晚是怎么遇到狼的？” 按理说，农场到家属院这条路虽然中途有一段是密林，但并不是狼群所在的生活范围，过去他们走过很多次也从没有遇到过。 提到正事，林玉书也是一脸的严肃。 “我怀疑……我被人暗算了。” 不是林玉书夸大说辞，她总觉得今晚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巧了。 林玉书将林子里遇到的事情一一跟霍世勋叙述，包括地上出现的猪血和碎肉。 养猪场那边运送出去的都是活猪，送到目的地后才会开始宰杀，不可能半路会留下血迹。 而岛上，除了渔村生产大队集体养了几头猪外，普通渔民家里连猪毛都找不到，能有点猪血打打牙祭都十分不错了，谁舍得倒地上。 林玉书当时跌倒在地，衣服也沾染上了少量的猪血。 她再次凑近闻了闻，确认不是野猪血的味道。 “我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地面上的就是猪血。” 霍世勋面色凝重。 他想起岛上还没有被抓捕归案的那批特务，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不得不防。 若是林玉书这次被狼咬跟特务有关，那这事儿就复杂了。 “这事儿交给我来吧，明早天一亮，我带人去沿路勘查一遍。” 小郭送饭盒过来的时候，已经告知过，追着林玉书跑过来的那两头狼，已经被战士们击毙了。 岛上有狼危及生命这事儿，他也会去找陈师长他们报告情况，据他所知，这山里不只有农场职工，里面还有一支保密队伍。 林玉书顺势提醒，“那你记得把我那自行车带回来。” “好。” 问完正事，霍世勋终于问出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 “昨晚咱俩不是商量好了吗，今晚你在宿舍那边将就一下，为什么要临时改变主意赶回来？” 听到她受伤出事，从码头到医院这段短短的路程，他跑得飞快，一颗心也紧张到不行。 林玉书揪了揪被角。 她也没有想到走过了那么多次的小路都没有发生意外，偏偏让她今晚遇上了。 只是，若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如此选择。 林玉书低垂着头，小声嘟囔，“我也只是想回来给你个惊喜嘛，老公，生日快乐。” 霍世勋斥责的话瞬间像吞了团火焰般卡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去，烫得他心口发颤。 脸上的严肃也在一点点瓦解，变成心疼。 参军这些年，忙着打仗、忙着出任务、忙着训练，加上当下普遍都宣传艰苦朴素，很少有人专门去过生日。 算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想起他生日了。 林玉书久久没有听到回应。 还以为是霍世勋生气了，连忙找补道，“我该早点想起来的，这临时起意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对不起啊，明年我一定会……” 林玉书后面的话被温热的薄唇堵住。 他的力道很轻，一点点轻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绝世珍宝般慎重。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盛满了心疼和宠溺，只消一眼就能将人溺毙其中。 林玉书刚开始还能走神。 霍世勋这种老干部做派的男人，平常端的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每次亲近都是自己想办法揩油，没想到也有如此主动的一天。 内心还有几分小小的得意和自豪。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分心，霍世勋在她唇上轻咬了口，开始大举进攻，林玉书很快就被亲到眼神迷离，丢盔卸甲。 要不是最后一刻，霍世勋理智回归，想起他俩都还带着伤呢，可真不敢保证会在病房里发生什么。 霍世勋将额头抵在她额间，彼此喘着粗气，气氛极尽暧昧。 仍旧郑重道，“玉书，你能想起我的生日，能被人牵挂着、惦记着，我很开心。 不需要准备任何礼物，你的出现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林玉书眼神还有些小迷糊。 听到这话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露出浅浅的两只梨涡，甜美又娇俏。 霍世勋看得心头一软。 垂在身侧的指腹来回摩擦着裤腿上薄薄的衣料，刻意错开视线，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兽性大发。 太乖了，乖得让人忍不住想圈禁起来，狠狠欺负…… 第110章 霍团长的乡下妻子 天还没亮，林玉书还在熟睡中，霍世勋就已经将早饭打过来放在她床头，悄声离开了。 待林玉书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陆院长带着医生护士准时查房，又检查了下她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这几天注意别沾水，除了上厕所方便外，尽量还是卧床休息，让家属帮忙多按摩，防止血液不循环。” 林玉书大腿上的伤口看着不大，但伤得深，大腿内部的软肉被狼牙上的倒刺勾得稀烂。 麻药劲过去后，已经明显感觉到伤口里面开始发红发肿了。 昨晚后半夜，她几乎都没有休息好。 待查房医生们走完后，林玉书没什么胃口，胡乱吃了几口玉米粥，又缩回被窝准备睡个回笼觉，从病房门口探出了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周大丫乌溜溜的眼睛在病房内巡视一圈，最后落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刚才医生查房的时候，她偶然听讨论声里面提到林玉书的名字，这才半信半疑的过来看看。 一进门就看到病床上高高吊着，缠满了白色绷带的脚。 “林婶婶，你的脚……” “被山里的野狗咬了一口，没多大事儿。” 林玉书不想吓到未来的祖国花朵，故意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还试图活动了下脚趾证明自己，只是动作间难免牵扯到大腿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林婶婶你骗人。” 她都听护士说了，被狼咬了好大一口，肉都被扯出来了，这得多疼啊。 周大丫没忍住红了眼眶，主动说道，“林婶婶，以后我就是你的拐杖，我妈就住在隔壁病房，你要是想上厕所、出门什么的，你叫我一声，我过来扶着你。” 这次受伤虽然没有影响到林玉书的行动力，只是大腿一使劲儿难免就会牵扯到伤口，传来钻心的疼痛。 对于周大丫的好意，她也全盘接收。 “那就麻烦我们大丫了，婶婶这里还有两个鸡蛋，快来帮婶婶吃掉。” 早饭是霍世勋一大早去大食堂打的，两个鸡蛋、一个高粱面馒头，一碗玉米粥。 林玉书没什么胃口，只匆匆喝了点粥。 主动将两个鸡蛋塞到周大丫衣兜里，吓得小丫头连连后退拒绝。 “不行，林婶婶你生病了，鸡蛋是留着给你养身体的，我不能吃。” 若说一开始林玉书对周大丫还带着几分误解，现在就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了，这小丫头今年才十岁，未免也太懂事了。 想到这，她学着往日霍世勋的样子，故意板着脸不高兴道。 “刚才还说要当林婶婶的拐杖，看来都是哄我开心的，你要是不吃东西怎么有力气搀扶我？” “不是的，我……” 周大丫着急的想为自己辩解，可看到林玉书狡黠带着打趣的眼神后，那点慌张渐渐放缓了。 也明白林玉书是为了她好，又怕她有心理负担这才故意这样说的。 “那好吧，不过我还是不能吃鸡蛋，我吃那个高粱馒头，我喜欢吃这个。” 高粱面馒头又粗又硬，放凉后能当砖头使，林玉书每次下咽都觉得喇嗓子，需要喝水配合着才能吞下去。 哪儿有什么喜欢吃，这小丫头明摆着是不想占她便宜。 林玉书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将高粱面馒头递给她，自己在旁边喝着粥。 待周大丫吃完后，又指挥她帮自己按摩腿。 周大丫没有丝毫不开心，反而觉得自己有了用处，干起活来很是卖力，虽然手法很是生涩笨拙，但一点也不惜力，边按摩还边问她。 “林婶婶，这个力道还合适吗？” “嗯，还行，再往左边一点点。” 林玉书趁此机会，将两个鸡蛋放进周大丫的衣兜里。 这小丫头实在懂事的让人心疼，当面给她是绝对不会接受的，也不知道张云霞那样性子的母亲，是怎么教育出这样懂事乖巧的亲闺女的。 按摩完，周大丫又打了热水回来。 给林玉书洗脸擦手，围着她忙前忙后，即便林玉书再三保证这些活儿不用她做，周大丫依旧坚持。 简直快把她当成易碎的布娃娃对待了。 林玉书再三招呼道，“大丫，别忙活了，坐着歇会儿吧。” 再让这小丫头干下去，林玉书都快感觉自己成了万恶的资本主义、虐待童工的大地主了。 “林婶婶，我不累。” 周大丫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两眼都带着光芒，这些活儿她从三岁就开始学着干了，这没觉得有多累。 她还想继续再干一会儿，隔壁传来张云霞尖锐的怒骂声。 “哪儿里的小贱蹄子，勾引别人家男人还不够，还敢舞到正主面前，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张云霞叉腰怒喝一声。 抬手就给了陈思雨一巴掌，身后跟着周二丫和周金柱两个小不点，也同仇敌忾的瞪着她。 陈思雨捂着刚被打的脸庞，气到浑身发抖。 实在没想到，霍团长乡下的妻子，竟然是个如此厉害难缠的角色，内心也再次替他感到不值。 隔着脖子回道，“我说的是实话而已，就你这样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霍团长那样优秀的男人，还不如趁早跟人离婚算了，免得耽误人家。” 陈思雨昨晚跟着文工团的其他几位战友回去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脑海中总是回忆起霍团长刀削般的俊朗面庞，一举一动都带着成熟男人的强大魅力，让人过目难忘。 进入文工团后，陈思雨身边追求者不在少数，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给她这种感觉。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样优秀的男人，只有她才配得上，也只有他才能作为自己的人生伴侣。 错过他，她会后悔一辈子。 失眠一整晚的陈思雨决定替自己努力一把，去医院见见这位霍团长的乡下妻子。 部队本身有个小型的军人服务社，主要卖些烟酒、副食之类的，种类少，价格高，平常岛上的军嫂们宁愿走远一点去岛上供销社买，不会来这边消费。 陈思雨没费多少功夫就买了一包槽子糕、一包鸡蛋糕，几个苹果。 拎着东西到了医院，很容易就找到了这位‘霍团长的乡下妻子’，谁知对方收了礼转头就开始骂人？ 第111章 你不配 要说张云霞也觉得冤。 当初被周卫华家暴的皮外伤基本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肋骨毕竟断了，平常不用力的情况下不算太疼，还得多养养。 她也怕回家后周卫华再打她，到时候可不一定有人来帮忙。 索性在医院住下，母子三人都成了医院的常客，反正这是师部的附属医院，医院收不到医药费自然会找周卫华，她乐得清闲。 至于吃食，反正有周大丫外面去找点回来，她再带着两个小的四处蹭点，大多数人看在孩子可怜的份儿上，多少都会给点。 半个窝头，几口汤什么的，张云霞也不挑，能活下去就行。 这期间，周卫华从未来医院看过他们母子一眼。 今天一早，她刚从隔壁乔妈手里蹭到半碗乔安娜喝剩下的鸡汤，躺在床上美滋滋的跷着脚，准备再睡个回笼觉的时候。 冷不丁的，一个穿着军装的女人拎着东西站在她病床前。 张口闭口就是要来看望她的。 张云霞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可看着她手里的槽子糕和鸡蛋糕，本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道理，动作快速的收下了东西。 “大妹子，你就是太客气了，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回头我让我家男人好好谢谢你。” 话虽如此，张云霞手里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 先打开一包槽子糕，叫了周金柱和周二丫过来，一人分了一块，又肉疼的给了乔妈一块，乔安娜一块。 “我就不用了，张嫂子，你自己吃吧。” 住院保胎这些天，乔安娜早就见识过了张云霞的性子。 连她吃饭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鸡骨头都会捡来嗦一遍，还会主动给自家两个娃分享。 看着她指甲缝里黑漆漆的污泥，递过来的槽子糕上面也多了个黑黑的凹陷，乔安娜实在是吃不下她给的任何东西，还不许乔妈吃，明晃晃的嫌弃和无法忍受。 张云霞半点没有被嫌弃到的想法。 不吃更好，又省了两块槽子糕，今晚的晚饭有了。 陈思雨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张云霞衣服上带着补丁，皮肤蜡黄，瘦得能看见高高的颧骨，看着尖酸又刻薄，符合大多数乡下老家农村妇女的形象。 这样的军嫂，陈思雨见识过太多，要不是自家男人是军官，只怕一辈子没机会走出大山。 她从一进门就笃定这位就是‘霍团长的妻子’，对方也没反驳。 直到她看到围在张云霞身边的一大一小的两个小萝卜头，都在冲着她叫妈，陈思雨整个人直接裂开了。 “他们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都当妈了？” 看在槽子糕的份儿上，张云霞对着这位送上门来的土财主，笑得一脸和善。 “对啊，他们都是我的娃，我家三个娃呢，大妹子，你是我家男人的战友吧，二丫、金柱，快叫阿姨。” 有了吃食，两个小孩子也格外的乖巧。 “阿姨好。” “谢谢阿姨。” 陈思雨的视线在两个孩子和张云霞脸上反复观察，最终确认这两个孩子跟张云霞长得是真像，是亲母子没错了。 罗嫂子给她介绍的时候，可提到过，霍团长这么多年没有结婚，就是在找老家失联的娃娃亲对象。 可谁能想到，对方竟然瞒着早早就了婚，连娃都长这么大了？ 陈思雨顿时就提霍世勋打抱不平起来。 “你这人怎么能这样，你都跟霍团长结婚了，还背着他和别的男人生娃，你这是欺骗，对得起你男人吗？” 张云霞一听就火了。 说她可以，但不能说她的孩子们，这可都是周卫华的种，她在老家这么多年，日子过得那般苦可从来没有偷过汉子。 当即脸色一沉，高高的颧骨上挂着明晃晃的怒意。 “我怎么对不起他了？他从军这些年都是我在老家照顾，我给他照顾爹妈，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还给他生了三个娃，要论对不起，也该是他周卫华对不起我！” 多年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就算了，如今周卫华还要跟她闹离婚。 张云霞平日里无论表现得对这个男人多么不在乎，心底还是不愿意离婚的，真离婚了，她的三个孩子怎么办，真带回老家去只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同志，脸蛋又白又嫩，即便穿着军装也依稀能够看到苗条的身材。 顿时悟了。 “是他叫你来的吧？ 狗男人把我害成这副惨样，没胆量亲自来见我，反倒派你个不相干的女同志过来，让我猜猜，你该不会就是他外面的那个相好吧？” 除了周卫华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她想不出来他为什么执意要跟自己离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思雨脸上闪过几抹心虚。 她是背着人悄悄过来，要是让罗嫂子知道自己提前过来了，指不定还要批评教育她一顿。 张云霞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先扇她了一巴掌，把自己正宫的气场拿出来，大声嚷嚷开。 “大伙儿都过来看看啊，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勾引别人家男人还不够，这都找上门来了，这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部队的领导们，医院的青天大老爷们可得给我们母子做主啊。” 张云霞这一嗓门的功力，当初林玉书可是领教过的。 声音尖锐，穿透力十足，没多久就吸引来了医院不少人的围观。 见张云霞坐在地上边哭边嚎，两个小孩子围在她身边，眼神可怜兮兮的，而对面站着的年轻军装女子，一脸的怒意。 人都是有弱势心理的，何况张云霞母子在医院混了这么多天，大伙儿早就知道他们是被自个儿丈夫家暴，万般无赖才在医院长住的，也是个可怜的。 这会儿看着陈思雨，都将她当成了男人外面的年轻小三，对着她指指点点的。 陈思雨被打了一巴掌，依旧梗着脖子坚持。 “不管你们怎么看我，我都会坚持自己的想法。 像你这样胡搅蛮缠，还带着孩子的乡下女人，根本配不上霍世勋同志那样优秀的男人，我劝你还是要有自知之明，趁早离婚，不要试图强行继续这段注定不幸福的婚姻。” “老娘离不离婚，用得着你来管？” 张云霞再也忍不住，扑上去跟陈思雨扭打在一起。 两人一个拼命扯头发，咬人脸，一个吓得疯狂后退，场面看着好不滑稽。 张云霞手劲儿大，但毕竟受了伤又吃不好，来势汹汹但后劲儿不足。 陈思雨人年轻，开始吃了几个亏后，成功将张云霞扑过来想要咬人的一口大黄牙死死卡住，再三坚持。 “霍团长妻子的位置，你不配。” 病房外响起一道凉凉的声音。 “呵，那你觉得谁更配？” 第112章 认错人了 早在两人开始打起来之前，同病房的乔安娜发现了不对劲儿，她们俩口中提到的，似乎并不是同一个男人。 这种事儿她有经验，立马让乔妈帮忙去隔壁将林玉书看看。 还不待乔妈过去，周大丫便推着轮椅上的林玉书赶了过来。 两间病房中间只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不隔音，但不太能听得清楚具体内容。 周大丫生怕是亲爹又找上门来打人，着急忙慌的就想过去，林玉书也想前去看看帮忙，让周大丫去护士站借来了轮椅，两人一块过去。。 刚跨入隔壁病房的门槛，就听到了陈思雨的那句‘你不配’。 林玉书冷冷一笑。 自从她跟霍世勋结婚后，这种的话语已经听到过很多次，过去是秦沐瑶、郑春花，这次又是谁？ 她朝着人群中央的年轻女子看去，只见她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女士军装，乌黑发亮的长辫子，脸蛋白嫩，很符合当下这个年代的传统审美。 是有几分小家碧玉型的美，但比起乔安娜的明媚勾人、秦沐瑶的英姿飒爽，并不算太过突出的美貌。 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底气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放厥词。 “我就是霍世勋同志的妻子，这位女同志，你在这里再三嚷嚷别人配不上霍世勋，是觉得你更配吗？” 陈思雨的手还在用力抵抗张云霞的恶臭大黄牙攻击，看到林玉书出现，眼神在林玉书和张云霞身上来回打量着。 和张云霞的粗鄙、刻薄不同。 眼前的女人长着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皮肤比她还要白上几个度，一双眸子明亮而有神。 一身夹克式的列宁装，看着温婉又很有文化的样子，即便坐在轮椅上，腿上缠绕着绷带，也掩盖不了她通身的气质，比陈思雨见过的不少女干部都还要漂亮、有气场。 陈思雨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认错人了。 她只打听到，霍团长的妻子是乡下来的，下意识的认为乡下来的军嫂都是张云霞这种样子的。 根本没想过对方可能长得比她还要好看，还要更有气质。 陈思雨的坚持瞬间被瓦解，没了刚才理直气壮的指责，如今见着真人的她，哪里还有勇气说出‘你不配’三个字。 张云霞趁机抓住机会，张开大嘴狠狠咬了陈思雨一口。 “啊呸！你这小贱人，跑上门多管闲事，结果连人家正主是谁都没搞清楚。” “这岛上过去惦记霍团长的年轻女同志们可多了去了，说我不配，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镜子，在人家林同志面前装什么大瓣儿蒜？” 张云霞的挖苦、取笑，周围人的指责、鄙夷。 一道道目光犹如一把把利剑，直戳陈思雨本就脆弱敏感的小心脏。 她捂着刚被张云霞咬伤的脖子，这下脖子疼、脸疼、心更疼，她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要是让文工团的战友们知道了，她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陈思雨顶着众人的目光，羞愧难当的跑出去了。 刚出病房就跟正走过来看戏的罗嫂子撞上。 “小陈同志，你怎么在这儿，是哪里受伤了吗？” 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出陈思雨怎么会一身狼狈的出现在医院。 陈思雨发现来人是罗嫂子，这下更慌了，根本没胆子解释，埋着头匆匆跑远了。 罗嫂子虽然长期不在岛上，但随军这些年，家属院还是有不少老熟人的，待陈思雨跑开后，从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中，便将事情经过拼凑起来。 这个陈思雨，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她昨天已经说过来医院探病的事儿她自然会去，没想到陈思雨背地里自己去了不说，还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重新跨入林玉书所在的病房时，脸上多了些许愧疚。 “小林同志，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当初的好心，竟然给你们造成了这样的麻烦。” 罗嫂子将自己的来意，和当初起心思给霍世勋保媒的事儿也一并说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要是还藏着掖着，只怕霍世勋两口子对她意见还会加大。 林玉书已经被张云霞母女用轮椅又重新推回了这边的病房。 张云霞见状冷哼道，“罗嫂子，你倒是起好心，可也不看看对方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年轻的单身女同志，可真够不要脸的，明知道人家已经结婚了，还敢跳到正主面前让人家离婚，幸亏是让我这种混不吝的人遇见了，真要是让林同志这种年轻小媳妇儿遇上，指不定还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瞧瞧我脸上的抓痕，这小妮子下手还怪狠的。” “这事儿我也有责任，回头我一定好好批评她。” 罗嫂子主动自掏腰包补给张云霞几块钱，就当是医药费了。 张云霞没想到打了一架，还能有意外的收获，顿时乐得不行，美滋滋地坐在旁边数钞票去了。 或许是经历的多了，也可能对方第一时间找上的人不是她，林玉书对着这事儿还没多大感触。 只是罗嫂子的出现，让她想起原著里也有着一段剧情。 原著里，罗嫂子见霍世勋一个大男人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主动牵桥搭线给霍世勋介绍了个文工团的对象，而这个人，就是原著里的女主。 “罗嫂子，我能知道刚才那位女同志叫什么名字吗？” 罗嫂子也没有多想，一五一十的介绍道，“她叫陈思雨，是今年刚从其他军区文工团调过来。” “陈思雨……” 林玉书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还真是原著中的女主。 尽管因为她这只蝴蝶的出现，原著剧情跟现在的生活轨迹已经八竿子打不着，但林玉书还是难免焦虑起来。 直到罗嫂子走了，林玉书都还没过神来。 倒是隔壁刚回病房的张云霞，从周大丫兜里掏出了两个鸡蛋，两只眼睛顿时大放光芒，亮得犹如探照灯。 这可是鸡蛋啊，她在医院蹭了这么久的饭，可没有哪天能有福气蹭到一口鸡蛋。 光是闻着味儿，都让张云霞觉得陶醉。 “大丫，你从哪儿里搞来的鸡蛋，自从天气热了，咱们家那两只老母鸡可是很久没有下过蛋了。” 第113章 换病房 周大丫看着被亲妈夺走的两个鸡蛋，顿时急了。 她兜里原本应该只有半块吃剩下的高粱面馒头，这是她专门给弟弟妹妹省下来的，至于鸡蛋一定是林玉书悄悄放进去的。 “不能要，我们家已经欠林婶婶很多了，不能再要林婶婶的鸡蛋。” 在张云霞的逼问下，周大丫这才说出了真相。 包括她帮林玉书喂猪换粗粮的事，如果没有林玉书的帮助，他们母子根本撑不到现在。 张云霞虽然爱占点小便宜，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看着手里的鸡蛋，她满脸肉痛。 但最终还是狠下心将鸡蛋塞回周大丫手里，“拿去还吧。” 周大丫立马将鸡蛋夺回手里就往外跑，生怕张云霞还会反悔。 “等等。” 临出门的时候，张云霞又叫住了她，吓得周大丫赶紧护好手里的鸡蛋。 看着她满身防备的样子，张云霞破天荒开始检讨，自己这个当妈的过去似乎确实做得太过分了些。 “不抢你鸡蛋，我是让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当面谢谢人家。” 张云霞这人没脸没皮惯了，头一次这般郑重道谢，只觉得浑身别扭难受。 “林同志，这鸡蛋我们不能用，大丫说得对你，你们家两口子帮了我们太多忙，上回要不是你家霍团长，我就算被周二狗那个狗男人打死都没人知道。” 看着被周大丫送回来放在桌子上的那两个鸡蛋。 没想到送出去的鸡蛋都能被送回来，这可不符合张云霞平日里啥都爱占点便宜的德性。 林玉书惊讶了一瞬。 待看清张云霞一脸的肉痛表情，顿时有种‘合该如此’的荒诞感。 这才是她认识的云霞嫂子，爱占便宜，抠抠搜搜，嘴毒不饶人，但到底心肠不坏。 林玉书将两个鸡蛋重新塞到张云霞手里，真心实意道，“鸡蛋是我给大丫帮忙的酬劳，既然给了孩子，你就代孩子收下吧。” “那不行，我都听大丫说了，她也没干什么活。” 张云霞虽然眼馋鸡蛋，但既然已经决定还回去了，说什么也不收，坚持将鸡蛋又推回去。 林玉书也不让，她早上喝完了玉米粥，长期卧床又不能活动，肚子很顶，是真吃不下。 “我这也吃不下，就当是帮我的忙，解决下剩饭剩菜。” “哪儿人拿鸡蛋当剩菜的，反正这鸡蛋我们不能要。” 两人推来推去的，倒是纷纷谦让起来。 周二丫和周金柱两个小孩子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眼巴巴的望着在亲妈和林婶婶手里推来推去的鸡蛋，馋得直流口水。 “鸡蛋蛋~” 这是周金柱的声音，肉肉的小指头含在嘴里，口水顺着手指流下来。 林玉书也是昏了头，只顾着跟张云霞推让，没注意到孩子都馋成了这样，见状连忙将鸡蛋塞给两个小娃娃。 还不忘叮嘱，“跟你们姐姐一起分着吃。” 周二丫抬头飞快看了一眼林玉书和张云霞的脸色，见两人都没有阻止的想法，将手里的鸡蛋塞了一个给周金柱，另一个鸡蛋一分为二，跟周大丫分着吃。 周金柱剥开鸡蛋自己咬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鸡蛋递到张云霞面前。 嘴里含糊不清道，“妈、吃！” “妈不吃，金柱吃吧。” 看着自家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张云霞脸上多了几分不好意思。 “林同志，让你看笑话了，金柱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在肚子里憋了点气，天生就不太聪明，说话也结巴，老家的人说多吃点好的，以后可能会长聪明。” 也不怪张云霞会有如此想法，当下物资匮乏，很多毛病都是营养不良导致的。 平日里，她都将周金柱拘在家中，不让他出门玩，怕别人知道了笑话。 导致如今周金柱都快三岁了，说话都还不太利索，断断续续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只有看到吃食时能稍微好些。 林玉书也在暗暗观察周金柱，在她看来周金柱这孩子只是缺乏交流和锻炼的机会，说话慢了些，后天可以慢慢纠正改善的，只是作为外人，有些话她不太好说。 张云霞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紧张的搓搓手。 平日里被人嫌弃的多了，真到了好好说话的时候她反而不适应。 “云霞嫂子……” “林同志……”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空气中溢满了尴尬。 最后还是林玉书主动开口，“云霞嫂子，你先说吧。” “那、那我说了。” “霍团长平日里要上班，林同志你腿脚不方便，也没个人帮助照顾的，要不我跟护士说一声，你搬到我们病房来。” 似是怕林玉书误会，张云霞连忙解释，“你放心，我不是想贪图你东西，就是单纯觉得你们两口子帮了我们母子这么多，想着住在一起，要是再发生今天这种事，还能多少帮着帮衬些。” 不是她吹牛，她惯来没脸没皮的，打人撕逼这种脏活就得她来干。 像林同志这种文化人，还是不要脏了她的手。 林玉书没多考虑就同意了。 她这脚最近几天都得吊着，防止血液不畅通，整个人不是躺床上就是坐在床上，多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 “那就麻烦云霞嫂子了。” “不麻烦、不麻烦。” 张云霞兴高采烈的指挥手底下的三个小兵帮忙收拾东西，自己则搀扶着林玉书坐上轮椅，一起回到隔壁病房。 虽然同样是干活，但能够做自己乐意干的事，张云霞顿时觉得浑身充满干劲儿。 她们那间大病房一共有三张床位，林玉书住进来后刚好住满了。 再次见到林玉书，乔安娜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也算是托周墨那帮特务的福，上次她被举报投机倒把的事儿，调查出来她只是跟人换了些个人物品，加上李大志的担保承诺，最终这事儿不了了之。 没了最大烦恼，加上天天卧床保胎，乔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乔安娜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肚子微微隆起，整个人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她最近没事的时候总会回想起上次林玉书劝说她的话，不必羡慕任何人。 放下心底的执着后，乔安娜越发心境开阔起来，也是真心诚意的想跟林玉书做朋友。 “林玉书同志，如今我们也算是同住过一间病房的病友了。” “那就麻烦你们多多关照了。”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过往的那些不愉快的小事，随着笑容一闪而逝，随风带走。 乔安娜脸上的笑容没能维持太久。 看到跟随在李大志身后那道小小身影后，乔安娜忍不住厌恶道，“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是还嫌害我害得还不够吗？” 第114章 投喂 乔安娜看见李禾苗就来气。 她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乔妈也扭伤了脚，差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这种小白眼狼留着干什么。 要不是最近遇上特务事件，岛上戒严，她早就逼着李大志把人送回老家了。 “乔姨，对不起。” 面对乔安娜的暴怒，李禾苗主动从李大志身后站出来。 没了之前的嚣张，眼里满是真心诚意的愧疚。 自从乔安娜住院后，李大志这个亲爹看见她就直叹气，乔妈每次回去做饭虽然也会把饭菜给她留一份，但从不跟她搭话，对她视而不见。 冷静下来后，她这些天反思了很多，也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举报信的事儿固然有水生妈的挑唆和搅和，但她自己也有很大的问题，没定力，还容易被人洗脑。 可惜现在即便她说出真相，也没人愿意相信她了，今天是去了李大志办公室求了他很久，这才才同意她跟着来医院一趟。 一边是妻子，一边是亲生女儿。 李大志也是左右为难。 最近为了忙着洗清乔安娜的事，他也是忙前忙后的的，脸上的胡茬都浓密了不少，本就粗犷的汉子如今瞧着又老了几岁。 如今看着盛怒的妻子，只能厚着脸皮小心翼翼的申请。 “安娜，我知道这事儿给你和咱妈带来了很大伤害，是我们老李家对不住你，以后家里大事小事统统你说了算。 禾苗还小，她老家的姥娘又是个不靠谱的，孩子交给她养我是实在不放心，能不能先留下她，等下半年开学我就送她去海城的住宿制小学去上学，不在你眼前晃荡，眼不见心不烦。” “李大志你个王八蛋，说好把人送走的，你现在又玩临时反悔这套。” “安娜，你听我说……” 李大志也很是苦恼，忙上前解释。 乔安娜赌气别过脸，根本不想听，李大志索性坐在她床边凑近，外表粗犷的糙汉子，轻声细语的哄着。 乔妈识趣的没有上前打扰，她是过来人，看得比乔安娜通透。 真要把李禾苗送回老家，到时候周围人只会说乔安娜这个后妈容不得人，世人天生都爱同情弱者，可不管你中间到底有多少隐情。 再者来看，李禾苗老家的姥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真把娃送回去了，日后长大了只怕会反目成仇，也容易影响夫妻和谐。 乔妈在乔家当佣人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视线定定地落在李禾苗身上，“禾苗，你自己说，你是怎么想的？” 李禾苗也知道，这已经是李大志帮她争取到的最好方式了。 上前几步，径直跪在乔安娜面前。 “我听乔姨的，以后乔姨就是我妈，乔姨……不，我妈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任打任骂任罚都行，家里的活我也能干，以后我还能照顾弟弟，只求妈不要赶我走。” 李禾苗这一跪，可把病房内的其他人吓得不轻。 连旁边暗暗吃瓜的张云霞，都没忍住拽了拽林玉书的袖子。 “看不出来李大志这闺女还真豁得出去，她这一跪，乔安娜这下不答应也得答应了，年纪不大，心眼倒是不少嘛。” 同病房相处这么多天，彼此什么性子都已经摸清楚了。 张云霞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笃定。 林玉书也在一旁默默看戏，对此并不反驳。 张云霞有句话没说错，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李禾苗的心眼绝对不少，就看能不能用在正道上，往后，李家的热闹怕是少不了。 果然，乔安娜见李禾苗直挺挺的跪着，顿时吓得不轻，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在保胎，只差没有跳起来。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闺女，不许叫我妈。” 或许是怕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乔安娜心虚般的左右看了看，见大伙儿都盯着她看，乔妈也暗暗对着她点头示意。 “你以后还是叫我乔姨吧，能不能留下得看你的表现，给你半年的考察期，要是还不听话，过年的时候你就回老家去吧。” 在知道李禾苗姥娘一家的做派后，乔安娜还是心软了。 不过，她也有几分自己的打算。 乔妈毕竟年纪大了，一到下雨天不是腿疼就是腰疼的，以后还得帮忙带娃，有李禾苗这么个半大孩子，也能帮衬不少。 再者说，李大志刚才已经保证从这个月开始上交所有工资和票证，以后家里她说了算。 还不如按照乔妈说的，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养着，给口饭吃就行了。 李禾苗见状，欣喜的往地上磕了个头。 “妈，请受孩儿一拜，不管您承不承认，您以后就是我李禾苗的亲妈，我会一直叫，叫到您愿意答应的那天。”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吧，免得外人还以为我又怎么欺负你了。” 乔安娜嗔怪的瞪了李大志一眼。 一看这背后是李大志支的损招，变着法的让她答应下来。 李大志嘿嘿一笑。 赶紧掏出带过来的饭盒，“媳妇儿尝尝这个。” 这是他特地托食堂大师傅烙的煎饼，玉米面混着绿豆面做的，轻薄耐嚼，乔安娜怀孕后口味转变了很多，吃过一次就爱上了。 看在煎饼的份儿上，乔安娜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李大志带过来的煎饼份量不少，除了自家的，还给张云霞和林玉书各分了一张。 张云霞今天收了陈思雨送过来的东西，午饭不用愁了。 格外大方的分了林玉书一块槽子糕，“林同志，你吃，放心，我认真洗过手了的。” 她也知道自己埋汰容易被人嫌弃，这不是兜里没钱，穷得慌，这香皂啥的不都要钱要票才能买，平常都是能省则省，没那么讲究。 霍世勋带着午饭姗姗来迟。 进门看到的就是林玉书一手拿着槽子糕，另一只手拿着煎饼啃的样子，腮帮子鼓鼓的，正在跟煎饼作斗争。 见是霍世勋，那双星眸一亮，梨涡浅浅满是笑意。 “……你灰来了。” 林玉书嘴里喊着东西，说话含糊不清，霍世勋好笑的给她倒了热水，咽下去后，终于缓解过来。 “我还以为你今天中午不会过来了。” 第115章 最蠢冤大头 早上离开前，霍世勋就说了要去沿路勘察，估摸着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 霍世勋要是再不回来，她都要准备拿粮票给周大丫帮她打饭了。 “没我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 霍世勋一早就带队出发了。 按照林玉书所说，刚出家属院没多久，他们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女士自行车。 上面还带着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地面上也有搏斗的痕迹和掉落的狼毛。 霍世勋将自行车扶起来，顺着地上的血迹沿路追踪过去。 密林中，果然看到了林玉书所说的一摊猪血和些许碎肉。 猪血已经干涸，渗透进泥土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腥臭味道。 夏季天气热，碎肉已经发臭，吸引来了不少苍蝇、蚂蚁和食腐肉的鸟雀过来啄食。 见他们一队人马靠近，鸟雀们立马一哄而散，盘旋在这一小片土地上空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霍世勋蹲下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 确实是一股猪血的味道，但又是什么人，会将猪血故意洒在地面上？ 战士们四周探寻，找到了一些草药粉末，多半是林玉书所说的驱狼草药，还有一些狼毛。 “霍团长，我们在旁边小路上发现，路面上的树木，有刀具懒腰砍断的痕迹。” 霍世勋前去探查。 那是一棵碗口粗的树木，上面还有自行车轮子碾过的痕迹。 他用视线扫视周围，这片林子深，天黑视线也很容易模糊，林玉书从农场骑车过来，自行车轮撞上倒地的树木，歪向另一边。 歪过去的方向，正好就是那滩猪血所在的位置。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带队回到部队后，霍世勋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上报上去。 陈铁山对这事很是重视。 不仅是得保证军嫂的人身安全，这岛上有狼出没，对于作战训练的战士和普通渔民们来说，也是一种无形存在的威胁。 更别说，东山岛最核心的位置还有一群默默搞军事科研的人，他接到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稳定住东山岛，保障这群人的安全。 只是密林所处的那片地界，不属于部队和农场的管辖范围。 “我会亲自联系东山公社那边，开展军政联合调查，势必要将此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上升到这个层面，就已经不是霍世勋能够参与的了。 他将最终情况细细讲给林玉书听。 “我已经跟上面申请了带队进山灭狼计划，估计过两天就能批下来，彻底解决这个隐患。”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保护野生动物的说法，林玉书也实在不想体验上下班路上都要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只是，想起霍世勋身上的伤。 她犹豫道，“可你的伤不是还没有好，要不这次就别亲自去了，其他人去也是一样的。” “这点皮外伤，不影响行动的。” 旧皮褪去，新皮肤长出来这个过程是很漫长的。 没能救下林玉书，本就让他心有愧疚，霍世勋不想再等下去。 见他坚持，林玉书也没有再劝。 林玉书想起上午发生的事，状似无意的提到。 “今天上午有个文工团的女同志找过来，不过她找错了人，把云霞嫂子认成了我，听罗嫂子说，她还给你们俩牵桥搭线过？” 霍世勋眉心一动。 故意憋着笑，手里动作没停，慢悠悠的将饭盒打开，“是啊，怎么了？” “还怎么，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林玉书急了，抬手揪住霍世勋的耳朵，冷声逼问。 娇艳的红唇微微嘟起，整张脸都因为生气更加灵动鲜活，要不是病房里人多，霍世勋都想把她搂紧怀里狠狠亲上几口。 “没有没有，上岛前罗嫂子是提过一嘴，被我严词拒绝，我保证，我的这双眼睛里除了你，再也看不见任何一个女人。” 林玉书这才松开手，小声哼哼。 “这还差不多。” 旁边默默吃瓜的周二丫，看了看霍世勋的眼睛，又瞧了瞧亲妈的眼睛，满脸疑惑。 霍叔叔骗人，他眼睛明明没有瞎，还有倒影呢。 要不是周大丫及时发现捂嘴，这傻孩子只怕当场就会问出声来。 这次霍世勋还帮忙把林玉书留在家里的笔记本带过来了，待在病房里没事儿的时候，她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将自己前段时间脑海中闪过的一些想法记录下来，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没多会儿，她就注意到了一道小小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见她看过来，周大丫赶忙把视线挪开。 她只是好奇林婶婶在写什么，绝对没有偷看的意思。 林玉书何等聪慧，她很快就想起平时似乎从没有看到过周大丫上学，她已经十岁了，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没上过学的，在家属院实属罕见。 可联想到他们家的情况，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林玉书从本子上撕下几页纸，将铅笔主动递到周大丫手里。 “大丫有什么想写想画的，都可以写下来，等你霍叔叔下次过来的时候，我让他给你带个新的本子，我家里有好多个，让他给你挑个好看的。” 周大丫眼里闪过一抹欣喜。 可到底是没有接过东西，张云霞也在一旁看着，咋咋呼呼道。 “林同志，你这笔还是全新的，供销社买至少得花三毛钱一支呢，不用给她，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会写自己名字会算账，出门买东西不会骗人就行了。” 张云霞的想法符合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想法，尤其是女孩子读书，在一些偏远地区真的是件很奢侈的事。 “一支笔的价钱，我还承受得起，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也得多读书，以后才能见识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林玉书仍旧坚持将笔塞到周大丫手里，上次她画的那本海鲜图册，看周大丫的样子就很是喜欢，她不介意贡献这点绵薄之力。 现在的林玉书还不知道，她的这一番话在小小的周大丫心里留下深深地震撼。 以至于很多年，周大丫功成名就，资助了很多大山里艰难求学的女学生，当记者问她，为何永远会心怀善意时，她仍旧会想起年少时的这段珍贵的回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见周大丫已经收下了铅笔，张云霞没再说什么。 只是眼角有些湿润。 看向林玉书的目光，变了又变，她以前还说秦沐瑶是个冤大头，现在看来，林玉书才是那个最蠢、最不计回报的冤大头。 第116章 警察调查 郑春花从昨晚上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熬了一晚上总算等到了天亮，胡乱扒拉了几口早饭就往外跑，“妈，我出去遛遛弯。” “你这孩子，平常也没见你大早上的出去遛弯。” 郑春花不上班的时候，哪次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的，这大早上就出门，实属破天荒了。 李秀芹也忍不住往门外瞧了一眼，郑春花昨天回来那一身的猪臊味儿，即便洗过了也逃不出她的狗鼻子。 “妈，你说春花该不会又要去找那个姓葛的小子吧？ 我跟你说，这可不行，他们葛家就那点家底，连五百块钱的彩礼都拿不出来，根本就不配跟咱们家当亲家，不如我给她介绍一个对象，有工作，也是个军人。” 李秀芹倒也不完全是出于好心。 收了水上妈的皮鞋没给人家办成事，她心里还有点小愧疚，正好借着郑春花的亲事让两家亲上加亲，自己还能捞点彩礼钱。 郑大娘掀起耷拉着的眼皮，浑浊的眼珠子阴恻恻地扫了她一眼。 “贱皮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些什么主意，春花的婚事还有我这个老娘在呢，轮不着你管。” 她现在只是暂避锋芒，又不是死了。 等她们娘俩从这个家搬出去了，她立刻就登报跟郑国栋断绝母子关系，日后郑国栋出事牵连不到她，郑国栋就算想要报复她，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两人当了这么多年的婆媳，彼此什么性子再清楚不过。 李秀芹虽然近段时间看起来是站起来了，但郑大娘一个眼神扫过来，她瞬间被打回原形，又想起了之前被老太婆压迫的日子，浑身不自在。 “不管就不管，还真以为我多想管你们这些破事。” 李秀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眼神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外面看，郑春花这副鬼样子，肯定有事儿瞒着，老太婆越是不让她知道，她就越要打听。 走出家门的郑春花，远远的就瞧见家属院的大铁门外面，地上有一摊血迹。 一群军嫂远远地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 “昨晚上的枪声你们听到没有？” “怎么没有听到，我都想起来看看，我家那口子劝我别当出头鸟，这是部队，听见枪声多正常。” “该不会又是特务来了吧？” “你们别自己吓自己，什么特务，听说是山上跑下来了两头狼，咬伤了人，被战士们击毙了，地上的都是狼血，霍团长家那个在农场上班的媳妇儿你们都知道吧，人都受重伤住院了。” 郑春花在人群后面站着，听到这句话默默的退出人群。 内心闪过些许的懊悔，但转瞬即逝。 林玉书这不是还没死嘛，受点伤而已，也是便宜她了。 郑春花溜溜达达地赶去医院，一路上特地绕了几个地方，让自己的行踪看起来不是那么明显。 如今，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该去找秦沐瑶兑现承诺，那可是足足一千块钱呢。 她有段时间没过来了，医务室早就换上了师部附属医院的牌子，一整个大变样。 郑春花在里面转悠许久都没见到秦沐瑶的人影子，反而因为行踪鬼鬼祟祟的，被一年轻护士叫住了。 “哎，你这位同志干什么的，工作证拿来看一下？” 郑春花哪儿有什么工作证。 她跟秦沐瑶的交易本就见不得光，顿时心虚的转过身，“我……我不是来工作的，我来找秦沐瑶秦医生有点事。” 年轻护士放松了警惕，只是目光带着不悦。 “秦医生早就被陆院长下令，停职三个月了，你在医院是找不到她的。” 郑春花顿时急了。 秦沐瑶被停职的事她根本不知情，这工作都没了，人也找不到，那这剩下的一千块钱她上哪儿去兑现？ “同志，那你知道秦沐瑶现在在哪儿吗，我找她有急事。” “不知道，反正不在医院，你没什么事的话赶紧离开吧。” 护士满脸冷漠，她是跟着陆院长同一批上岛的，早就看秦沐瑶不爽了，更别说秦沐瑶还次次顶撞陆院长，对同事、对病人也不友好，这次被停职也算是大快人心。 郑春花试图在医院打听到秦沐瑶的住所，停职又不是开除，员工宿舍啥的应该还在，总能找到人。 只可惜，秦沐瑶一向自负，在医院也没几个说得上话的人。 更别说交好的同事了，大家都对她避之不及，不得罪、不来往，哪儿还会费心记住她的住处。 郑春花不死心，将整个医院全都搜寻了一遍。 路过病房区的时候，她看到了林玉书。 大腿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被吊着，整个人躺在病床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林玉书的侧脸。 病床前，还站着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两人头戴大檐帽，身穿白色上衣，下身为藏青色警裤，肩膀上佩戴着公安专属的金色勋章。 最引人注目的，是腰间皮带上挂着的黑色匣子，里面可是有真家伙的。 这两名警察是东山岛派出所的，在接到上级命令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年长的那位公安负责询问当事人，年轻的则负责坐在后面本子上记录。 正问这话呢，年长的那位警察似乎有所察觉，目光往病房外面一瞥。 吓得郑春花浑身一个激灵。 赶紧望门后退，心跳如鼓，气喘如牛。 怎么连警察都来调查了，那岂不是迟早会调查到她头上？ 年长警察只是出于职业习惯，警觉地扫了眼外面，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转过头继续问话。 病房外的郑春花吓得不敢再听，后背贴在门板上，短短一瞬间，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下她连人都不想找了，慌慌张张的就往外面跑。 在医院门口的时候，一不小心还撞到了别人。 “哎哟，春花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 赵冬梅拍了拍被撞疼的肩膀，冲着郑春花喊道。 郑春花压根没敢回头，那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就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生怕自己被追上。 一路快速跑回家。 “哎，春花回来了……” 李秀芹还想趁机上来打探几句，测试下郑春花的态度，结果吃了一鼻子灰。 故意大声骂道，“呸！什么玩意儿，早点嫁出去免得天天在家甩脸子。” 在屋里的郑春花根本没心思理会。 内心早就恨死秦沐瑶了，甚至开始后悔，早知道她就不该听秦沐瑶忽悠。 这要是真让警察找到她头上了，她哥一定会打死她的…… 第117章 妇女主任 病房内。 警察已经将整个事件，事无巨细的全部问了一遍。 包括农场那边一早就去调查过，甚至就连林玉书那辆女士自行车，他们也已经勘查过一遍了，上面确实有很多磨损打斗过的痕迹。 看了眼记录的本子，见确实也没有什么能问的话后，这才收拾好东西起身。 “林玉书同志，感谢你的配合，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已经了解，已派人去追查猪血的来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谢谢警察同志，辛苦你们跑一趟。” 林玉书带着浅笑回应。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的办事速度这么快，中午霍世勋才刚提到过，不到一个小时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就已经上门来调查了。 林玉书不知道的是，这次经过那条小路，被狼咬伤的人不止她一个。 他们派出所都已经接到好几起报案了，只不过其他人受伤大多都在白天，受伤程度也比较轻，更舍不得来医院花冤枉钱看病。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林同志要是想起有什么遗漏掉的细节，还请第一时间找人来派出所告知我们，这对我们办案会有很大帮助。” 送走警察后，病房内其他人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警察在普罗大众心里还是很尊敬畏惧的。 周金柱见公安走了，张开两根小指头模仿手枪，拉着周二丫在病房里玩公安抓坏人的游戏。 张云霞重新躺回床上，任由他俩去疯玩，还不忘叮嘱，“别跑远了，要是不听话，就让警察叔叔来把你们都抓走。” 周金柱立马跟着学话，“我是警察，抓、抓走！” “哟，小鬼头这是要把谁抓走啊。” 病房外头传来了一道爽朗的中年妇女笑声。 赵冬梅拎着两个橘子罐头进来，一进门就将罐头放在了张云霞床头上。 “这是周主任家的爱人吧，我叫赵冬梅，是三团汪营长的媳妇儿，也是咱们家属院民主选举出来的妇女主任，听说了你们家的情况，特地过来看看，你这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赵冬梅属于第一批上岛军嫂，她来得早，人缘也好。 再加上陈师长家的罗嫂子，和王淑芬当时都不在岛上，没了最大的竞争压力，这妇女主任的位置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她头上。 张云霞听说过赵冬梅这个人，但并不熟。 看着上门的橘子罐头，内心直感叹今天也不知道是啥好日子，一个两个的都往她面前送好东西。 这橘子罐头军人服务社里面就有，要特供票证才能买，她上岛这么久，还只在乔红玉家帮忙干活的时候尝过一块呢。 当下就满脸热情的握住赵冬梅的手。 “可算等到你了，主任，你是不知道周卫华那个狗东西把我欺负得有多惨，你看看我这肋骨都快被打断了，要不是我命硬现在你看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在张云霞她们老家，妇女主任那可是能唇枪舌剑，跟男人硬刚的狠角色。 当年周二丫生下来又是个女孩，公婆见状就想把她们母女三人赶出去，要不是他们大队的妇女主任嘴皮子厉害，说的公婆哑口无言，只怕她们娘仨早就没命了。 如今赵冬梅主动找上门，她还以为对方是来给她撑腰的。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边说还边扯开衣领给赵冬梅看她满身的伤痕，哭诉她这些年的不容易，一副总算找到组织了的激动样儿。 丝毫没注意到，赵冬梅的脸色越来越僵硬。 她这个妇女主任虽然也是民主选举出来的，不过是有名无实，比不上地方上那些有实权的妇女主任。 平日也就是调理调理谁家两口子吵架、谁家大人打小孩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事儿上有部队领导做主，压根轮不着她。 要不是这次周卫华主动找上门让帮忙劝劝，她原本也是不准备蹚这趟浑水的。 张云霞哭了半天，见赵冬梅也没什么表示的，自己熄了声。 拧了一把鼻涕往地上甩，吓得赵冬梅往旁边闪了闪，又怕伤到张云霞自尊心，连忙找补。 “云霞同志你先缓缓你的情绪，你的情况呢我已经了解过了，这事儿周主任确实做得不对，但我看你也得反思反思你自己，这男人打女人不是常有的事儿，忍忍也就过去了。” 赵冬梅这话说得张云霞满头雾水，这怎么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病房内的另外两家也朝着赵冬梅投来了不赞同的目光。 张云霞当初被送进医院来时的惨样儿，乔安娜亲眼目睹过，那是真把人往死里打，哪儿有赵冬梅说得这么轻松。 林玉书也蹙着眉。 手里用来写写画画的笔也搁置下来，审视的目光盯着眼前的这位妇女主任。 赵冬梅也知道自己这话说得不好听。 不过，周卫华来找她的时候可是说了，一团还有个参谋的位置空缺着，他们家老汪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够得着。 事情办成了，周卫华还能帮忙运作运作，关系到自家男人的事业，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劝说。 “云霞同志，嫂子年长你几岁，托大叫你一声妹子，你可别看不清楚形势，这男人在外工作赚钱养家，回家有点烦心事打人也是很正常的，你就说你们老家屯子里谁家老娘们没被打过？ 再说了，你现在身体不也没啥事，健健康康的，也就别再继续带着娃住在医院，这不是在浪费医疗资源，给部队抹黑吗？” “赵嫂子这意思，你也经常被你丈夫打咯？” 林玉书声音凉凉地打断赵冬梅的劝说，眉间带上了几分薄怒。 她在旁边听得实在忍不住了。 张云霞或许算不上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妈妈、好妻子，但这并不是周卫华打人的理由。 提到自家事，赵冬梅顿时住了嘴。 “当然不是，我家老汪可不打女人，我跟张云霞同志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打人就是不对。 不能因为有婚姻这层关系在就忽略受害者被欺负的事实，身体养好了也并不代表这件事就不曾发生过。 伟人同志早就说过，妇女同志能顶半边天，全中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老古董还有这种封建压迫人的想法。 赵嫂子，你可别忘了妇女主任这个岗位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被压迫的妇女儿童，而不是帮着施暴者对受害者进行迫害！” 第118章 打算 林玉书一番慷锵有力的质问，堵得赵冬梅无话可说。 旁边的乔安娜也跟着帮腔。 “我看这不该叫妇女主任，还不如直接叫帮凶来得更贴切。” “你、你们……” 赵冬梅气得不轻，嘴唇都发抖，想要反驳又一时情绪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手指顺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 林玉书的丈夫是一团的副团长，比她丈夫职位还高，她不敢得罪，只得把目光放到乔安娜身上。 转瞬又想起来，李大志虽然降成了营长，但乔安娜的姐夫可是一团的江团长，不看僧面看佛面，没看见乔安娜结婚和被举报这两回事儿，乔红玉都在旁边帮忙来着。 转了一圈发现，这两个人她一个都惹不起，硬生生将这口气憋下来。 “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张云霞带着娃住在医院，浪费医疗资源这事儿确实影响不好，我也是出于多方面考虑，为了云霞妹子好，这医院哪里比得上自己家里舒服。 再说了，两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儿有赌气不回家的，就算不为了自己考虑，也得考虑考虑孩子们吧？” 赵冬梅软了态度，尽量从张云霞身上出发。 这回林玉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知道张云霞不回家住在医院是怕周卫华再打她，却不知道当初两人因何打起来。 张云霞在赵冬梅开始长篇大论的劝说她时，就沉默下来。 这会儿听到这话，鼻腔里哼出一口冷气。 “说了这么多为我考虑，还不是周卫华派你来当说客。” “麻烦你回去告诉他，我张云霞是不可能跟他离婚的，别想把我骗回去打到屈服，他要是敢拼着自己那身军装不要了，也要跟我离婚，不要我跟孩子们。 那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医院打我啊，我张云霞的字典里没有离婚，只有丧偶，打死我了他就能直接另娶新娘。” 张云霞梗着脖子怒吼，过于消瘦的高颧骨看起来，显得整个人很是刻薄又疯狂。 赵冬梅被她疯狂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退。 “这、这周主任也没跟我说，他是准备跟你离婚的啊。” 她一边说一边往外撤退，这两口子是因为闹离婚才打得头破血流的，明显不是她一个徒有虚名的妇女主任能够掺和的。 “云霞你先休息着，等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赵冬梅留下一句话，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病房内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 很明显张云霞一开始并不想把周卫华要跟她离婚这事儿说破，别说林玉书了，就连同病房住了这么久的乔安娜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顿时就从张云霞，联想到了自己身上。 要是李大志突然说要跟她离婚，连孩子都不要，想必她也会像张云霞一样疯狂的。 乔妈心思敏感细腻，转过头默默抹泪。 张云霞一个弱女子，也没个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带着三个孩子，真要离婚了这可怎么生活。 周二丫稚嫩的脸庞上，带着不安和焦虑。 忍不住拽了拽大姐的衣角，弱弱道，“姐，爸真的不要我们了吗，连金柱也不要？” 当时周卫华和张云霞打架的时候，她跟周金柱被周大丫护着躲了起来，加上年纪小，懵懵懂懂的。 可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周卫华从未露面，更别说放任他们到处讨吃的了。 孩子是小，可也不傻，也能敏感地意识到不对劲。 周大丫说到底也只是孩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妹妹这个问题，只得看向张云霞。 “不要就不要，大不了以后妈养活你们。” 话一说出口，张云霞没忍住满肚子的心酸委屈，搂着三个孩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哭完后，顿时觉得胸腔中压抑着的情绪都好受了不少。 林玉书一直等到张云霞情绪稳定后，才开口。 “云霞嫂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张云霞苦笑着摇头。 别看她刚才话说得挺狠，可她胆子小，也怕死，不过是为了安慰孩子们才故意没表现出脆弱。 上岛这些年抠抠搜搜的也不过攒了几十块钱，根本不够养大三个孩子。 “能有什么打算，先赖着呗，过一天算一天，反正只要在部队里，真闹出点什么事儿来，还有部队领导帮忙撑腰。” 可这毕竟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医院也不能久住。 部队领导帮得她了一次，但不可能次次都那么及时。 只要周卫华不给家用，控制住粮本，她们母子永远都受制于人。 “云霞嫂子，我们农场最近新建设的养鸡场在招聘一批职工，下个月一号统一开始考试，现在距离一号还有好几天，要不你准备下去试试，要是有工作，往后不管周卫华离不离婚都威胁不到你头上。” 这番话林玉书也是斟酌了很久才决定开口的。 她跟张云霞也算接触挺久了，发现她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干活，可真让她干起活来，风风火火的，比谁都卖力。 农场招工这事儿也算是个机会，正如她所说，张云霞要是有工作，周卫华还真不一定拿捏得到她。 张云霞顿时一喜。 可她眼里的光彩又很快黯淡下去，连连摆手。 “还要考试啊，那我肯定不行，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几个数字，其他的字都是他认识我，我不认识他。” “农场这次招的都是养鸡场的工人，分为两场考试，第一场是理论考试，第二场是现场综合考试。 并不完全以笔试成绩为准，云霞嫂子趁着还有时间，想想自己有什么跟养殖相关的特长，最好是能够胜过别人那种，到时候我给你写推荐信，在考试前跟场长说明下情况。” 张云霞确实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岛上的工作岗位本就不多，机会难得。 可她也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懊恼得对着脑袋哐哐直敲。 “看我这脑子，平时转得挺快，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想不起来。” 林玉书看得好笑。 “不着急，云霞嫂子可以慢慢想，大丫他们几个孩子也能帮着想想，实在想不出来也不要紧的。” 养鸡场的活几乎都是动手操作的，谁家都养过几只鸡，论经验还是有的，只是必须是出挑的、独树一帜的，这样才不怕考试的时候被别人刷下去。 林玉书这样提醒，也只是想帮忙增加张云霞通过考试的机率。 一时间，张云霞母子都陷入了沉思。 旁边的乔安娜听到农场招工，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 第119章 直接丧偶 乔安娜低头看着自己已经渐渐隆起的肚皮，最终还是歇了心思。 她其实也很羡慕林玉书，有一份自己的工作，不用依靠任何人。 但现在她马上就要当妈妈了，这孩子来的不容易，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三个孩子冥思苦想，最终还是周大丫先打破僵局。 “林婶婶，我妈会在鸡苗的时候分辨公鸡和母鸡，这算不算特长？” “也算。” 林玉书略微挑眉，老一辈的人能在禽类幼苗时期分辨出公母来这事儿，其实算不得稀奇，掌握一定诀窍就行。 就像王淑芬会火炕孵蛋一样，放眼全国会这个技术的不止她一个，只是她刚好出现在东山岛而已。 “不过，这并不是很特殊的特长，最好是想想那种别人都不会，只有云霞嫂子你一个人会的特长。” “林同志，你这绕来绕去的，都快把我绕晕了。 咱都是乡下农村来的，让我干别的不行，但养鸡这活儿我熟啊，不是我跟你说牛，我养出来的鸡，尤其是煽过以后公鸡长肉快，比母鸡的肉还好吃。” 上岛随军后张云霞就养了几只鸡，其中有两只公鸡，按照一户只能养三只鸡的政策，公鸡刚长成就被她给炖了吃。 想起公鸡肉的滋味儿，连最小的周金柱脸上都出现了向往。 林玉书却敏感地从她的话语中发现了亮点，惊喜道，“云霞嫂子，你会煽鸡？” “是、是啊，我老爹以前是村里的煽匠，跟他学了几招，不过在我们老家基本上都没有女人当煽匠的，我也只敢在自家养的鸡身上下手。” 看着林玉书紧张的样子，张云霞连忙补充。 “林同志，你放心，我要是去参加招工考试的话，肯定不会主动提这事儿。” 煽鸡毕竟不多见，大多数家庭都会留着公鸡跟母鸡配合产下受精蛋，用来孵化下一批鸡苗。 张云霞也怕自己到时候去考试，给人家农场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玉书打断她的发散思维，坚定道，“不，云霞嫂子到考试的时候你一定要说自己会煽鸡，不仅说，还要大说特说，说得很自信，滔滔不绝的说。” 朝阳农场本身没有自己的煽匠，平常养猪场需要煽猪都是去渔村去请老煽匠过来煽。 张云霞会煽鸡这个特长，到考试的时候可以作为重点来说。 “这几天反正我都在医院住院，我帮你好好补习下文化课知识，你再把自己养鸡和煽鸡的经验总结一下，一定能够顺利通过招工考试。” “真、真的？” 张云霞都诧异了。 她本来没有任何信心的，被林玉书这么一说，感觉都能摸到农场职工的门槛了。 “比金子还真，不过云霞嫂子你这些天可得做好恶补文化知识的准备，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定一定，以后林同志你教多少，我学多少，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张云霞激动地搓手，内心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病房内出现一幅略显诡异的画面。 林玉书拿着本子坐在病床上教，地面上张云霞母子一大三小在地上排排坐，边听边写。 起初的确只有张云霞一个人学，后面是林玉书看到三个孩子也很感兴趣的样子，索性让霍世勋跑腿多买了几支铅笔回来，反正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 张云霞母女浓烈的学习氛围还感染了旁边的乔妈，她年纪大了，丢不开面子跟小辈们围坐在一起。 但每次林玉书教的时候，她都在旁边默默听着。 再把自己听到的内容写在本子，几天下来竟也学到了不少知识。 就连陆院长查房的时候路过看到，都在夸林玉书这个‘小学堂’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了。 反观周卫华那边就没这么好过了。 赵冬梅从医院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 她将这事儿说给自家男人汪营长听，对方直骂她糊涂。 “你个蠢娘们，他周卫华再有本事那也是一团的人，哪里管得到我们三团头上，你这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赵冬梅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自家男人是三团的人，就算他能再往上升，那也只会在三团内部，轻易不会调动到别的团。 只是嘴上不肯认输，两口子干了一架。 第二天一早，赵冬梅鼻青脸肿的找上周卫华。 将办公室门板拍得震天响，嗓门中气十足大声嚷嚷。 “周主任，您家这情况我这个妇女主任可调解不了，哪有人因为妻子不同意离婚，就把人打个半死的，现在还要把人逼回家继续糟蹋，我反正是看不下去了。” 周卫华是一团的政治部主任，办公室正好在三楼，整个一团的团部都在这里。 赵冬梅这一嗓门，成功将办公楼的其他人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探头探脑的听着。 周卫华这回可真是有苦难言。 偏偏他办公室里面还有其他人，这会儿也不好直接威胁赵冬梅，只能带着笑容打招呼。 “赵嫂子，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只是拜托您帮忙把我妻儿从医院劝回来，不要浪费医疗资源，给部队添麻烦，你看你，怎么扯到离婚上面去了，快进屋坐会儿我给您泡杯茶润润喉。” 周卫华还是试图将大事化小。 他是想跟张云霞离婚，但并不想因为离婚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到他的事业。 张云霞带着娃住医院迟迟不回家，医院那边已经再三通知他这个家属过去结算医药费和办理出院手续了，要是继续放任不管，只怕医院会直接找上他们领导汇报此事。 周卫华也是被催得没办法了，才会想到找赵冬梅这个妇女主任帮忙劝和调节一下，最好让张云霞那个死老娘们想通，自己乖乖回老家。 赵冬梅昨晚上跟自家男人干了一架，打完架后，汪营长又帮忙将这事儿一点点掰扯分析清楚给她听。 现在的赵冬梅看着周卫华满脸的笑容，只觉得这是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虚伪又自私。 想要离婚有很多种方式，偏偏通过这种手段逼迫，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愿意留下，简直可怕。 “不用了，你周主任的板凳我可坐不起，我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 张云霞托我给你带句话，她说你要是实在很想离婚，不要他们母子，那现在就去医院把她打死算了，直接丧偶，不耽误你娶新娘子入洞房。” 第120章 什么档次啊，二婚男也敢肖想她 赵冬梅说完话就走。 根本不管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后，在一团团部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周卫华试图解释他没有这个意思，可赵冬梅已经走了，再回过头看着团部的其他同事，大伙赶忙收回目光，假装各忙各的事。 内心早就将周卫华这个人骂了一遍。 没见过这么没出息的男人，妻子不同意离婚就要把人打死，难怪人家一直赖在医院不敢回家，这是怕回家又被打吧。 一时间，不少在团部工作的女同志看向周卫华的眼神都默契地带上了鄙夷。 真没想到，周主任平日里表现得谦和有礼，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居然是这种抛妻弃子、还会家暴的男人。 众人虽然没有明说，那些似有若无的眼神就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刮在周卫华心头。 虽然不致命，但浑身不自在。 周卫华硬着头皮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秦沐瑶还坐在里面等着他。 最近几天郑春花一直在找秦沐瑶，岛上又在戒严，她没办法出岛，只能趁着来找周卫华躲一躲。 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她也听见了，待周卫华进门，眉尾微微上挑，眼里带着几分戏谑和揶揄。 “啧啧啧，周二狗，你还真打算跟你婆娘离婚？” 周卫华阴沉着脸，视线低垂着。 只见秦沐瑶坐在他的办公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天青色布拉吉下，一条长腿又细又白，脚上穿着一双朱红色的小皮鞋。 脚尖随着她戏谑的眼神一起，上下一点一点的，勾得他内心痒痒。 周卫华随手将门关上，隔绝掉外面那些企图打探的视线。 俯身在那双美腿上亲了一口。 “周二狗，你干什么！” 秦沐瑶没想到他这么大胆，吓得立马打了他一巴掌。 这可是在办公室，虽然是个独立的小房间，但外面走廊上人来人往的，要是让人看见了，她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周卫华也不生气，反倒留恋的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舌头顶在口腔内顶了顶，似乎还是回味刚才一亲芳泽时的触感。 秦沐瑶这女人果然滋味不同，哪怕只是一双腿都比张云霞那老娘们的脸细嫩太多，光是看着腿他都有种想犯罪的冲动。 秦沐瑶看他眼神越来越危险，站起身往后退，企图逃离。 可周卫华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唯一的出口被堵住，她终于多了几分心慌。 “你、你别过来，你想干什么？” 周卫华一步步逼近，最终在距离秦沐瑶只有两步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 “沐瑶，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再等等我，等我跟张云霞那个老娘们离婚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求娶你了，等咱们结婚了，让你姨夫来给咱们当证婚人，到时候我们的婚礼一定会是整个东山岛的独一份，谁都比不过去。” 秦沐瑶看着周卫华越发痴狂的模样，这才意识到他不像是在说假话。 可她现在也不敢再刺激周卫华，更不敢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郝军长放弃的事实。 只能耐着性子，虚与委蛇道，“周卫华同志，我知道你喜欢我，但这样是不道德的，我对你只有战友之情。 况且，张云霞她毕竟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我可没有给人当后妈的想法，更别说要是让我姨夫知道了我们的结合是建立在别人的痛快上，也不会祝福我们的，所以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要不是怕激怒周卫华，做出点什么别的事来，秦沐瑶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什么档次啊，一个二婚男也敢肖想她？ 要不是她现在也没机会从东山岛调走，她根本不可能在这儿陪着周卫华这种男人耗下去。 秦沐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从多个方面劝说，只盼周卫华能早点打消掉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可听在周卫华耳朵里，却是秦沐瑶心里也是有他的。 要不然怎么会想到，以后会不会给人当后妈，会不会被郝军长祝福这种小事。 顿时很有信心的拍着胸脯保证，“沐瑶你还这么年轻，以后咱们想要自己的孩子还可以再生，你放心，张云霞生出来的孩子我一个都不要，全让她带回老家，绝对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二人世界，你姨夫那边也不会知道的。” 秦沐瑶只觉得烦死了，她都说这么明显了，这人怎么死活听不进去。 还生娃？生什么大头鬼，她现在看着周卫华就觉得烦。 “随便你怎么想吧，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 秦沐瑶终于绕到了门口的位置，拉开门掉头就跑。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周卫华这种货色也敢在她面前卖弄，等她回头找大姨缓和下跟郝军长的关系，一定要早点离开东山岛这个鬼地方。 秦沐瑶埋头往前走，经过走廊的时候，正好和带队归来的霍世勋碰上。 霍世勋神情冷漠，脸颊上还沾上了几滴狼血。 即便已经换下了满身血污的衣服，仍旧掩盖不住身上那股萧然肃杀之气。 经过一整夜的奋战，整个东山岛上所有的狼窝都被他们洗劫一空，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生狼群袭击人类的事件。 再次看到霍世勋的时候，秦沐瑶依旧还有几分恍惚和愣神。 这个男人是真的优秀，肩宽窄腰大长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真的很难不让人侧目。 “世勋哥你……” 秦沐瑶还想主动跟他打个招呼，谁知霍世勋看都没看她一眼，目不斜视，从她身侧绕过直接走开了。 他后面跟着的几个战士也是如出一辙，绕着她走，把她当成空气般无视。 上次秦沐瑶亲自将林玉书推进火场的事儿，他们都还记着呢。 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只是挨了个停职反省，连处分都没有，大伙儿虽然面上不说，但心里有杆秤，都也不想再跟秦沐瑶打交道。 秦沐瑶看着已经走远了的高大身影，愤愤不平的跺了跺脚。 “哼！” 现在无视她是吧，总有一天她会让霍世勋对她刮目相看的。 周卫华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幕看在心里。 心中对于霍世勋的敌意又多了几分，抢了他看重的工作不说，连他看上的女人也中意他。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霍世勋身上已经插满刀子了。 霍世勋斜眼一挑。 肃杀狠厉的眼神冷冷朝着周卫华看过来，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的碾压过来，周卫华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别过脸，不敢再与其对视。 装作手头有事要忙的样子，赶紧溜之大吉。 这个煞神，怎么几天不见感觉他身上的血腥气又重了不少。 看着周卫华仓皇离去的背影，霍世勋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呵……” 第121章 抓人 经过接连几天的考前辅导，一号这天，张云霞斗志昂扬的去参加农场的招工考试了。 陆院长一大早过来查房。 检查完伤口后宣布，“伤口恢复得不错，表面已经开始结痂了，可以出院了。 最近这段时间大腿还是会有点发肿，但不影响走路和自由行动，可以回家慢慢养着，避免剧烈运动，隔几天再到医院换药就行。” “多谢陆院长！” 终于可以出院了，林玉书声音里都透着喜悦。 霍世勋则忙着收拾东西回家，别看只住了这几天，陆陆续续的也攒了不少东西。 还有霍世勋的战友、农场的领导们来探望送的各种礼，拎起来都是一大口袋。 林玉书将开封过的铁盒子饼干、核桃酥之类的点心零食都留给了周大丫姐弟，迫不及待的坐在自行车后座往家属院的方向而去。 陆院长说她的伤口恢复得不错，除了大腿稍微有点肿以外，没有其他问题， 林玉书也早就在医院待够了，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都开始畅想回家后的快乐生活了。 霍世勋见她心情不错，提起来另外一件事。 “上次在密林里倒猪血的人找到了，你猜猜是谁？” “谁啊？” 林玉书好奇问道。 自从上次警察来了病房录口供后，这事儿就像石沉大海般没了动静。 虽然林玉书也清楚，任何调查都需要时间收集证据、查找真相，尤其是在这个没有监控、没有任何高科技的时代，没个十天半个月一般都不会有结果的。 自行车驶进家属院，看着郑家外面闹哄哄的人群，霍世勋找了个位置将自行车停下。 “看下去就知道了。” 林玉书不明所以，顺着人群围观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郑国栋家院子里，几个皮肤被晒得黝黑的汉子正在拼命撞门，门外地上或坐或站着几个中年妇女。 这些人瞧着脸生，不是家属院的人，反倒像是渔村那边的。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愤怒，尤其几位中年妇女，嘴里更是不干不净的骂着。 “我呸，什么军属干部家庭，还没结婚呢就把人害去坐牢，这哪是什么结亲，这是结仇啊！” 这是葛二婶的声音。 郑家和葛有良这桩婚事是她保的媒，本来两家基本上都已经商定好了，瞧着万无一失就等着喝谢媒酒了。 谁知道今天一大早的，村里的年轻后生就来传话，葛有良还在供销社上班的时候，就被警察用手铐铐上抓走了，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罪。 这下葛家全家人都慌了，托了各种关系去打听消息。 根本没机会见到葛有良，反倒是听中间人的意思，葛有良这次也是被郑家牵连的。 葛家人怒火中烧，叫上亲朋好友十多个人，浩浩荡荡的来找郑家要个交代。 “可怜我的有良啊，本本分分的老实人，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怎么就被警察抓走了。” “你现在哭这些还有什么用，今天你们郑家要是不能帮忙把我儿子弄出来，我们这帮人赖在这儿，就不走了。” 有良爹恨铁不成钢的怒骂。 他们就是普通渔民家庭，以他们的能力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葛有良被抓走的原因，郑春花的大哥不是军官吗，听说在部队也是很吃得开的，只要他们赖着，不怕他们家不帮忙。 门外的叫骂声、踹门声，此起彼伏。 李秀芹在屋里将两个女儿搂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刚才要不是她关门关的快，这帮人就差点冲进屋里了。 外面院子里的水缸、脸盆啥的早就被葛家人打砸一通，碎成了稀巴烂。 面对来势汹汹的葛家人，她根本没勇气出去面对。 忍不住数落道，“你看看，你看看，你们娘俩这是找的什么亲家，亲事都还没成呢，就开始上门又打又砸的，等国栋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郑大娘斜睨了李秀芹一眼。 懒得跟这个蠢货婆娘计较，转头目光死死的盯着郑春花。 “春花，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愿意告诉娘吗？” 那天出门一趟过后，她总觉得郑春花有些魂不守舍的，问她什么也不说，就连睡觉半夜惊醒，嘴里都会喊着‘不要抓我’之类的话语。 眼看郑春花一天天憔悴下去，郑大娘还没来得及细问，葛家人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郑春花一定逃不了干系。 “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 郑春花捂着耳朵，语无伦次的念叨着。 这些天她吃不下也睡不好，梦里一会儿是林玉书满脸是血的要她偿命，一会儿是秦沐瑶坏笑着要将她推进狼群。 如今听到葛家人说葛有良也被警察抓走了，她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断了。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 她不要坐牢，不要被吃枪子，她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好青春没有度过。 “总之你别问了，妈，这东山岛我不想待了，咱们老家的老房子还在，咱们赶紧收拾东西回老家吧。” 从老家离开的时候，郑大娘已经将老房子卖掉了，只是为了手里的钱不暴露，一直没跟郑春花说。 “哪儿还有什么老房子，咱们户口都迁过来了，回去也没地方接收的。” “春花，你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妈想办法给你解决，出了事还有我跟你哥帮忙撑着呢。” 郑大娘想着，葛家人穷得一眼就能看穿，大不了她把那点儿老底儿都掏出来，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家闺女吃亏。 郑春花听到这话，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连连摇头。 “撑不住的，这次别说你了，就怕我哥也解决不了。” 这年头被手铐抓走的人，能有几个活着回来的？ 不是挨花生米就是关局子里劳改个几十年，等她再出来的时候，这辈子都已经毁了。 怕什么来什么。 葛家人在门外的叫骂声安静下去，门板上响起几道强有力的敲门声。 “郑家人在里面吗，我们是东山岛派出所的警察，奉命过来调查取证，还请把门打开。” 一听警察都来了，郑春花顿时慌得不行，还想试图躲藏。 然后李秀芹已经快人一步，将大门敞开，热情的邀请警察进门。 虽然她不知道是谁报的警，警察又怎么会来他们家属院，但不妨碍她这会儿借势对着葛家人怒瞪回去。 “警察同志，可算把你们盼来了，你们可得好好管管这群刁民，大白天的就敢强闯民宅，可得把他们都带走，关局子里，吃牢饭去！” 李秀芹的话刚说完，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手铐落锁声。 第122章 柜子有问题 “郑春花同志，根据群众举报，你涉嫌杀人未遂，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双手被铐上的那一刻。 郑春花脑海中将林玉书、秦沐瑶等人全都骂了一遍。 最后恶狠狠的瞪了李秀芹一眼，这个蠢货谁让她把门打开的，这下她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秀芹被瞪得浑身僵硬，她也没有想到小姑子突然会被抓。 还是郑大娘反应快些，满是褶子的老脸上立刻堆满了笑容，“几位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我们家春花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个很本分的老实姑娘，怎么会犯事呢？” 警察刚才说了一遍那什么罪名，郑大娘只觉得子虚乌有，怕是被人连累了。 为首的警察重新看了一眼抓捕令，郑重问道。 “这里是郑国栋家，她是叫郑春花吧？” “对，就是她。” 门外的葛家人也是个虚张声势的，只敢在门外叫骂、踹门，从头到尾连郑家的屋子都没有进去过。 这会儿见警察上门来抓人，立马帮着指认。 有良妈还试图靠近，“警察同志，我儿子葛有良也被你们抓走了，你们抓了郑春花这个罪头子就不能再抓我儿子了，能不能把他放出来？” 巧的是，今天去抓捕葛有良的，也是这几个警察。 为首的那人看了有良妈一眼，见对方只是个老实巴交的渔民，好心解释。 “那就没错，郑春花和葛有良涉嫌杀人未遂，违背公序良德，给东山岛上人民群众都带来了严重影响，罪不可赦。 放人是不可能的了，郑春花如果是主犯，葛有良就是从犯，他们俩一个都逃不了。” 有良妈听到从犯二字，一口气没上来，立马晕了过去。 葛家人立马陷入了混乱中。 这边，几名警察快速钻进屋子里，将郑家上上下下全都搜查一遍。 郑大娘见苗头不对，这已经不是自己一个老婆子能够控制得住了，连忙踹了李秀芹一脚，让她赶紧去搬救兵。 李秀芹知道是小姑子犯事，还有些不太乐意去找郑国栋。 郑春花隔三岔五的就要搞事、拖后腿，这回更是把警察都惊动过来了，每次都让郑国栋这个亲哥擦屁股，要她说，还不如干脆让警察把郑春花抓走得了，一劳永逸。 李秀芹一路慢慢悠悠地走，总算找到了郑国栋。 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郑国栋听到警察已经来到他家搜查，顿时急了。 “蠢货，你还站这里干什么，赶紧走，要是让警察查出来咱们全家都得玩完。” 他房间内那个密道，表面上只做了简单的伪装，根本就禁不住地毯式搜查。 之前也是想着灯下黑，毕竟家属院也属于部队管，地方警察根本没权利上他们家搜查。 李秀芹却会错了意。 只以为是郑国栋这个亲哥在乎自己亲妹子，宁愿冒着掏空家底的风险也要救郑春花。 要是让郑国栋知道李秀芹是这个想法，只怕会恨不得将她这个榆木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不过现在，郑国栋肯定是没工夫跟她计较。 郑家。 几名公安已经将郑家所有屋子都大概搜查了一遍，连鸡窝都没有放过。 郑大娘无心顾及被翻得乱糟糟的家当，还是试图求情。 “警察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家春花向来心思单纯，别是被人蛊惑利用了，你们可得调查清楚啊。” 郑大娘意有所指，还在不断的给郑春花使眼色。 自家闺女的脑子她很清楚，有勇无谋，就算害人也只敢明目张胆的打架，根本就上升不到警察口中那么严重的程度。 郑春花也从一开始的恐惧中反应过来，连忙大声辩解。 “警察同志，我真是被冤枉的，这一切都是岛上那个叫秦沐瑶的军医指使我做的，她嫉妒林玉书，想让林玉书死了自己好上位当上团长夫人，花了钱让我给她干活。” 事到如今，郑春花也明白藏着掖着没用，秦沐瑶既然都敢玩消失，那她把她拉下水也不稀奇。 何况，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郑春花将自己所知道的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秦沐瑶是怎么诱导她的，具体是怎么交代的。 郑大娘在旁边听得心惊。 林玉书被狼咬伤的事儿，整个家属院早就知道了，可她没想到，那些狼竟然是自家亲闺女引来的。 为首的警察听完，用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听你这意思，这个叫秦沐瑶的才是主谋？” “对对对，秦沐瑶一开始跟我说好了的先给五百块钱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千块钱，结果她现在又玩失踪。 警察同志，我也是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你们快去把她也抓起来。” 郑春花满脸真诚的认可点头，眼看自己是跑不掉了，秦沐瑶也别想能干干净净的全身而退。 警察却翻出了另一张报警记录。 “但我们派出所在七天前就已经接到秦沐瑶的报案，她刚取的五百块钱被人偷了。” 这个时间，正好是秦沐瑶给郑春花送钱的第二天，也是林玉书被狼咬伤的前一天。 “不可能！她是骗人的。” “有证据吗？” 警察不疾不徐的反问。 郑春花着急的想替自己辩解，回想起来才发现。 这次她跟秦沐瑶的交易，全程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过，就连给她送钱的时候，也是放在窗台等她自己拿，郑春花根本就没有办法证明，这一切跟秦沐瑶有关系。 为首的警察已经失去耐心了。 “你们几个，搜查得如何了？” 同行的几名警察一进门，就已经开始搜查，证物一个个都被搜查出来。 “队长，警犬在厨房灶坑角落，找到尚未被完全烧毁的衣服，已经让警犬闻过了，确认上面有猪血的痕迹。” “院子里发现一把带锈柴刀，初步判定跟密林中被砍树木断口上的吻合，已装起来带回检验科去鉴定。” “报告队长，枕头里面发现了一个布包和赃款。” 为首的警察扫了一眼，无论是里面的金额还是包着钱的布包，都跟秦沐瑶报案的细节能对上。 “证据都找到了，带走吧，有什么话到了局子里再说。” 郑春花见事已至此，面如死灰。 那衣服确实是她烧的，上面溅上了猪血洗不干净，从医院碰到公安回来后她就一直惴惴不安，想毁掉痕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为首的警察正准备收队离开，其中一名小警察还在郑国栋的屋子里翻找，迟迟没能出来。 “队长，这柜子好像有问题！” 第123章 有惊无险 小警察将耳朵贴在柜子门板上，曲指敲了敲，回声空洞清脆。 连忙招呼同事过来，几人合力之下，衣柜后面露出了一扇木门的形状，门上还挂着一把样式古朴的铜锁。 郑家的院门敞开着，现场围观的人不少。 葛家人一直在守在门口，听说还有重大发现，立马伸长了脖子往里面张望，不愧是军属家庭啊，这家里都还搞得这么神秘。 李秀芹出门叫人去了还没回来，家里除了被铐上手铐的郑春花，就只剩下郑大娘这个大人。 为首的警察递给了她一个眼神，“打开瞧瞧。” 郑大娘满脸苦涩为难。 “警察同志，这是我儿子的房间，他是部队的后勤科长，男人们都是干大事的，我一个老婆子哪儿有他的屋子钥匙。” 郑大娘一边应付着，一边小心的用眼神去试探警察的态度。 她比谁都希望郑国栋的特务身份被揭穿，好给她当年那个没能顺利降生，就胎死腹中的孩子报仇。 但绝对不是现在！ 且不说她还跟郑国栋是母子关系，郑春花这事儿要是被特务扯上关系，恐怕就再也没机会被放出来了。 郑大娘说的这话，也是在提醒这些警察不要太过分了，再怎么说郑国栋在部队里也算是个人物，小心把人得罪了。 为首的警察审视地瞧着郑大娘。 见她虽然老眼浑浊，但满脸认真，不像说谎的样子。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是非要搜查不可，只要你说说这道木门后面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郑大娘听完立马觉得头大。 她倒是知道这道木门的存在，可并不知道这里面放着什么东西，之前她还趁着郑国栋不在家偷偷挪开试图打开过，可惜失败了。 郑国栋那个狼崽子，不知怎的发现了。 踹到她心口的那一脚，差点把她这条老命都给踹没了，直到现在想起来她都还心有余悸。 “这我哪儿知道啊，警察同志，这小屋跟我闺女的事儿也没多大关系吧？” 为首的警察把眉头一皱。 冷声哼道，“你怎么能证明没有关系？谁知道里面都藏了些什么，给我砸开搜查！” 郑大娘被问得一愣，她确实不敢说这话。 警察已经懒得再跟她周旋，叫来几个人拿着锤子，冲着木门上的铜锁狠狠砸下去。 “住手！” 木门正要打开之际，郑国栋终于赶到了。 他剥开外围的人群钻进去，国字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眼神却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这帮警察。 都是些生面孔，没在部队里面见过。 他在东山岛上那个小小的派出所里还有条暗线，回头寻个机会让他打探下这帮人的情况，怎么会这么巧合，刚好就搜查到了他这间小屋。 纵使心里闪过一万个想法，郑国栋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 “警察同志，这就是个杂物间，平时放点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怕影响整个房间的美观性，这才专门用衣柜来挡住。” 郑国栋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宴擎也在打量着他。 脑海中自动闪过曾经看过有关郑国栋的报告，国字脸、一米八大高个，对谁都笑脸相迎的老实人，无论是家属院还是部队，对这个人的评价都很高。 但同时，他身上也有很多诡异的地方。 背地里跟踪他的小战士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跟丢目标，每日三点一线，下了班就往家里赶，不论家里人闯多大的祸，依旧老实帮忙擦屁股，没有一点个人脾气，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老实男人。 但宴擎执行过这么多次任务，直觉告诉他，绝不相信能有这般完美的人物。 “废话少说，打开看看。” 宴擎突然出声，吓得郑国栋浑身一激灵，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僵住。 就在宴擎等着看他会不会发怒的时候，这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出息的叹了一口气，似无奈，又好似习惯了，重新挂上了一副讨好的笑容。 “是、是，我这就打开。” 郑国栋掏出钥匙开了门，还贴心的将煤油灯点亮。 “警察同志见谅，这里面也就堆放些杂物，平时都没人进来，也没有电灯，不透气，你们注意点脚下。” 木门里面的空间很窄，只容得下两个人同时站着。 进来后里面充斥着一股子发霉发臭的味道，脚下对着些麻布口袋，一个垒着一个的，小屋里面灯光昏暗也瞧不清楚里面都装着些什么。 “打开看看。” 郑国栋闻言面色有些为难，可看了看态度强硬的宴擎，还是硬着头皮打开麻袋。 “警察同志，我攒这点家底不容易，除了这个门槛你们可别说出去。” 几个麻袋都不小，最先打开的那个，里面装着大半口袋的红薯。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不通风，打开口袋的那一刻，一股酸臭发霉的味道就从里面钻出来，熏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我们家里人多，全靠我一个人的工资养活这么多张嘴，这是我之前想办法弄的一些红薯，时间长了还没吃完，没想到都已经发霉了。” 剩下的几个麻袋里面，也都差不多，装的各种各样的粮食，有陈年稻谷，也有带壳的高粱米，数量不多，也并没有发霉发臭。 郑国栋身为后勤科的科长，工资虽然算不上多高。 但获得粮食的渠道到底比普通人要多些，弄点粮食回来补贴下家里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数量多了些，确实容易惹人眼红，才会这么谨慎。 “前些年饿怕了，有机会总想屯点粮食，警察同志，这些都是我从正规渠道花了钱和票跟人换的，绝对没有投机倒把，这总跟我妹妹的事扯不上关系吧？” 宴擎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在小屋里这里敲一敲，那里看一看，仍旧没有收获后，这才放弃。 “打搅了。” 郑春花眼看自己要被警察带走了，亲哥都还没有开口帮忙求情，连忙给他使眼色，眼睛都快挤成斗鸡眼了。 小声提醒，“哥，你帮帮我！” 这会儿郑春花什么也顾不上，只要能救她出去，以后她听她哥的乖乖回老家都行。 郑大娘也满脸期盼的看向郑国栋。 郑国栋神色为难，试图拉关系求情，“警察同志，你们……” 求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宴擎打断。 “郑科长也是一名革命军人，难道是想妨碍公务？” 第124章 迟来的忏悔 “当然不是。” 郑国栋忙擦了擦额头上露出来的冷汗，对着郑春花表现出满脸的愧疚。 “春花，你先乖乖跟警察同志过去，我这就去找人保你。” 郑春花眼看已经被警察带出了家门。 仍旧抱着一丝希望，扭着脖子往里面求救，“妈，救救我……” 事已至此，她也看清楚了，郑国栋根本不会救她，只是自己亲妈靠谱。 可面对警察，郑大娘也毫无办法。 “春花……” 她想扑过去阻拦，还没迈出门口就被郑国栋拦住。 警察好不容易放松警惕，没有继续查下去，郑国栋比谁都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眼里满是威胁地提醒道，“妈，你可别妨碍公务，否则咱们全家都没好果子吃。” 郑大娘被他阴恻恻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不敢再说什么。 郑春花已经被带出了郑家。 明晃晃的手铐在日光下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围观人群里面的指指点点，压抑得让郑春花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很多熟面孔，有葛家人，还有家属院的街坊邻居。 还有站在乔红玉身边，对着郑春花笑得得意张扬的秦沐瑶。 郑春花怒火中烧，要不是秦沐瑶这个贱人，她哪里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趁着押着她的警察不注意，郑春花一个箭步朝着秦沐瑶撞过去，将其扑倒在地，张大嘴狠狠咬着秦沐瑶的耳朵。 “啊！！！” 现场嘈杂的议论声很快被秦沐瑶痛彻心扉的嘶吼声覆盖。 “我的耳朵……郑春花，我要杀了你！” 论体格、论体重，秦沐瑶都不是郑春花的对手，整个人被压倒在地，对着郑春花又抓又挠。 郑春花双手被铐住，身体使劲儿往下压，秦沐瑶抓得越狠，她牙齿就越发用力，那凶狠的样子，恨不得将秦沐瑶的耳朵直接咬下来。 “还不赶紧把她们分开！” 宴擎大喝一声。 边上的几个警察才快速反应过来，将郑春花捞起来。 地上躺着的秦沐瑶捂着耳朵，满手都是鲜血，疼得往日保养得体的一张脸上全是扭曲的痛苦。 “警察同志，郑春花当众行凶，这种犯罪分子就应该马上拉去枪毙！” “呸！” 郑春花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看向秦沐瑶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秦沐瑶，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东西？ 要不是你拿钱雇佣我干活，我哪里会对林玉书下手，我是嫉妒她，可没像你这么狠心，一次次想把人置于死地，我要是被枪毙了，你也跑不了。” “你少胡说，你有证据吗？” 秦沐瑶有恃无恐，嚣张的态度气得郑春花还想扑过去咬她。 宴擎看得脑瓜子疼，这女人多了就容易生是非。 “行了，都带走。” 看着郑春花被带走，秦沐瑶本来还很得意，手上突然一凉。 一双银白色的手铐出现在她手腕上，宴擎面无表情的宣布，“秦沐瑶同志，你丢失的钱包找到了，请你跟我们去一趟派出所配合调查。” “那也不用把我铐起来吧？” 秦沐瑶急了，试图为自己辩解，可宴擎根本不想搭理。 “有什么话，到了派出所再慢慢说，别在路上耗费力气。” 宴擎有他自己的考量，郑春花说的那般笃定，不像骗人，虽然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此事跟秦沐瑶有关系，但在事情完全水落石出之前，也不能排除嫌弃。 铐上手铐也是为了防止这两个女人再继续打架。 宴擎在前面开路，带着一行人穿过围观人群，朝着警车走过去。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远远地，林玉书也瞧见了他们。 秦沐瑶头发散乱，满脸狼狈，一只耳朵还流着血，见着林玉书看过来的眼神还恶狠狠的瞪回去。 走在她前面，双手同样被铐住的郑春花，看到林玉书受伤包扎的大腿，眼神躲闪，还有几分心虚。 这些天的噩梦一直折磨着她，她早就后悔了。 她不该受秦沐瑶蛊惑，不该对林玉书下手，如今更是毁了自己一辈子，只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郑春花没忍住，又偷偷瞧了林玉书一眼。 可能是受过伤还没恢复过来的缘故，她脸色还有些苍白，衬得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圆，像个易碎又娇弱的瓷娃娃。 一阵风吹来，霍世勋默默的站在她身后，替她挡着风。 林玉书似乎注意到了，回头微微一笑。 霍世勋那般冷硬的糙汉，过去从未对哪个女同志展露过笑容，但面对林玉书，总是不自觉弯了唇角，眼神中都带着宠溺和爱意。 郑春花早就嫉妒到麻木了，黯然地垂下了头。 林玉书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工作好、丈夫对她也好、周围所有人对她的评价都高，反观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了跟她作对比的资格，甚至这条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郑春花早就忘了，林玉书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努力奋斗来的。 秦沐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人。 眼里满是愤恨和不甘，郑春花这个蠢货，就差一点点，林玉书就能死掉，自己就能代替她的位置了。 这般浓烈的记恨眼神，林玉书想不注意到都难。 她微微勾唇，对着秦沐瑶露出个嘲讽、轻蔑的眼神，如同看待手下败将一样。 “啧啧啧……” “你！” 秦沐瑶看懂了她的不屑，气得不轻。 她才没有输！ 即便工作被停职，被警察带走调查，这些都是临时的，她迟早还能赢过林玉书。 “还看什么看，赶紧上车。” 宴擎催促了声，因为刚才郑春花的突然挣脱，警察都加强了警惕，盯着她们上警车，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离开前，宴擎冲着霍世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后者对着他轻颔首示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默契地各自收回视线。 宴擎曾是霍世勋之前执行任务时的队友，这次岛上清查特务，将他也调了过来。 抓捕郑春花原本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只是借着宴擎的手趁机搜查郑家，看样子，宴擎他们也并没有什么收获。 看着远去的警车，林玉书好奇问道。 “郑春花这次，大概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她这次惹出来事情不小，不只你受了伤，渔村那边也有好几个人受伤，其中一人被咬伤后没能及时救治，已经死了，家属抬着尸体大闹派出所，事情影响很是恶劣，坐牢是少不了的。” 林玉书也不是什么圣人。 郑春花一次次针对她、算计她，还害了人命，如今受到法律制裁，也算是自尝恶果，大快人心。 霍世勋没说完的是，若是郑国栋是特务的身份被落实下来，郑春花可就不仅仅只是劳改这么简单了。 第125章 晒干菜 几天没回家，看着家里熟悉的一砖一瓦，林玉书都觉得格外亲切。 她还特地绕去后院看下猪圈里的猪大猪二。 经过几个月的精心饲养，猪大猪二早就不能用小猪仔能形容它们了，从一开始的几斤重，长到现在一百来斤，看着肥嘟嘟的，走起路来屁股一扭一扭的，格外滑稽。 霍世勋也夸了一句，“这些天大丫把它们照顾得很好，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定能长成两百多斤的大肥猪。” 这些天林玉书住院，霍世勋照顾她。 加上霍世勋本身后背的伤口也没完全恢复，干脆两个人都住在医院，喂猪的事儿都交给了周大丫。 如今看着两头猪长得膘肥体壮的，精神头也好，圈舍也是干干净净的。 林玉书顿时觉得，报酬给少了。 “等下次大丫过来我跟她说，再加几斤细粮，咱可不能亏待了孩子，那不成虐待童工了。” 进门的时候林玉书就注意到了，不止后院被打扫得很干净，就连前面院子里地里的杂草都被人拔过了，明显是用了心的。 “你决定就好。” 霍世勋对此没有异议，他们家一向都是家里大事小事林玉书做主就行，他负责听指挥干活。 见前院土灶旁的柴火不多了，拎着斧头劈柴去了。 林玉书则去了菜地一趟，好些天没来，地里的茄子、豆角、丝瓜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一茬又一茬儿的，根本吃不完。 她将成熟了的蔬菜瓜果一一摘下来，竟然有足足三大背篓。 这么多菜他们也吃不完，林玉书让霍世勋背两背篓送去部队后勤，剩下的带回家。 各种豆角、豇豆全都晾晒起来，做成干豆角或者泡豇豆都很不错。 茄子、南瓜等如法炮制，黄瓜她也挑了一部分晒一晒，回头用来做成酸黄瓜。 东山岛的冬天很冷，没法外出劳作，也没有新鲜蔬菜，除了萝卜白菜，就只能吃点夏天晒出来的干菜。 霍世勋一直帮着处理，见状主动提议道，“正好我这两天休假在家，我在后院挖个地窖，到时候能放些耐存放的蔬菜。” “那感情好，等到秋天咱们家菜地里老南瓜、红薯这一类收获了就有地方存放了。” 林玉书还计划着，今年多晒点干菜，做点咸菜、泡菜之类的，这样就不怕冬天无菜可吃了。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都没有时间去海边转转。 她还想捞点海带、海白菜之类的晒干了放着，等到冬天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坐在火炉边吃着暖乎乎的汤锅那才舒服呢。 林玉书将自己的想法和霍世勋一说，两人一拍即合。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出现在海边赶海。 林玉书大腿上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陆院长建议她少走动，是以，霍世勋让她在海边站着，自己拎着篮子去捡。 可就这么干看着一整片海滩上都是埋头忙碌的人影子，林玉书也闲不住。 自己弄了个树杈，站在礁石上捞海带。 这年头的大海还没有各种工业化学的污染，海水清澈透亮，站在礁石上就能看清海水里飘动的海带，林玉书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捞了一大把出来。 回头一看，霍世勋的篮子里已经装满了。 除了一些常见的螃蟹、小鱼、贝壳之类的，还有几头八爪鱼，一大块海蜇。 “这个海蜇是我跟渔民分的，听说这个东西做成菜很好吃。” 海蜇表面呈现一种透明的颜色，在晨曦的照耀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林玉书脑海中已经自动想起了凉拌海蜇的做法，酸酸辣辣的，一定很下饭。 “今天咱们家餐桌上又能多一道菜，霍团长有你真好。” “咳咳……这话也可以回去再说。” 霍世勋轻咳一声，耳根有些发烫。 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一眼，好在大家都在忙着赶海，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他挽起裤腿跳下海，将靠近礁石这一片的海带都捞了起来，抱了个满怀，导致回去的时候他们俩人身上都挂满了海带。 回去的时候，林玉书还特地绕路去了上次发现生蚝的地方。 一段时间没来，生蚝又长大了不少，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林玉书挑了十几个装进篮子后就回去了。 东西太多，他们一次性也拿不了多少，也得给岛上的其他人留点。 这次赶海收获颇丰，唯一可惜的是没碰见老礁头，渔村一别后，她已经许久没见到过他了。 密林遇到狼群的时候，多亏了老礁头给的驱狼草药包，给她争取了短暂的逃离时间，林玉书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呢。 到家后，霍世勋将带回来的海带挂起来晾晒。 林玉书则去了厨房。 八爪鱼和小鱼还活着，先用水养着，晚点再吃。 用贻贝和两只螃蟹熬了姜丝海鲜粥，再将海蜇凉拌上，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做好了。 “快过来吃饭了。” 林玉书冲着后院喊了一声。 霍世勋回家后晾晒好海带后，又去了后院挖地窖。 地面表层的泥土太硬，挖了个把小时也没挖多少，坐在饭桌上的时候，霍世勋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完了。 林玉书想起霍世勋后背的烧伤才刚恢复些，“最近天气热，地窖现在也用不上，要不等到了秋天再挖？” “没事，趁着现在有空先挖了放着晾干，秋天就能直接用上。” 霍世勋的工作注定休息时间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家的时候，他总想着多做一些，多干点活，这样林玉书也不用那么辛苦。 林玉书也不再说什么。 剥了个水煮蛋放进霍世勋碗里，刚放进去，又被霍世勋挑出来。 “你吃，看你受伤这些天都瘦了。” “我这还有一个呢，一人一个，都吃，你的伤口不也还没完全好，都是需要营养的时候。” 林玉书又将鸡蛋塞回去。 两个‘病号’相视一笑，手里捧着海鲜粥，内心都是暖暖的。 早饭还没吃完，隔壁院子就传来闹哄哄的动静。 “终于回家了！” “妈，咱们家一点都没变。” “变什么变，这些东西又不会长腿跑路。” 第126章 通过招工考试 张云霞领着三个孩子，把家里收拾一通后，才带着一包新鲜酸枣敲响了林玉书家院门。 “林同志在家吗？” “在呢，云霞嫂子你直接进来吧。” 林玉书正在院子里剁辣椒，飞溅的辣椒素熏得她眼睛都红了。 最近天气好，辣椒也红得快，她昨天摘了不少回来，红辣椒晾晒起来以后打成干辣椒粉，新鲜绿辣椒用来剁成辣椒酱。 再过些日子她要去海城学习，带点辣椒酱过去，万一要是食堂饭菜不合胃口还能改善一下。 “林同志，我和大丫上山摘了些酸枣，给你带点过来尝尝味儿。” 林玉书停下动作，抬头看过去。 张云霞高高的颧骨上带着红晕，笑容满面，整个人看上去一扫往日的阴郁和刻薄，连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云霞嫂子，看来这是有好事发生？” 张云霞假装矜持的点了点头，眼底的开心根本藏不住。 “林同志，多亏你这些天给我补习，我这次才能顺利通过招工考试，贺场长都跟我说了，让我三天后直接去养鸡场报到。” 她活了三十来年，从来没有自己像如今这般畅快过。 她张云霞不是一无是处，她会养鸡、会煽鸡，按照贺场长的说法，她这还算个技术工，比城里的工人也差不到哪里去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玉书她才有如今的变化。 看着满脸笑容的张云霞，林玉书也是真心实意的替她高兴。 “恭喜你啊，张云霞同志，以后我们就是朝阳农场的同事了。” 张云霞浑身一震。 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尊重过了，还有些不太适应，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杆，像是面对老师上课时的小学生。 “请林同志放心，我、我我第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信任。” 看着张云霞一本正经的样子，林玉书也露出了笑容。 “云霞嫂子，不用这么紧绷的，咱们朝阳农场是个大家庭，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那不行，我现在想通了，一定要好好表现，让以前那些瞧不起我的人全都刮目相看。” 张云霞放下狠话，手里也没闲着。 夺过林玉书手里的菜刀，“剁辣椒这种小事儿，还得我来，力气大，一会儿就搞定了，林同志你去旁边歇会儿。” “不用不用，云霞嫂子你也累一天了。” 林玉书想要拒绝，可架不住张云霞太热情，根本插不上手。 最后两人替换着，将一整盆辣椒剁完。 林玉书过意不去，临出门的时候，又送了张云霞一篮子蔬菜瓜果，还有十斤粗粮、五斤白面。 看着送上门来的东西，张云霞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接过，但一想到对方是林玉书，手又缩回去了。 林玉书已经帮了她们母子太多，她虽然爱占便宜，可也不是什么便宜都占。 “蔬菜我收了，粮食我可不要，你们家粮食也不多，往后你们小两口还得养孩子呢。” 相处这么久，她们家情况林玉书也清楚。 周卫华不给家用，不给钱，就是想逼着张云霞服软妥协，林玉书也是看不下去，能帮一把算一把。 “这粮食是给大丫的干活报酬，这些天我跟霍世勋都不在家，多亏了她帮忙照顾家里，提前说好了的，我这个当大人的总不能反悔吧？” “可是……也要不了这么多，再说我现在也有工作，马上也会发工资，林同志你不用这样……” 张云霞记得周大丫提过，之前说好的是二十斤粗粮，两斤白面。 看着多出来的三斤白面，她何尝不明白林玉书这是变着法的帮衬她们。 越说她声音越是哽咽，到后面自行惭愧，根本说不下去。 林玉书对她这么好，亏她以前还背地里说过林玉书坏话，带着娃上门讨肉吃，现在想想，她可真该死啊。 张云霞豪放地抹了一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 “林同志，往后不管在家属院还是在农场，我都听你指挥，有任何需要，只要我能帮上的，我都一定帮忙。” 张云霞也清楚，自己的承诺如今只是一句空口白话，起不了任何作用，但她就是想说点什么。 “好，那等我有需要的时候，一定找云霞嫂子。” 林玉书将粮食塞进她怀里，又将装有蔬菜的篮子递给她。 “对了，云霞嫂子，你上班的事跟周卫华商量过没有，等你上班去了，大丫他们三个怎么办？” 周大丫再懂事、再能干，毕竟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虽然现在不管城市还是农村，大孩子带小孩子都很常见，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林玉书也是心疼周大丫，特地多问了一句。 张云霞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先让大丫带着点两个小的，我再想想办法，不行就把他们老家的爷爷奶奶接过来。” 张云霞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她找到工作的事看可不敢告诉周卫华，他肯定第一个反对阻拦，但要是让老两口过来就不一样了。 周家三代单传，周金柱就是老两口眼里的金疙瘩。 周金柱在老家又不爱说话，要不是想着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些，当初老两口也不会同意她带着娃来随军。 见张云霞似乎已经有了主意，林玉书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只是善意提醒道，“听说下半年咱们农场也会建设农场小学，对职工子弟免除学费，要是实在不行，可以让大丫他们去农场上小学。” 东山岛公社附近就有一所子弟小学，乔红玉就在里面任教。 学费也不高，但依旧还是有很多家庭上不起学。 张云霞家三个娃，一上学就是三份支出，要是能少出一部分钱，对张云霞来说，压力没有那么大。 “不要钱，哎哟，那还是咱们农场福利待遇好。” 张云霞想着又能省一笔钱，开心得不行，拎着东西回了家。 她也没耽误，放下东西就再次出了门，直奔军人服务社的公用电话。 说出老家的地址后，又等了一会，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老家熟悉的乡音。 “倒霉的小娼妇，没事儿打什么电话，浪费钱，我儿子上班那么辛苦，可不是拿给你这样挥霍的。” 第127章 张云霞的小心思 电话那头，周大娘中气十足的嗓门传过来。 尽管没有见到人，张云霞也已经通过声音想象到对方的刻薄刁难样儿。 要搁在平时，她早就撂摊子不干躲开了，可今天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嗓音里都透着兴奋。 “妈，您可别怪我，是卫华让我给你打电话的，卫华他是个孝顺的，心疼你们老两口在老家种地辛苦，咱家又只有他这一个男丁，想把你们老两口接过来一起随军，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好。” 周大娘的谩骂声卡在了喉咙里。 逐渐转为了欣慰，“我儿子当然孝顺，还用得着你说。” 电话这头。 张云霞默默翻了个白眼，语气也恭顺了几分。 “是是是，那妈你和爸赶紧准备一下过来随军吧，现在咱们东山岛建设好了，医院、小学、供销社什么都有。 随便捡点海鲜都吃不完，咱们军属还可以开荒种地，粮食收上来交一部分到部队，剩下的都是自己留着吃，卫华也是想早点接你们过来享福。” 当初部队刚驻岛的时候，就通知过家属可以上岛随军。 周家就周卫华这么一个儿子，老两口也符合随军政策，只是听说东山岛条件不好，老两口怕故土难离，更怕离了老家没土地没粮食会饿肚子，这才坚持没有随军。 现在张云霞这么一说，他们也心动了。 只是周大娘还是有些犹豫，“卫华怎么不亲自给我们打电话说？” “妈，你也不看看现在这个时间点，大白天的卫华还得忙工作呢，哪里走得开，再说了，我跟卫华是夫妻，我来转达不也是一样的吗？” 张云霞扯起谎来，镇定自若。 实则手心里面全是汗珠，屏住呼吸等待电话那头的回应。 周大娘也回想了下，好像确实每次周卫华打电话回老家都是挑着晚上休息的时间点。 “行了，这事儿我跟你爹还得商量下，电话费贵，挂了。”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张云霞放下话筒，肉疼的付了一块三毛钱的电话费。 虽然花了钱，但心情是畅快的。 以老两口多疑的性子，肯定还会给周卫华打电话核实，这就得靠她出马了。 张云霞一路走一路问，硬是问到了江友福的办公室。 今天一大早，周卫华就到医院交齐了住院费，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就走人了，张云霞也清楚，这肯定是医院找上部队领导给他施压了。 既然如此，她何不利用一把。 她一进门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惹得江友福头都大了。 大清早的他就收到陆院长亲自送上门的费用清单，这才勒令周卫华前去缴费接人，没想到才半天的工夫，家属又闹到他办公室了。 顿时对周卫华多了几分厌恶，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也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 不过面上，江友福还是保持着关心的态度。 “张云霞同志，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这里是部队，一定尽量帮你解决。” 张云霞终于停住了哭声。 “真的吗，我都好多天没见过周卫华的人影子，不给家用也不给我粮本，家里的孩子早就饿得不行了，江团长，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找上你们的。” “简直是太过分了，去把周卫华给我叫过来。” 江团长本以为只是牵扯到两口子离婚，没想到周卫华是真的狠心，连孩子都不管。 “张云霞同志放心，等周卫华过来，我一定要让他把粮本给你，不管怎么说，总得把肚子填饱，孩子照顾好。” 张云霞默默点头，做足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江团长，我还想麻烦您给我们老家那边公社打电话联系下，让我公婆过来随军，有他们看着点，相信周卫华不会做的太过分，也不会不管孩子。” 江友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虽然是周卫华的直属领导，可这毕竟是家事，也不好管太多。 有父母在，总不至于再发生医院找上门送缴费清单这种事。 当即保证道，“你公婆他们符合随军政策，这电话我一会儿就帮你打。” “太好了，实在是太麻烦你了江团长，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这事儿能不能暂时不告诉周卫华，我想给他个惊喜。” 江友福眯着眼，这对周卫华来说，怕不是惊喜，是惊吓吧。 不过只要不给他添麻烦，这点小要求无伤大雅，当即就同意了。 周卫华很快赶过来，看着同在办公室里的张云霞，立马冷着脸怒斥。 “你怎么在这儿，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周卫华还想上手去拉，张云霞立马躲到了江友福身后，吓得吱哇乱叫。 “别打我，别打我，要不是孩子饿得不行了，我也不回来麻烦部队领导。” 江友福看得眉心直跳，这都是些什么糟心事儿哦。 “行了，周卫华，你马上把粮本交给张云霞同志，给你放一天假期，回去好好处理家事，处理不好就别回来上班。” 有江友福在，周卫华是敢怒不敢言。 只得乖乖掏出粮本扔过去，呵斥道，“还不赶紧走？” 张云霞没动，反正她都挨过打了，不介意再被打一次，大胆地冲着周卫华伸出手。 “给钱，五块钱作为家用根本不够。 从这个月开始，你至少要给你工资的一半作为家用，要不然……” 张云霞没说话，只是眼神看向江友福。 江友福都快被这周卫华搞得气笑了。 五块钱的家用？ 周卫华也好意思拿得出手，这要是说出去他手底下养出来这种兵，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冲着周卫华吼道，“还看什么看，还不赶紧给钱，从下个月开始我通知后勤把你的工资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直接付给张云霞同志，现在出门，给老子滚蛋！” 周卫华捏紧了拳头，指尖都被气到发紧。 但有江友福盯着，无可奈何地掏出了五十块钱，“这是这个月的一半工资。” 张云霞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容易。 只要周卫华今天不在办公室，老家公婆那边就不是问题，更别说往后每个月还能拿到周卫华一半的工资，简直是意外收获。 张云霞真心实意的感谢完江友福后，哼着歌离开了。 周卫华也跟着出了办公室的门，江友福说放他一天假，可他一点都不想回家见到张云霞那个老娘们，出了办公楼后又绕道去了宿舍。 推开门，一双美腿在眼前晃荡。 “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要你还有什么用……” 第128章 身世 秦沐瑶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数落着。 昨天被警察带走审问，纵使郑春花咬死了就是受她致使，但没有证据证明她跟‘引狼事件’有关。 二十四小时后，秦沐瑶被带出了审讯室，不过派出所要求让亲属过来才能放她离开。 秦沐瑶在东山岛举目无亲，又自觉这事儿丢脸，不想让旁人知晓，思来想去，最后只能让人联系周卫华过去接她。 她也不想回医院宿舍那边，干脆就在周卫华的宿舍里住了下来。 他这里是双人宿舍，之前同周卫华同住一宿舍的人是霍世勋，霍世勋搬走后就一直没人住进来，如今就周卫华一个人住。 秦沐瑶说得口干舌燥，抬头一看。 周卫华眼神空洞，视线落在她双腿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周卫华满脸阴郁。 因着张云霞那个老娘们的缘故，他本就心情不佳，如今又被秦沐瑶数落，只觉得满腔烦闷之气郁结于心。 要不是想到秦沐瑶还有些作用，他实在不想给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一点好脸色。 转瞬间，周卫华便换了副态度，语气里都带着小心翼翼。 “都怪我的疏忽，忘了跟你说柜子里有桃酥，你饿了可以先吃点垫着，我回来就是取饭盒的，这就去打饭。” 周卫华从存放个人物品的柜子里面取出一包桃酥，拆开放在秦沐瑶面前。 又将搪瓷杯洗了洗，重新倒了热水，放在秦沐瑶伸手就能够得着的地方。 忙活完这一切，他这才拿着铝制饭盒离开。 秦沐瑶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他忙活，嘴里小声的哼哼。 “这还差不多。” 周卫华这人虽然样貌比霍世勋差了点，但对她确实还算体贴。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快要动心了。 可周卫华毕竟有妻有子，她可不想找二婚男。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自从郑春花被抓走后，郑大娘天天往派出所跑，就盼着能够见到郑春花一面，了解了解情况。 直到第三天，才终于见到了郑春花。 三天不见，她整个人萎靡不振，憔悴不少，隔着铁窗口见着郑大娘就开始哭得稀里哗啦。 “妈，你救救我，我不想坐牢，他们说我要被送去西北改造，我要是去了一定会没命的。” 这三天郑大娘也不好过，她只是个普通老妇人，求助无门，有心无力。 见面之前，她也从警察口中知晓了情况。 闹出人命的那家人不肯罢休，非要郑春花偿命不可，送去西北劳改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如今这一面见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啥时候了。 看着郑春花的眼泪，郑大娘也是老泪纵横。 悔不当初，早知道郑春花这么没脑子，当初就该留在老家，不带她来东山岛，也就没有后面这些事了。 “妈一定想办法救你，春花，你在里面乖乖的，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听，知道吗？” 郑春花狂点头，她还想说什么，可探视时间已经到了。 “妈，你去求求我哥，我哥一定会有办法的，大不了以后咱们回老家，再也不来东山岛了……” 郑大娘看着郑春花被拉走的身影，满脸苦涩。 她又何尝没有找过郑国栋，自从上回撕破脸皮后也只是维持表面的平和，郑国栋这次是铁了心不会帮忙。 也罢。 为了自己唯一的亲闺女，她必须再努力争取一把。 这天下午，郑国栋照常下班回家。 李秀芹还在厨房里忙碌着，两个女儿给她打下手，郑大娘坐在门槛处，老神在在的，见他回来，耷拉着的眼皮抬了一下，又很快放下去。 “跟我过来，有话跟你说。” 郑大娘率先往自个儿房间走去，郑国栋却没有跟上。 “如果你要说的是救郑春花出来的事，就没那个必要。” 郑春花这次闹得事情太大，出了人命，不再是以前那些小打小闹，被抓进局子正好让他耳根子清净不少。 郑国栋的态度在郑大娘意料之中。 她也不着急回话，浑浊的老眼盯着他，突兀的笑了。 “好啊，正好让你媳妇、孩子们听听你的身世，如何？” 郑国栋常年挂着的笑意顿时全去。 率先走进屋子，将房间门反锁。 再三检查门窗外面都没有异常后，这才转过身，一脸的阴郁冷漠。 “老家伙，你想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咱们母子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十多年，没有生恩总有养恩，叙叙旧总没什么毛病吧？” 郑大娘反倒不急了。 絮絮叨叨的说起郑国栋小时候尿裤子、跟邻居家孩子打架的趣事儿来，脸上带着几分回忆和向往，好像真是一个普通母亲在回忆过去。 早些年，他们两口子不是没有把郑国栋当成自己孩子看待过。 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孩子不一样呢？ 好像就是在郑春花出生那一年，她不止一次看到郑国栋看向尚在襁褓中的郑春花，展露出凶狠的目光，甚至有次要不是她及时回家，郑春花都要被衣服闷死了。 明明她出门前，还再三检查过，周围没有遮挡住孩子口鼻的东西才放心出门的，衣服怎么会平白无故的盖住郑春花的小脸？ 一转头，看到窗外的年幼的郑国栋双眼里装着满满的恨意。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郑大娘夫妻对郑国栋彻底失望，开始打压、虐待他，郑国栋也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你说这些干什么，想用我的来历威胁我？是用几块尿布、还是襁褓？” 郑国栋早就不再是当初的小孩子，听着郑大娘说起过去，没有半点向往，只剩下厌恶。 眼神轻蔑又嘲讽。 他很清楚，郑大娘手里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无非就是几块料子好些的襁褓而已，并不能证明些什么。 郑大娘原本想走煽情路线，可惜郑国栋油盐不进。 刚才好不容易演出几分温情的老脸上，立马板着，变得刻薄又狠厉，气极反笑。 “郑国栋，这可是你逼我的！ 谁说我手里没有东西，你还不知道吧，在你小的时候，每年都有人往家里寄钱，寄东西，还寄过照片。 对了，合照上面的那个男人长得跟你如今的样貌，一模一样。” 早些年郑春花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们老两口的确拿郑国栋当自己孩子看待。 怕他知道自己身世伤心，便将那些东西藏了起来，没想到如今起到了作用。 “要是这些都还不能证明的话，人证也不是没有，咱们村的瞎眼老赵头、猎户张大胆这些人过去可没少帮衬你，那两个老不死的，现在都还活着呢。 你说要是让你部队的领导们看到那张照片，再顺藤摸瓜查下去，查出你是敌人后代，你的战友、同志们，还会不会拿你当自己人看待？” 第129章 留不得了 “你找死！” 郑国栋满脸阴沉，死死掐住了郑大娘的脖子。 前段时间岛上才进行过特务大清查，要是再来一波搜查到他头上，他们埋伏在岛上的力量就会大打折扣，光复计划也会受到影响。 郑大娘早就料到会有这一遭。 即便脖子被掐住了也不着急，恶劣的笑了。 “有本事你就掐死我，等我死了，那些证据第二天就会出现在你们领导办公桌上，大不了大家一起玩完。” 郑国栋紧抿着唇，手上的力道不断加深。 就在郑大娘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的时候，郑国栋终于松开了手，眼里满是狠厉和阴毒。 “藏好你的尾巴，最好别让我找到，郑春花的事我会想办法，到时候你们俩一起回老家，别再出现在东山岛。” 郑国栋撂下这一句，出了房间。 郑大娘见没了威胁，这才敢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 人越老越怕死，要不是为了郑春花她也没那个胆量跟郑国栋这条毒蛇较量，不过好在，她赌赢了。 她手上的确有证据，不过并没有带来东山岛。 也幸亏她留了一手，如今成了拯救她们娘俩的有效手段。 郑国栋跨出郑大娘房间后，眼里的戾气浓重。 无论郑大娘手里到底有没有证据，她这条老命，留不得了。 * 在霍世勋连日来的努力下，后院的地窖终于挖好了。 地窖的选址特意选在了后院靠近山体的这一侧，挖出来的地窖冬暖夏凉，从表面看只是在山体脚下挖了一个仅有一米多高的洞口。 实则里面别有洞天，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 别说只是用来装点土豆、萝卜等蔬菜，就是在里面放一张床睡觉，也是放得下的。 “地窖挖好了，还得晾上几天通通风才能使用，趁着今天还有时间，我去菜地把菜籽收割了。” 霍世勋换上干活穿的衣服，拿上镰刀准备出门。 他平时假期不多，这次也是补偿前段时间抓特务戒严忙碌，才给他们放的假期。 “等等我，我也去。” 上次摘菜的时候，林玉书就发现之前播种的油菜籽都已经黄了，可以收割。 只是这两天一直忙着晾晒各种菜干，没腾出手来。 两人到了地里，发现王淑芬也在菜地里忙着收割菜籽。 “淑芬姐，你回来了？” 王淑芬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头一看是林玉书，脸上的笑容洋溢。 “咱们农场的第一批鸡苗已经孵化出来了，贺场长给我放了两天假，正好回来割菜籽。” 王淑芬一边说着，一边手里动作不停歇的割着菜籽。 两家的土地都是挨着的，正好方便了他们两家一边干活一边唠嗑。 “玉书妹子，你这个孵化炉搞得太厉害了，比我上次在家用火炕孵化的鸡苗孵出来的多，一百多枚鸡蛋，孵出来了九十九只小鸡，贺场长说，这个叫啥……孵化……孵化率高！” 林玉书也想起了上次王淑芬在家孵化的鸡苗，孵化率只有30%左右。 按照这一次农场孵化的鸡苗数据来看，基本能达到80%的孵化率，比起后世专业设备来说差了点，但放在当下看，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数据了。 “炉子再好，也离不开人工操作，那也是淑芬姐你这些日子不断坚守换来的结果。” “那也是妹子你把孵化炉的基础底子打得好。” 得到林玉书的夸赞，王淑芬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互相恭维了几句，转头跟她聊起农场里的一些变化。 “赵场长看到那些小鸡苗也很激动，你是没看到，赵场长捧着鸡苗挨个亲，那样子就跟对待自己亲儿子似的。” “赵场长确实一直都很喜欢小动物，之前小猪仔刚出生的时候，他也这样。” 不过是将喜爱对象从小猪仔变成了小鸡仔。 林玉书在脑海中想象了下那个画面。 一群毛茸茸的小鸡仔，突然看到一个不修边幅、满脸沧桑，眼镜腿儿还瘸了一支的糙汉子，正噘着嘴亲过来…… 啧~画面太美，不敢看。 王淑芬还跟她聊了不少农场最近的八卦，大多都是她在说，林玉书在听。 “咱们农场这次新录取了十来个人，家属院这边也有两个军嫂被录取了，你都不知道，我在农场看到张云霞的时候差点跌掉大牙。 她变化太大了，整个人就好像忽然有了精气神般，还冲着我笑呢。” 张云霞的事迹王淑芬也听说了些。 作为旁观者，她的感受最为明显，过去那个斤斤计较，尖酸刻薄，生怕自己没占到一丁点便宜的人，摇身一变，成了农场的同事。 最主要的是，张云霞浑然的气质变了，爱笑也有自信，简直就像脱胎换骨、回炉重造。 “对了，贺场长让我把介绍信给你，他说最近农场也没什么事儿，这几天你就专心养伤，到时候直接去海城大学报到就行。” “那感情好，这下我可以在家多休息几天，淑芬姐，回头你碰见贺场长，替我谢谢他。” “成，妹子，你这腿伤怎么样，没事了吧？” “没事儿，现在正常走路啥的都不影响，只是伤口有点痒，估摸着开始重新长肉了。” “痒也只能忍着，可别去挠，这要是挠破皮留下疤痕可不好看。” 两个女人嘴里唠着嗑，手上也没闲着，动作麻利又快，反倒是霍世勋这个大男人刚开始上手还没适应，只能跟在她们后头割些剩下的。 听到王淑芬的话，他动作停顿了下，没耽误多久又埋头继续忙碌。 等到日暮降临，总算将所有菜籽收割完毕，全都扛回家。 菜籽收割回来还不能马上打，得晒上两天，等荚壳晒到干裂后，再用连枷拍打出一颗颗菜籽，最后用簸箕扬去杂质，才能得到完整的油菜籽。 可惜岛上没有榨油厂，只能先放着，回头等部队后勤去海城的时候，帮忙捎过去榨油。 这些活看似简单，但做起来很是繁琐。 也幸亏林玉书这些天休息在家，忙活菜籽的间隙还能晒晒干菜，准备些去海城要带的物品。 林玉书做了一瓶辣椒酱，一瓶酸豆角炒肉末。 上次张云霞拿过来的酸枣还剩下不少，直接吃酸得掉牙，干脆用来做成酸枣糕，给隔壁周大丫家和王淑芬家都送了些过去。 还剩下大半锅，瞧着日头还早，林玉书跨上篮子去往渔村。 快到老礁叔家门口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高大硬朗的身影。 “怎么是他……” 第130章 要长针眼 林玉书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个人的背影确实很熟悉，步伐行走间也自带一股军人气息，回想起刚才一晃而过的那张国字脸轮廓。 林玉书终于想起了，这不是郑春花她哥郑国栋吗？ 怎么会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渔村？ 想起上次在椰树林遇到郑国栋时发现的小盒子，林玉书心底多了几分警惕，下意识的想要跟上去看看。 还没走多远，见对方走进了老礁叔家旁边那户人家。 里面的女人见着郑国栋，伸出一双手将人拉进院子，院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目光。 “林丫头，看啥呢？” 老礁头那如同风刮铁皮箱般粗糙的嗓音在身侧响起，林玉书也回了神。 “老礁叔，你家隔壁住的是谁啊，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个男人走进去了，看样子可不像是这附近的人。” 老礁叔家这一片也属于葛家湾生产大队管辖范围。 生产队里一大半的人都姓葛，住在村中央，只有少部分外姓人，或者跟葛姓沾亲带故的，才住在周围边上。 提到隔壁邻居，老礁头的脸上没有好脸色。 “隔壁住的是刘寡妇，那女人长得可怜兮兮的，实际上一肚子的弯弯绕绕，你要是遇上了可别搭理她。” 老礁头也没藏着掖着，将刘寡妇的事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 要说这刘寡妇也是个可怜人，她男人家里也姓葛，前两年自然灾害严重，跟人去深海捕鱼，遇上暴风雨连船带人全都没能回来，家里的老两口受不了打击接连过世。 只剩下刘寡妇一个人苟活于世，为了生计，渐渐做起了暗娼的生意。 惹得生产队的其他妇女抱怨不起，追上门来打了几次，这才稍微收敛了些。 “也就前几个月开始吧，刘寡妇家门口经常来好些男人，都是陌生面孔，生产队的人早就见怪不怪，只要不祸害她们家男人，也没人去管。” 林玉书听完桃色八卦，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将自己带过来的酸枣糕取出来，“老礁叔，你尝尝我做的酸枣糕，多亏了上次你送给我的驱狼草药包，要不然我这会遇到狼还不知道该怎么脱身。” 老礁头接过酸枣糕，也没客气，放进嘴里就开吃。 别看他是个老头子，还就爱这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儿，吃着怪有滋味儿的。 听到林玉书说她遇到狼，眉宇间多了几分慎重。 “你怎么会遇到狼？” 林玉书将具体情况大概说了下，现在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应该没了，部队的战士们进山灭了狼，往后不管是咱们进山干点啥都不用怕了。” 饶是如此，老礁头还是将此事放在心上。 从老礁头家出来的时候，林玉书身上挂满了各种草药包。 她本想拒绝，老礁头把头一瞥。 “咋的，老头子喝了你送的酒，你做的吃食，给你回馈点东西你都看不上？” 林玉书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您给我送草药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是那就都挂着，这里面有驱狼粉，这几个分别是驱蛇的，驱蚊虫的，你都带着，早晚有用得着的一天。” 老礁头连推带赶的，将她推了出来。 直到走出院门她才发现，篮子里还多了一捧红枣，看这新鲜程度估摸着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 林玉书摇头暗笑，这小老头还真是怪有意思，一点都不想多欠别人的。 路过刘寡妇家门口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林玉书没忍住好奇心，绕到窗户口那边，透过缝隙偷摸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她就愣住了，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 脑海中反复回想起一句话。 “妈妈，我要长针眼了！” “长什么针眼？” 霍世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熟悉的低沉嗓音终于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林玉书晃了晃脑袋，也没能将看到的那幅画面甩出脑袋，反而睁眼闭眼都是两个叠在一起白花花的肉体，早知道她就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心了。 “没什么……就是我好像撞破了一桩奸情。” 林玉书是个藏不住话的，三言两语就将今天看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那个郑国栋平时表现得一副老实人窝囊样儿，连郑春花都能压着她哥使唤，没想到也会出轨？” “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藏得深。” 霍世勋听完，对此并不算意外。 “你是说你在葛家湾生产队那边碰见他的？” “对啊，刚开始我还不敢确认，后面一看到他那个标志的国字脸就知道是他，有什么问题吗？” 霍世勋摇头，若有所思。 他记得他回来的时候问过暗哨，郑国栋回家后没见到他出门过。 那么问题来了，林玉书不可能认错人，郑国栋又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去到渔村的？ 想不通的事霍世勋暂时放到了一边，提起正事，“今晚文工团在大礼堂搞慰问演出，我让小郭在前排给咱俩占了座，咱们早点去。” “那等我带点东西。” 有了上次去大礼堂的经历，林玉书已经驾轻就熟。 装了几根嫩黄瓜，几块酸枣糕就出了门。 到了大礼堂后，林玉书看到了很多熟面孔。 文工团一年也就上岛表演一次，算得上稀罕事儿，家属院的男女老少全都来了。 表演还没开始，整个大礼堂里闹哄哄的，还有小孩跑来跑去的嬉戏，热闹极了。 “霍团长，嫂子，我在这儿。” 小郭隔着老远就冲着他们招手。 等他们走近后，连忙找话题推脱抛开，临走前还一脸的揶揄。 这年头，小情侣坐在一起都容易脸红，也幸亏他们都老夫老妻的了，没多大感觉。 刚坐下没多久，只见大礼堂内灯光一暗。 现场嘈杂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 只见舞台上几名穿着旧式军装的演员上台，伴随着音乐，开始了今天的表演。 最先表演的是话剧《南征北战》，舞台上的演员们用艺术性的手法呈现出‘孟良.崮战役’等战役的作战手法，其中还穿插了群众冒险送粮、运送伤员之类的经典情节。 剧情算不上多新颖，但演员卖力表演，现场氛围浓烈，不少人都沉浸其中。 直到最后扮演‘解放军’的演员们取得胜利，这场话剧才终于落下帷幕。 林玉书看得也很是入神，久久没能缓过劲儿来。 后世的各种电视剧、电影层出不穷，现代人的娱乐方式太多，反倒没有了这种静下心来，慢慢欣赏的表演的心态。 直到舞台上已经开始了第二轮小品表演。 林玉书这才发现，“刚才的表演怎么没有看到陈思雨，她不是也是文工团的吗？” 第131章 可以吗 “谁？” 霍世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林玉书口中这人是谁，仔细回想了下，也没印象。 “就是上次来医院认错人的年轻女同志，罗嫂子一开始还准备给你们俩保媒的那个。” 林玉书边说边观察霍世勋的神色。 即便剧情早就偏离原有轨道，林玉书内心仍旧有几分忐忑。 陈思雨毕竟是原著中的女主，霍世勋身为原著男主，两人之间会不会存在吸引力法则之类的东西？ 经过林玉书的提醒，霍世勋终于想了起来。 “你说她啊，她到底上不上台表演我可不知道，我可以向你保证，跟文工团的任何女同志都没有私底下联系过。” “这样保证可以吗，小醋坛子。” 霍世勋的手悄悄挠了挠她手心，将她柔软白嫩的小手握在手中。 似乎每次提到那个陈思雨，林玉书总是会变得有些焦躁不安，看向他的目光也满是复杂，就好像他随时可能离开似的。 他虽然不明白她哪里来的奇怪想法，他能做的，就是陪伴在林玉书身边，给她充足的安全感。 “你才是醋坛子！” 林玉书试了下抽回手，没能成功。 看着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也就渐渐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过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舞台上的表演很快进行到了女子团体舞环节，这次她们表演的节目是《桥梁女民兵》。 讲述的是一群英姿飒爽的女焊工坚守在桥梁建设第一线岗位上，不畏风雨严寒，在众人的努力终于将桥梁建造完毕的故事。 林玉书认出来，在最中央领舞的，正是陈思雨。 不愧是原著女主，身段软，表演起舞蹈来每个动作都赏心悦目，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容。 一场舞蹈结束，现场收获了一大片热烈的掌声。 “这舞蹈跳得真好看！” “什么好看，我看你是看上人家领舞的女同志了吧？” “老赵，要不要待会儿我去后台帮你打听打听？” …… 等待下一场节目的嫌隙，座位旁边的其他人开起了荤段子。 林玉书蹙着眉头。 尽管这些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调侃，陈思雨本人也不在这儿，林玉书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天色也晚了，要不然咱们回家吧？” 霍世勋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适。 侧过身小声提醒，低沉温热的嗓音落在她耳垂旁，莫名的感觉有点痒。 林玉书看了一眼舞台，经过这么一耽误，她确实也没什么继续欣赏表演的心思了。 “这表演都还没结束，咱们提前走……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我看过节目单，后面的节目都没什么吸引力，再说观看表演本来就不是强制性的，早点走的也不止咱们一个。” 霍世勋示意林玉书往后看，果真看到了不少刚才坐着人的座位已经空着了。 舞台上又开始新的一轮表演。 没人注意到他们俩已经绕道出了大礼堂。 见外面没人，林玉书的手还被霍世勋牵在手里，两人像是上学时逃课般，多了几分隐秘的窃喜。 “两位同志……请等等。” 陈思雨及时出现叫住了他们。 她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们俩人坐在台下，垂在座位下的手也一直牵着。 霍世勋时不时的还会附身轻声给林玉书讲解剧情和背景，两个人郎才女貌，格外登对，深深刺痛了陈思雨的眼。 见是她，两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 霍世勋更是直接上前一步，将林玉书护在身后，语气冷冷道。 “这位同志，你有什么事吗？” 那冷淡疏离的样子，看待陈思雨的眼神如同陌生人一般。 也对，自己对于他而言本身就是陌生人。 陈思雨不知为何，看到霍世勋这样的眼神内心很是痛苦，就好像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 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正确的。 她不能再糊涂下去。 陈思雨深吸一口气，主动走到了林玉书面前。 “我想找下林玉书同志，我们队长已经批评过我了，上次在医院闹出来的笑话给你带来了困扰，很抱歉。” 林玉书没说话，静静的观察了下陈思雨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也没放在心上。” 言外之意，她一个外人，并不重要，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陈思雨对上林玉书温和平静的眼神，准备好的一堆道歉的话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她留恋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霍世勋。 发现他一直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盯着她，那样子，生怕自己对林玉书做出什么疯狂动作似的。 陈思雨内心自嘲。 原来自己真的没有那么重要，人家的感情她也根本掺和不进去，幸好罗嫂子骂了她一通，将她彻底骂醒了。 想通过后，她爽朗一笑，眉宇间的郁色都消散不少。 “我承认我之前对霍世勋同志有些难以启齿的心思，不过现在没了。 我们队长给我另外介绍了个相亲对象，等我们文工团巡演结束就去相亲，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来东山岛，欢迎你们来看我的表演。” 陈思雨说完，最后看了一眼霍世勋。 没能从他眼中看出点半点心思，那点子暗恋最终也只能胎死腹中，就此消失了。 看着陈思雨快速跑开的身影，林玉书渐渐回过味儿来。 感情陈思雨特地跑这一趟，是想向她证明，自己已经放弃惦记霍世勋了吗？ “啧啧啧，完了，霍团长，你这魅力不如当年啊，人家都不要你了，要去相亲你也不表示表示？” 林玉书边说边晃着脑袋。 齐肩的短发一摇一晃的，发丝中带着一股清新的洗头膏味道。 嘴角挂着一抹坏笑，眼眸里亮晶晶的，尽是狡黠和看好戏般的兴奋。 看着她这般娇俏灵动的样子，霍世勋仗着身高优势，伸手放在她柔软的发顶，狠狠一通揉。 “我怕我要是表示了，有些人回家要哭鼻子，再说了，我媳妇儿要我就行。” “霍世勋，你住手，别碰我的头发！” 林玉书快气炸了。 她好不容易从干脆毛糙一点点养到现在乌黑发亮的头发，平时自己都舍不得碰，偏偏霍世勋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喜欢揉她头发。 霍世勋见好就收。 看着林玉书炸毛，张牙舞爪的样子，大长腿一迈，绕过她就快步往家属院的方向走。 “站住，你别跑！” 林玉书一路小跑追进家属院，刚进门就撞进一个滚烫热烈的胸膛，红唇被扣住，细细密密的吻席卷而来。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繁星点点点缀在夜空上。 周围静得只能听见风声、蝉鸣声，还有耳畔两人一高一低的喘息声。 霍世勋浑身滚烫，声音嘶哑，显然已经隐忍到了极致。 “玉书，今晚可以吗？” 第132章 祛魅了 天光已经大亮。 林玉书还窝在被子里不肯起床，左右翻滚，把自己裹成一个白嫩嫩的蚕宝宝。 尽管已经发生过了，但想起昨天晚上的画面，她还是有些面红耳赤。 两个生瓜蛋子第一次尝试人类大和谐，结果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某个牲口更是食髓知味，奋战到天明，搞得她现在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吻痕，下身也是酸酸胀胀的，一碰就疼。 “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遇上休息日，霍世勋懒得没有早起。 长臂一揽，将林玉书整个人带被子搂紧怀里，清晨刚冒出一点点胡茬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 神情慵懒餍足，像只吃饱了蛰伏起来的雄狮。 林玉书小手抵着他坚硬有力的胸膛，满脸防备。 狗男人诡计多端，一朝开荤根本停不下来，昨晚用好听到能溺死人的嗓音哄着她要了一次又一次，要不是看她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根本不会放过她。 现在林玉书对他的大胸肌彻底祛魅了。 “睡不着，我饿了。” 昨晚为了去看文工团表演，只胡乱吃了点酸枣糕垫吧着。 回家后一直折腾，她就算是铁打的也经受不住。 “那你再躺着歇会儿，我去做早饭。” 霍世勋一个翻身爬起来。 后背和胸膛上的抓痕、掐痕格外明显，可见昨晚的战斗有多激烈。 林玉书锁紧被子里，实在没眼看自己的杰作。 等到霍世勋熬好了红薯粥叫吃早饭，她才磨磨蹭蹭的爬起来，只是走路姿势看起来很是扭捏。 “都怪你！” 林玉书的嗓音都哑了，湿漉漉的眼神瞪过来的时候，自以为很凶，殊不知在霍世勋看来，像是小猫咪撒娇般可爱。 昨晚，自己好像确实过分了些。 霍世勋默默低垂下了头，“我的错，我检讨，以后我们家领导说什么是什么，让我往东绝对不往西。” “这还差不多。” 林玉书小声哼哼。 虽然饿得慌，到底没什么胃口，吃乱吃了点就不想动弹了。 霍世勋则变戏法似得，从衣兜里掏出一只钢笔递过去。 “你不是马上要去海城大学学习了吗，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学习用品。” 林玉书接过钢笔仔细打量。 这支钢笔鼻尖上带着一抹金色，也被称为金笔，她之前在百货大楼闲逛的时候看到过，要十五块钱一支呢。 金笔的名气虽然比不上英雄牌钢笔，但因为钢笔笔尖的这一抹金色，很是受欢迎。 她试着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动作流畅，上手的手感也不错。 “你什么时候买的钢笔，真好用。” “托人买的，喜欢吗？” “喜欢，又好看又好用，我老公买东西的眼光真好。” 听着林玉书大声夸赞，霍世勋心底那点隐秘的小心思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霍世勋的媳妇儿，当然得用他买的钢笔。 “还有这个也给你，回头抹在皮肤表面，据说是别人家祖传秘方，坚持使用能消退疤痕的。” 上次王淑芬和林玉书讨论留疤的事，霍世勋就注意到了林玉书的失落。 没有那个女孩子不爱美。 因为一场无妄之灾，导致大腿上留下一辈子的疤痕，日后穿衣服都会受到限制，说不是失落是假的。 林玉书本来已经说服自己接受，但若是有祛除疤痕的办法，她也很乐意接受。 吃过早饭。 林玉书又不想重新躺回床上，霍世勋干脆让她在院子里转悠会儿，自己则去更换清洗床单。 家属院里爆发出一阵痴狂的大笑声，仔细听着还有几分瘆人。 林玉书打开院门往外张望，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像是从西北角那边传过来的。 张云霞刚好下晚班回来，看到她连忙提醒。 “林同志，这会儿你可别凑过去看热闹，郑国栋他娘疯了，又抓又咬的，都咬伤好几个人了。” “郑大娘？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疯？” 林玉书还记得她。 之前张云霞在他家门口闹着要吃块肉的时候，还在人堆里煽风点火，仗着郑国栋的关系，在家属院里横行霸道。 郑春花那一身性子，就是跟她学的。 张云霞回来得早，混在人群里听了个大概，也算整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今早有警察来家属院通知，郑春花在派出所畏罪自杀，昨晚已经去世了，通知家属过去认领尸体。” “郑大娘也上了年纪，估计刺激太大，一时间接受不了打击疯魔了吧。” 这种事也很常见，自己想不开钻进死胡同里，可不得变成精神病。 张云霞说起来还有几分唏嘘。 幸亏她运气好，遇上林玉书帮忙辅导，考上了农场的工作，要不然在周卫华的逼迫下自己恐怕迟早也要变成疯魔的郑大娘。 想到这，张云霞内心对林玉书的感激又多了几分。 林玉书则若有所思。 郑春花胆小怕事，不像是个有勇气自杀的人，再说只是劳改的话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 怎么就自杀了呢？ 郑家周围。 郑国栋脸上一道红痕从太阳穴开始斜着往下满眼，贯穿全脸，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周围几个人身上也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围观人群隔着远远的观看，有小孩的更是揪着小孩耳朵往家里赶，生怕被疯婆子咬上一口。 大伙儿好不容易将疯魔了的郑大娘困住。 谁知，一个不留神郑大娘竟然从几个大男人裤裆地下钻了出来。 一边疯狂往外跑，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你们都是坏人，春花死了，你们也要把我害死，我要找领导、找领导把你们都抓起来！” “解放军的天，是晴朗的天……” “追上她，不能让我妈再发疯伤人了。” 郑国栋大吼一声，声音里透着慢慢的无奈和沉痛。 只是认真看的话，会发现那双眼睛里满是狠戾之色，尤其是在血痕的衬托下，格外明显。 死老太婆，你最好是真的疯了！ 否则，他不介意再解决一人。 林玉书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确实听不到动静后，正准备转身回屋。 一道瘦小但格外矫健的身影飞快钻到她身后，脏兮兮的，带着各种血污的手指紧紧的拽住她衣服。 郑大娘头发散乱，嘴角留着口水。 眼神呆滞，没了往日的刻薄和算计，像个痴呆儿童似的反复念叨着。 “领导同志，我要举报，他们都坏人，坏人，他们把春花抓起来了，把春花还给我……” 第133章 海城大学报到 郑国栋带着一堆人赶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郑大娘拽着林玉书的衣袖。 顿时急得大吼。 “住手！” “妈，春花的死跟林玉书同志没关系，林同志也是受害者，还受了伤，冤有头债有主，这一切只能怪春花命该如此。” 郑大娘原本还算呆滞的眼神，在听到春花死了时，立马变得凶狠。 拽住林玉书的胳膊，另一只手往她脸上招呼。 “打死你，打死你，把我家春花还给我……” 别看郑大娘上了年纪，但她长期干农活，手上力气大，体格子也高大。 郑大娘那几根带着血污的手指，就好像铁钳般将林玉书牢牢抓住，根本掰不开。 她尝试狠狠地踩郑大娘的脚，用脚踹她也没能成功，眼看郑大娘的另一只手已经朝着她脸袭击过来，林玉书已经做好了挨上一巴掌再趁机逃脱的准备。 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落下。 只见郑大娘脖子上挨了一手刀，整个人瞬间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霍世勋将她拉开护在身后，冷声斥道，“既然知道人疯了就别放出来，郑科长要是看护不好，不如直接送去精神病院。” 东山岛哪儿有什么精神病院。 就算有，也在遥远的省会城市。 郑国栋表现得一脸为难和无奈，“是是是，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也没想到我妈会突然这样，估计也是打击太大受不了，我这就带他回去，麻烦大家搭把手。” 一群人闹哄哄的来，又闹哄哄的走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了，霍世勋一抬头，瞧见了不远处刚刚离开的两道深色制服。 林玉书打了盆水清洗身上被郑大娘沾上的血污。 想起刚才的经历，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郑国栋刚才说的那话，就好像是故意激怒郑大娘似的。” 明明郑国栋带人出现之前，郑大娘虽然表现得疯疯癫癫的，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攻击性。 林玉书将自己的猜测说给霍世勋听。 霍世勋听完后，面色有些发沉 “我出去一趟，用不了多久就回来，你暂时不要出门。” 出了家属院，霍世勋七拐八拐的，确认身后没有跟着尾巴，这才上了警车。 “哟，还以为我们霍团长新婚燕尔，忙着和小娇妻培养感情，没工夫搭理我们呢。” 宴擎刚才远远的已经看见了。 霍世勋飞奔过来保护林玉书那姿态，生怕她受到一点点伤害，身为万年单身狗的宴擎狠狠地酸了。 同样都是万年单身汉，凭什么他霍世勋说上岸就上岸，媳妇儿还这么漂亮。 “少贫嘴，郑春花在你的地盘，怎么会突然自杀？” 提到正事，宴擎也收敛了神色。 “也怪我，前些天都没事也就放松了警惕，等发现的时候，郑春花已经没气了，现场还有留了一封遗书，但脖子上明显的裂痕和挣扎痕迹，真是当我们警察是睁眼瞎吗？” 霍世勋继续追问，“有线索吗？” “查到一点，昨晚上最后出现在派出所牢房附近的是后厨做饭的老张头，不过现在人已经失踪了。” 宴擎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按照郑春花的死亡时间推断，到目前为止，至少过去了七个小时，七个小时，娃都能多造好几个了，老张头多半已经不在岛上了。” 听到后半句，霍世勋满脸不自在的别过视线。 “说事就说事，扯别的做什么。” 东山岛虽然戒严，外出渔船都有严格的控制。 但东山岛毕竟是岛屿，四面环水，只要对方跳进海里，就能隔绝掉他们的追踪，现在想找人，已经晚了。 特务既然敢在派出所里面解决掉郑春花，必然也不会留下把柄。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郑家所处的方向。 “你们上门的时候，就没法发现郑家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有啊，那个郑国栋身上一股很明显的劣质香膏味道，我们去的时候，刚好撞上他从外面回来。” 霍世勋将林玉书碰到的八卦事儿跟宴擎说了。 “如果是按照这样的说法，郑国栋昨晚一直在渔村与刘寡妇在厮混，也就没有作案时间，再者说，郑春花到底是他的亲妹妹，就算他是特务也不至于对亲妹妹下狠手吧？” 就算郑国栋怕警察顺藤摸瓜查到他头上，也不会冒着风险在这个节骨眼上要了郑春花的命。 除非，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我还是对郑国栋保持怀疑态度，如果你那边有什么新的动静，记得跟我通个气。” “成，没问题。” 两人交流一番分开，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 转眼就到了海城大学青年干部培训班报到的日子。 林玉书早早的就起来烙了饼，带着在路上吃。 行李是早就收拾好了的，霍世勋帮着将装满行李的樟木箱子放上船，不放心地叮嘱。 要不是他过段时间也要去海城执行任务，现在暂时还走不开，他都想直接送林玉书去上学了。 “去了那边，要是有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想办法找人帮忙。” “放心吧，我这是去上学，不会有事的。” 林玉书背上背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搪瓷盆、搪瓷缸、铝制饭盒和牙刷毛巾等经典求学套装，身前挂着个背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都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没办法，在这个买个搪瓷盆都需要工业票的年代。 学校又不是招待所，可不会给你准备被褥，所有东西都得自己从家里带。 林玉书坐了船，又改坐公交车。 一路奔波总算到了海城大学大门口。 看着眼前巍峨高耸的学校大门，身边来来往往的都是像她一样年轻稚嫩的脸庞，一股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刚走进校门口，就有同学热心的迎上来。 “同学，你是刚来的大一新生吧，来我们这边做住宿登记。” 像林玉书这样背着大包小包的过来求学的学子不在少数，海城大学新生入学也在这几天，对方瞧着林玉书脸庞稚嫩，下意识的以为她是新来的学生。 “不是的，同学你搞错了，我是来参加海城农垦局青年干部培训班的。” 林玉书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这位热心的同学尴尬的放行，“干部培训班在北门那边，从这里可以过去。” 只是眼神控制不住的往林玉书背影上扫，这么年轻的小姑娘，看着比他年纪还小，居然都当上干部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呢。 正胡思乱想着，身后响起一道威严的声音。 “不好好迎接新生，看什么呢！” “葛主任……我们就是觉得，刚才那位女同志那么年轻居然都能参加干部培训班，有些感叹。” “我看她工作证上还是东山岛来的，那么远的地方过来，也是厉害了。” 葛广全顺着他们俩的目光看过去。 自然也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扛着大包小包，嗤笑了一声。 东山岛那种穷山僻壤的鬼地方，就算是个干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根本不值得他放进眼里。 第134章 抢床铺 林玉书一路问过去，很快就到了干部培训班的宿舍楼下。 这是一栋二层小楼。 一楼是男生宿舍，二楼是女生宿舍。 小楼的外立面还雕刻着一些浮雕和线条柔和的大花纹，颇具欧式气息，和当下提倡艰苦朴素的风格比起来，格格不入。 据说早些年海城大学是合资建设的，建筑风格方面也参考了很多西式建筑。 穿过楼梯转角处的大铁门后，就到了二楼。 “208……应该是这间。” 林玉书寻着门牌号找过去，到宿舍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几个人。 有正在铺床的，也有铺完床坐在床边上闲聊的。 听到动静，齐刷刷的往门口看过来。 “又来一个，咱们宿舍是六人间，再来一个人就齐了。” “同志你好，我叫牛爱花，早你几分钟到咱们宿舍，你是哪个地方推荐来的？” 看着眼前主动伸过来的小肉手，林玉书对上一张亲和力十足的笑脸。 对方年纪跟她差不多，麻花辫又粗又黑，个子高挑，皮肤黝黑，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健康阳光的美。 她握住对方的手，回以笑容。 “我叫林玉书，是东山岛朝阳农场的技术员，以后大家就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了，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两人只是简单握了下手就松开。 牛爱花刚才进门来的时候就主动介绍过自己，可惜每一个人主动跟她握手，不由得对林玉书印象又好了一些。 “我是振兴生产队的赤脚医生，俺们大队周围几个生产队的牲口都归我负责，所以就推荐我来了。”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你面前上铺这位女同志叫刘玉兰，年长咱们几岁，海城本地人，她家小孩子都好几岁了。” 刘玉兰有着一头遮耳短发，后脑勺的发梢剪得短短的，贴着头皮。 眉宇间总有一种淡淡的忧愁，见着林玉书也只是轻点了下头，坐在上铺，没有下去的打算。 “我是振兴农场来的。” 振兴农场位于海城郊区，算是离海城比较近、面积大，每年也都能评为优秀农场的农场之一。 旁边同样上铺正在铺床的王秀听到振兴农场，眉头一挑。 脸上满是羡慕和向往，“振兴农场好啊，听说你们农场职工福利最高了，每年都能发十斤食用油？”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也就是比其他农场福利好些而已。” 刘玉兰虽然嘴上谦虚，但眉宇间满是自得。 不是每个农场都这么富裕，虽然她这工作离城远，又在乡下，婆婆总看不上。 可每次年底她拎着农场职工福利回去的时候，都能在家人面前神气一把。 上铺的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聊了起来，牛爱芳见气氛冷场，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旁边下铺这个也是海城本地人，咱们今天只是报到不上课，床铺好人就走了，现在还剩下一张下铺，一张上铺，玉书同志，你要选哪张床，选好了我帮你铺。” 林玉书抬眼打量了一下。 宿舍内一共三张上下铺，剩下的那张下铺靠近宿舍大门，每次开门，外面的人都能看到床铺。 上铺则靠近窗户那一侧，外面是一片树荫，空气应该不错。 “我选这张上铺。” 林玉书话刚说完，有人比她更快，一个背包毫不客气的扔到了上铺。 “这张床铺我选了，你选剩下的吧。” 剩下的那张床铺靠近宿舍大门，还有什么可选的。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懂不懂先来后到，明明是我们先选的上铺。” 牛爱花忍不住出声打抱不平。 她相信第一眼的眼缘，跟林玉书相处起来也是真的舒服。 “又没有贴着你名字，你们先来的又怎样。” 苏丽莎哼了一声，从牛爱花壮实如牛的身材旁边绕开，手脚麻利的爬上上铺。 “走开点，乡下来的土包子，人家本人都不敢吱声，你在这儿瞎操什么心。” “你……你这人怎么能这样！” 牛爱花气急，什么城里人，还没有他们乡下大娘素质高。 林玉书一直在旁边冷冷的看着。 这上铺她要是让了，只怕往后三个月，都会被压一头。 她可不是隐忍的性子，也懒得跟对方废话，一把将对方刚放在上铺占位置的背包抓在手里。 “这上铺确实没有写我的名字，但也没有写你的，这么想睡上铺，我看没有被褥你睡什么。” 苏丽莎一同带过来的，除了背包还有地上放着的被褥。 林玉书统统拎起来，快步往宿舍外面走。 “哎，你把我东西放下，你要去哪儿，回来……” 苏丽莎坐在上铺无能狂怒。 眼看林玉书已经走到了宿舍外面的走廊，背包和被褥都举过围栏。 林玉书回头，对着她神秘一笑。 此刻，苏丽莎是真的相信她是真的敢把自己东西扔下去，她背包里面还有些私密个人物品，楼下可都是男生宿舍，要是被丢下去，她的脸可就丢大了。 她再也坐不住，三两步就从上铺爬下来，什么上铺不上铺的，哪儿有她行李重要。 “你别扔，不就是个上铺，我让给你。” 等苏丽莎跨出宿舍大门，即将扑过来抓住的时候，林玉书把手一松，背包和被褥全都掉了下去。 “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她还是有点道德的，至少没有把背包打开扔下去。 苏丽莎趴在走廊围栏上往下看去。 突然掉落的东西已经吸引了楼下不少人的注意，好几个男同志围在她被褥旁边，简直丢死人了。 “你给我等着，这个仇我记下了。” 苏丽莎放下狠话，掉头就往楼下跑。 牛爱花看得浑身畅快，颇为解气。 “林同志，你太厉害了，这种人就该好好治治，乡下来的咋了，没有我们农民辛苦种粮食、交公粮，她们这些城里人还吃不上供应粮呢。” 上铺的王秀跟着点头，“就是、就是。” 旁边的刘玉兰对林玉书这种过激的行为很是不喜，言语间颇为不赞同。 “那也不能把人家被褥丢下去，这也太过分了，我们是来培训学习的，不是来斗嘴皮子的。” 林玉书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刚才苏丽莎抢上铺的时候，这人一声不吭，现在知道道德绑架了。 “刘大姐，你可不能仗着年纪大就开始胡说八道，谁先挑的事一清二楚，你要是觉得没照顾到你，我也不介意费点力气，再扔一床被褥。” 第135章 狗都不选的下铺，她选 刘玉兰瞬间闭嘴。 下意识的握进手里的被褥，她可就这么一床被子，可不想被扔下去丢脸。 苏丽莎捡回自己被褥，重新回到宿舍的时候，满脸怨气。 林玉书已经在上铺铺好床了。 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牛爱花唠着嗑，瞧见她也根本不带搭理的。 苏丽莎吃了亏，倒是长了点教训。 这两人一个身强体壮她打不过，另一个嘴甜心苦下手狠，她统统都不敢招惹。 可下铺，她实在是不想住。 苏丽莎转头看向上铺的另外两人。 刘玉兰穿着比较讲究，衣服熨烫得板正，没有一点皱纹，正捧着一本书看。 而旁边的王秀身形消瘦，面上套着一件宽大的粗布衬衫，一看就不是很合身。 苏丽莎没有犹豫，快步走到王秀面前。 “起来，我跟你换上铺，你睡这张下铺。” “凭什么……” 王秀她来得早，那张下铺挨着宿舍大门她早就看到了，站在走廊外面一眼就能看到，这下铺狗都不选。 她嘴里拒绝的话很快就被钞票晃了神，她看到了什么。 钱？！ 苏丽莎从钱夹里掏出两块钱递过去，见王秀没有反应，又多添了三块。 “五块钱，我跟你换上铺，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我愿意！” 王秀一个激灵从上铺跳下来，狗都不选的下铺，她选。 不就是睡三个月下铺嘛，在家的时候，牛棚她都睡过，还能换钱，她有什么不答应的。 王秀收了钱，说搬就搬，不仅立马就将上铺腾空，还贴心的把苏丽莎的被褥拿到上铺铺上。 她手脚麻利，也很会伏低做小。 苏丽莎之前的那点不舒服，很快就被抚平了。 她可是海城农垦局的第一个女大学生，这才是她该有的待遇嘛。 又从蓝白条纹的钱夹里，抽出了五毛钱，“去锅炉房帮忙打两壶热水，我要洗澡，剩下的钱都是你的。” 走廊的尽头虽然也有水房和厕所，但自来水管里流出来的都是冷水，要想洗得舒服些，就得自己花钱去锅炉房买热水。 王秀来得早，她早就打听过，热水两分钱一壶。 苏丽莎给的是五毛钱，她就算打十壶热水回来都有得赚，她仿佛看到了未来幸福生活在对着她招手。 立马拍板保证道，“丽莎同志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 林玉书在宿舍休息了一会儿。 眼看到饭点了，跟牛爱花一起拿着饭盒去了食堂。 早上烙的饼子还有，但奔波一整天了，就想吃口热乎的。 这次来培训学习，农垦局会给他们发放每人每月12元钱的生活补贴，每天一斤粮食定量，免除伙食费。 到了二食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围满了人。 好不容易排队打完饭菜，回头一看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这可咋整啊，要是端回宿舍再吃，我这面都要坨了。” 牛爱花看着食堂里坐满了的座位犯了愁。 培训班虽然补贴粮票，但都是粗粮，牛爱花想着怎么说也算是来海城的第一顿饭，必须吃点好的。 自己带了白面和鸡蛋，又从后门绕过去找了后厨的小师傅，给了点好处费，才帮忙做的这碗打卤面。 林玉书也不想带回宿舍吃。 人多，宿舍内的空气本来就不流通，再加上饭菜的味道搅和在一起，食欲大打折扣。 “玉书，我们又见面了。” 正为难间，一双熟悉的桃花眼笑眯眯的出现在她眼前。 在这里碰到熟人，林玉书脸上也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容。 “陆铭修？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是农垦局的一份子，培训班当然也有我的份儿，不过我是来当辅导员的，也算是变相监督你们学习了。” 陆铭修笑得让人如沐春风，本就俊俏的一张脸，更是因为笑容斩获周围不少女同志的芳心。 牛爱花也看得两眼冒星星，这人长得比他们大队长家的儿子还好看。 “你们还没找到座位吧，不介意的话，过来跟我拼一桌？” 陆铭修因为来得早，占了个角落的位置，正好还有空座位。 “当然不介意，我们俩找座位都找半天了，求之不得。” 牛爱花主动应下，小声蛐蛐，“玉书，这男同志是谁啊，长得真俊。” “……算是，一个朋友吧。” 除了朋友，林玉书也想不到其他合适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 牛爱花悄悄跟她咬耳朵。 “我看他跟你站在一起挺等对的，你们俩要是处对象，一定很养眼。” 林玉书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就很舒服，皮肤也白，眼睛又亮又大，这样乖巧又娇俏的小姑娘，就得配高大帅气的年轻小伙。 “别胡说，我是有爱人的。” 林玉书嗔怪地瞪了牛爱花一眼，也怪她一开始没有跟牛爱花介绍清楚。 她下意识的往周围看去，幸好食堂内的人多，声音嘈杂，也没人注意到她们俩的小动作。 这回换成牛爱花惊讶了。 “你这么年轻，都已经结婚了？你对象怎么下手这么快？” 林玉书的小脸看着白白嫩嫩，说她未成年都有人信，牛爱花觉得惋惜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当然。 她要是个男人，遇上这么漂亮又聪明的小姑娘，肯定也会早早下手。 “他是个军人，我们俩算是娃娃亲，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说话间的功夫，她们已经跟着陆铭修到了座位上。 这个位置虽然是角落，但外面就是窗户，空气流通好，四四方方的小桌旁，还坐着一位年轻的女同志。 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挂着两个酒窝，一看就很讨喜。 见着她们主动招手，“你们是陆大哥的朋友吧，我叫聂娇娇，也是这次来培训的学生，住在208宿舍，以后有空我们可以一起玩。” “我们也住208宿舍。” 牛爱花是个自来熟，主动坐到了聂娇娇对面，热火朝天的聊了起来。 林玉书的视线在陆铭修和聂娇娇身上徘徊，怎么看都觉得，她们这人破坏了两人的单独相处？ “咳咳，她是聂站长的侄女，我这也是顺带照顾下。” 陆铭修略带几分尴尬的解释。 聂站长倒是有撮合的意思，也特意嘱咐让他帮忙多照顾自己家侄女，可他虽然暂时歇了对林玉书的心思，不代表他能这么快走出来。 正好聂娇娇也心有所属，他们俩人各怀鬼胎，坐一起反而尴尬。 林玉书了然地笑了笑，“不用解释，我懂、我懂。” 第136章 自我介绍 几人边吃边聊，听到牛爱花说起林玉书在宿舍的壮举，聂娇娇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满脸兴奋和向往。 “玉书，还得是你牛，你是不知道，我早就看那个苏丽莎不顺眼了。” 她跟苏丽莎是同一批被海城农垦局录取的科员。 参加工作后也是在同一个领导手底下干活，苏丽莎仗着自己是大学生的身份，没少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如今遇上林玉书，也算是提到铁板了。 她还跟林玉书她们聊了很多苏丽莎的八卦，一顿饭的功夫，三个女孩子彼此间已经很熟悉了。 正聊得上头，一道矫揉造作的女声出现在头顶。 “聂娇娇同志，我能坐在你旁边吗？” 苏丽莎眉目含春，故作娇羞。 话虽然是对着聂娇娇说的，但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陆铭修，那眼神里的爱意浓稠得能拉丝。 她仰慕陆铭修好久了，之前在单位上一直没机会跟他接触，如今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怎么着也得努力一把。 聂娇娇撇撇嘴，肉肉的小圆脸上满是嫌弃。 她虽然不喜欢陆铭修，可也不想让苏丽莎在这里碍眼，更别说她们刚才还在说苏丽莎的坏话。 “你眼瞎了，没看见我们这里没座位了。” 林玉书她们坐的是两条长条板凳，坐四个人刚刚好，但食堂内人多座位少，要是关系好的挤一挤也不是不行。 王秀是跟着苏丽莎来的，沾苏丽莎的光，还蹭了碗鸡蛋汤。 苏丽莎一个眼神看过来，王秀立马会意，朝着牛爱花的方向挤过去。 “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挤着坐呗。” 牛爱花不想跟王秀坐在一起，她头发上总有股馊臭味儿，影响她吃饭，嘴上又想不出话来拒绝。 干脆屁股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王秀这个小身板根本就挤不进去。 “你们两位女同志坐我这里吧，我跟玉书同志是老朋友了，挤挤就成。” 陆铭修主动站了起来，坐到了林玉书旁边，聂娇娇旁边的座位也空了下来。 苏丽莎不满地王秀瞪了一眼。 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真没用。 她本意是想让王秀跟林玉书她们坐一起，自己就有机会坐到陆铭修旁边，这下可好，直接把人挤走了。 她眼神幽怨地瞪着陆铭修旁边坐着的林玉书，要是眼神能当刀子使的话，只怕林玉书身上已经被扎成窟窿了。 一时间，饭桌上气氛沉闷，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林玉书不满地瞥了陆铭修一眼。 这家伙可真是个花孔雀，走到哪儿都能开屏，一句话就能让几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现在还拿她当挡箭牌？ 越看越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陆铭修嘴角下撇，桃花眼里透着几分委屈巴巴。 使劲儿眨巴了下桃花眼，企图‘萌’混过关。 “玉书啊，看在咱们也是老交情的份儿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挤一会儿就成。” 林玉书没好气地瞪了回去。 “少来，咱俩可没多少交情。” “拜托拜托。” 陆铭修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扎牛乳糖塞过去，眼神小心讨好，“刚买的，拿回去甜甜嘴。” 他一点都不想挨着苏丽莎那个疯女人坐。 之前苏丽莎在单位好几次都尾随他送糕点、送饭，天地良心，他可从未都没对苏丽莎单独说过话。 最后陆铭修不堪其扰，找上他们部门领导暗示，这才稍微好了些。 看在牛乳糖的份儿上，林玉书松了口。 “下不为例。” 两人小声蛐蛐，眼神互动，看起来的确像是交情不一般的样子。 苏丽莎气得根本吃不下饭，一直盯着对面两人的一举一动。 陆铭修每次遇到她都没有好脸色，可他跟林玉书坐一起不仅有说有笑的，还主动给林玉书送东西。 这一刻，她对林玉书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一个偏远岛上来的小小技术员，凭什么跟她争？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幸好还有陆铭修给的牛乳糖甜甜嘴。 回到宿舍，简单洗漱了下林玉书就倒下休息了。 换了新环境，她本以为自己会失眠。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一会儿是东山岛那间小院子，一会儿又是霍世勋身影，没过多久竟早早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 她跟牛爱花寻着指示牌走进教室的时候，整间大阶梯教室都坐满了，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脑袋。 聂娇娇已经到了。 远远地就冲着她们招手，“玉书，爱花，快过来，我给你们占了位置。” “好多人，娇娇，幸亏有你在。” “没什么的，我也就是早来了一会儿，听说咱们这次培训班一共有九十多号人，全是各个地方的来的精英。” 这会儿时间还早，负责授课的老师和班主任都还没出现。 一个身穿白色衬衣，搭配橄榄绿色长裤、解放鞋，头发三七分的青年走上讲台。 “同学们好，我叫李向阳，也是这次来参加青年培训班的学生，趁着时间还早，我提议，咱们先轮流做个自我介绍互相熟悉一下，往后的三个月时间，大家都是一个班上的同学了。” 李向阳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大伙儿的喝彩。 坐在第一排的高个子汉子率先站了起来，“我先来，我叫张大牛，来自红星农场，我是我们农场里的拖拉机手。” “我叫王建国，是八一农场的植保员，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 自我介绍从第一排开始轮着转圈，轮到谁，谁就主动站起来做介绍。 “俺叫牛爱花，是赤脚医生，我们家三代人都是干这个的，不仅能治猪牛羊，有时候也治人。” “林玉书，我是朝阳农场的技术员。” 林玉书的话音刚落下，站在台上主持自我介绍的李向阳瞬间愣住。 打断道，“你说你是朝阳农场的林玉书？” 林玉书已经重新坐回座位上，因为李向阳的问话，教室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玉书身上。 不解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教室门口贴了张花名册，上面有他们每个人的名字，进门来的时候林玉书扫了一眼，没看到有人和她重名。 苏丽莎的座位在林玉书她们后面两排，她来得晚，没抢到好座位。 这会儿见所有人都在盯着林玉书，顿时抱着看好戏的想法。 “能有什么问题，一个女同志，肯定是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被人家发现了。” 第137章 享受一把被追星的快乐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 刘玉兰是跟着苏丽莎她们一起来的，听到这话，再回想起昨天林玉书扔被褥时干脆利落得劲儿，顿时不喜。 “咱们是来学习知识的，可别让某些老鼠屎弄脏了整锅粥。” 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小，坐在前面的林玉书自然听到了。 牛爱花比她还要气愤。 “你们不懂别乱说。” 林玉书回头冷冷扫了她们一眼，轻笑。 “老鼠屎说谁呢，自己本身脏，看谁都觉得脏。” “说你呢……” “哦，老鼠屎还挺有自觉性。”林玉书冷眼笑了。 “你、你才是老鼠屎！” 苏丽莎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怒目而视。 李向阳眼看自己再不解释，事态就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 “大家别误会，我是听到这个名字觉得耳熟，林玉书同志，请问这本《温和型猪瘟防治手册》是你写的吗？” 小册子上面的内容，正是之前林玉书交给聂站长的那份温和型猪瘟防治报告。 自从上次来海城农垦局开会之后，不少农场都对她提出的温和型猪瘟防治办法很感兴趣，奈何东山岛的确太过偏远，过去学习一趟也不容易。 林玉书干脆重新写了一份防治报告交给聂站长，听聂站长说会印刷成册子下发到每个农场。 还给她寄了一笔五十块钱的宣传册稿费，不过后面她忙着孵化炉的事儿，也就没管了。 翻开小册子的最后一页，上面写着，朝阳农场/林玉书著几个大字。 “这个宣传册的事情我知道，我就在农垦局工作，当时宣传册的底稿还是我负责送去出版社印刷的，我能证明这本册子就是林玉书同志写的。” 聂娇娇见有人发现，主动站出来帮忙确认。 还俏皮地对着林玉书眨眨眼，她之前虽然从没有见过林玉书，但早在她叔叔聂站长嘴里听说过了。 这次来青年干部培训班，她叔叔还特地嘱咐，让她多跟着林玉书学习学习，打好关系，像她这么年轻的技术员，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终于见到真人了，林玉书同志，你的这份宣传册写得太好了，我们农场这次的猪瘟全靠这本手册才能安稳度过。” “能帮忙签个字吗，等我回去了，也跟我们场长吹吹牛。” 李向阳满眼的兴奋，连忙从衣兜里掏出钢笔。 那姿态，活脱脱一副迷弟样儿。 这本宣传册当初不少农场都发了不少，来的人里面也有几个带上了的，当下纷纷掏出册子让林玉书签个名。 惹得林玉书哭笑不得，没想到在她还能在六零年代享受一把被追星的快乐。 “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夸张，温和型猪瘟不算特别严重的动物疫病，我也只是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总结了一些经验而已和使用方法，以后我们互相交流，共同进步。” “林同志说得好，咱们大家都是各个地方举荐来的精英，在不同的领域都有各自的经验。 以后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林玉书的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 苏丽莎期盼林玉书被人找麻烦的想法落了空，见这帮人围着她转，说尽好话，气得浑身不得劲儿。 王秀无所谓，她还在扒拉自己的小金库。 从昨天到今天，她不仅蹭到了一碗鸡蛋汤，还多了五块多钱的收入，加上每个月补贴的十二块钱，来学习一趟抵得上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心里面也越发坚定，要抱好苏丽莎大腿，变着法儿攒钱的信念。 刘玉兰眼神空洞，连自我介绍轮到她了都没注意，还是王秀提醒了她一句才反应过来。 简单介绍了自己过后，她重新坐回座位上。 原本的那点优越感，在看到林玉书身边围绕着的人群后荡然无存。 这才开学第一天，班上的活跃份子、聂站长的侄女这些人都自发的围在了林玉书身边，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在舞台中央，不像她，做什么都做不好，婆婆还各种嫌弃。 葛广全走进教室的时候，自我介绍刚好进行到最后一个。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你们这次培训班的班主任葛广全，也是海城大学的后勤处副主任，下面由我向大家宣读此次培训的安排和班级规则。” 葛广全个子不高，本就为数不多的头发上摸了点头油，瞧着油腻腻的。 远远看过去，整个脑袋就像是发光的灯泡似的，又大又亮，配上他故作沉稳般的腔调，整个人有种滑稽的荒诞感。 “……本次课程分采取的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后续还会带大家去田间地头、和车间、农场进行学习，具体情况大概就是这样，来几位男同学，我带你们去领书。” 一上午的时间，葛广全组织着发了书，又选了班干部。 因着早上组织同学开展自我介绍的经历，李向阳成了当之无愧的班长，聂娇娇也捞着一个纪律委员的职务。 刘玉兰则主动当选了生活委员，负责管入冬后要烧的煤炉子。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一些伟人语录、政治思想学习。 林玉书算是意外来到这个时代的，想到后面几年将要发生的事，学起红歌、红色精神的时候格外认真。 这可苦了牛爱花，她最头疼的就是学习文化知识。 总算熬到了下课，牛爱花立马拉着林玉书往宿舍的方向跑。 “快走快走，我现在看到葛广全那个大脑门就发愁，他讲的课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比那和尚念经还烦。” “别说你了，我听多了都觉得头大，看到他的大脑袋，头更大了。” 聂娇娇也晃了晃脑袋。 她接受能力比牛爱花强，可也仅限于此，每次葛广全的嗓音都故意拖得又沉又长，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听得人昏昏欲睡。 一节课下来，大半个教室的脑袋都趴了下去。 唯独林玉书，每次都学得认认真真的，谁看都是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玉书，你上课是怎么保持那么认真的？” “你说这个啊，因为我根本没听。” 林玉书取下一侧耳朵里的纸团，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葛广全的教课方式有问题，在重点需要详细讲解的地方，他三两句跳过，在没用的地方大讲特讲，听得人云里雾里的。 她听了几节课下来就发现了这一规律，干脆自己学习，早就将那些知识全部学了一遍。 即便葛广全上课抽查，她也能轻松应答。 他们在海城大学培训，凭借临时学生证也可以去图书馆借书。 她这些日子就借到了不少和农业相关的书籍，这些可比她在大学外面找的要详细很多，每个类目下面都还有详细的分类。 林玉书利用上课时间看得滋滋有味，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上课超认真。 “好啊，合着你在这儿玩心眼子呢，我要去找葛光头告状！” 葛光头是她们背地里给葛广全的取的外号，除了顶上那稀疏的几根毛，葛广全跟光头也没什么区别。 “你去呗，谁怕谁呢。” 林玉书做了个鬼脸，率先跑开了。 惹得牛爱花快步追上，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回了宿舍楼，刚走到走廊上，就看到她们口中的‘葛光头’正站在208宿舍门口等着她们。 身边还站着不少人，其中有些交好的女同学还不断的给她们使眼色。 “好啊，你们几个偷盗他人财物也就罢了，背地里还给老师起外号，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 第138章 谁主张谁举证 听到葛广全的话，林玉书神色一凝，眉宇间都是冷意。 “葛老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背后给您起外号是我们不对，我向您道歉，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凭什么说我们偷窃？” “谁家也不缺那三瓜两枣的，葛老师，你可被有心人带偏了。” “就是啊，明明我们三个才刚从教室回来，连宿舍大门都没有进。” 聂娇娇和牛爱花也纷纷声援。 偷窃可是大罪，被警察抓到是要吃枪子的。 清者自清这种话毕竟只有少部分人会相信，一旦污名传了出去，日后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更别说她们什么都没有做，这根本就是污蔑。 葛广全知道聂娇娇的身份，没再说些更过分的话，只是眼神不善的盯着林玉书。 “有些人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苏丽莎同学，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这里是学校，有什么问题还有老师和同学们帮你做主。” 苏丽莎暗地里瞪了聂娇娇一眼。 这次就算是有聂娇娇在也没用，她如今可是‘受害者’。 众目睽睽之下，苏丽莎底气十足地大声道，“葛老师，我的钱包丢了，里面还有五十多块钱，我怀疑就是林玉书偷的，因为她是我们宿舍今早最后一个离开的。” 在场所有围观人群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林玉书身上。 “怎么会是林玉书，我看她不像是会偷钱的人，平常学习也挺认真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坏人可不会把我是坏人几个字刻在脑门上，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听说这个林玉书是东山岛来的，东山岛那种地方，又穷又偏远，只怕她们农场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 眼看这些人议论的方向越来越离谱，牛爱花和聂娇娇都急了。 她们虽然和林玉书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可以保证她绝对不会是偷钱的人，只是今天早上林玉书肚子疼，耽搁了些时间，没有跟她们同行，也确实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 一时间，她们俩想要帮忙但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苏丽莎看着局势往自己这边一边倒，越发大胆起来。 食指直戳林玉书的脑门，那嚣张得意的姿态，仿佛已经见到了林玉书趴在地上给她伏低做小、赔礼道歉。 “你现在乖乖把钱交出来，再给我跪下磕几个响头，看在都是一个宿舍的同学份上，我心情好了自然就放过你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林玉书将周围这些人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冷冷一笑。 抬手捏住苏丽莎的食指，狠狠往下一掰。 “我倒要看看，你是想怎么个不客气法？” “还让我下跪磕头？ 全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怎么你的思想还停留在几百年前，当着葛老师和同学们的面搞封建迷信，你这些天学的知识都学到狗肚子里吗？” “今天早上我的确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但跟你钱包丢了有什么关系，丢了钱不去报警，反而找到我头上，我看你是吃多了闲得慌。” “啊啊啊！我的手……” 苏丽莎疼到满脸扭曲，听到林玉书慷锵有力的质问声。 顿时慌了。 最近这些天学的可都是跟政治相关的知识，她哪儿敢说自己没好好学。 她家大杂院附近搞封建迷信的那些人，全都被红袖章抓去思想再教育了，回来后没一个不担惊受怕的。 “我、我就是一不小心说错话了，我才没有搞封建迷信，葛老师，你可别她胡说。” 葛广全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苏丽莎一眼。 这个苏丽莎，空有一副相貌而没有脑子，三两句话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同时，看向林玉书的眼神也越发不喜。 偏远小地方来的人，果然心思深沉。 “林玉书同学，请你别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苏丽莎同学钱包遗失一事，既然你坚持认为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就请你拿出证据来。” “葛老师，你这话有问题。 谁主张，谁举证，既然是苏丽莎认为我偷了她东西，就应该由她来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林玉书松开手，那双星眸里的冰冷和愤慨让苏丽莎整个人浑身一颤。 可随即她又反应过来，她说的都是实话，她确实丢了钱，不是林玉书偷的，还能是谁。 顿时又有了底气。 “我的钱包一定是被你藏起来了，要证据又有何难，把你身上和床铺搜一遍就能找到。” 宿舍总共就这么大点地方，除了床铺，也就每人一个小柜子能藏东西。 苏丽莎的话得到现场不少人的认可。 “说的是啊，既然林玉书坚持说自己没偷，搜查下不就得了。” “要是真的被搜查出来钱包是她偷的，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那也是她活该，谁叫她偷人东西的。” 诸如此类的讨论层出不穷，林玉书入学以来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自己看书学习，跟其他女同学关系一般。 再加上开学当天，李向阳搞的那一出，也算是变相让她在男同学堆里出了名。 导致很多女同学都看她不爽，觉得她不过是虚有其表，徒有其名罢了。 聂娇娇考虑得更全面一些，听完就直接帮着拒绝。 “既然你都没有证据，又凭什么搜查人家的个人物品。” 都是女孩子，柜子里面也会放些私人物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翻出来，往后面子往哪儿搁。 牛爱花也生怕林玉书答应，小声叮嘱，“这样不妥，俺们大队也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么多人看着呢，谁知道有没有人浑水摸鱼，往里面搞手段。” 朋友都在身侧维护，还帮忙出谋划策。 林玉书内心一暖，嘴角扬起一抹安慰的笑容，露出浅浅的梨涡。 “没事的，我有分寸，相信我。” 苏丽莎见林玉书迟迟不表态，还以为她是怕了，得意的仰着下巴放话。 “林玉书，我这是给你留点面子，识相的话乖乖将钱包交出来，别闹到最后大家面子上不好看，还可能会被老师清退出培训班。” 青年培训班不同于普通学习，是农垦局下面各个单位推荐来的人才，他们的日常表现都会在结业证书上有所体现。 要是中途有人违反纪律被清退，往后的职业生涯算是毁了。 葛广全也以为林玉书怕了。 摸了摸自己的大脑门，琢磨了下开口，“要是林玉书同学认错态度良好的话，我这边也可以考虑从轻发落，只在档案上记个大过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就将自己的结局都安排好了。 林玉书被气笑了。 幽幽道，“葛老师，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现在谈处罚是不是太早了，最后到底处罚谁还不一定呢。” 第139章 不正之风 葛广全被驳了面子。 看向林玉书的眼神越发不善。 林玉书这次可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鼓作气的说完。 “既然大家都认为搜查是找到证据最好的办法，那我同意搜查，但不代表能够随意搜查。 首先，为了避嫌，搜查的人不能是我们宿舍的人，也不能是老师或者同学，最好找专业的警察过来搜查。 其次，既然要搜查，那就不仅仅只搜查我一个，最好一视同仁，整个208宿舍、以及一楼、二楼的宿舍都得查，既然丢了钱，大家都有嫌疑。” 林玉书的话犹如一颗惊雷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不少围观的人只是来看戏，没想到还会引火上身，顿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聂娇娇听到这话，也下意识的不舒服，但很快就明白了林玉书的用意。 “既然你们都说林玉书有偷钱的嫌弃，那大家身上都有嫌疑，不如全部查一遍。” “就是，咱们都是一个培训班的，要查就一起查呗，反正我牛爱花行得端、坐得直，一辈子坦坦荡荡，不怕搜查。” 有两人做表率，其他想明白了的其他女同学也渐渐站出来，同意搜查。 她们没做坏事，不怕查。 苏丽莎眼看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也有些担忧。 搜查一个人还好，要是搜查完了所有人，都没有找到钱包，那她岂不是得罪了所有人。 “葛老师，你看看她，搜查这么多人肯定不行。” “丢钱包的人是你，又不是你自导自演，你怕什么。” 葛广全没好气的吼了一声。 他没注意到，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一直站在苏丽莎身后保持沉默的刘玉兰脸上抽搐了下，被她掐着手心死死逼着自己埋头遮掩。 “林玉书同学，我知道你心里有气，这只不过是件小事，用不着出动警察，回头我找几个老师过来，搜查一遍所有女生宿舍就行了。” 葛广全如今也是被架起来了。 苏丽莎不靠谱，林玉书攻击性又太强，真要让她把警察请过来，他这个老师面子往哪儿搁。 要是让校长知道，他连这点小事都管不好，以后还怎么往上升职。 林玉书那双又大又圆的眸子里面，透着清澈的呆萌。 仔细看，还能从余光中察觉到几分冷意。 “可是……我刚刚已经让聂娇娇同学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了，丢钱和偷窃都不是小事，相信警察同志很快就会前来调查。” 她已经看出来葛广全有意针对自己，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早在刚才趁着大伙都在讨论的时候，她就悄悄让聂娇娇出去报案了。 葛广全连忙趴在走廊栏杆上往下看，果然聂娇娇早就已经跑出宿舍楼周围，远远地只看得到一个黑影。 她是海城本地人，哪儿有派出所她比谁都还要熟悉，更别说她还有个当站长的亲叔叔。 让聂站长知道，等于他们农业系统的人都知道了。 葛广全气得脑门上青筋毕露，指着林玉书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你怎么能不经过老师同意，擅自做主。” 林玉书脸上带着清澈懵懂的笑容，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 “我怎么不知道报案还需要老师同意的？ 葛老师，我提醒你一下，我们都是来自海城各个地方的储备干部、精英，可不是你班上的普通学生，我们来这里是来学习知识，努力进步的。 待会儿警察同志来的时候，还希望您好好配合警察同志，将这件事调查清楚，还大家一个清白。” 葛广全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威胁。 这是在警告他，她们这些人可不是没背景、没后台的普通学生。 纵使气愤，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青年培训班这百十来号人，未来几十年可都是农垦局旗下的各个部门的中流砥柱，现在把人得罪狠了，难免以后不会落到人家手里。 想明白这点，葛广全也不着急了。 警察很快就赶了过来，其中一人，林玉书瞧着还很眼熟。 宴擎也看到了人群里的林玉书，冲着她眨了下眼睛。 难怪霍世勋知道他来海城，还特地嘱托自己帮忙照拂下，小嫂子长得是不错，可也容易招惹麻烦啊。 宴擎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一米八五的个子，往一群女同志中间那么一站，压迫感十足。 “你们当中是谁丢了钱包？” “……是、是我。” 苏丽莎也没有想到，小小的一个丢钱包事件，竟然真的把警察给引来了。 说话都有些结巴，将自己大概的猜测全都说了一遍。 “警察同志，我怀疑就是林玉书监守自盗，之前她就扔过我的被褥，有过前科，你们快点把她抓起来。” 宴擎记录的动作一顿。 厉声批评道，“没有证据的猜测就是污蔑，调查真相是我们警察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见苏丽莎闭了嘴，宴擎审视的眼神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林玉书同志，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玉书自然也已经认出了宴擎。 在抓住郑春花，和郑大娘发疯的时候，她曾两次看到过他。 纵使霍世勋没有明说，从眼神上她也能察觉出两人关系不一般，但现在可不是叙旧的好时候。 “警察同志，我同意搜查，但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苏丽莎同志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干污蔑我是小偷，这对我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打击，要是搜查出来，钱包丢失一事与我无关，还请她写一篇三千字的悔过书，在广播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朗读一遍。” “你说什么！” 苏丽莎不可置信。 “林玉书同学，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既然你坚持认为你没有偷东西，就不要太过分了。” 事情闹到现在这种地步，葛广全内心已经开始相信林玉书不是偷钱的人。 毕竟他当老师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哪个做贼的敢把事情闹这么大。 他这也是变相提醒林玉书，不要太过分。 林玉书不为所动，依旧坚持，“葛老师，我这也是为了大家好，这股不正之风要是蔓延下去，日后岂不是人人丢了东西都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污蔑别人，社会岂不是彻底乱套了？” 第140章 发现真相 她这话，也得到了少数一部分人的认可。 毕竟谁都不知道，日后同样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在她们身上。 苏丽莎只以为她是故弄玄虚。 “林玉书，你少在这里偷换概念，你是怕被警察搜查出来，故意整这么一出吧？” “我没偷没抢，我怕什么。” 林玉书的眼神在苏丽莎及其身边几人的身上扫了一遍，嘴角带着胜券在握的笑意。 “如果警察同志搜查出来，钱夹确实是我偷窃的，那我无话可说，同样可以写三千字的悔过书，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广播道歉。 我都敢做到这个地步，苏丽莎同学，你别是不敢了吧？” 苏丽莎立马炸毛，“谁不敢了，警察同志，你们尽管查就是，我苏丽莎说话一口唾沫一个丁，绝对不给老苏家丢人。” 宴擎见几人已经口头商定完毕，这才安排手下人从208宿舍开始搜查。 正要进门的时候，刘玉兰跳出来阻拦。 “等等，你们都是男同志，搜查我们女生宿舍不太合适吧？” “真相面前无男女，再不让开，小心我治你一个妨碍公务罪。” 刘玉兰见拦不住，只得朝着林玉书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脸上隐约带着几分得意和看好戏的戏谑。 她可是帮忙阻拦了的，林玉书自己非要大庭广众下自寻死路，这也怪不着谁。 “刘大姐这是啥眼神，瞧着叫人怪不舒服的，咱们又没偷没抢，就算警察真查到咱们头上也不怕。” 牛爱花小声嘟囔着。 聂娇娇也看到了刘玉兰那奇怪的眼神，有些担忧地朝着林玉书看过去。 “放心，我既然敢麻烦你去请警察过来，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感受到聂娇娇的关切，林玉书稍作安抚。 真正作死的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了，也是有趣。 宴擎的人动作很快，先从那一排柜子开始查起来，最先搜查的，是王秀的柜子，里面空得出奇，连换洗衣服都没有一套。 仅有的一套衣服也被她穿在了身上，柜子里只有一些边角料。 别人用剩的肥皂、不要的短铅笔啥的，零零碎碎的，一眼就能看到尽头。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搜查，王秀羞得脸蛋通红。 虽然有些没面子，但她一不偷二不抢，全靠自己的双手去捡不要的边角料，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想了想又鼓起了胸脯。 苏丽莎也没想到，自己用剩随手扔掉的小块肥皂啥的，都被王秀捡起来了。 一时间，看向王秀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接着搜查的第二柜子是林玉书的，里面只有一些书籍，叠放整齐的衣服。 “报告，这个柜子没有发现钱包的踪迹。” 正等着看好戏的刘玉兰顿时一惊。 怎么会没有呢？ 想到搜查之前林玉书那般笃定自信的眼神，刘玉兰没有来的有些心慌。 不过她很快安慰自己，一定是警察没有搜查仔细，迟早都会发现的。 旁边的苏丽莎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没有搜查仔细，我们宿舍只有她才有犯罪动机。” 警察没人理会她的话，反倒是另一个警察很快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找到了一个蓝白条纹的钱夹。 “找到了！” 当钱夹从刘玉兰柜子里面找到的那一刻。 真相打了在场不少人一个措手不及，眼神里也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她？ 牛爱花最先啐了一口。 “刘大姐，俺想着你年长我们几岁，都拿你当知心大姐，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聂娇娇双手环胸，小圆脸上满是阴阳怪气。 “爱花同志，这我就得批评你了，不是所有年龄大的人都值得被尊重，老话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别看平时不温不火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以后你可得长激灵点。 可别像苏丽莎那个蠢货，被人利用得团团转还不知道。” 苏丽莎也没想到钱夹居然会从刘玉兰柜子里找到，可她更气愤聂娇娇骂她蠢货的事。 “聂娇娇，你别以为你有个亲叔叔做后台我就怕了你，你才是蠢货，我可是女大学生，这点小把戏在我眼里根本无处遁形。” “是吗，那你一开始怎么没看出来偷钱的人是谁？” 提到这个，苏丽莎立马语塞。 “那、那那我怎么知道。” 苏丽莎回想起自己回宿舍发现钱夹不见了时的细节。 王秀和刘玉兰都帮着她找了一遍，连床铺角落都没放过，刘玉兰那满脸关切的模样，恨不得丢钱的人是她自己。 也是在找了一圈无果后，刘玉兰无意中提起。 今早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人是林玉书，林玉书又跟她有旧仇，一定是林玉书搞的鬼。 苏丽莎当时根本就没有往刘玉兰身上去想。 如今细细想来，可不是像聂娇娇说的那样，被人耍得团团转。 苏丽莎越想越气，抬手就甩了刘玉兰一个大耳刮子。 “刘玉兰，你平常在我们宿舍人眼里表现得一副城里人高高在上的样子，还经常跟我们抱怨你那个恶毒婆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干嘛偷我钱包？” 刘玉兰根本没想通，当初她亲手放进林玉书柜子里的钱夹，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柜子里。 从真相被发现那一刻，她就处于愣怔中。 “我没有偷……” 刘玉兰顾不上脸上这点疼痛，不断摇头，眼中都是不可置信和无法接受的震惊。 她冲进208宿舍，疯狂的去翻林玉书的柜子。 “不可能的，怎么会不在柜子里呢，我明明亲自放进去了的……” 她嘴里不断念叨着，林玉书柜子里的书籍、衣服，全都被她翻出来扔到了地方，那疯狂的模样，简直像是个被生活折磨癫狂的泼妇。 “啪！” 林玉书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用力太猛，手心都有些发颤。 “清醒了没有？” 这一巴掌用力十足，比刚才苏丽莎那轻飘飘的巴掌响亮太多，刘玉兰半边脸颊立马高高肿起。 整个人也逐渐从魔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事已至此，她也想明白了，或许自己的一系列小动作，早就被对方察觉了，只是依旧不死心。 看向林玉书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怨毒。 “林玉书，你早就知道？” 第141章 望妻石 “是，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偷藏苏丽莎钱夹的人是你，背后挑唆苏丽莎污蔑我的人，也是你。” 林玉书嘴角露出了几分笑容，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眼神中满是冷意。 聂娇娇有句话没有说错。 苏丽莎虽然恼恨她，但没有这个脑子，更不会在发现钱夹丢失的第一时间就将葛老师找过来。 “我也很好奇，明明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 为什么你在发现苏丽莎钱包掉落在地上时，第一反应不是将钱包还回去，而是悄悄隐瞒下来，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塞进我的柜子里进行栽赃？ 刘玉兰，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今天早上，林玉书的确因为肚子不舒服最后一个离开宿舍楼。 但也因为上厕所的缘故，她从厕所回到宿舍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刘玉兰的一系列小动作。 她也想看看刘玉兰到底想做些什么，这才没有声张，只是将钱夹的位置进行了调换。 当着警察和这么多人的面被揭穿，刘玉兰也知道自己再怎么狡辩也没用了。 “是我做的又如何？ 咱俩过去是没有旧仇恩怨，但我就是单纯的看不惯你这个人。” 明明都是偏远农场来的女同志，怎么林玉书一来就能如鱼得水，得到那么多男同志的认可，连聂娇娇这种平常看人都高高在上的城里娇娇女，都主动跟她做朋友。 更别说她亲眼看到过好几次，农垦局派来的那个辅导员，经常跟她有说有笑的，还给林玉书送吃的。 反观她自己，结婚多年依旧被婆婆压一头，处处被数落。 好不容易来培训班，又被林玉书这个人压她一头。 这让她怎能不恨？ 林玉书没想到刘玉兰居然会是这样的想法，讨厌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即便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有人要自寻死路，那也怨不着她。 她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两名警察见事情水落石出，立马上前将刘玉兰铐上手铐。 “带走！” 苏丽莎浆糊般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感情从一开始，刘玉兰明明亲眼看着她掉了钱夹，却不当场归还给她，还像遛狗似得，遛着她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去找林玉书的麻烦。 亏她以前还以为刘玉兰这个城里人是个好的，结果一肚子坏水。 “刘玉兰，你个老王八羔子，故意看我笑话，看我不挠死你！” 刘玉兰如今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加上双手被铐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脸上很快就被苏丽莎抓出一道道红痕。 “行了，你们几个包括葛老师，也跟我们去派出所录一下笔录。” 葛广全也没有想到，事情最后的走向竟然是如此戏剧化。 看向刘玉兰的脸色十分不善，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差点就被刘玉兰耍着玩，冤枉了其他同学，这要是传出去他的师德如何保得住。 还有林玉书也真是的，既然早就清楚一切，干嘛非要把警察都请过来。 这下年底的教师评优估计又跟他没关系了。 录笔录的过程很简单。 每个人将自己所知道的说出来，再等警察登记完笔录后，签个字就走完流程了。 离开的时候，宴擎见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小声提醒道。 “霍世勋也在这儿，不过刚好出任务去了，你要不在这里等等他？” 旁的他不清楚，霍世勋来了海城后，没事的时候就会朝着海城大学所在的方向发呆。 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望妻石。 要是让霍世勋知道，自个儿妻子来了派出所，他却没帮着留人，只怕回头又要找他打一架。 林玉书回头看了下陆陆续续出来的其他室友，还是摇了摇头。 “今天还是算了吧，不太方便，明天休息日，到时候我出来找他。” 回宿舍的路上。 苏丽莎远远的跟在林玉书后头，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说话，但是又没勇气。 就这么一路拖着，终于到了宿舍楼下。 林玉书突然停住脚步。 聂娇娇见状眼睛一挑，阴阳怪气道，“呀，瞧我这个记性，某些人刚才可是在宿舍门口亲自放话，说一口唾沫一个丁，绝对不给老苏家丢人。” “怎么现在不敢吱声了，悔过书都写好了吗？” “要你管！” 苏丽莎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只是不敢直视林玉书的视线。 说到底，林玉书也是受害者，也是被刘玉兰算计了。 想到这，苏丽莎终于鼓起勇气道，“……对不起，林玉书，我、我不该冤枉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 林玉书心平气和的声音，让苏丽莎以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紧接着，又听到林玉书那双娇艳的红唇里，接着吐出几个字，“但不代表我会原谅你。” 纵使这里面有刘玉兰挑唆在先，但苏丽莎自己不辨是非，听风就是雨。 不让她长点教训，只怕以后还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人总要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价，悔过书记得早点写好拿去广播，要不然……你懂的。” 苏丽莎刚上扬起来的嘴角，立马瘪了下去。 简直不敢相信她三十七度的嘴，是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的。 悔过书要在全校进行广播，此刻她已经能想象到广播过后，所有同学看待她会如同聂娇娇那样关爱智障的眼神。 可几次交锋下来，她深知林玉书的性子，是真的说到做到，要是不照做，等待她的只怕是难以想象的后果。 “你……你太过分了，林玉书我恨你。” 苏丽莎狠狠跺了一脚，撞开聂娇娇，率先跑进宿舍了。 被留下的王秀一下子接收到其他几人的注视，尴尬的笑了，“那个啥，我先去个厕所。” 有事没事厕所蹲，总是没错的。 霍世勋回到的派出所的时候，宴擎第一时间跟他说了林玉书遇到的这事。 “小嫂子也是真的聪明，知道早点过来搬救兵，要是再晚一步，我可就带队出发了，咱们派出所没人出警，光靠她一个人，可不好洗清嫌疑。” 事情不大，但是很让人恶心。 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一个处理不好，往后三个月的学习时间，林玉书都容易变成讨人嫌的存在。 “她人在哪儿？” 霍世勋眼底一片青黑。 几日不见，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吓到。 “早就走了，我留不住，跟着她室友一起回去了，不够临走前给你留了话，明天休息日再过来找你。” 宴擎自顾自的说着，却见霍世勋转身重新朝着办案区走去。 “哎，老霍你干啥去，你都熬了一天一夜了，还不回去休息。” “不用，我身体还扛得住。” 早点审讯完把手头的事情结束了，他才有时间去见想见的人。 第142章 忙着陪媳妇，没空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课，林玉书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的起床洗漱。 聂娇娇要忙着回家，比她早一步下楼。 没多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跑上楼，小圆脸上满是八卦，兴奋地抓着林玉书胳膊，“玉书，下面有个男同志托我上楼传话，他在楼下等你。” 还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睡懒觉的牛爱花，听到这话浑身一个激灵。 立马跑到走廊往下看。 “俺了个乖乖，长得真俊，果然比咱辅导员还要俊，不愧是当兵的，瞧那架势肯定是个练家子。” 牛爱花的惊叹声引起女生宿舍不少女同学的注意。 就连苏丽莎也没逃过八卦之心的诱惑，往下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觉得心猿意马，面红耳赤。 牛爱花这个粗人还真没说错，是挺俊的。 陆铭修是那种长相精致的帅，霍世勋则充满了阳刚之气，鼓鼓囊囊的胸肌在薄薄的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整个人充满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性张力拉满。 这要是两个优秀男青年同时追求她，她都不知道该选哪个才好。 走廊阳台上围观的女同志太多，林玉书费了老大劲儿才挤到一个小角落，踮着脚尖往下看。 几天没见，霍世勋的寸头长长了不少。 身穿白色衬衫，搭配橄榄绿色的长裤，脚踩一双黑色皮鞋。 看惯了他平日经常穿的军装，偶尔换一身穿搭，整个人瞧上去清爽年轻了不少，说他是刚毕业的男大学生都有人信。 霍世勋锐利的眼神从阳台上一颗颗脑袋上掠过，最终精准锁定了林玉书所在的位置。 展演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顿时整个人都变得生动起来。 “玉书，我在楼下等你。” 霎时间，阳台上女同学们的视线几乎第一时间都落到了林玉书身上。 一楼早就注意到这边动静的男同学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都是男人，他们也有攀比之心。 同样的一身衬衫搭配橄榄绿色长裤，穿着他们身上就是不如人家精神。 霍世勋这小子一大早就守在宿舍楼下，惹得好多过路人都纷纷侧目，他们也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 林玉书瞬间脸蛋通红。 嗔怒地瞪了霍世勋一眼，都老夫老妻了，还搞得这么夸张干什么。 不过内心却是甜蜜十足，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人羡慕。 “我爱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 林玉书转身回宿舍去拿自己的斜挎包，丝毫不管这话丢在人堆里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你俩都结婚了？” 聂娇娇没忍住破防，林玉书的年纪看起来比她还小，怎么这么早都结婚了。 这几天跟林玉书相处下来，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心思敞亮、聪慧过人的姑娘，她还想把林玉书介绍给他哥呢。 “这我知道，玉书跟她爱人他们俩是娃娃亲，十年前就有婚约的，今年刚结的婚。” 牛爱花在旁边补充。 隐隐有种自己知道内幕的感觉，果然她才是跟林玉书天下第一好。 旁边的苏丽莎听完，若有所思的朝着楼下看了一眼。 既然林玉书早就结婚了，那当初入学那天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怎么还跟陆铭修有说有笑的，暧昧不清的。 苏丽莎顿时替两个男人不值，快步跑到霍世勋面前。 满脸的打抱不平和愤慨，“同志，我是林玉书的室友，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你们当兵的都是为国家做贡献，长期久在部队，对于女同志了解的少，也不怪你被人欺骗。 有些人她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实际是背后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根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同志。” “这位同志，你到底想说什么？” 霍世勋强行打断她，皱着眉，满脸的不耐。 要不是看在这人确实是同林玉书从一个宿舍走出来的份上，只怕根本没有在他面前开口的机会。 “我的爱人我了解，请你不要在我面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你……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 苏丽莎气恼的跺了跺脚。 要不是事关陆铭修，她又对陆铭修有那么点不可告人的小心思，她才懒得费这个功夫。 “我亲眼看到，林玉书跟别的男同志拉拉扯扯的，还送了她一包牛乳糖，你想想，现在的糖可是战略物资，多珍贵啊，怎么不送别人偏偏送给她？” “苏丽莎，你这意思，一包牛乳糖就能让我林玉书出卖我自己？ 舔着个大脸在这里胡咧咧，先是栽赃又是陷害的，造谣不需要成本的是吧？” 林玉书下楼来就听到苏丽莎这话。 还以为昨天的事让苏丽莎长教训了，没想到眨眼的工夫，又跑到霍世勋面前来给她上眼药。 也不惯着她，挽起袖子反手就给了苏丽莎一个巴掌。 “你想想，我怎么不打别人偏偏打你？遇到事情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这一巴掌比昨天打刘玉兰那一巴掌轻太多，但苏丽莎还是懵了 丢失的理智也终于开始上线，她怎么就忘了，林玉书是个心狠手辣的，说打人就打人，被褥也是说扔就扔。 苏丽莎捂着脸，眼眶通红，眼泪珠子哗啦啦往外冒。 “呜呜呜，太欺负人了，你打我也改变了我说的是事实，我亲眼看到你收了陆铭修一包牛乳糖。” “眼见就一定为实吗？” 陆铭修推着自行车赶过来，遇上苏丽莎这种美丽废物，他也是被气到没脾气了。 “牛乳糖是我麻烦林玉书同志帮忙给的报酬，跟你苏丽莎有什么关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有这个功夫，早点把悔过书写出来，或许还能凭借认错态度良好，争取在农垦局领导面前留点好印象。” “你……你怎么也知道了。” 苏丽莎不可置信的看着陆铭修，很快就发现不只是他，一楼的不少男同志神色怪异，看着她面露谴责和嫌弃。 看样子，昨天闹出来的动静大家都知道了。 羞愧难当的苏丽莎，再也没有脸面在这里待回去，流着泪呜咽着一路跑回宿舍了。 一场小小的插曲结束。 两个身处在舆论风暴中心的男人对视一眼，又很快默契地移开视线。 陆铭修：虚伪的老男人。 霍世勋：贼心不死的狗东西。 最终还是陆铭修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要不要我办公室坐会儿喝点茶？” “不用。” 霍世勋从胸前的衣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故意在陆铭修眼前晃悠。 “刚买了两张上午的电影票，准备去看电影，喝茶什么的，不好意思，忙着陪媳妇，没空。” 第143章 看电影 直到两人已经走远了。 陆铭修还是觉得一股怨气堵在胸口无处抒发，诡计多端的老男人，不就仗着自己早一步认识林玉书，在这儿跟他炫耀什么！ “陆大哥，你刚才说找我有什么事吗？” 看着陆铭修整张脸上表情变幻莫测，聂娇娇小声提醒。 她也不想跟陆铭修搭话，奈何刚才陆铭修前几天说过，让她在宿舍楼下等着，有事找她。 “没什么，聂站长说让你休息日回家吃饭，你回去的时候帮我说一声，我今天有事去不了。” 聂站长原本的打算是，让陆铭修帮忙把聂娇娇送回家，顺便吃个午饭。 不过目前，陆铭修现在肯定是没有心思吃饭的。 陆铭修说完骑上自行车转身就走，甩了聂娇娇一脸的灰尘。 “咳咳……” 聂娇娇朝着陆铭修离开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看在小白脸失恋又失意的份儿上懒得跟他计较。 霍世勋的电影票买的是上午的场次。 但今天休息日，不少放假的职工都带着家人、朋友过来看电影，即便是上午电影院门口依旧围满了人。 还有些没钱买电影票的小孩子，蹲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等里面看完电影的人群出来，听他们讨论电影剧情，听过也等于看过了。 第一次在这个时代看电影，受周围人的氛围感染，林玉书也挺激动的。 “电影开场时间快到了，咱们赶紧走吧。” “不着急，先去买点东西。” 都到电影门口了，霍世勋却临时换了个方向。 林玉书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跟着他迈进电影院旁边那家小型供销社。 一进门，霍世勋就对着里面的售货员道，“同志，来一斤牛乳糖。” 林玉书：“……” 啧啧啧，某人的醋性还挺大。 售货员大姐手里织着毛线，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没有，我们这种小供销社哪儿来的牛乳糖，水果糖、大白兔奶糖倒是有，柜台那边自己看。” 副食品柜台上，摆着水果糖和大白兔奶糖，旁边还有槽子糕、鸡蛋糕、核桃酥、钙奶饼干等食品。 种类不多，但每一样都需要对应的票证才能买。 柜台前，站着个还没柜台高的小男孩，正躺在地上左右打滚耍赖。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大白兔奶糖，我们班同学都说了，吃七颗大白兔奶糖等于喝一杯牛奶，我这月只吃到三颗。” 小男孩长得壮实，扯起嗓子嚎叫起来也是中气十足。 衣服只在膝盖的地方缝了个补丁，连补丁的布料都是完整的一整块，在这个年代里实属难得。 毕竟当下大多数普通职工家庭里，大孩子穿完的衣服小孩子接着穿，穿到最后又破又旧，毛边掉线，像是垃圾堆里捡来的一样。 “不行，咱们家这个月的糖票都被你吃完了，你的牙都长蛀虫了，咱俩出门时你爸可是千叮铃万嘱咐，不许你再吃糖。” 被小男孩拉着的老妇人，头发梳的板板正正的。 衣袖上虽然有少数的补丁，但清洗得很干净，一看就是个讲究人。 扬手就拉开小男孩的裤子，在屁股上狠狠打了几巴掌。 “吃吃吃，我看你这下想不想吃糖？” 小男孩这下是真的哭了，小肉脸上鼻涕眼泪齐出，样子好不滑稽。 “呜呜……奶奶是坏人……” “坏就坏吧，等你吃糖的时候就变好人了，高小宇，你小子再哭我就不带你去看电影了。” 老妇人收拾完孙子，又转头对着排在他们后面的林玉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耽误你们时间了。” “没事。” 林玉书看完一场小孩子耍赖要糖吃的好戏，倒也不觉得无聊。 老妇人明显跟售货员很熟，只花了两分钱就买到了二两不要票的槽子糕渣渣。 临走的时候，叫做高宇的小男孩终于止住了哭声。 也意识到自己被人看了笑话，尤其是被亲奶奶脱裤子打屁股的事，实在太丢脸，走之前还对着林玉书做了个鬼脸。 林玉书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许久。 直到霍世勋买完大白兔奶糖后，这才收回视线。 霍世勋也跟着看了一眼，想起刚才那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样子，面色也柔和了几分。 “喜欢刚才那孩子？” 林玉书摇摇头。 “不是，我是在想……等以后我们俩要是也有孩子了，可得好好教育，到时候咱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学会耍赖、要挟大人。” 霍世勋捏着奶糖的指尖越发用力发紧，青筋顺着脉络一路向上，裹挟着一团火气直冲脑门。 仔细看还会发现，他的耳根子都红了。 走进电影院这一小段路都有些同手同脚的，要不是拼命压制着，只怕唇角的弧度都要裂到后脑勺了。 林玉书后面说的话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 她要跟他生孩子！！！ 因为牛乳糖闹出来的那点子不愉快早就被他抛之脑后，陆铭修那个狗东西算什么，根本比不过他，没看见林玉书都说要跟他生孩子了吗？ 一时间，他脑海中想了很多，连孩子的名字都提前设计了好几个。 “咱们来晚了，前排已经没座位了，咱们在这里将就下吧？” 林玉书晃了晃他的胳膊，总算将霍世勋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电影厅面积不大，卖出去的票却不少。 前排观影效果好些的座位早就被占了，这年头也没什么按票找座位的说法，都是先到先得，来迟了的只能坐在台阶上观看。 霍世勋个头高，打眼一瞧，很快在人堆里找到了两个座位。 “跟我来。” 这个座位一侧靠墙，在最里侧，灯光昏暗，站在门口还真不一定注意得到。 林玉书她们来了座位坐下后才发现，刚才在供销社遇到的老妇人和小男孩就在他们座位后方，双方互相笑了下，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电影很快开始。 这是一部爱情喜剧片《五朵金花》，剧情演绎到高潮的时候，坐在林玉书他们前排的一对小情侣，情难自禁，两颗黑黝黝的脑袋靠在了一起。 “哎哟，真是世风日下，也不怕带坏祖国的花朵。” 后排的老妇人赶紧捂住小男孩的眼睛，厉声警告。 “不许睁开，小心长针眼。” 被迫夹在中间的林玉书和霍世勋两人，耳根子也染上了红晕，谁能想到六十年代的人也能这么开放的？ 霍世勋受过特殊训练，感官比普通人还要灵敏。 他早就察觉到，电影院里类似前排小情侣这种亲密动作，不止一处。 受现场的氛围感染，他也难免有些脸红心跳，垂在身侧的宽大手掌渐渐握住了那双白嫩细腻的柔荑。 林玉书微微挣扎了下，意识到对方是霍世勋后，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第144章 再逛回收站 林玉书暗暗期待了许久。 直到电影结束，都没能等到霍世勋的下一步动作，仿佛握着她的手就只是单纯的握着而已。 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氛围！ “走慢点，这会儿出去的人多，小心被挤到。” 霍世勋拉住了她，不明白怎么一会儿的工夫就开始变脸，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但还是下意识的将她护在臂弯里，免得她被拥挤出来的人群冲撞到。 看着他小心呵护自己的样子，林玉书刚升起来的怒气瞬间消散了大半。 也怪她想岔了。 像霍世勋这种一本正经的老干部，要是真在电影院里做出点什么，那就不是他了。 兜里还装着霍世勋刚买的半斤大白兔奶糖，她剥开一颗自己吃掉，又给霍世勋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 剩下的两张糖纸被她铺展开，往中间一拧，叠成蝴蝶结的样子，放进兜里。 认真点评，“确实比牛乳糖好吃。” 霍世勋低头吃下奶糖。 看着她嘴角重新挂上笑容，一颗心也随之被牵动着，嘴里的甜味顺着口腔一路蔓延到了心底。 他还是有些不太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耳垂上都透着粉。 别扭地转移话题，“饿了没有，我带足了粮票和肉票，咱们去附近的国营饭店吃饭吧？” “不着急，我现在还不饿，咱们先去粮站附近的废品回收站逛逛。” 上回她来海城开会，在农垦局附近逛了逛废品回收站，可惜没有多大收获，导致她以为所有的回收站都是这样子。 也是这些天跟聂娇娇这个海城本地人交流的时候才知道，她上次去的那个回收站，靠近市政府，里面的东西都是被搜刮干净了的，当然不可能捡漏。 粮站附近这个回收站则不一样，它是全市面积最大，也是废品种类最多的一个回收站。 无论你需要什么，到那里总能挑到自己满意的。 两人拐过一条巷子，果然看到了一个门牌巨大的回收站。 正如聂娇娇所说，这个回收站面积大，种类多，来找东西的人也更多，见他们进来也没人觉得奇怪，各自埋头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林玉书还是照例先去看了下书籍、旧报纸类所在的区域。 有了海城大学图书馆的珠玉在前，再看这些书籍，虽然跟养殖沾边，但大多泛泛而谈，缺乏专业性，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倒是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连环画，一毛钱一本，便宜又实惠，带几个本回家属院哄孩子玩。 霍世勋进来后，则去了堆放破铜烂铁的区域。 派出所最近老是收到自行车被盗的报案，丢失的自行车多了，但调查的事却没有头目。 这帮偷车贼也是鸡贼，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被偷走的自行车车身上的钢印也全都毁了，满大街都是二八大杠，根本无从查起。 这案子不归他管，可偏偏这帮偷车贼竟然偷到了他头上。 昨天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骑的那辆自行车也被偷了，看到废品站的旧车轮、破轮胎什么的，总想在里面找找能不能找到类似的线索。 一通搜索下来，还真让他找到点东西。 一块已经变形的自行车车架主梁，原本印着钢印号码的地方被砸掉了，表面坑坑洼洼的。 “同志，请问这块车架主梁你们是从哪儿收上来的？” 霍世勋找了穿着工作制服的废品站管理员。 这人阴沉着脸，没好气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废品站只管收，哪里还会管东西是从哪里来的，这东西你买不买，不买就别碰！” “买！” 眼看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霍世勋没有跟他多做口舌之争，付了钱后将那块车架主梁握在了手里。 正好这个时候，林玉书在角落里朝着他挥手。 “快过来帮忙。” “来了。” 霍世勋朝着林玉书跑过去后。 刚才还一脸不耐烦的废品站管理员，脸上浮现出几分阴狠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看来得快点通知那边的人尽快收手，条子已经盯上他们了。 林玉书买完连环画后就来到废旧家具所在的区域搜索，要是能像上次在椰子林发现的小盒子一样，趁机捡漏，再好不过了。 废旧家具这块区域的人也是最多的，显然大家都抱着跟她一样的想法。 林玉书看了一圈，都是些八仙桌、雕刻了龙凤的梳妆台、柜子啥的。 好看是好看，用的也都是些好木头，连红木、黄花梨的柜子都有，摆在家里瞧着也倍有面子。 但一想到过几年的那场大运动，她就歇了把东西带回家的心思，更别说她最近都住在宿舍，就是想买也没地方放。 就在她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 角落里堆着的一大堆桌椅板凳腿儿，用来当木柴便宜卖的区域，在太阳的照射下，闪过一缕金光。 林玉书快步上前，做贼似得动作迅速地将那块闪着金光的木头抱在怀里。 左瞧瞧，右看看。 这块木头的手感的确跟其他木头有点不一样，但她并不能确定这里面就是她想象的东西。 只能把霍世勋叫过来，让他试试。 “你看看，这跟咱们上次在椰子林遇到的小盒子，像不像？” 周围人多眼杂，林玉书没有把话说破。 两人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夫妻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霍世勋将板凳腿儿放在手心掂了掂重量，随后一脸恼怒的呵斥，“什么玩意儿，这破木头只能用来当柴火烧，正好便宜，咱买点回去也省得去城外砍柴了。” 边说边对着林玉书眨眨眼。 海城虽然也有供应煤炭，但只有职工家庭才有份额。 且大家都舍不得烧，都得留着冬天用，日常做饭烧水都是趁着有空去城外的荒山上捡柴火，有时候为了一捆柴火，两个半大小子都能打得头破血流。 同在旧家具区域搜索的其他人，听霍世勋这样说，也就歇了打探的心思。 还有的在内心批评这小两口不会过日子，这破木头再便宜，哪儿有自己上城外捡柴火一分不花来得划算。 林玉书接收到霍世勋的暗示，费了好大功夫才压制住上扬的嘴角。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又在木头堆里翻找了好一阵，总共花了八毛钱，扛了一整捆桌椅板凳腿儿出来。 走出废品站后，霍世勋找了个隐蔽空旷的小树林。 用石头尖锐的那一面，对着板凳腿儿中空的位置狠狠一砸，里面露出了金灿灿的颜色。 林玉书惊得不行，一双眸子瞪得又大又圆，嘴唇都有些颤抖。 “这……居然是真的……” 第145章 发现拐子 霍世勋也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捡漏成功了。 不过这也是多亏了林玉书，要是没有她，就算把东西放在他面前，他也只会认为是烧火棍。 十多根板凳腿儿，一共有三根里面发现了金条，另一根里面是一大把大黑石钞票。 八毛钱换这么多东西，简直赚翻了！ 林玉书握着大黑石足足数了三遍，才终于确认，“这里面有两千块钱？” 霍世勋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充公的固执想法。 废品站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东西的来源也是五花八门，从今天跟那个废品站管理员短暂的接触下，就能看出这些废品背后并不干净。 看着林玉书数着钱，满脸亮晶晶的样子，他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多亏了你慧眼识珠，要不然这些东西只能进火塘当柴火烧掉，你自己收着就行。” 林玉书对着钞票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肉痛的从中抽出几张大黑石留下。 剩下的连同三块金条一起，推到霍世勋面前。 “还是你收着吧，等回了东山岛你再给我，我现在还住在宿舍，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解释不清楚。” 苏丽莎丢钱夹那事也算是给她提了个醒，知人知面不知心，宿舍毕竟是大家共同居住的地方，还是留个心眼的好。 至于把钱存银行什么的，就更别想了。 突然出现的这么一大笔钱，来源根本解释不清楚，存银行就是不打自招。 那三块金条照旧藏进了板凳腿里，从外表上看不出异常，也不易察觉。 林玉书将买的连环画、小人书啥的也递过去，让霍世勋一起带回自己住处放好，反正这些东西一时间也马上用不到。 自己则在派出所外面的国营饭店等他。 这么一耽搁，已经过了饭点。 计划经济的时代，国营饭店里的菜都是现做现卖，吃的就是一份热气腾腾的烟火气。 现在饭店里也没什么客人，林玉书决定等霍世勋回来了再点菜。 坐了好一会儿也迟迟不见人影，她忍不住起身往外张望，霍世勋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之前在电影院门口碰到的那个叫做高小宇的小男孩。 只是，陪伴在小男孩身边的不再是那个讲究的老妇人，而是一个戴着草帽的陌生男子。 高小宇脸上泪痕未干，想哭却不敢再哭。 眼神在街上胡乱瞟，祈祷有人能够救救他。 草帽男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警惕的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这下稍稍放心。 抬手抵在他后背上警告，“还磨蹭什么，要是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小心我现在就结果了你，快走！” 林玉书藏在国营饭店大门后，直到草帽男走远了才敢转过身来，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她刚才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草帽男手里拿着家伙什，还泛着冷光。 眼看草帽男已经带着小男孩越走越远，林玉书内心犯起了纠结。 对方来者不善，理智告诉她，最保险的办法是留在这里等霍世勋过来后，再一起去报警。 可出了这条巷子就是海城客运站。 到时候犹如鱼入大海，想要找到线索比登天还难。 林玉书摸了摸脖子上戴着的铜锁，上面刻上了一个‘霍’字，陪伴她从老家走到东山岛，一路给予了她不少力量。 犹豫再三，咬咬牙，她还是决定跟上去。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她至少也要跟上去看看草帽男到底乘坐哪一列火车离开，便于警察开展下一步行动。 离开前，她特地跟服务员交代了声。 “同志，我爱人是个军人，穿着白衬衫、绿色军裤，他要是来你们饭店吃饭的话，麻烦你帮忙转告一声，我回老家去了。” 这年代的大多数人普遍都比较热情，尤其听说对方是军人，服务员没多想就答应了。 霍世勋这边回了派出所，将东西藏好后。 又马不停蹄地找到宴擎，拿出了那块砸得面目全非的自行车主梁，“你看看这个，我在废品站找到的。” 宴擎正在为这事儿忙得焦头烂额，刚接到报案，机械厂那边又被偷了两辆自行车，正愁没有头绪开展调查。 “太好了，这帮偷子实在太过猖獗，迟早要把他们全都绳之以法。” “你咋这时候回来了，小嫂子不要你了？” “滚蛋，你才是没人要。” 霍世勋没好气的怼了一句，想起废品站看到的那人异常。 严肃道，“我建议可以先从全市的废品站查起来，有人偷，背后就一定有人买，能做到每个环节都这么缜密，查不出线索，这背后肯定是团伙作案。” “行了，办案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多陪陪小嫂子。” 想起还等着他的林玉书，霍世勋没再多耽搁，一路小跑到了国营饭店，却并没有看到熟悉的那抹倩影。 “军人同志，你是在找你爱人吧？” 服务员观察了许久，见霍世勋脸色着急了这才小心开口，“她让我帮忙转告一声，她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 他们俩的老家在遥远的庆县，没有介绍信，没有突发事件，林玉书不可能突然回去。 霍世勋敏锐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来不及给他报信，只能通过这种方式。 他内心狂跳，赶忙跑出了国营饭店，在周围搜寻起来。 很快就在国营饭店外面发现了两张大白兔糖纸，糖纸还很新鲜，被人细心的铺展开，中间一扭，两张糖纸很快就变成了蝴蝶结的样子。 糖纸扭出来的造型很眼熟，霍世勋想起上午的时候，也亲眼看到林玉书扭过。 这下，他可以肯定这一定是林玉书留下的线索。 顺着糖纸所在的方向看过去，正是去往海城客运站的方向。 霍世勋内心一阵动荡。 指尖死死掐着掌心努力克制涌上来的焦躁不安，反复安慰自己，林玉书既然还能给他留下线索，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殊不知，此刻的林玉书也遇到了危机。 她毕竟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跟踪人的手段算不上多高明，草帽男走一阵停一阵，故意绕到了客运站旁边偏僻的巷子，很快就发现她还跟在身后。 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带着小男孩消失在了巷子里。 林玉书跟丢了人，立马意识到了不对，想要离开巷子，却为时已晚，一把冒着寒光的柴刀横在了她脖子上。 草帽男阴狠一笑。 “终于抓到你了，小老鼠。” 第146章 失踪 林玉书手里紧握着钢笔，因为太过紧张指尖用力得蜷缩起来，一颗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致命威胁。 遇到狼袭击那次，她都能鼓起勇气反抗。 但却是第一次跟人较量，更别说对方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手里还有一把锋利的柴刀，而她只有手里的钢笔。 敌我双方悬殊太大，她根本就没有把握能够一击即中。 巷子偏僻，连个路人见不着，一旦发生危险，只怕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危急时刻，大脑飞速运转。 柴刀只是刚好横在她脖颈面前，没有更进一步，说明还有一定的运作空间。 想到这，林玉书平复了下内心情绪，换上一副纯真无害的笑容，梨涡浅浅，讨好道，“大哥，你在说些什么，我根本听不懂。” 她试探着将柴刀推开。 “我就是在路上看到了自家侄子跟着你走，担心他遇到危险才悄悄跟过来，你是不知道，这小子为了吃糖事儿都能干得出来，都吃出一口蛀牙来了。” 眼看柴刀终于远离了自己脖子，草帽男也没有阻止的想法，她底气更足了些。 双手叉腰学着王淑芬往日教训自家娃的架势，指着小男孩，骂骂咧咧道。 “高小宇，你个小王八羔子，翅膀长硬了是吧，都让你奶奶带你看电影、吃槽子糕了，你怎么还这么馋？” 林玉书一边说着，一边背对着草帽男给叫做高小宇的小男孩使眼色。 好在这小子还算机灵，已经认出了林玉书。 配合地小声嘟囔，“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奶那么抠门，哪儿有什么槽子糕，都是些碎渣渣，根本不过瘾，我要跟着叔叔走，他家有吃不完的糖。” “我看你在想屁吃！” “等回家了我一定要跟我哥好好说道说道，小小年纪，为了吃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还不快走！” 林玉书气得不轻，抬手拧住高小宇的耳朵，边说边拎着娃往巷子外面走。 高小宇也很配合地求饶，“不要啊，姑姑，我爸要是知道了，一定饶不了我的，我不想挨打。” 两人一唱一和的，眼看就要走出这条巷子时。 巷子口走出来一个灰衣男人，不由分说就一人给了一手刀，林玉书和小男孩身体一软，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灰衣男不耐烦的甩了甩手，“老五，你还是这么没用，连个女人和小孩都搞不定。” 被叫做老五的草帽男心有怨气，嘴上只敢抱怨道，“上面只说了，让我们抓小孩子，没让抓女的，闹出动静太大了，小心节外生枝。” 灰衣男不以为意。 “没有女人，哪儿来的那么多小孩，咱们哥俩带回去爽完了，日后还能当母猪使，怕什么。” 两人动作熟练的套上麻袋，将林玉书和小男孩甩上车，面上再铺上一层干草作掩护。 后背被砸在坚硬地木板上时，林玉书被痛醒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将溢到喉咙口的呻吟声拼命压制住。 灰衣男出现的时候，纵使她已经有了防备，握紧了手里的钢笔，但还是着了当。 林玉书动了动手脚，都还有知觉，只是都被绑了起来，套进了麻袋里，想要活动十分困难。 鼻尖只能闻到麻袋上面厚重的灰尘味道，和稻草的味道。 没有闻到汽油味道，多半不是汽车，只能是某种牲畜为动力拉的车，海城这边养驴和骡子的不多，一般都是牛车。 车轮载着满满一车货物向前，老旧的车轱辘发出沉重的吱嘎声，偶尔还能听到甩鞭子抽打牛时，牛吃痛发出来的哞哞叫。 她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牛车上似乎不止她一人。 身边的麻袋里传出纤细的闷哼声，使劲儿蛄蛹着，从声音来看，也像是女人。 “吵什么吵，再闹腾把你舌头割了。” 灰衣男恶狠狠的撂下狠话，又往旁边麻袋上狠狠锤了一拳，这下旁边彻底安静下来。 而林玉书也趁着旁边人挣扎的时候，用钢笔尖锐的笔尖在麻袋上戳出一个洞，虽然很小，只有小拇指指尖那么大，但足以让她将钢笔的笔帽丢出去。 草帽男动了动耳朵，皱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条路上，除了这头老牛和咱们，哪儿还有什么声音，老五，我说你就是胆子太小，哪儿像我，出门一趟就带回来两个女人，咱们兄弟们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长期待着，没有女人解闷那怎么能行。” “你就玩吧，迟早有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 草帽男没理他，叼着一根草慢悠悠的赶牛车。 天色渐渐黑了。 霍世勋早在发现林玉书不见了后，第一时间就返回派出所，找人到海城大学去看看林玉书有没有中途折返回去。 没多久，聂娇娇和牛爱花就到了派出所。 “我问过了所有同学和老师，今天都没有见到过玉书回去。” “连食堂、锅炉房、图书馆这些她经常去的地方俺都找了三遍，也没有见到过玉书同学的影子，到现在还没有她的消息吗？” 自从得知林玉书失踪的消息，牛爱花和聂娇娇就很是不安。 看着她们紧张期盼的眼神，宴擎无奈的摇了摇头。 “最后的线索，是在客运站附近的小巷子里发现了林玉书同志的钢笔笔帽，不过那条巷子白天根本就没人经过，找不到目击证人，也没有线索。” 他没有说的是，从发现那个笔帽和笔帽上带出来的半截麻线开始。 霍世勋就像是疯了一样。 分为两队人马，一队严查客运站所有出入的客车，另一队顺着麻线开始搜查。 可海城这么大，麻袋多如牛毛，仅靠半截麻线追查犹如大海捞针。 聂娇娇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开口。 “听我们宿舍王秀说，苏丽莎也一整天没回来，她们俩最后分开的地方，也在客运站附近。” 苏丽莎今天一大早的被陆铭修那番无情的话刺激到了，原本是不打算出门的。 可王秀想去，兜里的钱也又不多。 她听说客运站旁边有个小型黑市，里面很多东西都是外面供销社买不到的稀罕货，好不容易来海城一趟，她就想去逛逛，瞧一瞧。 苏丽莎因为之前过于相信刘玉兰的事，对王秀难得多了几分好脸色，决定带她去见见市面。 别看海城不大，像这样的小型黑市可不少。 苏丽莎都去过好几次，也压根没当回事，谁知道在黑市上，王秀埋头挑头绳的功夫，她们俩就分开了。 王秀找了许久也没找到人，最后一路哭着跑回宿舍，要不是听说聂娇娇她们要来派出所，她都想来报警了。 突然失踪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 宴擎听完，脸色下沉。 “西城派出所那边，今天也接到了两起人口失踪的报案，可能是同一伙人干的。” 气氛沉闷时，霍世勋满脸急色地跑进派出所。 “把地图给我！” 第147章 失踪2 地图铺展开后，霍世勋拿着铅笔在上面画了个圈。 这里最后找到有关林玉书线索的地方，在距离客运站只有几十米直线距离的巷子里，但平常这附近都没什么人。 聂娇娇看着地图，踌躇不安道。 “听王秀说，苏丽莎最终跟她分开的地方，就在这条巷子背后……大概，这个位置。” 她在地图上指出具体位置，宴擎上前一看，顿时明了。 他是海城本地人，这周边有些私下交易的地方，也被称为黑市，这种地方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只要没人举报、上面没要求严查，他们这些警察通常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苏丽莎失踪的位置，刚好就在黑市里。 也难怪王秀一直不敢亲自过来报警。 客运站刚好属于两个派出所的辖区边界线上，宴擎将西城派出所那边接受到的报案信息和位置在地图上一一标记出来，发现也都是在客运站附近。 这时，负责前去客运站搜查的人也回来了。 冲着他们摇摇头，“我们将客运站所有的客车都搜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人员，连每个麻袋都检查一遍，也没有线索。” 宴擎还是有些不死心。 “会不会是咱们搜查迟了，对方已经带着人离开海城了？” 这些人失踪的地方距离客运站太近，里面客车连通全国，一旦从这里离开，想要继续追查下去比登天还难。 “不会。” 霍世勋将视线从地图上收回，笃定道。 “我看过客运站的发车表，最快的发车班次也要半个小时一趟，从我发现玉书失踪，到咱们的人跑到客运站搜查，这中间绝对没超出半个小时。” 负责前去客运站搜查的警察也点头回应。 “确实如此，在我们到达客运站搜查前半个小时，并没有班车发车出去。” 既然没有离开客运站，经过他们地毯式的搜查也没有找到线索，好几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呢？ 霍世勋粗糙的指腹无意识的摩擦着手里的那一缕麻线，仔细闻的话，还能从上面闻到谷物残留味道和些许动物气息。 这种麻线织成的麻袋，市面上再常见不过。 条件好些的乡下生产大队、农场之类的，都会用它装粮食，再通过牛车、板车等传统交通工具，运送到城里的粮站交公粮。 突然，霍世勋脑海中灵光一闪。 视线再次落到了地图上。 海城一面靠海，一面是高耸的山脉。 东西两面地势较为平坦，也更适合传统交通工具行驶，只要对方已经出城，无非就这两个方向。 “或许，我们一直都被误导了，对方出现在客运站附近，并不代表会乘坐客车离开。” 客车购买车票都需要介绍信，还得经过层层检票，防止有人逃票。 胡乱扒车要是被抓住，只会当作盲流处理。 就算侥幸坐上车了，对方还带着好几个人，都用麻袋装着，目标太多也太容易暴露。 宴擎也想到了某种可能。 霍世勋冲着他沉闷的点头，“我带人去东边查。” “那我去西边。” 有了调查方向后，两人很快行动起来。 但到底是慢了一步，草帽男早就已经赶着牛车离开了海城城区。 一路上越走越偏，牛车时不时的碾过石子，后座上用稻草覆盖着的几人也被颠簸得往上腾空，再重重摔下去。 林玉书咬着唇，将闷哼声咽进肚子里。 手脚都被捆住，为防止暴露，她也不敢大幅度的活动，根本无法知晓从离开城区到现在，总共过去了多少时间。 牛车没感受到一次颠簸她就咬一下唇，从上车到现在，只记得已经经过83次颠簸。 “特奶奶的，这破石子路，什么时候能顺畅些，屁股都快颠成八瓣了。” 牛车上传来灰衣男骂骂咧咧的声音。 草帽男慢悠悠的挥舞着鞭子，在牛屁股一侧落下好几道鞭痕。 “你就知足吧，出门一趟换半个月的休息，这点颠簸算什么，到时候你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一个人躺多没意思，还得是有个女人陪着才新鲜。” 灰衣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手掌在其中一个麻袋挺翘凸出的部位狠狠一拍，麻袋里很快传来女人的痛呼声。 灰衣男哈哈一笑，他早就发现这里面的女人不安分，还想在他面前装。 林玉书蜷缩在麻袋里，即使双腿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固定动作变得麻木、抽筋，她也不敢动弹，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克制平缓，生怕也被发现。 刚才从鞭子挥舞的节奏和牛车车轮调整方向判断，应该是到了岔路口。 趁机将手中剩余的钢笔顺着缝隙扔出去，这是她手中仅剩能活动的东西了，希望霍世勋能够顺着线索找到她。 要是找不到…… 林玉书还没来得及想象可能会遭遇到的后果，旁边的麻袋就被灰衣男拍了一下，吓得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有别的心思。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牛车终于停了下来。 麻袋被解开，草帽男上前一一试探过他们的鼻息后，和灰衣男一起，将几人往地上狠狠一丢。 “啊，好痛……” “嘶……” “呜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妈妈！” 林玉书在此起彼伏的痛呼声和哭嚎声中睁开眼。 入目一片灰暗，只有侧面高高的开了两扇两用透气的窗户，偶尔倾斜着洒下几缕阳光。 脚下铺着的干稻草颜色早就沾满污秽，空气中更是飘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林玉书这才发现，屋子里关押着的大多都是小孩子。 最大不超过十岁，最小的刚学会走路，连话都说不利索，却已经学会了在看到坏人时下意识的闭嘴止住哭嚎。 也有少数的几个年轻女人，借着孩子作掩护，缩在角落里，看向灰衣男和草帽男的眼神里带着恐惧和瑟缩，显然像是遭遇过什么不好的经历。 有了更新鲜的货，再看她们一身污秽腥臭的样子，灰衣男顿时没了兴趣。 带着黏腻汗臭的手指，一手挑起一个女人的下巴。 贪恋邪恶的眼神在林玉书和苏丽莎脸上仔细徘徊甄选，一个清冷娇俏，一个胸大屁股翘，灰衣男脑海中一阵意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拥右抱的样子。 “啧啧啧，两个都好看，各有各的美，哥哥我今晚先宠幸哪一个呢？” 第148章 发现钢笔 此刻的林玉书，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只是眼睛，依旧仇恨地瞪着对方。 灰衣男扫了一脸惧怕的苏丽莎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林玉书身上。 眼神邪恶又颇具侵略性在她脸上扫过，咸湿黏腻的手指在她下巴上不断摩挲，顺着下巴往她衣领的位置伸。 嘿嘿一笑，“这个好，眼神傲气、倔，搞起来肯定很有意思。” “啪！” 草帽男将赶牛的鞭子甩在墙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音。 灰暗屋子里的其他女人早就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怯懦地埋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就连小孩子们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 灰衣男的兴致被破坏，不满的昂着头。 “老五，你干啥呢！”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记老大定下的规矩。” 草帽男低垂着头，叫人看不清面上的神色，声音也是不温不火的。 灰衣男也想起了所谓的‘规矩’。 顿时兴致缺缺的甩开林玉书，站了起来，骂骂咧咧道，“什么破规矩，坏人兴致，过两天我让你们两个小娘们跪下好好伺候老子。” 他们在这条道上混，抓来的人这么多，难免会遇到些硬茬儿。 上头定了规矩，凡是刚抓回来的新人，饿上三天不用管，也不能碰，三天后调查清楚了背景，安排好了去处后随便他们折腾。 灰衣男也只是嘴上抱怨几句，可不敢真的触犯底线。 草帽男见他站起身离开后，将房间门锁上。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 灰暗的屋子里最后一抹光线消失，只剩下头顶高高的两扇小窗户里还能看见些许光亮。 “呜呜……我想回家……” “我也想回去，我再也不跟陌生人讲话了。” “妈妈，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屋子里大多都是未成年的儿童，见坏人离开，重新回归黑暗，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也逐渐爆发出来。 也有少部分没有哭的，不是不想哭，只是进来的时间长了，认清现实后知道哭也没用。 好不容易逃过一劫。 苏丽莎也痛快地放声大哭了一场。 余光瞥到旁边安静坐着，不断用衣袖擦拭下巴上黏腻恶心感的林玉书，破罐破摔道。 “你现在擦有什么用，要不了几天咱们都会被人糟蹋。” 她们俩都是同一个牛车被押进来的。 只可惜变卦太快，还来不及让她们叙旧，灰衣男那恶心的手就摸了过来。 一想到他刚才那恶心人的大黄牙，苏丽莎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落到了这帮人贩子手里。 林玉书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停下动作，靠在墙上假寐。 在牛车上的时候，她根据声音就听出来了旁边麻袋里装着的是苏丽莎。 如今自顾不暇，她也没心思跟她解释什么。 “哎，你怎么不说话？” 苏丽莎见她没回应，本有些赌气，可看着周围都是陌生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只认识林玉书一个。 “好歹咱们一个宿舍，咱俩唠唠嗑呗，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林玉书依旧没理她。 看似假寐，实则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刚才那两个将她们绑架来的男人肯定没有走远。 苏丽莎自顾自的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一拍巴掌，“对了，你爱人不是个军人吗，他能不能找到你，然后把我们顺带都救出去？” “闭嘴！” 林玉书压低了声音怒斥。 要不是双手依旧被绑着的，她都想上手去捂住苏丽莎的嘴了，现在说这个，是想找死吗？ 好在外面重新响起了脚步声，听动静，已经越来越远了。 苏丽莎再神经大条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几乎是在她说出话的那一刻，灰暗的屋子里一双双瞳孔全都放大，盯着林玉书，简直快要将人盯出个洞来。 离她们最近的小男孩更是用肩膀蹭了蹭林玉书的胳膊。 期盼地追问，“阿姨，你家叔叔真的是军人吗，他能不能把我们全都救出去，我要去救我奶奶，她被坏人砸了头流血躺在地上，看着好吓人。” 高小宇是见过霍世勋的，高个大长腿，长得一脸正气，确实很像军人。 “我也想回家找我妈妈。” “我的孩子他才五个月，还没有断奶，以后他可怎么活啊！” ……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可也用近乎渴望的视线看向林玉书，生怕错过一点求救的可能。 林玉书看着这周围一双双赤诚又期盼的眼睛。 内心一阵酸涩。 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可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更何况自己都深陷囫囵，没法做出任何承诺。 她不想给了他们希望，又破坏掉他们仅存的一点念想，只能选择实话实说。 嗓音哽咽地解释，“我爱人确实是一名军人，但我们分开的时候他并不知情，或许……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失踪的消息。” 林玉书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了他们一个透心凉。 看来她的情况跟他们也相差无几，都是突然失踪，短时间内家人根本想不起来报警，等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被转运走了。 林玉书亲眼看着一双双眼睛里的希望灰败下去，纵然心里难受，也只能选择紧抿下唇，一言不发。 苏丽莎也没了刚才聊天叙旧的心思。 她想起自己刚到手的工作，还没花完的存款，以及转眼就要被卖掉当‘母猪’的可怕人生，顿时面如死灰。 “早知如此，我还考什么大学，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一股压抑的气息在屋子里蔓延。 就像头顶倾斜下来的光亮，似乎永远不会有天光大亮的一天。 霍世勋带队出城后，一路向东搜查。 前两天刚下过雨，路面上都是新鲜的车轮印子，驶向不同的方向，时不时的还能看到牛粪被拾走后残留在地上的印子。 一时间来源太多，根本无从查起。 霍世勋咬牙吩咐下去，“分头下去，每个路口都去查，发现线索不要擅自行动，立马通知其他人过去。” 好在从海城出来后，一直都是宽阔的泥巴路。 到了石子路的部分，才逐渐出现岔路口。 在经过第三个岔路口的时候，后方搜查的警察快步跑了过来。 “报告，我这里发现了一支钢笔。” 第149章 贪吃的小孩容易被盯上 钢笔的笔尖还带着金色，成色也很新，看得出来原主人保护得很好，也幸亏是掉进了草丛中，被他不小心踩到。 要是掉在路中间，只怕早就被人捡走了。 霍世勋看着钢笔内侧的不规则划痕。 当初他送钢笔给林玉书的时候，在上面刻了个小小的字母X。 不知情的人从外表看，只会觉得是普通的划痕。 这事儿他连林玉书都没有告诉过，算是一点藏私的小心思，如今钢笔重新出现在他手中，证明林玉书也出现在附近。 “这钢笔，你在哪儿发现的？” “就在那边的岔路口。” “继续找！” 霍世勋没有犹豫，带着人沿着岔路口继续往下追踪。 同时不忘记给宴擎那边递消息，等宴擎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霍世勋已经将附近的几条岔路口全都摸清了。 他白净的衬衫上沾满了草屑和草籽，头发也没有那么板正。 皮鞋也因为长时间的行走导致变形，从大中午找到天黑，中间十多个小时就没有停下来分毫。 宴擎看的不忍心，主动递上饭盒，“吃点东西歇会儿吧，你就算再着急，也要把身体保护好，才有体力继续找人。” 霍世勋没有多说什么，拿起筷子大口就往嘴里塞。 动作生猛机械，仿佛吃的不是饭，而是被耽误掉的时间。 边说边利用吃饭的间隙，讲述自己最新的发现。 “从发现线索的这条岔路口过去，一共有两个公社，十八个生产大队，一个农场，再给我点时间，很快就能将这周围的情况摸清楚。” 说起来容易，这可是百十来公里的范围，光靠他们几个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清查完毕。 但宴擎也清楚，没找到人之前霍世勋是不会放弃的。 “我回去就打报告申请，再让周边公社的民警协助配合你们的工作，带过来的自行车也都给你们留下，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系。” 霍世勋他们毕竟不是当地民警，对周边环境不熟悉，难免会有遗漏的地方。 离开前，看着霍世勋着急上火的样子。 宴擎难免多叮嘱了几句。 “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这次的人口失踪事件性质很恶劣，不止客运站附近出现拐子，海城多处地方接连有人报案，如今这事已经惊动了市局，上级领导很是重视，很快就会加派人手过来帮忙，人一定是能找到的。” “另外，我们抓住了废品站那人，顺藤摸瓜查下去，还真查到了一些线索，并且跟特务有关，你之前调查的工作暂时由我接管，等你这边忙完了再继续。” “谢了，兄弟。” 霍世勋在他肩上拍了拍，嘴角勉强露出几分上扬的弧度。 紧绷着的神色，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已经失踪了十多个小时，玉书她……到底会在哪儿呢？ “咕咕……” 肚子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久违的饥饿感再次袭来。 自从到了东山岛后，林玉书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这样挨饿过了。 好在她也算饿出经验来了，将双腿蜷曲着压住肚子，胃部受到外力挤压，勉强缓解了些胃部饿到痉挛的疼痛感。 苏丽莎这辈子就没有受过这种罪。 一开始还有力气哭，大声咒骂，到后面饿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只记得，头顶倾斜进来的光线，黑了两次，又重新亮了两次。 这期间，关押他们的房门打开过两次。 草帽男和灰衣男两人拎着一桶水进来，新来的全部一人灌了一碗凉水，还抓了几个年轻女人出去。 等她们再回来的时候，满身伤痕，衣衫褴褛，走路都疼得龇牙咧嘴的，但好歹比她们这些刚进来的强，不用再被捆住手，也有了吃食。 其他小孩子们的待遇比她们好些，捆着的绳子早就解开了，每人每天还有一个杂粮馒头。 吃不饱，但也好歹也饿不死。 今天发馒头的时候，高小宇留了个了心眼，藏了小半个杂粮馒头。 这会儿天色已经重新黑了下去，见周围人都睡着了，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小心翼翼的掏出杂粮馒头，撕下一小块递到林玉书嘴边。 “阿姨，你快吃。” 食物的香味重新唤醒了林玉书的思绪，她本能的张开嘴，将那一小块杂粮馒头含在嘴里。 高粱面混着麸皮的馒头口感并不好，但饥饿许久的肚子早就按耐不住，根本没咀嚼，三两下便吞进腹中。 林玉书的理智也终于上线。 她警惕的往周围扫了一眼，见大家都睡着了，没人注意到这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食物太少太过珍贵，这两天的时间，已经看到过不少孩子因为一口吃的打得面红耳赤的场景。 低声叮嘱道，“有点吃的不容易，我是大人，还扛得住，你自己吃就行了。” “我不，要不是为了救我，阿姨你也不会被一起抓进来，都怪我连累了你。” 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无声滑落下来。 短短两天的功夫，高小宇跟屋子里其他来得早的小孩子熟悉不少，人也懂事很多。 固执又倔强的将小块馒头坚持递到她嘴边。 “阿姨你别担心，我都摸清楚了，这些人不会让我们这些小孩子饿死的，每天十二点都给开门送食物，我特意给你留的，吃完了明天还有。” 见他坚持，林玉书也没再扭捏，乖乖张嘴等着被投喂。 如今食物就在眼前，肚子闹腾得更厉害了，仿佛里面藏着头深渊巨兽，现在就是给她一口锅的吃食她都屯得下去。 肚子里有了吃食，那难熬的饥饿感终于缓解不少。 呆滞的大脑也得以重新恢复工作，见没人注意到她们，林玉书小声问道。 “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些什么？” 高小宇略微回忆了下，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说完，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几抹不解，“白面馒头可是细粮，明明比杂粮馒头好吃太多，为什么那些阿姨说，千万不能吃？” “要是让我吃上一口白面馒头，就算挨打我也认了。” 高小宇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尚且还不能理解白面馒头背后暗含的意思。 林玉书自然听懂了。 这些人，他们怎么敢的！ 指尖因为愤怒，用力握紧到发白。 想起刚被关押进来时，草帽男口中的所谓‘规矩’，无非就是先将她们这些成年人饿到极致，无力反抗，再进行下一步。 高小宇还小，不好对他多做解释，林玉书只得低声叮嘱。 “大人的话该听的还是得听，贪吃的小孩容易被坏人盯上哦。” 高小宇也瞬间联想起了当初被草帽男一颗糖骗走的经历，又想起了自家奶奶，沮丧的靠在墙角默默疗伤去了。 待周围重新恢复宁静。 林玉书眼眸低垂，意识有些浑浑噩噩的，思绪也跟着飘远，也不知道霍世勋现在有没有发现她失踪。 她故意丢下的那些东西，有没有被人找到？ 第150章 争抢馒头 灰暗的小屋外面，再度传来铁链晃动的声音。 屋子里的大人、小孩，或期待、或害怕的盯着门口，直到一缕刺目的光线照射进来，小屋的大门再次被打开。 草帽男照旧给其他小孩子们发着杂粮馒头。 有了前几天的经历，再挑食、再嚣张的小孩子都学乖了，接过杂粮馒头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高小宇照旧小口小口的吃着，趁机撕了一小半藏起来。 余光往林玉书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她们面前出现了一个白面馒头。 久违的食物香味在鼻尖萦绕着。 苏丽莎唰的一下睁开眼！ 眼睛亮得吓人，那万分期待的模样，要不是双手被捆住，只怕已经扑过去将馒头夺过塞进嘴里大口咀嚼。 灰衣男只是拿给她闻闻，见达到了想要的效果，立马将馒头移开。 挪到了林玉书面前。 林玉书也很饿。 即便昨晚她比苏丽莎多吃了小半块杂粮馒头，但这点食物根本不够看的，她还是很饿。 眼神留恋的在白面馒头上多看了几眼，触及到馒头背后的灰衣男，又狠狠别过头，抿着唇一言不发。 灰衣男就爱看她这股倔强劲儿。 被拐进来的女人那么多，他早就看腻味了，总尝尝别的滋味儿。 见林玉书这样，他也不恼，还主动解开了捆绑住林玉书和苏丽莎两人手腕上的绳索，用白面馒头在两人眼前晃了晃。 “馒头只有一个，谁抢到就是谁的。” 苏丽莎两眼放光，灰衣男离她最近，她抢先一个箭步冲过去，将馒头握在手里就要往嘴里塞。 林玉书慢了一步。 见状神色一凝，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苏丽莎手上。 “馒头是我的，你不许吃。” “我抢到的就是我的，你凭什么不许我吃。” 苏丽莎吃痛，手里的馒头一咕噜落到地上，洁白的馒头表面粘上了灰和泥污，但瞧着依旧诱人，周围的小孩子和其他女人小声吞咽着口水，却都不敢靠近。 气恼地狠狠推了林玉书一把，又扑过去抢馒头。 灰衣男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这种被异性争抢的感觉，让他很是享受。 直到草帽男忙活完，过来提醒他。 “差不多得了，别忘了咱们今晚还有任务。” 正在扭打中的林玉书闻言微微一怔。 根据高小宇打探来的消息，他们这些人来得最早的也不过是一个星期，那一个星期之前被抓来的那些人？ 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苏丽莎从她手中挣脱，抢先一步捡起地上的沾满污渍的白面馒头，拼命往嘴里塞。 灰衣男见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拍了拍手。 “吃这脏玩意干啥，跟哥哥来，我带你去吃香喝辣的，想吃啥吃啥。” 一个馒头根本不够吃的，苏丽莎三两口吃完后仍旧觉得饿。 她也来了两三天，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在饥饿和死亡的威胁面前，那些所谓的面子、清白都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们俩可以一起来。” 灰衣男邪恶的笑着，眼神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打量。 他们早就已经查清楚这两人的身份了，一个是女大学生，一个是军嫂。 尽管上面传来消息，让暂时别动这个军嫂。 但在灰衣男看来，总部那些人还是太过小心谨慎了，一个东山岛的驻岛军官而已，哪里管得了他们海城的事，就算临时去搬救兵，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正好他还没有尝过军嫂的滋味。 苏丽莎主动讨好地往灰衣男身上靠，边说边朝着林玉书的方向恶狠狠瞪了一眼。 “大哥，我来就行了，我什么都会做，保证让你满意，她就算了，长得一副死鱼脸的样子，谁稀罕啊。” “凭什么，馒头都被你吃了，我还饿着肚子呢，苏丽莎，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自私？” 林玉书紧抿着唇。 小脸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愤恨，显然是气得不轻。 苏丽莎得意地笑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技不如人，馒头可是我凭本事抢来的，林玉书，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仗着有个军人丈夫在学校里趾高气昂的，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 “往后，你就等着被我踩进泥地里吧！” “你、你怎么能这样……” 灰衣男见差不多了，这才出来打圆场，黏腻满身汗渍的手指在苏丽莎脸上掐了一把。 “行了行了，都少说几句，我可不喜欢吃醋的女人，两个都一起来。” “那我要吃面条，你得满足我，人家可是第一次。” 苏丽莎拉着灰衣男的胳膊撒娇，有意无意的蹭着他胳膊，惹得灰衣男一阵心猿意马，恨不得现在就办了她。 “好好好，都依你。” 在灰衣男的示意下，林玉书和苏丽莎两人第一次跨出那间小屋。 但双眼却被蒙上了布条，“不该看的别看，不该听的别听，否则别怪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当视觉被遮盖住的时候，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 林玉书每走一步就在脚下数着拍子，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空气中闻到了浓郁的农作物被烘烤过后的味道，很香，闻多了也觉得心里有点烦闷。 隐约还能听到几句抱怨。 “这大热天的，就咱们在这儿受罪，这榨油坊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还得是刘玉兰命好，去城里学习就不用受这个罪。” “少说几句吧，咱们虽然辛苦，但还能从油枯里面过滤点油回去，这个福利旁人可没有。” 林玉书还想多听几句，身后被人推了一个踉跄。 草帽男的声音在后背响起。 “还不快走！” 灰衣男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发现异常后，将两人赶进一间屋子里。 冲着草帽男使了个眼色，“老五，要不这次你先来？” “不用了，我给你守门，我是后面才加入的，规矩我懂。” 草帽男将房门关上，默默退了出去。 他们组.织里有严格的等级划分，越是最早加入的，等级越高，享受的福利待遇越好，反之，后面加入的只能捡前面剩下的。 想要更好的待遇，就得努力做出贡献去争取。 灰衣男也就是嘴上客套一下，见他识相，顿时满意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场面，立马嘿嘿地坏笑起来，“老五，你放心，哥哥我不会亏待你的，待会儿到时间了我就叫你进来。” 第151章 联手反击 布条被解开，眼前重新恢复光亮。 林玉书眨了眨眼睛缓和下，用最快的速度打量周围，这是一间陌生的屋子，简陋到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张木床。 灰衣男也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了桌上。 “看见没，老子从来不亏待女人，说话算话。” “大哥，你真是太好了，遇到你简直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看着热汤面，苏丽莎馋得两眼放光，立马说了一箩筐的恭维和好话，惹得灰衣男嘴角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这女大学生确实是跟普通女人不一样。 就是不知道，尝起来的滋味是不是也不一样？ 林玉书虽然没说话，可眼神里也满是对食物渴望。 两人这副样子，极大的满足了回灰衣男那点小小的虚荣心，大方地挥手，“吃吧，吃完了好干活。” 林玉书和苏丽莎这才端起碗筷，却没有着急往嘴里塞。 两人对视一眼后，齐刷刷站起身。 林玉书瞬间暴起，端着面碗猛地一下砸在灰衣男脑袋上。 面碗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成几大块碎片。 苏丽莎也学着林玉书的样子，端着热汤面哆哆嗦嗦地扣在灰衣男头上。 只是她动作慢了一拍。 面碗刚扣上去，还没来得及用力道，就对上灰衣男阴鸷狠辣的眼神，吓得她双腿直发软。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臭娘们，给你们脸了！” 灰衣男不是没有看出来这两个女人之间有猫腻，只是过往的经历让他太过自信，更没想到刚才还为了一个馒头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个女人，竟然会默契地联手。 他反手掐住苏丽莎脖子，一点点收紧力道。 苏丽莎顿时无法呼吸，面部涨红，不断拍打着他的手臂，试图缓解肺部的压力。 “放昂……开……我！” 灰衣男邪恶一笑。 看着如此柔弱又无力抵抗的美丽生物，在手掌间费力求生的样子，真的很让人着迷。 噗嗤—— 突然，灰衣男下身传来一痛，耳畔似有什么碎裂开来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两腿之间插着一块碎瓷片，正不断往外冒着鲜血。 “啊啊啊啊！” 灰衣男反应迟钝的大脑神经终于反应过来。 瞬间瞳孔瞪大，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他赶紧松开掐着苏丽莎脖子的手，捂着裆部满地打滚，鬼哭狼嚎的叫起来。 他的叫声太过亢奋和激烈，外面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反正他一向玩得花，叫声越大，越是刺激。 林玉书趁机将苏丽莎搀扶起来。 “你怎么样，不是给你使眼色，让你躲开吗？” 林玉书深知正面较量，自己完全没有胜算。 之前趁着扭打在一起的时间，她小声叮嘱苏丽莎，让她配合自己。 伺机而动，随时偷袭！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做到了。 只是没有想到苏丽莎这么小的胆子，也敢跟自己同一时间站起来，举起面碗砸人。 苏丽莎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现在回想起来，腿肚子都还在发软。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让我跟你一起打架呢。” 天知道她在心底做了多么久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站起来。 现在她们还没有脱离危机，林玉书不敢放松警惕。 当机立断道，“把你裤腰带上的皮带解下。” “啊，咱们都脱离危险了，还解皮带干什么？”苏丽莎还有些迟钝。 脚腕处传来刺痛，灰衣男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她们身侧。 沾上鲜血的手抓住了林玉书的脚踝。 狠狠用力往地上拽，痛到扭曲的脸上透着疯狂和狠戾。 “臭娘们，敢暗算我，今天我要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灰衣男出现的突然，林玉书没有防备，顿时被拉倒在地，眼看她被越拽越远。 苏丽莎也慌了神。 好在林玉书大脑还保持着清醒，一面勉强应付灰衣男，一边高声道。 “解皮带，用周一课堂上老师教的栓猪法，你别是忘记了吧？” “当然没有！” 苏丽莎下意识的反驳，手上加快解皮带的速度。 搞农业的，遇上几头不配合打针的牲畜那都是常有的事儿。 绳子套牲口这活儿没人比她更熟练，以前在学校上学的时候经常干，平时不表现只是不想破坏她女大学生的美好柔弱人设。 “一绕，二穿，三回扣！” 苏丽莎嘴里念念有词，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而这么一会儿功夫，林玉书已经跟灰衣男近距离直面对上。 不同于刚才的偷袭，灰衣男有了防备，又是有心报复，反手一巴掌朝着林玉书狠狠扇过来。 林玉书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了一巴掌，脸颊高高的肿起来，脸上的巴掌印清晰的吓人。 借着巴掌落在扇过来的时机，她扬起脑袋对着灰衣男鼻梁狠狠一撞！ 她虽然不通拳脚，但略懂解剖。 人类也是动物，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身体敏感脆弱的地方与其他哺乳动物一致。 灰衣男鼻梁吃痛往后仰，刚好给苏丽莎腾出空间，皮带快速套住双手，死死打结。 他双手使劲扑腾挥舞，试图通过抓到周围其他东西解围。 “两个臭娘们，老子要弄死你们！” 林玉书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掉落下去，但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她一个翻滚从地上爬起来，抄起地上的板凳就冲着灰衣男的脑袋快准狠地砸下去。 “老五……” “砰！” 板凳落下的那一刻，灰衣男后面的呼救声尽数被咽到了肚子里，瞬间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后脑勺缓缓渗出。 绕是如此，仍旧惊动了外面的人。 草帽男敲了敲门，“你刚才在叫我？” 屋子里。 林玉书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累得大气都不敢喘。 苏丽莎也是又惊又怕。 看着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灰衣男，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去试探鼻息，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有气，还没死，她们不用去坐牢。 门外的草帽男没听到回应，冲着门板敲了又敲。 “咋回事，再不说话，我可要进去了！” 屋子里的两个女人面色一寒。 逃跑的机会就在眼前，绝对不能就此放弃！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决。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人抄起一条板凳，在草帽男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对着他的脑袋狠狠砸过去。 她俩的力道都算不上特别大，主打一个突然袭击。 同灰衣男一样，他们压根就没有想过，如同鸟雀牲畜般被关押起来的女人们有勇气反抗。 草帽男没有防备，左右脑门都被砸破了个窟窿，大鼓大鼓的鲜血流了出来。 嘴角哆哆哆嗦嗦的，像是在说些什么。 林玉书狐疑地靠近，只来得及听清一个东字，草帽男就晕了过去。 所以，到底是东什么？ 苏丽莎探出脑袋往门外看，见四下无人，立马回头催促。 “没人，咱们赶紧走！” 临走之前，林玉书在草帽男身前摸索一通，顺利找到了钥匙。 她之前留心观察过，关押他们的房间钥匙一直都在草帽男身上。 苏丽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 有些犹豫道，“你还要回去救他们那些人？” 别怪她自私，她们俩能够逃出来都已经是万幸了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是顾及不了其他人的。 “是，人多目标大，要是只有咱们俩人逃走，你猜咱们多久会被抓回来？” 苏丽莎顺着林玉书的思路往下一想，顿时没了声音。 “跟我走吧，我已经把路线都记住了。” 这个点外面都没什么人，林玉书她们两人很顺利的赶回了灰暗小屋。 打开铁链上的挂锁后，林林玉书往里面大喊一声。 “得救了，我们可以回家了，快跑！” 这些人只要不傻，这么多人同时冲出去后往外扩散，总能跑出去几个，往外递了消息，其他人自然也能得救。 待小屋内的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玉书已经跟带着苏丽莎跑远了。 只是越跑，苏丽莎越发觉得身体不对劲起来，浑身发软，头晕眼花。 她想起了之前吃下去的那个白面馒头，顿时内心一片悲凉，明明光明就在眼前，她却要倒下了…… 第152章 铜锁再现 眼看太阳即将再次落山。 霍世勋心情烦躁。 他将手掌放在胸前衣兜里，里面装着的是曾经他送给林玉书的那支金笔，如今作为线索再次回到他手里，似乎只有这样能够给他带来些许慰藉。 从发现林玉书失踪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寻找了整整三天三夜。 岔路口周边的地区几乎都要被他翻遍了，仍旧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林玉书的踪影。 又一队警察从周边的生产大队赶过来集合，还没靠近，就看见了他们脸上的沮丧的神色。 不用问，仍旧就没有任何结果。 这三天以来，失望的次数太多，霍世勋的心态早就从一开始的焦急不安，到如今的逐渐平静内敛。 急是急不来的，没有消息，如今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收敛起神色，重新投入进工作状态。 “咱们搜查了这么多天，还剩下哪些地方没有搜查过？” 手底下的人展开地图，上面用红笔圈起来的地方，都是他们已经仔细排查过的。 “十八个生产大队已经全部排查完，现在只剩下最里面的这个振兴农场还没有搜查。” 小警察看着霍世勋熬得眼眶发红，眼底的一片青黑色，忍不住提醒。 “这个农场比较偏僻，里面的除了职工都是一些被下放过来的劳改犯。 队长，要不就交给我们去排查，你这些天也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他们这些人之中有些是附近公社的派出所民警，也有宴擎所在的东城派出所的一些民警。 有老有少，人数众多。 起初对霍世勋这个从部队临时空降过来的队长很是不认可。 可这些天接触下来，他们是亲眼看到霍世勋搜查起来到底有多认真努力。 他们这些人好歹还有轮流休息，打个盹的时间。 而霍世勋无论任何时间，几乎都在忙着工作，要是实在困的厉害，洗个冷水脸或者对着脸颊啪啪扇几下，又接着投入工作当中。 就像一根时刻紧绷着的橡皮筋，已经绷到了极致。 霍世勋看了一眼地图上振兴农场所在的位置，离他们现在的位置相距并不远。 当即决定道，“无妨，我还能坚持，我们一起去。” 刚朝着振兴农场出发没多久，一辆牛车朝着他们迎面而来。 牛车上除了赶牛车的老头，还躺着两个青壮年，只是两人身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包扎着的纱布上都染血了。 “同志，你们这是咋的了，遇上豺狼了？” 年长的警察是这周围公社的民警，对这一块地区还算熟悉，主动上前搭话。 越往里走越靠近深山，要是真发现了豺狼，他回去可要第一时间上报，提醒民众注意。 赶车的老头看着他们十来个警察，都穿着制服。 迎面走过来，压迫感十足。 拿着鞭子的手都有些哆哆嗦嗦起来，“啊……是是啊。” 当下很多群众看到警察都有种天然的畏惧感，年长警察也没有发在心上。 只是看着牛车上躺着的伤患，捂着伤口的位置有点奇怪。 “既然遇上狼，捂着裤裆干什么？” 牛车上这两人都是青壮年，遇上狼群，就算无法立马逃脱，即使受伤也不该是在裤裆这个位置。 霍世勋也起了疑心，上前几步伸手就要掀开盖在灰衣男身上的薄被子。 另一只手伸出来避开了他的窥探。 草帽男微仰着头，草帽底下露出一张晒得黝黑但长相普通的脸，脑门上还残留着干涸掉的血迹。 “警察同志，他这就是躲狼的时候，裤裆不小心坐在树桩上了，得赶紧去医院治疗，耽误不起。” 灰衣男脑袋上的伤口胡乱用纱布裹了几圈。 汗水混合着渗出来的血迹早就将纱布打湿了，偏偏没动弹一下，下半身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见这帮警察挡着路不让道，顿时心情烦躁，骂骂咧咧道，“关你们屁事，识相的话赶紧让开，否则……” 灰衣男后面的话被草帽男捂住嘴，强行闭嘴。 草帽男一脸小心讨好的赔罪，“对不住啊各位，我哥他这也是痛得脑子不清醒了，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别他计较。” 人命关天。 没有发现明显异常，纵使几名老警察都觉得他们没有实话，也还是让了路。 老头也重新挥舞起了牛鞭，驾驶着牛车从他们中间穿过。 草帽男生怕灰衣男再乱说些什么，一直强行捂住他的嘴，灰衣男难受又无法呻吟，只能握紧拳头，狠狠的砸着牛车边缘发泄。 就在双方即将拉开距离的时候，霍世勋突然发现，灰衣男手里握着的东西有些眼熟。 “站住！” 中气十足的吼声里带着冷意和压迫感。 赶牛车的老头下意识的把车停住，惹得车座上的灰衣男立马挣脱开草帽男捂嘴的手，大声催促。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要不是他们的人全都上山去抓人了，基地里找不到其他能用的人，他们也不可能随便找一个老头来帮忙赶车。 老头受到威胁，只能使劲甩着牛鞭赶车。 身后的一帮警察立马反应过来，蜂拥而上，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十来个人就将牛车围了个团团转。 老头立马下蹲抱头。 “警察同志，别抓我，我就是个干活的，都是他们逼着我赶车的，我都不认识他们。” 霍世勋扫了一眼，立马安排年长的警察带他下去分开审问。 从刚才他们就看出来了，赶车老头分明很是惧怕警察，同时也很惧怕牛车后座上的两个青年。 草帽男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他们按到在牛车上，见他配合，警察们下手倒也不太重。 灰衣男还企图逃跑，奈何下半身受伤，拖着半残之身，还没爬起来就被放倒，下半身的伤口抵在牛车的轮廓上，痛得他面色扭曲。 内心再次把林玉书和苏丽莎两人骂了个半死。 要是让他抓到那两个女人，一定要将她们活剐了！ 见他扭来扭去，一脸羁傲不逊的样子，小警察厉声呵斥。 “老实点！” “你们凭什么抓我？” 灰衣男仍旧不服气，明明刚才只差一点就逃脱掉了。 “你要是心里没鬼，你们跑什么。” 像他这种人，当警察久了都见惯了，没把实际证据摆在眼前，他们是不会主动承认的。 霍世勋的视线从刚才叫停牛车开始，就一直落在灰衣男手上。 这会儿灰衣男已经被制伏放倒，他手里握着的东西也被送到了霍世勋面前，是一块小小的铜锁，用红绳系起来，铜锁表面斑驳，被磨损得光滑透亮，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勋’字。 他的铜锁早就送给了林玉书，怎么会出现在灰衣男的手中？ 霍世勋此刻再也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 用力揪住灰衣男的衣领追问，“她在哪儿？你们把玉书藏在哪里去了？” 第153章 猜想 “你就是她那个姘头？” 灰衣男上下打量着霍世勋，邪邪的笑了。 “军嫂的滋味是不错，她在床上哭得可惨了，边哭还边叫你的名字，瞧着可真是让人心疼呢。” 听着灰衣男满嘴的污言秽语，霍世勋长期压抑着的焦躁不安立马化为愤怒。 抬手就给了灰衣男一拳！ 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灰衣男瞬间被打倒在地，牙齿都掉落了两颗。 气得他脸色又红又紫的，大声嚷嚷，“快来看啊，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犯错误的事我来做，有什么处罚我都接受。” 霍世勋边说边挽着自己的袖子靠近，眼底的怒火肉眼可见的清晰。 其他警察默默给他让开施展空间，这人嘴巴太臭，他们也早就想动手了。 灰衣男这才感觉到了害怕，拖着身子往后面躲。 “你们……你们不能对我动手，没了我，你们上哪儿知道你媳妇儿的下落。” 回应他的，是霍世勋邦邦硬的拳头，每挥舞一拳，都在灰衣男身上留下深深的凹陷。 揍到灰衣男出气多、进气少后仍觉得不够解气，狠狠在灰衣男裆部猛踹了一脚，原本就受伤严重的裆部，这下更是药石无医了。 “啊！” 灰衣男痛苦的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霍世勋收了手，冰冷愤恨的眼神迅猛地扫向牛车上半坐着的草帽男。 后者很是配合，乖乖坦白道，“你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儿，我们两个人身上的伤就是那两位女同志搞出来的，砸伤我们后，她们就跑了，还放跑了被抓来的其他人。 我们离开基地的时候，全基地都在搜捕她们，你们要找人最好动作要快。” 听完草帽男的叙述，霍世勋当即决定，安排几位警察护送灰衣男三人赶去海城派出所报信，顺便请求增援。 至于距离最近的公社派出所，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灰衣男既然能准确的说出林玉书的军嫂身份，证明对方的伸得还挺长，连这种内部消息都能打听到。 他则带着其他人快步朝着振兴农场而去。 临走前，他若有所思的多看了草帽男一眼。 “呼呼……我……我不行了……” 苏丽莎呼哧呼哧喘着气，喉咙里干涸得好像有块火炭在燃烧，脸色惨白，身体也疲惫已经到了极限。 从发现她的异常到现在，林玉书已经搀扶着她跑了两个小时，实在是仁至义尽了。 换做是她，根本做不到这个程度。 “放我下来……你快跑吧！” “闭嘴，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林玉书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长时间没有进食，体力不支，全靠一口气强撑着。 她手里握着块破瓷片，在察觉到精神懈怠的时候，在手腕上划下一道口子。 疼痛感瞬间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咱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我要是把你留在这儿，到时候回了学校老师同学该怎么看我？” 苏丽莎深知林玉书这样说，只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毕竟，比起虚无缥缈的以后，当下先活下来才是最紧要的。 她开始为之前针对林玉书的事感到忏悔。 “对不起，我以前……” “少废话了，有这个功夫说话不如赶紧多走几步。” 林玉书搀扶着苏丽莎，一边艰难的往深山老林里跑，一边留意周围的情况。 基地的位置似乎也是在一个平坦的山坳里。 从发现她们这些人逃跑后，留守的青壮年快速出动，一部分跑得慢的小孩子直接被抓了回去。 林玉书她们虽然最先逃跑，但对路况不熟悉，山上还有基地的人留下的岗哨。 发现她们后，岗哨立马敲响铜锣，清脆的铜锣声在山间回荡。 山下的人也接收到信号，快速往山上袭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回是真的逃不掉了。” 看着山下越来越近的黑影，苏丽莎终于下定决心，哭丧着脸道。 “林玉书，你走吧，我来掩护你，只要咱们有一个人跑出去了，就能想办法求救。” 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清楚，吃了加料的馒头腿脚发软没力气，靠她自己一个人根本逃不出这座大山。 敌人步步紧逼，情况越来越焦灼。 林玉书手掌紧握住破瓷片。 尖锐的物体刺痛皮肤的那一刻，大脑迎来了短暂的清醒，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 提前猛然想起，离开前草帽男说了一个字，东？ 或许是，东边？ 林玉书抬头看了一眼太阳落山的方向，正好是她们刚才遇到岗哨的位置。 立马拉着苏丽莎调转方向，“往东边走！” 两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路狂奔，总算看不见追来的那些人后。 苏丽莎泄气地坐在了地上。 “我不行了，我是真不行了，我现在宁愿他们把我抓回去，我也不想跑了。” 这深山老林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刚跑过一个山头，又出现一座山，跑出基地来的时候苏丽莎壮志凌云，现在只剩下破罐子破摔。 林玉书的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迹，仍旧没有放松警惕。 “那边有个山洞，咱们去那边吧。” 天已经开始黑了。 苏丽莎走进山洞后，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却注意到林玉书根本没有停留，反而朝着山洞外面而去。 顿时急了，“天都黑了，外面都是抓捕我们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玉书没有解释。 只是慢慢叮嘱，“我观察过了，这个山洞门口没有大体积动物粪便，位置也比较偏僻。 今晚你就在里面将就一晚，不要出声，要是明天一早我都还没有回来的话，你就自己下山吧。” 说完，林玉书抱来一些枯树枝将山洞口掩盖住，就匆匆下了山。 她现在有个猜想急着去验证。 林玉书种出来的菜籽，晒干后还堆在家里，主要还是因为东山岛上本身没有榨油设备。 买一个简易版本的榨油机器，也要花不少钱，以他们朝阳农场的实力来说，还没有那么富裕。 为了榨油，她还特地去打听过。 振兴农场有全海城最大的榨油设备，每年的农垦局农场评优名单里面也都有振兴农场的名字，职工福利待遇也很不错。 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她们宿舍的舍友刘玉兰就在海城周边的振兴农场上班。 刚入学的时候，王秀还曾对刘玉兰来自振兴农场表示过羡慕。 而她被蒙住眼睛闻到那股烘烤味道时，也听到旁人提起过刘玉兰的名字。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吧？ 第154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振兴农场大门紧闭，火坑里架着木柴，燃烧出来的火焰照亮了周围。 职工们打着哈欠，围成一团。 “这是干啥啊，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就是，你们这些坐办公室的干部倒是无所谓，我们这拖家带口的，明天一早还得下地干活呢。” “嘘，都少抱怨几句，你们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啊，大姐，你跟我们讲讲呗。” 林玉书扒拉着眼前这位四五十岁的中年大妈，真诚发问。 大妈特地多看了她几眼。 齐肩短发，灰黑色列宁服，瞧着年纪轻轻的只怕个干事，说话态度也不由得好上不少。 “瞧见外面这么大阵势没有，听说是西边的劳改的那些人跑出来了，正在到处抓人呢。” 林玉书抬头瞧了一眼。 大妈口中的西边，正好是她们逃出来的方向。 佯装不解道，“农场有劳改犯不是很正常，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咱们农场情况很是复杂，跟其他农场不一样，以后你就明白了。” 提起这个，大妈讳莫如深，又仔细瞧了瞧林玉书几眼。 “小同志，你是咱们农场哪个部门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我叫刘玉书，刚从我堂姐刘玉兰手里换到了农场榨油房那边的工作，听说这个岗位油水多，很多人花钱都没法进来。” 大妈一听是榨油房那边的，顿时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色。 看向她的眼神像是看傻冒般柔和，谁不知道榨油房那边的工作最脏最累，水最深，也就这种涉世未深的愣头青稀罕了。 职工人群里的抱怨声很快消停下来。 一个眉眼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挨个开始检查工作证，轮到林玉书的时候，她两手一摊。 “我是新来的，工作证还没办下来，我堂姐说让我来农场这边等她办好了立马让我入职，我都等了一下午了也没见着人影子。 同志，天都黑了，什么时候能开门放我回家啊？” 刀疤男目光沉沉地盯着她，“你堂姐叫什么名字？” “她叫刘玉兰，是榨油房的职工。” 旁边刚才搭话的大妈也帮着她证明，“刘玉兰我认识，确实是榨油房的。” 她曾和刘玉兰打过几次交道，那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主儿，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倒是她这个堂妹，瞧着过于天真单纯了些，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刀疤男旁边站着的，正好就是榨油房的工人之一。 见状狐疑道，“你撒谎也不提前打听清楚，刘玉兰早就去海城学习去了。” “你才撒谎。” 林玉书大声争辩，“我堂姐是去海城大学学习了不假，但她在里面犯了事被警察抓去了，好像是什么偷窃罪。 学校在她档案里做了开除处分，她丢不起这个人，没脸再回来，我花了五百块钱从她手里换来了这个工作。” 亲戚间彼此互换工作的事并不奇怪，再加上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稍加润色而已。 待她说完，周围的人就信了大半。 “我就说刘玉兰手脚不干净，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还帮着人家说话，这下打脸了吧？” “少在这里马后炮，你之前跟她一起骂婆婆的时候不是关系挺好的嘛。” “再提这事儿，信不信老娘抓花你的脸。” …… 林玉书成功转移了话题，刀疤男也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已经跑进深山老林里的人，还能重新回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直到刀疤男带着人离开后，林玉书这才稍作松懈。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下山的路上她已经观察过了，她们所处的位置确实是在振兴农场。 但此刻大门紧闭，外面还有人守着，贸然冲出去并不是明智之举，还不如潜藏起来。 检查完毕，职工们三三两两地离去。 林玉书这个外来的没有归处，也走不了，大妈热情地打招呼。 “小同志，要不今晚你上我家将就一晚，这农场的大门啊，今晚只怕是不会打开了。” 大妈也不是完全好心，这小姑娘一看就细皮嫩肉的，榨油房的工作肯定干不下来。 还不如低价转卖给她，她再想办法卖出去，好歹也是一份正式工的工作。 林玉书内心感叹。 同样都是在振兴农场，东边是温馨日常，连人都还保持着良善，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西边却是人间炼狱，充满了各种阴暗、算计。 大妈的提议看起来确实像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前提是，没有那声突然响起来的枪声的话。 砰—— 刺耳的鸣枪声打破黑夜的寂静。 振兴农场内，人们一哄而散，场面一片混乱，尖叫声不绝于耳。 农场职工们快速往各处角落里奔跑，刀疤男则带着人紧急往后赶。 振兴农场大门外面。 双方已经撕破脸皮，剑拔弩张。 霍世勋他们赶到振兴农场后，第一时间要求对方开门。 他的本意只是想借着搜查的机会进去打探下情况，再伺机而动。 没想到门外守着的两个青壮年，油盐不进，说什么也不把门打开。 队伍里的年轻小警察气不过，掏出‘真理’威胁，却不小心扣动扳机，朝天开了一枪。 两个青壮年立马掏出家伙什儿对峙，警察们也是反应迅速。 黑洞洞的枪口互相抵着双方，气氛紧张而焦灼。 霍世勋沉声道，“放下武器，抵抗是没有意义的。” 两个青壮年不为所动。 只要他们拖延住时间，等基地的人过来了，收拾这几个警察轻而易举，深山老林的，到时候谁还能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吱嘎一声。 身后农场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两个青壮年正感叹基地的人来得真快。 率先转过身去的那人，就被一石头砸中了脑门。 林玉书毕竟三天没怎么吃饭，又跑了那么一大圈，体力消耗过大。 一石头砸下去，没多少力道，只破了点皮毛。 “臭娘们，叫你多管闲事，看老子不打死你！” 青壮年快速反应过来，蒲扇般的巴掌带着风一起朝着她脸上招呼过去。 林玉书躲闪不及，正准备硬抗，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 霍世勋及时出现，一脚将青壮年踹开。 其他警察也是蜂拥而上，立马将两名青壮年制服按倒在地。 看着重新出现在眼前鲜活明亮的林玉书，霍世勋眼眶酸涩，发红发涨。 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焦躁害怕的情绪，张开双臂，一把将林玉书抱了个满怀。 “玉书……我好想你。” 第155章 都是她应得的 霍世勋的两条胳膊犹如铜墙铁壁般，将林玉书牢牢紧固在臂弯中。 勒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在近距离接触时，闻到自己身上那股馊臭的怪味时，林玉书自己都受不了，顿时脸色涨红，又羞又恼。 “咳咳……脏、别碰我……” 霍世勋却会错了意，坚决不放手。 生怕自己一不个留神，刚重逢的人儿就要从他眼前溜走。 “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嫌弃你。” “说什么呢你，我是说我身上味太重，脏，怕熏到你。” 林玉书被关押这几天，双手一直是被捆绑着的，再加上那么多人待在一个小房间里，只有几个恭桶，整个人都被熏得腌入味儿了。 到底是在心爱之人面前，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 霍世勋也意识到自己理解错了方向，讪讪地松开手。 “我们抓住了戴草帽的那两个男人，才知道你在这里，你的脸……” 夜色昏暗，霍世勋并未第一时间注意到林玉书脸上的异常。 此刻看着她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下意识的想要伸手触摸，却在靠近的那一刻克制地收回手，平静冷漠的眼神里藏着滔天怒意。 “谁打的？” 林玉书往后退了一步。 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这点小伤，没事儿，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我把他裤裆里的第三条腿扎破了，这辈子他是做不成男人了。” 旁边负责警惕的其他警察们也想起躺在牛车上捂着裆的灰衣男，没想到真是嫂子做的。 看着眼前乖巧娇俏的林玉书，不由得下身一寒。 果然，惹谁都不能惹女人，长得越是乖巧的，越是心狠手辣。 霍世勋也想到了满嘴污言秽语的灰衣男，仅仅只是被揍晕也是便宜他了，早知道该下手再重点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那些人回去搬救兵了，咱们赶紧走。”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 林玉书就注意到，刀疤那些人全都往西边跑，其他职工一哄而散，大门里侧没有旁人，她才能这么快得手。 算算时间，那些人应该快赶回来了。 霍世勋等人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敌我力量悬殊，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他将林玉书拉上自行车，一行人快速往海城的方向行驶。 几乎是在他们离开没多久，振兴农场里面就跑出一队拿着枪杆子，凶神恶煞的男人们。 守门的两个青壮年被打晕放倒在地，路面上只有一排自行车的车轮印子。 为首的那人只会一队人马追上去，又对剩下的人叮嘱道，“今晚装车后，其他人全都转移到后山，近段时间别出来了，条子已经盯上咱们了。” 霍世勋带队骑着自行车一路疾驰，没多久，竟遇到了开着警车赶过来的宴擎。 看着警车后面跟着一大卡车全副武装的警力，霍世勋停下自行车。 “你们来得倒是挺及时。” 宴擎也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他们，见大家都没事，心头压着的大石头松了不少。 他将刚获得的情报跟霍世勋小声说了一遍，“我们顺着那伙偷车贼查下去，果然跟特务有关，人数还不少，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最新情报显示，今晚还会有卡车来这边接人，专门向上级请示出动武装力量。 也幸亏我们过来了，在路上遇到了帮忙报信的其他警察，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霍世勋听完，内心也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要不是林玉书及时打开大门，他们这几个警察要是在农场外面耽搁太久，暴露在对方视线里，一旦对峙起来，毫无胜算。 “玉书，幸好有你。” 林玉书勉强笑了笑。 一直紧绷着的精神在看到强大的武装力道后，终于安心的放松下来，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玉书……” “小嫂子！” …… 林玉书再醒过来的时候，鼻尖充斥着令人安心的消毒水味道。 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盖着的被子上还印着‘海城第一人民医院’几个大字，林玉书高悬着的心也落到了实处。 终于不用担心，一睁眼就在那间灰暗逼仄的关押小屋里了。 “玉书，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医生。” 牛爱花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她们宿舍两个人躺在医院里，这些天都是她和聂娇娇、王秀，一人一天换着来照顾她们。 林玉书刚转过头就瞧见她一溜烟跑出去，边跑边大声嚷嚷着找医生的身影。 隔壁病床上，传来一声冷哼。 “你怎么干脆不再迟点醒过来，林玉书，你知道我在山洞里等了你多久吗？” “两天！整整两天！你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苏丽莎脸上还带着愤恨和后怕，边哭边骂骂咧咧。 “呜呜呜，我又累又饿，连爬出山洞的力气都没有，要不是最后警察找到了我，我真以为自己要死在那个山洞里，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经历这一遭，林玉书对她的看法也改变了不少。 这就是个没吃过多少苦，有点大小姐脾气的年轻女同志，但心眼不坏。 想到这，她微微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坏坏一笑，“看在你那么惨的情况下，允许你悔过书少写五百个字。” “林玉书，你还是不是人，我都这么惨了，你还惦记着悔过书，这事儿是彻底没完了是吧？” 苏丽莎嘴里骂骂咧咧的。 悔过书这事儿就算林玉书不提，她也不会忘记的，这回她是真心实意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牛爱花很快就把医生带了过来，一通检查过后。 “病人只是身体亏损太多才会造成昏迷，目前已经没什么事了，再观察一下，明天就可以出院。” 林玉书手腕上自己划伤的小伤口已经被细致的包扎过了，就连被灰衣男打肿的那半边脸颊上，都传来微凉的药香，只是却没在病房里看到想象中的身影。 “别看了，牛爱花出去递消息了，你家霍团长很快就会过来。” 苏丽莎酸溜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她也是这次被解救后才知道，林玉书的军人丈夫竟然还是个团长，这么年轻的团长可不多见。 只是如今她早就没了嫉妒的想法。 林玉书有勇有谋，在特务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来来回回的出入，将人耍得团团转，十个男人也比不上。 嫁给团长算什么？ 这都是她林玉书应得的！ 第156章 少儿不宜 林玉书晕了三天，突然一下子醒过来，大脑还有些不太适应。 “那些坏人全都抓住了吗？” “这个你放心，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就在你离开山洞那天晚上，山谷里面的枪炮声响了大半夜，我虽然没能出去亲眼见证那种盛况，但据说当晚抓出来的人一个接一个，绑人的绳子都不够用。” 别看苏丽莎现在表现得很是亢奋，实际上当天晚上她在山洞里吓了个半死，一整晚都不敢闭上眼睛，更不敢跑出去。 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飞来的子弹给突突了。 霍世勋没多久就过来了。 一起过来的，还有宴擎和两位年长的派出所警察。 “所长，这位就是林玉书同志。” 年长的老警察打量了林玉书几眼，忍不住赞叹，“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灰衣男的伤口他也曾看过，这女同志是个狠人。 “林玉书同志，鉴于你在这次人贩子抓捕行动中的优秀表现，我们公安部门决定给你颁发热心市民的奖状。” 奖状是用红色硬壳子的本子装裱起来，由东城派出所的所长亲自递过来。 林玉书颇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还有五十块钱的现金。 也没人跟她说，发奖状还带着发奖金的，林玉书疑惑的抬起头看向霍世勋，后者冲她点头示意可以收下。 刚才负责给她颁发奖状的所长也是笑得一脸和善。 林玉书想了想，还是将奖状里面的现金抽了出来递回去，“谢谢领导，抓捕都是警察同志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也没做什么。” 最近刚收获了一大笔巨款，钱她还真不缺。 回顾这次的从人贩子贼窝里逃出来的经历，人也是宴擎他们救出来的，她只是在关键时刻打开了农场的大门。 看林玉书对金钱嗤之以鼻的态度，所长内心更满意了，要不是看她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他都想把人调到他们派出所来干活了。 “林同志就别谦虚了，要不是有你以身入局，留下的线索，我们的人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找到犯罪窝点，这都是你应得的。” 这次在振兴农场一共抓到了七八十个特务，还顺着来转运小孩子的那辆卡车，找到了特务们的上线，联合其他城市的公安共同办案，又抓到了一百多号人，剿灭犯罪窝点十余个。 宴擎目前所在的东城派出所只是一个小小的街道派出所，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今年年底的公安大会上，他们东城派出所这次绝对能够碾压海城其他派出所，拔得头筹！ 这回，就连市局都没有他们这么显赫的战绩，往后几年他们派出所申请经费都要更容易些。 要不是怕暴露林玉书的个人信息，引起背地里其他特务报复的话，东城派出所的领导们，恨不得把记者请过来，办一场盛大的表彰大会，好好显摆显摆。 “所长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霍世勋见她为难，主动开口解围。 这次的案子不小，跟东城派出所收到的上级表彰和奖金相比，这五十块钱奖励确实不算什么。 所长照例鼓励了下林玉书这种舍己为人、不畏艰险的精神，又叮嘱她好好休息养好身体，这才离开。 “我去送送所长。” 宴擎识趣地退出病房，临走前还对着隔壁病床上的苏丽莎和牛爱花使了使眼色。 霍世勋这些日子的忙碌他都看在眼里，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了，他这个当兄弟的，怎么着也得给人制造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殊不知，他这个眼神让苏丽莎会错了意。 连忙让牛爱花帮忙拉她起来，这么帅的男同志冲着她抛媚眼，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扶她起来，她还能动！ 牛爱花不明所以，跟着苏丽莎出了门。 病房里顿时只剩下林玉书和霍世勋两个人。 “脸上还疼吗？” 霍世勋的视线落在林玉书脸颊上，虽然已经消肿，但那一巴掌着实用了些力道，现在瞧着都还有些泛红发紫。 当然不疼。 虽然霍世勋没有明说，但脸上凉凉的药膏味道，能看得出她昏迷这段时间有被人好好照顾。 不过…… 林玉书低垂着眉眼掩盖住眼底的坏笑，用手捂着脸。 “好像还是有些疼，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破皮了？” “我看看。” 霍世勋每天都帮忙抹药膏，尽管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听到林玉书的呻吟，还是不放心的靠近。 “啵！” 刚靠近，林玉书就转变方向，在他脸颊上大声盖了个章。 声音清脆响亮，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回荡。 霍世勋燥红了脸。 林玉书一开始是笑着的，可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脸，没忍住双眼通红，眼角含泪。 “被那些人抓走的时候，我不怕死，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像霍世勋这种，工资全交，家务全包，又高又帅的对象，她两辈子才遇上这么一个。 要是就这死了，白白便宜了其他女人，她就算死了也要气得从坟里爬起来。 林玉书边说边哭，眼泪珠子像断了线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霍世勋一手轻拍她后背安抚，另一只手用最柔软的手指内侧，轻轻擦拭她眼角滑落出来的泪珠。 轻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他原本准备好好批评一下林玉书这冲动急躁、不管不顾的毛病，让她长长记性。 可看着她的眼泪，打好的腹稿立马付诸东流、丢盔卸甲。 原本的愤怒，也化为了无奈和心疼。 罢了，她都受了惊吓，还训她做什么，他媳妇儿娇娇软软的，又不是部队里那些皮实鲁莽的生瓜蛋子。 大不了以后自己多注意些，总不至于让她再陷进危险中。 霍世勋越哄林玉书的眼泪越多，她平常也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即便是瓷片割破手腕，她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但在霍世勋面前，她不用掩饰，不用勉强，可以放肆做自己。 这么一哭便越发不可收拾。 霍世勋哄到最后，干脆靠近用唇瓣一点点舔舐她脸上的泪珠。 动作温柔，眼神虔诚，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般小心呵护。 看似轻吻，实则更像是一种安抚。 病房外面的透明窗户上，贴着三个黑乎乎的脑袋，见状齐刷刷张大嘴巴，满眼惊讶。 苏丽莎更是伸手蒙住了牛爱花的眼睛，一脸的慷慨就义，“爱花你还小，少儿不宜的画面你就不用看了，让姐姐来！” 第157章 上门感谢 林玉书想起之前同被关押在一间屋子里见过的其他小孩子，“那些被拐来的小孩子，都找到父母了吗？” 霍世勋摇了摇头。 “有些找到了，也还有些孩子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过去。” 这次截获的一共有六十多个孩子，这其中三分之一的孩子都因为各种原因留了下来，派出所也不适合收留他们，只能把他们暂时放在福利院。 如果后期依旧找不到孩子的家人，会由福利院认定为孤儿，帮忙联系符合条件的家庭收养。 霍世勋言语中的未尽之意，林玉书也大概猜到了。 这年头娃生得多，粮食也不够吃，不是每个孩子都过得幸福，自然不愿透露。 有时候，留在福利院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能做的就是努力在农业上发光发热，日后让更多的人吃得饱、穿得暖。 “对了，那个戴草帽的男人你们抓住了吗，他曾跟我说了一个东字，有了具体的方向，我和苏丽莎这才得以顺利逃脱追捕。” 提到这个，霍世勋眼神一暗。 “抱歉，他的事情涉及到组织机密，我暂时没办法透露。” 林玉书也不再多问，知晓对方不是个坏人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霍世勋没有待太久，就跟着宴擎离开了。 这次人贩子拐卖的事情牵扯人数众多，范围之大。 警察们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特务被抓，霍世勋的任务这次也基本完成了，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需要他回去整理。 下午的时候，聂娇娇她们上完课，也来了病房看望。 “玉书，你真是太勇了，没想到你一个人就敢深入狼穴。” 旁边的苏丽莎不满的小声哼哼。 “聂娇娇，你眼睛长那么大是瞎了吗，我也去了，你怎么不夸夸我？” 聂娇娇一脸敷衍的点头，“是是是，你是去了，不过就是差点饿死在狼窝。” “你……没你这样的，好人不揭短！” 苏丽莎被气得嗷嗷叫，一把扑倒在王秀怀里。 倒不是她不想往牛爱花怀里倒，主要还是怕牛爱花的牛劲儿上来了，一把将自己推出去。 “秀儿啊，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以后我再也不把你丢下了。” 当初在黑市上她俩分开时，就是因为有人拍了下苏丽莎的肩膀，跟她说手里有最新的二手手表，见她有缘便宜换给她。 苏丽莎真的信了，没叫王秀，跟着灰衣男走进小巷子，结果就是自己被拐走了。 苏丽莎越想越觉得伤心，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的。 王秀看着衣服上被蹭满了泪水和鼻涕，忍不住握紧了手指。 突然觉得，这个钱她也不是非攒不可。 这可是她唯一一件衣服，连换洗的都没有，她每次都是下课后早早地洗了晾上，自己缩被窝里，只要干得快，不影响第二天穿。 苏丽莎哭了一会儿迟迟没等到王秀的安慰，疑惑的抬头。 “秀儿啊，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王秀笑得狡诈，“当然是，作为你最好的朋友，赔我件衣服不过分吧？” 苏丽莎：“……” 你们都是坏人！ 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闹腾了一会儿，病房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同志你好，林玉书同志是在这间病房吗？” 众人循声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这个伸长脖子往里面看的老妇人，手里牵着个小男孩，后面还跟着个瘦瘦高高戴着眼镜儿的中年男人。 高小宇踮着脚尖，透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林玉书。 “阿姨，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关押他们的房间锁链被打开的那一刻，高小宇就听出了是林玉书的声音。 他比较幸运，从房间跑出来后，躲在水缸后面，仗着个头小不引人注意，硬是熬到了警察冲进来搜救才冒出头，连警察都夸他小小年纪有智慧。 林玉书也看到他了，冲着他招招手，将桌子上的苹果递给他。 “你叔叔刚带过来的苹果，尝尝。” 物资匮乏的年代，土地都用来种粮食了，水果是真的不多见。 霍世勋跑了两个供销社，最后走了个点特殊渠道才买到十来个苹果，虽然不多，但苹果个个成色通红，闻着就有一股清香味儿。 高小宇使劲儿动了动鼻子，嗅到了苹果的香甜。 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鼓起勇气将苹果递了回去，“谢谢阿姨，不过不用了，我爸爸已经教训过我了，以后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阿姨给的也不行。” 这次的事情给他吃了好大一个教训，相信往后许久多年他都能记住了。 高大娘也走上前主动道谢，“林同志，我们都听小宇说了，要不是有你一路跟着，我们家小宇没这么快回到我们身边，还连累你受了这么大的罪，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高大娘将带过来的篮子主动递上去，里面有十来个鸡蛋，两盒水果罐头、一盒麦乳精，一把两斤的挂面。 拿着这些东西送礼，上哪儿都不磕碜。 这么轻易就送出去了，也能看出高家本身条件不错，否则也不会将高小宇长得这么壮实。 “不用了，大娘。” 林玉书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她现在有钱，霍世勋手头也能搞到票，还真不缺这些东西。 更别说，跟踪人贩子的事纯粹是一时兴起，她也没想过要什么回报。 高大娘见她不收，又主动将篮子递过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一阵拉扯，一直跟在高大娘后面的高个男人终于开了口。 “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收下，你救了我唯一的儿子，以后我高青峰欠你一个人情，我听说你们在海城大学上培训班，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兑现承诺。” 高青峰这话一说完，林玉书还没多大反应。 反倒是旁边的聂娇娇，拽着她袖子激动得语无伦次，“高青峰，他、他他竟然是高青峰！” “还真是高教授，听说他手里带的科研项目最多，猪瘟疫苗也早在去年就获得了显著成果，是海城大学屈指可数的厉害人物。” 刚才进门的时候，她们的注意力都在高小宇身上，一时间没能注意到。 苏丽莎也朝林玉书投来‘你赚翻了’的眼神。 她大学虽然不是在海城上的，但高青峰的名号还是挺好所过的，当初她的大学老师曾有幸当过高青峰的学生，那可是逢人就开始吹嘘自己当年有多受老师看重。 相较于其他室友的激动，林玉书则表现得淡淡的。 仔细看，还能察觉到眼底一片疏离冷漠，“大娘的一片心意我收下了，不过兑现承诺什么的就没这个必要了，我救人和这个人本身是谁并没有关系。 不管那天我遇到的是高小宇，还是王小宇、李小宇，我都会尽我所能，仅此而已。” 第158章 参观机械厂 林玉书表现得不卑不亢，眼里一片清明。 她很清楚，高教授这种人见惯了别人为了各种利益接近自己的家人，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她是别有用心，刻意接近。 但她没做过的事，没有就是没有，不论重来多少次她也是这个说法。 聂娇娇虽然替她惋惜，可也不好说什么。 这可是高教授啊，只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帮忙带带自己进入项目组，往后必然前途无量。 苏丽莎试想了下，这么大的诱惑力摆在她面前，她可没有勇气拒绝。 听明白林玉书话里的意思，高青峰确实高看林玉书一眼。 不过也仅此而已。 很快又嗤之以鼻，像她这样家境贫寒，来自偏远地区，又有点特长的学生他见得多了，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动用各种渠道找上门。 真是不明白，老顾那种讲究人，怎么会对这种小人另眼相看，还专门写信给他让他帮忙照顾。 也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接到信件后，按兵不动，没有第一时间带着她做项目。 “不识好歹，你可不要后悔！” 高青峰率先抬腿离开病房，惹得高大娘面上讪讪的。 她这辈子虽然算不上阅人无数，但也是人老成精，有几分眼力劲儿。 她瞧着这姑娘眼神清澈干干净净的，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家儿子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对不住啊姑娘，我儿子那种人心思敏感，你别跟她计较。” 高小宇小小的脸上也写满了不解，临走前还对着林玉书挥挥手，“阿姨，我还会再来找你玩的。” * 林玉书只在医院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出院回学校了。 霍世勋手头上的事情也已经交接完毕。 特务被抓住，他的任务也完成，是时候回东山岛了。 临别前，霍世勋递上一大包零嘴，里面有鸡蛋糕、酥饼、还有林玉书爱吃的大白兔奶糖。 “我不在身边的时候，记得乖乖吃饭，遇到事情不要冲动，谋定而后动。” 振兴农场抓到的那些特务，少数几个潜逃了出去。 霍世勋担心那些人还会找上门打击报复，已经拜托宴擎那边帮忙留个心眼照看，只是他自己总是放心不下。 林玉书也有些惆怅。 她也理解霍世勋工作的特殊性，平常没见着的时候也就算了，这刚重逢没两天又要分开，到底多了几分不舍。 “那你最近还会来海城吗？” “会，有机会就会过来，休息日的时候也能过来。” 霍世勋没有明说的是。 公安部门查到有两个特务从码头离开了，他们东山岛作为边防，肩负重任，往后这些日子他还有得忙。 霍世勋回东山岛后，林玉书又过上了每天教室、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的日常生活。 苏丽莎果然说到做到。 回学校的第二天，借用校广播站的广播大声念了五千字的悔过书。 本来一开始苏丽莎只准备写个三千字的，没想到一写起来就收不住笔，越写越通畅，写得那叫一个真情流露，洋洋洒洒的写了五千字。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像是文坛泰斗转世，只是一不小心选错了专业，入了农业学的坑。 经过连日来的学习，青年培训班的课程终于进行到第二阶段。 最近林玉书她们的课程安排是，上午理论知识学习，下午去搞实践，第一个去的就是海城市机械厂的生产车间。 葛广全带队走在前面，本就稀疏的地中海造型在灯泡的照耀下越发耀眼。 “同学们，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机械厂的赵工程师，咱们海城的第一台拖拉机就是在他的带领下制造出来的，大家鼓掌。” 赵工在同学们热烈的鼓掌声中走出来。 他个子不高，圆脸小平头，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相普通，即便已经当上工程师，依旧穿着一身沾了机油的工作服。 放在人堆里，说他只是个普通工人也有人相信。 这个年代的工程师不仅要有理论知识，更重要的是要有真才实干，从生产到维修都能解决，一个人就是一条生产线。 他脱下沾满污渍的棉手套，在学生们的注视着开了口。 “同学好，接下来由我为大家讲解有关拖拉机的有关知识。 在正式讲授之前，我想先考考大家，谁知道咱们海城市机械厂的东方红-54拖拉机是在哪年生产出来的，又有哪些特点？” 学生堆里，张大牛第一个举手。 “这个我知道，在58年生产出来的，当年我们农场第一批购买，我可是海城第一个坐上拖拉机的拖拉机手，还上了海城日报头条。” 这可是能写进族谱里单开一页的大事，哪怕过去了好几年，张大牛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赵工点头提醒，“说说特点。” 张大牛抓了抓脑门。 他就是一个开拖拉机的，怎么开拖拉机他比任何人都熟悉，可要谈到理论上的知识，他就有些词穷。 “这……特点嘛，用的是柴油作业，结实耐用，我们红星有一大半以上的土地都是靠他开垦出来的。” 赵工听他说了个大概，但并不太满意。 张大牛总结的这些都只是拖拉机常见的功能，并不能够引入他这次想要讲授的具体内容。 “其他同学还有别的看法吗？” 李向阳也举了手，听说要来机械厂参观学习，他可是提前做足了准备工作。 “东方红-54型拖拉机之所以命名为54，是因为它马力是54，是我国目前马力最足的拖拉机，比津市那边研发出来的铁牛-40拖拉机还要厉害。” “不错。” 听得出来，李向阳确实在拖拉机马力方面做足了准备。 但也只是跟赵工心目中的回答勉强沾边。 他用眼神在学生堆里扫了一眼，见没有人 他本以为青年培训班里面汇聚了农垦局各个地方的人才，自己或许能从授课的过程中找到一些别的灵感。 现在看来，这些所谓的人才也不过如此。 赵工的眼神暗淡下去，打算开始正式授课时。 人群中，一道清澈的女声打破沉静。 “东方红-54型拖拉机是履带式拖拉机，它动力足，马力大，适合平原开垦土地使用，但它本身也有很大的缺点。” 第159章 自己造一台 林玉书的话一说完，人群齐刷刷的往后看。 众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一帮女同学，有劝告的，也有看好戏的。 林玉书入学这段时间，又是抓小偷，又是协助警察抓人贩子，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但在其他女同学眼中，只觉得她像个刺头，事儿多，不好招惹。 没看到同宿舍的刘玉兰，都已经被抓走退学了，听说连工作单位都没了。 苏丽莎回来更是吓得立马广播道歉，那悔过书都念了整整半个小时。 她们这些人虽然不了解事情真相，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下意识的对林玉书不喜。 “有些人不要在这里不懂装懂，小心说大话闪了自己的舌头。” 肖敏带头刺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人家赵工都没有说什么，怎么就你一上来就在这里提什么拖拉机的缺点。” “朝阳农场那种偏僻地方，你怕是连拖拉机都没有见过吧？” 眼看这些人越说越过分，牛爱花急了。 “王秋河，你在这里显摆什么，你们丰收农场不也没有自己的拖拉机，年年都跟红星农场借。” 聂娇娇也跟着回怼，“没见过拖拉机不代表没做过功课，你们这些人又了解多少？” 肖敏被问得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我们是对拖拉机不太了解，但我们可不会说拖拉机的坏话。” 现在的拖拉机多珍贵啊，想买都排不上号，林玉书倒好，上来就嫌弃这嫌那的。 对于她们的质疑，林玉书也不反驳。 “我们朝阳农场到现在为止确实没有拖拉机，但不是不买，而是用不上。” “我说东方红-54型拖拉机有缺点，是因为它自身体积大而沉重，履带式的设计也会导致作业时不便于转弯，不够灵活，不能爬坡上坎，更不能应对多种复杂地形。 更适合于广袤的平原作业，不适合像东山岛这种多丘陵的地形使用。” 东山岛地形复杂，平坦开阔的地带少，更多的是丘陵、山坡。 农场职工在开垦荒地的同时，还得搭建梯田、修建水渠，经费不足没不起拖拉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市面上只有东方红-54型拖拉机这种大型拖拉机。 就算朝阳农场耗费巨资将拖拉机运去地里，也会因为土地面积窄而施展不开。 “对对对，就是这样。” 张大牛作为班上少数几个拖拉机手，有实际上手操作经验。 当林玉书说拖拉机的缺点时，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奈何自己文化水平有限，就算明白这个意思也表达不出来。 “我开了这么多年的拖拉机，也发现了，拖拉机只能在平坦开阔的土地上操作。” 像他们红星农场靠近海边，放眼望去一马平川，他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几天时间就能把土地耕完。 但有些农场不行，拖拉机开过去还得靠人力抬到地里去，浪费时间不说，效果也大打折扣。 赵工从林玉书发言开始就在暗中观察她，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但却不骄不躁，对于拖拉机的理解也非同寻常。 当所有人都说拖拉机的优点时，也只有她敢站出来大胆说出拖拉机的缺点，光是这份精神就已经难得可贵了。 “不错，这位同学描述的这些缺点很详细，你叫什么名字？” “林玉书。” 赵工亲自走到了林玉书面前，焦急的追问。 “林玉书同学，那你认为，应该从哪些方面改善东方红-54型拖拉机的这些缺点，让他既适合平原作业的同时，也能满足山地作业的需求？” 作为拖拉机生产线的总工程师，她所说的那些缺点，赵工早已心知肚明。 这算得上是所有拖拉机的通病，也是他日夜辗转反侧也想解决的问题，只要攻克掉这个难关，他们机械厂就能在全国范围内扬眉吐气了。 见赵工主动靠近，还认可了林玉书的说法。 其他女同学都是面色僵硬，尤其是肖敏，只觉得有张无形的大手扇得她颜面尽失。 葛广全原本在旁边看戏，这节课他就只负责带队过来，讲授实操知识在赵工的主场。 只是看赵工如此上心的样子，帮忙说了一句，“林玉书同学，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说出来。” 自从宿舍偷窃一事过后，葛广全背地里调查过林玉书的身份。 是个军嫂，在农业方面有点小本事。 不过越是这样年轻的人才，越是容易一身傲骨。 听说前不久才救了高青峰的儿子，得了高青峰的承诺可以帮忙带她做实验，竟然给拒绝了，还得罪了高青峰。 还是年轻啊，高青峰那是什么人，在海城大学，连校长都得礼让三分。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玉书身上。 只见她将做记录的笔记本合上，两手一摊，无奈道，“恕我直言，东方红-54型拖拉机本身的设计理念就不能覆盖国内复杂多变的地形，根本无法改善。” 严格意义上来说，东方红-54型拖拉机归根结底是台国外拖拉机的仿制品，设计理念自然更贴合国外那种大片广袤的土地。 赵工他们不是没有尝试在机身上做改变，奈何每次都没有达到意料中的效果。 听到林玉书的否定，他摇摇头。 自己真是急昏了头，怎么会想到在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身上找到拖拉机的未来改进方向。 “刚才还说得那么信誓旦旦，结果还不是不会做。” 见林玉书吃瘪，最高兴的莫过于肖敏。 她就说，同样都是农场来的女技术员，凭什么林玉书次次都能出尽风头，原来也只是酒囊饭袋，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肖敏，你不说话要死是吧？” 苏丽莎早就烦透这人了，不管啥时候也想插一嘴。 “哎，苏丽莎，我这可是帮着你说话，你忘了你被林玉书逼着写悔过书那事了？” “用不着你狗拿耗子瞎操心，人家林玉书从来没有逼过我，写悔过书那都是我心甘情愿，我写的不仅是悔过书，更是掀开我人生的新篇章。” 苏丽莎振振有词的样子，看得肖敏及其他同学很是纳闷。 怎么还有人写悔过书，越写越上头的？ 对于他人的质疑，林玉书并不在意。 “术业有专攻，东方红-54型拖拉机不适合山地作业，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借鉴它的一些运行原理。 赵工，您有没有考虑过咱们自己制造一台更适合山地作业的，山地型手扶拖拉机？” 第160章 拖拉机图纸真被她画出来了？ 为了方便授课，学生们都是围在一个圈。 几乎是林玉书话音刚落下的同时，就遭到肖敏毫不留情的嗤笑。 “林玉书，你还真是不自量力，一个仅有高中学历的技术员，也敢说出造一台拖拉机这种话，你当拖拉机是草编的蚂蚱，随手一编就搞定。” 葛广全一直在旁边听着。 在他看来，林玉书虽然有些小聪明，但着实是异想天开了。 皱眉斥责道，“林玉书同学，我们今天这节课的重点是参观拖拉机的制作流程，你这就有点偏题了，造不造拖拉机，哪里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回，就连聂娇娇她们这些室友也没法再帮着说话。 林玉书确实很优秀，懂的知识也比她们多，但她毕竟没有接触过拖拉机，也没有任何与机械相关的经验。 这中间的差距，就像是一个文盲突然说自己考中了全国状元，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林玉书自动屏蔽掉其他声音，眼神灼灼地盯着赵工。 “赵工，我曾做过调查，咱们海城机械厂是万人大厂，光是拖拉机就有一条完全独立自主生产的成产线。 从机身上的每一个零件到发动机制造，都能独立搞定，我相信，以机械厂的技术，重新再造一台小型拖拉机不是问题。” 林玉书记得，这个时期南方有些地区有些生产出来了小型的山地手扶式拖拉机，能用来耕种菜园、稻田。 朝阳农场的职工们，在满是碎石、杂草、树根的山坡上开垦出一亩地来不容易，若是能有一台拖拉机，将会给职工们减轻不少负担。 这次来海城，她原本也准备找聂站长帮忙，打听一下购买山地手扶式拖拉机的渠道。 如今能有直接跟机械厂的工程师接触的机会，林玉书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小脸上满是志在必得的坚定。 从听到山地手扶式拖拉机的名字开始，赵工眼前一亮，但很快黯淡下去。 他倒是曾经在外省学习交流会上有幸见识过这种小型拖拉机，名为工农-8，它小巧轻便，上面有两个扶手，上手快，操作简单。 但同样也有不可忽视的缺点，小型拖拉机造价成本高，动力不足，仅有10马力，耕种范围有限。 和东方红-54摆在一起，一个高大威猛大块头，一个娇小迷你未成年，简直就像是，幼儿园还没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也正是这个原因，工农-8小型拖拉机在北方城市推广应用较少，海城更是连个机器模型都没有。 看着林玉书眼里的期盼，赵工也只能无奈表示。 “理论上我们机械厂确实具备这个条件，但我们没有任何依据作为参考，光靠口头想象只能是纸上谈兵。” 机械厂本身并不具备独立研发的能力，它的主要优势还是在于制造。 没有模型，没有图纸，没有任何参考数据，这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赵工的这个回答，在林玉书的意料之中。 能制造就好，其他的都可以解决。 “赵工，您先看看这个。” “这是我结合东方红-54和工农-8两种不同类型的拖拉机优点，画出来的新型山地手扶拖拉机，或许能给您带来不一样的思路。” 她将画有图纸的笔记本递到赵工面前。 早在知道要来机械厂的时候，林玉书就翻阅了海城图书馆大量的机械资料，并结合后世拖拉机的发展，画出了这份图纸。 一听是她自己画的，肖敏阴阳怪气的嘲讽。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拖拉机的图纸也是随便一个人就能画的吗？” 葛广全也摇了摇头。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有点小聪明就敢开染坊，难怪会得罪高青峰。 “林玉书同学，现在把你的破本子拿开，不要扰乱课堂秩序。” 他根本就不相信林玉书真能画出什么图纸来，随便一个学生都能做到，那还要那么多教授、专家干什么？ 其他同学也朝着她投来不赞同的视线，尤其是女同学们。 这个林玉书，也太能折腾了吧。 要是待会儿被赵工狠狠批评 ，看她怎么下得来台？ 室友们眼神担忧，不管怎样，她们都相信林玉书不会胡说八道。 葛广全见赵工迟迟没有动静，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批评学生这种事还得是他来。 他上前一步，伸手去夺赵工手里的笔记本。 “赵工，咱们还是正常上课吧？” “不许碰！” 葛广全还没靠近，赵工刷的一下将笔记本护在怀里，抬手就拍了葛广全短粗的爪子一掌。 “现在你们谁碰这个笔记本一下，我都合理怀疑你们是敌人派来的特务。” 赵工高度紧张的姿态，惹得众人心头不满。 一个破笔记本而已，至于上升到特务这么高的层面吗？ 至于！ 当然至于！ 赵工盯着笔记本，眼神早已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瞳孔不断放大。 这份图纸上，不仅详细的画出了山地手扶式拖拉机每个部位的样子，并且还标注上了参数。 他在脑海中大致推演了一遍，发现这些参数看似简单，实则都是反复测算过后得出来的数字。 赵工越看越激动，恨不得当场验证一遍。 “妙，妙，真是太妙了！” “有了这份图纸，相信我们机械厂很快就能造出属于自己的小型山地拖拉机！” “林玉书同学，这份图纸真的是你画出来的吗？” 笔记本上面的墨香味道还很清晰，应该是最近几天画出来的。 但究竟是不是林玉书原创，这就值得深思了。 毕竟这份图纸上，很多细节处的把控，比他这个多年的老工程师还是要熟练。 “是，这其中我参考了各种数据和经验，总结后画出来的。” 林玉书大方承认。 在她所处的时代，拖拉机早就算不上什么热门机械，随便上网一搜索都能出来很多各种各样的图纸。 拖拉机也早就进化出无人驾驶、海陆双驱、无级变速等新功能。 林玉书前世有一阵就曾研究过各种类型的拖拉机，对她来说，画出图纸并不是问题。 难的是怎样将它造出来！ 见她承认了，赵工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不怕林玉书说谎，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 “走，跟我去车间试试。” 眼看林玉书要被赵工带走。 肖敏终于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赵工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新拖拉机的图纸真被林玉书画出来了？ 她嘴里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不可能，她跟我们一样都是普通学生，她怎么可能懂拖拉机？” 第161章 被打脸了吧 赵工看都懒得看肖敏一眼，图纸有没有作用，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脸上明晃晃的笑容根本挡不住，比吃上肉还令人兴奋。 “葛老师，这节课我让我的徒弟来上，他也是十年工龄的老工人了，讲解机器设备原理和维修都不在话下，我找林玉书同学有点要紧事，人我就先带走了。” 葛广全虽然没能看清楚林玉书那个笔记本上写的是什么内容，但能让赵工立马变脸的，肯定不简单。 他立马联想到刚才林玉书说过的，自己造一台拖拉机。 内心直呼大意了。 要是林玉书真有这个本事，得罪一个高青峰算什么。 他这个人惯是能屈能伸，立即换了一副笑脸。 “赵工，你有所不知，林玉书同学虽然平常表现优异，但都是我多日不辞辛苦亲自辅导出来的结果，小年轻不担事儿，你找她不如找我。” 这话就差没有明说，林玉书的劳动成功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了。 赵工心底对于葛广全不要脸的程度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笔记本握紧了。 “有没有真本事上生产线就能检验出来，这就不劳烦葛老师操心了，林玉书同志，咱们走吧。” 赵工称呼上的改变，也意味着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将林玉书当成不懂事的小姑娘的看待。 而是一个值得他尊重的年轻同志。 林玉书浅浅一笑，“赵工，您叫我小林就好。” 无论是被人误解，还是被人夸赞，林玉书依旧不骄不躁，保持着的特有的礼貌和分寸，这让赵工内心对她的个人印象又好上不少。 暗自决定，无论待会儿车间测试是何结果，林玉书这个朋友，他老赵交定了。 临走前，赵工又将李向阳叫上。 “林同志毕竟是第一次来咱们机械厂，向阳你也一起带个路。” 李向阳的父亲是机械厂副厂长之一，车间测试的时候有他作见证，到时候去见领导汇报情况也更加有说服力。 葛广全看着跟着赵工远去的两人。 油光锃亮的脑门下，表情生动，既痛苦又羡慕，赵工连李向阳都叫上了，怎么偏偏把他落下了，他也想搞进步。 “向阳，我不许你去……” 肖敏往前迈出一步。 她不想李向阳这个时候往林玉书身边凑，可惜后者匆匆往前跑，根本就没听见她的呼喊。 气得她站在原地狠狠跺脚。 凭什么把人叫走，李向阳可是她对象！ “哎哟哟，我当是谁呢，刚才还这么嚣张，各种看不起人家，现在被打脸了吧？” 苏丽莎小人得志地叉腰狂笑。 自从不跟林玉书作对以后，苏丽莎只需要无条件相信林玉书就好，顿时觉得整个世界都开阔了。 聂娇娇难得跟苏丽莎同频，颇为认可的点头，小圆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人贵有自知之明，某些人还是不要不自量力的好，你说是吧，肖敏同学？” 牛爱花嘴皮子没那么利索，只是狠狠瞪了回去。 她就知道，林玉书从来不会说假话。 肖敏被气得够呛，指着苏丽莎的手指都在颤抖。 “你们等着瞧，我就不信林玉书真的能造出拖拉机来，你们现在这么维护她，到时候看你们怎么收场！” “这就不牢你操心了，有这个闲工夫，肖敏同学不如好好学习专业知识，免得连课堂测试都过不了。” 林玉书凉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要不是她想起自己的布包没拿折返回来，还听不到肖敏这番‘豪言壮语’。 被当众戳中痛处，肖敏脸色难看。 愤恨地瞪了林玉书一眼，“走着瞧！” 林玉书拿起了自己的布包，对室友交代道，“我最近几天可能都会待在机械厂，要是有人打电话找我，麻烦你们帮忙转告一下。” 室友们瞬间秒懂，尤其苏丽莎和牛爱花，那可是亲眼看过刺激场面的。 顿时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们懂的。” 看着她们脸上的打趣，林玉书脸上也露出几分羞涩和思念。 距离霍世勋回东山岛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最近怎样。 海城另一方向的东山岛上。 今天是学校统一报名的日子，整个家属院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 有妇女训斥小孩起床的，也有小孩子哭着闹着要零花钱的，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闲来无事的老婆子们就坐在家属院外面的大石头上，晒着暖呼呼的太阳，再听听别家的八卦，满是风霜的老脸上尽是享受和惬意。 “这不是周家嫂子，你也带娃去学校报名了？” 自从有了农场的工作后，张云霞在家属院也受人尊重不少。 往常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的军嫂们，如今也愿意跟张云霞交好，就盼着要是农场下次还有招工机会的时候，她能帮忙透露点风声。 张云霞也看破不戳破，带着三个娃往家里走，面上应付道。 “是啊，老把娃关在家里也不是回事儿，还不如送去学校还能学到点知识。” “哎哟哟，三个娃都送去上学，还买了新书包，这学费、书包啥的得花不少钱，周家嫂子你可真舍得。” 提到花钱，张云霞当然肉疼。 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花这点钱，就当是以后的投资了。 “这有工作的人是不一样，一点都不知道心疼男人赚钱辛苦，家里的男娃上学也就罢了，再带上两个赔钱货，真是有钱没地儿使。” 李秀芹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人堆里响起。 一开始，她跟张云霞同样都是被其他军嫂排挤的边缘人物。 后面她仗着郑国栋是后勤科长，自己又掌家翻身后，有了人追捧，日子好过不少，自然看不惯有了工作后同样想翻身的张云霞。 水生妈第一个附和，“这女娃子读书确实没用，早晚都是要嫁到别人家的，还不如在家多干点活。” “是啊，有这个闲钱，多给家里的男娃留着，以后还得娶媳妇养孩子呢。” “女孩子赚点彩礼，就算是回报父母的养育之恩了。” 刚背上新书包的周大丫和周二丫面上的兴奋，也因为这些人一句又一句的数落，变得黯淡下来。 也对，按照她妈自私抠门的性格，哪里舍得让她们两个都跟着读书。 就是可惜这么好的书包，她们才背过一次。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张云霞活似个爆发的豌豆射手，朝着周围噗噗噗地喷出几口唾沫，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谁也别想躲。 “去去去，老娘赚的钱想咋花就咋花，你们管得着吗？” “李秀芹，你有这个闲工夫在这里瞎扯淡，还不如快点回去看好你家那个疯婆婆，可别又把屎糊在外面。” 第162章 我都想她了 李秀芹的脸色顿时像是打翻了的调色板，青一阵紫一阵的。 要说最开始，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郑大娘是装疯卖傻。 可当她某天早上起来，看到郑大娘将自己拉出来的‘黄金’糊满了整个屋子，手上还拿着一块不明物，冲着她嘿嘿嘿傻笑的时候，李秀芹就彻底的绷不住了。 哪个正常人搞得出这种骚操作，这要不是疯子，她倒立吃翔！ 她故意跑到外面来，也是想透透气，长期跟疯子处在一起，迟早她也要疯。 张云霞放完狠话，带着三个娃往家里赶。 嘴里骂骂咧咧地对着孩子们训斥道，“那些老婆娘放的屁，你们一个字也不许听，老娘花了那么多钱让你们上学，不是让你们去玩的，以后都给我使劲儿学，往死里学！” 当初要不是林玉书的考前辅导，她也没有这么容易就能考上工作。 现如今，她有工作，兜里有钱有粮食。 这样的日子，在过去根本想都不敢想。 周大丫仰着头，懵懂的眸子里带着期盼和小心翼翼。 “要是我能考上高中，你也会供我上吗？” 她早就想上学了，可惜过去没有那个条件。 张云霞咬咬牙，“上，咱们家现在又不是没有那个条件。” 她现在每个月有周卫华一半的工资，再加上她自己的工资，省省钱供个高中生出来不是问题。 高中毕业后就能参加工作，这笔买卖一点都不亏。 路过林玉书家门口的时候，她特意往里面瞧了瞧，灯亮着，但只有霍世勋一个人的身影。 到家后，她马不停蹄的进了厨房忙活。 里屋的周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周母瞧着两个女娃身上也背着书包，心痛得无以复加。 “糟心的败家玩意儿，我儿子赚的钱都让你们娘俩花没了，金柱上学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女娃子不许去，在家里干活就行了。” “我看谁敢说不让我闺女上学！” 张云霞将搅好的野菜杂粮糊糊往桌上重重一搁，中气十足的吼道。 “两个老不死的，黄土都埋脖子了，还想在家里作威作福，想耍长辈威风找你们儿子去，看他搭不搭理你们。” 她现在可不是过去的张云霞，工作就是她的底气，谁来都不好使。 周父周母立马噤了声。 他们哪里不想找儿子撑腰，可除了刚上岛那一次，周卫华平时根本不回家，他们也见不着人。 好不容易找上他们领导才见着儿子一面，周卫华一开口就要赶他们回老家，连粮食关系都不给他们落户。 当初知道要来东山岛，还是周卫华的领导亲自打的电话，老家的房子、农具啥的早就被他们处理变卖给亲戚了，现在还能回哪儿去。 周卫华也是很无奈。 本来他都快要把秦沐瑶追到手了，老家的父母又跑上岛，冲着他旁边的秦沐瑶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说她这么大年纪都没生过孩子，又在男人堆里鬼混，多半是个不能生的，不能给周家续种，不能要。 气得秦沐瑶好几天都不带搭理他，逼着他把人赶走。 弄得周卫华里外不是人，干脆躲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周父看着桌上的野菜糊糊，里面加了一点富强粉，比老家的伙食好上不少，可上岛这么多天都没尝到过肉味儿，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 “咱们家就吃这个？” “不喜欢吃是吧，那都给我，我还没吃饱呢。” “你们没户口，周卫华那个丧良心的也不管你们，现在你们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是从我和孩子嘴里剩下来的，要是嫌弃不好吃，可以不吃。” 张云霞动作麻利的将周父碗里的糊糊倒进自己碗里，一点都不嫌弃是老人吃过的，呼哧呼哧就吃了精光。 周父眼巴巴的看着，下意识分泌唾沫。 其实，富强粉他们平日里也吃不上，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哪儿会嫌弃不好吃。 只是过去当家做主惯了，张云霞此举就是在挑战他的男性权威，少不得虎着脸维持他一家之主的尊严。 “你、你这个虐待公婆的毒妇，我要让我儿子休了你！” “休呗。” 张云霞吃饱喝足，用指甲盖剔了剔牙，懒懒散散地。 “反正他周卫华敢离婚，我就敢闹，我看是我闹得快，还是他工作没得快。” 上一次她就成功替自己和孩子争取到了周卫华一半的工资，下一次说不定还会更多。 “就是不知道周卫华那个姘头是在哪个单位，到时候我一起闹上门，要丢脸也不能我一个人丢。” 周父周母闻言立马闭了嘴。 儿子可是叮嘱过，在他事情没办成之前，可千万不能说漏嘴，更不能让张云霞知道。 午饭过后，张云霞给周大丫使了个眼色。 小丫头秒懂，蹭蹭蹭跑去厨房端出木盆扣上的那一碗菜糊糊，里面富强粉多，玉米面少，看着就很诱人。 要不是想着多做一碗给隔壁送过去，按照张云霞抠门的性格，哪里舍得给两个老东西吃富强粉这种好东西。 “霍叔叔，我妈让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 周大丫端着碗进院子的时候，霍世勋刚忙活完，额上还带着汗珠。 家里没人是真不行，他回岛后忙着抓特务的事，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如今一看到处都是灰尘，刚全部打扫一通。 他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蹲坐在门槛边，端着菜糊糊大口吃起来。 “替我谢谢你妈妈。” “霍叔叔不用客气，要不是有你和林婶婶的帮助，我们家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周大丫像个小大人一样回答。 现在不仅能吃饱饭，还能上学，她很珍惜这样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玉书才带来了这么大的改变。 周大丫蹲在霍世勋旁边，双手托腮，眼神惆怅怀念，“霍叔叔，林婶婶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她了。” 没有林玉书在的家属院，总感觉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 霍世勋握着筷子的手停顿下，看着寂静的院子，沉默了。 从前孤身一人出任务的时候，只觉得三个月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如今，他只恨三个月太长，时间过得太慢。 “快了。” 霍世勋轻轻说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周大丫，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海城，机械厂。 林玉书和赵工等人围在一个车床旁边，紧张又期盼地瞧着工人操作。 进入车间后，赵工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们机械厂经验颇为深厚的一帮老师傅，尝试按照图纸上的参数，能不能先将其中某一个零件做出来。 最先接过图纸的，是厂里的第一批八级钳工，金师傅。 他看了一眼图纸，什么也没有多说，拿起设备就开干，眨眼大半天的功夫过去，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最终结果。 一时间，偌大的车间里，只剩下工人焊接机器时发出的滋啦火花声和众人屏气凝神的呼吸声。 终于，金师傅停下了动作。 赵工迫不及待地追问，“老金，成了吗？” 第163章 八级钳工 金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平时话不多，但做事极为妥帖靠谱，否则也不会超越上万人第一批被评为八级钳工。 在众人的期待下，他取下防护面罩。 将打磨好的零件展示在众人面前，这只是普通的螺栓，从外表上看和其他拖拉机的配件没什么区别。 但内行人才知道，螺栓表面的螺纹圈数和尺寸都是有严格要求的，一旦有丝毫差异，组装不上，整个零件也就报废了。 在图纸参数混乱、机器设备还不够先进的时代，螺栓极为考验钳工的水平。 要搁在平时，就算是金师傅这种经验老道的钳工，也得花费一两天的时间不断从失败中找到手感，才能打磨出一枚合格的螺栓。 而现在，有了具体的图纸参数，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 要是熟练掌握后，速度还能更快！ 金师傅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多了激动和感慨，由衷赞叹道，“老赵，你这回是哪里找的专家？ 这图纸上的参数简直绝了，太精确了，要是每一个零件的参数都能这么精确，咱们机械厂的效率还能大大提高。” “这……这竟然真的做出来了。” 赵工激动到嘴唇发颤。 亲眼见证了全程，他内心的激荡久久未能平静下来。 尽管他早有预料，林玉书给的图纸参数比他这个工程师计算出来的还要巧妙，做出一个螺栓问题不大。 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无论是从成品色泽，还是螺纹的细密程度来说，都是一枚合格的螺栓。 他跟金师傅相处多年，早就深知他的脾气，最是惜墨如金，要不是螺栓质量可以，意义深远，金师傅根本不会说出一长篇话来。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很多种想法。 既然连最考验钳工技术的螺栓也能照着图纸做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离制造出一台属于自己的拖拉机更进一步？ “老金，小林同志，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厂长。” 早知道林玉书的图纸这么有用，一次就能将零件搞定。 他就该亲自跑一趟厂长办公室，将人拉过来同他一起现场见证。 “不用找了，我刚才就在现场。” 一道浑厚沉稳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那是个满脸沧桑，头发花白的普通老人，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的四个口袋干部服装，谁都不会相信这样平易近人的一个老头子，竟然是管理上万人的机械厂厂长。 他身后还站着李副厂长，正对着林玉书友好的点了下头。 说来也是巧了，李向阳来了生产车间后，厂里熟悉他的长辈们将消息透露给了李副厂长。 李副厂长打听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拉着自己的老领导早早来了车间看热闹。 要不是亲眼见证过，他们都不敢相信，往常需要一两天才能搞定的螺栓，就这么半天时间就被水灵灵的做出来了。 身为领导人，他们考虑得更全面一些。 金师傅的技术固然可贵，但林玉书的这份图纸，其作用更大。 有了这份图纸，就算换其他别的工人来上手，熟练以后也能做出同样的螺栓。 赵工大喜过望，连忙做起介绍。 “厂长，这位就是提供图纸的林玉书同志。” 老厂长已经看过图纸了，他管理机械厂这么多年，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机械方面的知识也懂不少。 要不是他刚才就在现场，还真不敢相信，提供图纸的是这么个年轻的小姑娘。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小林同志，你的想法我已经了解过了，你放心，我们机械厂一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有什么需求就跟我们说。 农垦局那边我还有几个老战友，其他方面，交给我去协调。” “谢谢厂长。” 林玉书脆生生的回应，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有了厂长的承诺，距离将拖拉机制造出来又近了一步。 老厂长又交代了李副厂长几句，大意就是在拖拉机制造出来之前，一定要保护好图纸和林玉书同志的人身安全，并全力配合。 李副厂长听得频频点头。 看向林玉书的眼神也是一次比一次更亮，堪比见着财神爷一般。 机械厂的副厂长可不止他一个，其他人全都虎视眈眈，只等着老厂长退休后上位。 要是有研发拖拉机这种政绩在手，其他人拿什么跟他争？ 老厂长离开后，李副厂长大方地表示。 “小林同志，我们家向阳跟你是同班同学，往后这些天就让他跟在你身边跑跑腿，干点杂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李向阳也跟着点头。 他对农业很是热爱，要不然也不会靠自己努力考上农场的岗位。 因着宣传册的事，原本他对林玉书就很是认可，如今更是像看到了人生导师般两眼放光。 “林玉书同志，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领导，领导吩咐什么，我就干什么。” 李副厂长看着自家便宜儿子的蠢样子，实在是没眼看。 也不知道林玉书同志有没有对象，要是他们老李家能娶到如此聪明的儿媳妇，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李向阳还不知道，短短瞬间的工夫，自己已经被亲爹打包卖出去了。 还在殷切地表示，“以后打饭、跑腿、拿东西这种杂活，就交给我。” 哪怕他只能作为边缘人物参与全程，这意义也非同凡想。 林玉书被他们父子的热情吓得连连摆手，“用不着那么夸张，我最多只能提供图纸，怎么将拖拉机制造出来，还是需要机械厂各位师傅的共同努力。” 一连几天，林玉书都待在机械厂。 为了方便他们操作，李副厂长还专门腾出了一个空旷的车间厂房供他们使用，全厂各个岗位的生产技术人员都可以任意调遣，尽可能最大程度的提供便利。 赵工作为工程师，有经验也有技术，带领一帮工人师傅们埋头苦干。 小型拖拉机毕竟是他们没有涉及过的领域，尽管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但还是遇到了难题。 东方红-54拖拉机之所以能达到54的马力，是由于发动机采用的是四缸驱动作业，而小型拖拉机机身轻便小巧，只能单缸作业。 以他们目前的技术，单缸马力最多达到12。 而林玉书图纸上标注的是32马力，这中间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赵工苦着脸，“以我们目前的工艺，根本达不到这个程度，这个拖拉机……怕是不好造。” 第164章 什么样的神人 林玉书贝齿紧咬着下唇，目光沉沉的落在图纸上。 她设计这款图纸的时候，参考了各方资料，发动机若是在理想状态下，内燃机完全燃烧也能达到32的马力。 但她忽略了现在的工艺技术水平还达不到后世那种精密程度，很多大型设备的缺失，导致只能靠人工手搓出来，这其中的误差太大，随便一个因素都能导致发动力马力不足。 发动机堪比拖拉机的心脏。 若是不解决马力不足这个问题，拖拉机就算造出来，也只是工农-8的仿制品。 工农-8存在的马力小、动力不足等问题同样也会存在，这跟林玉书最初的设计理念相驳。 “赵工，您给我点时间，我回去想想办法。” 她还是想努力一把，如果能早日解决这个问题，他们造出来的小型拖拉机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好，厂里的其他工作就交给我，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我还认识几个老友，回头联系下，请他们过来联合讨论下，看能不能尝试解决这个问题。” 赵工也是爱才之人。 尽管同林玉书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打心眼里是认可这个年轻又优秀的小同志。 动力不足这个问题几乎算是当下很多机器的通病，全国上下都在尝试解决。 就算最后他们造出来的拖拉机只能达到12马力，比起工农-8来说，这也是一种进步。 林玉书心事重重的回了海城大学。 要想找有经验的机械专家指导，海城大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她只是来参加短期培训班的学生，对于海城大学的师资力量并不了解，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葛广全这个班主任只是虚有其表，见风使舵，不见得真能帮她介绍机械方面的专家。 至于上次在医院里见过一面的高青峰，就更不在她的考虑范围，连初见都那般抵触误解她的人，要真求上门去，还不知道会被羞辱成什么样。 林玉书可没有受虐的习惯。 思来想去，她找去了陆铭修的办公室。 陆铭修这个辅导员虽然形同虚设，主要工作还是监督管理他们这些学生，但他背后代表的是农垦局，由他出面比林玉书自己贸然找上门更合适。 只可惜，这一趟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林玉书并没有见到陆铭修，他所在的办公室空空荡荡，连桌上的个人物品都带走了。 她找去了隔壁的办公室询问，“同志你好，请问陆辅导员去哪了？” “你说农垦局来的那个吧，好像是单位下属农场有什么急事，派他过去支援了，到底回不回来都不清楚呢。” 林玉书轻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不凑巧，看来只能靠她自己想办法了。 从办公楼出来，林玉书转头就去了图书馆，找到机械维修和制造类别的书籍，埋头苦读。 她对机械方面了解并不多，单缸马力小这个问题也是一直存在的，她不奢望能从这些书籍中找到答案，只盼着能从其中找到些许灵感作为参考。 不到最后一刻，林玉书还是想坚持一下。 没过多久，还真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无论是东方红-54，还是工农-8这种小型拖拉机，目前采用的都是柴油发动机作业，喷出来的尾气呈现黑灰色，气温刺鼻难闻。 这是由于当下工业技术水平不到位，柴油在经过发动机时没能充分燃烧导致的。 林玉书越看越惊喜，喃喃自语道，“如果能从发动机本身的涡流燃烧室和燃油系统这两方面入手，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增加柴油燃烧使用的比例，会不会就能提高发动力马力不足的问题？” “当然能！” 干脆利落的回应声在图书馆里显得有些突兀。 林玉书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个陌生男子。 从面容上瞧着对方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头发半数花白，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中山装，看着林玉书笔记本上面的图纸，两眼放光。 “小同志，这图纸是你自己设计的吗？” 项天齐从小就对各种机械感兴趣，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当上海城大学的教授。 他在图书馆观察林玉书有一会儿了，她手里的那份图纸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像是展销会上出现过的小型拖拉机，但又似乎有所不同。 林玉书见对方眼底满是对知识和未知的渴望，主动将图纸递了过去。 “是，您给参考参考。” 她的坦荡和赤诚倒是让项天齐不好意思起来，双手在衣服里侧擦了擦，这才郑重的接过。 越是仔细看，越能发现这幅图纸的精妙之处。 不仅是设计理念先进，上面的每一个参数都标注得清晰准确，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精妙的图纸竟然是这样年轻的小同志画出来的。 想起刚才林玉书的自言自语，项天齐指着发动机的位置诚恳道。 “小同志，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情况下绘制了这幅拖拉机的图纸。 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诉你，你刚才的猜想是正确的。 解决了柴油不能完全燃烧的问题，确实可以提升动力，但光靠这样还不够，以咱们国家目前的技术水平和条件，柴油发动机根本做不到百分百的充分燃烧利用，想要彻底的解决动力问题，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 项天齐边说边在笔记本空白的部分写写画画，画出了一副新的发动机模型。 只是，他神情纠结，看起来还是不满意。 “只用改动一个地方就能发生改变，到底改哪里呢？” 林玉书看着笔记本上刚画出来的发动机模型，虽然是徒手画出来的草稿，但无论是从线条还是力量美学来看，都让人赏心悦目。 更重要的是，这上面的某些细节地方把控比林玉书画出来的还要精准。 有经验的老师傅们看一眼，就能立刻打板制造的程度。 可明明，他才接触到图纸几分钟，就能画出这种精密程度的模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人？ 待林玉书回过神来的时候。 图书馆里哪里还有他的身影，她四处寻找无果，只得询问图书馆前台的工作人员。 “同志，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看脸庞才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同志？” 工作人员不耐烦的驱赶，“没有，图书馆每天里里外外这么多人，我哪儿记得住，你要不要借书，借书的过来登记，不借书的到旁边去。” 林玉书再三张望巡视，最后只能失望的收回视线。 要不是她笔记本上面多出的发动机模型，林玉书都要怀疑自己大白天的是不是在做梦了。 刚走出图书馆没多久，王秀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快……跟我走，打起来了。” 第165章 哪只手打的她？ 王秀拉着林玉书一边往教室的方向跑，一边将事情经过像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了一遍。 按照课程，她们今天分为两批，一前一后去参观八一农场。 王秀和苏丽莎她们就属于第一批，参观完毕后抢先一步回到学校。 肖敏中途下车拐弯去了一趟机械厂，打着关心对象的名义，悄悄摸进了生产车间，没找到李向阳，却听到工人师傅们和赵工讨论新拖拉机的事。 回来后就大肆宣扬，新拖拉机的事情成不了。 林玉书不过是打着造新拖拉机的幌子，变相逃课。 苏丽莎不服气就跟她争辩起来，两人互相对骂不过瘾，还直接上手。 王秀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骂红了眼，剑拔弩张，她本想跑出来找陆辅导员劝架，才得知他人早就没在海城大学了。 正慌乱无神之际，碰上了林玉书。 那一刻，她活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兴奋。 “娇娇和牛爱花她们没帮着拉架？” 林玉书秀眉一蹙。 经历过之前的种种风波后，她们宿舍的人变得格外团结，没道理还会发生这种事。 “别提了，她们两个跟着葛老师一起，都属于第二批，他们乘坐的那辆客车在路上抛锚，停在半道走不动了。” 肖敏身边都是跟她关系亲近的人，王秀丈量了下自己的小身板，在冲上去当炮灰和跑出去报信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还没靠近教室，远远的就能听到两人的叫骂声。 “我就说怎么了，她林玉书既然敢做，凭什么不敢让人说？ 还什么设计新型拖拉机，我都听人说了，按照她的图纸拖拉机根本造不出来。 我看她就是打着拖拉机的名义去机械厂勾搭男人，李向阳可是我对象，凭什么跟在她身后干这干那的，她也不嫌脸上臊得慌。” “连热水和饭菜都是李向阳每天去食堂帮忙打过来的，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机械厂那么多男人，也不知道林玉书一个人怎么伺候得过来。” “你闭嘴！” “肖敏，你的嘴巴学不会好好说话，只配用来喷粪的话，我来帮你洗洗。” 苏丽莎暴喝一声。 抓住肖敏的头发往后一揪，肖敏吃痛脸颊朝上，被泼了一脸的水，脸颊两边的头发瞬间都被打湿了。 也幸亏这是苏丽莎早上出门时装的水，早就凉透了。 否则，肖敏非得被烫出一脸的血泡来。 虽然苏丽莎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就是无脑相信林玉书。 她跟林玉书可是一同从人贩子窝点里跑出来的关系，她才不相信林玉书会是那种为了男人的三瓜两枣就会改变自己信念的人。 “也就你这种眼皮子浅的女人，才会把男人当成宝，整天幻想着别人要跟你抢男人，我呸！” “人家林玉书有对象，还是个军官，什么李向阳，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肖敏吃了教训，又被这般当众羞辱。 顿时恼怒，“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今天一定要撕了苏丽莎这张破嘴！” 教室里这会儿没有其他人，仅有的几个女同学也都是肖敏的室友，她们也早就看苏丽莎她们宿舍不顺眼了，长得比她们宿舍整体都好看也就罢了，还次次都出风头。 苏丽莎一个人再猛，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束缚住手脚。 肖敏终于逮着机会报复，扬手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苏丽莎，你不是各位维护林玉书吗，她现在怎么不来帮你出头？” 四五个女生同时压住苏丽莎的手脚，她挣脱不开，脸上火辣辣的疼，目光往四周望去，连同她一起回学校的王秀也都不在身边。 她顿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立无援。 只是依旧嘴硬，“要你管！” 肖敏嘚瑟完，见苏丽莎依旧一副不认输的样子，顿时气血翻涌，朝着苏丽莎另一侧的脸颊扬手扇过去。 苏丽莎也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发生，她睁开眼，见肖敏高高扬起的手腕被人从身后抓住。 肖敏挣扎了两下，竟然没有挣脱开。 反而自己一个用力往前摔了个踉跄，她刚站起来还没稳住身形，迎面一个巴掌又扇得她跌倒在地。 “你……” 肖敏捂着脸，惊恐的看着林玉书。 此刻的她双眼喷火，素白的小脸上笑意全无，只剩下冷漠和狠厉，“刚才哪只手打的她？” 肖敏下意识的将右手藏到身后。 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她多少有些讪讪的，嘴里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是打了她一巴掌，可你不也打了我一巴掌，咱们……咱们扯平了。” “是吗？” 林玉书低眉冷笑。 凌厉的目光透过肖敏往她那几个室友身上一扫而过，几人只觉得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似的，立马放开禁锢着苏丽莎的手，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满脸写着：打了她可就不能再打我们了！ 苏丽莎重获自由，立即跑到林玉书身后。 红肿的小脸上满脸写着蠢蠢欲动，“你们俩来得正好，咱们三个人打六个，就算打输了也不丢人。” 林玉书轻拍了拍她手以示安抚。 “别胡说，我们都是文明人，不爱动粗。” 肖敏：“……” 合着刚才扇人不是她林玉书？ 安抚好室友，林玉书这才重新正视肖敏。 “既然扇巴掌的事扯平了，现在也该好好来算下咱们之间的账。” “诋毁中伤同学，造谣破坏国家保密项目，现在我合理怀疑你居心叵测，该不会是敌人派来的特务吧？” 肖敏没想到，不过是说了几句，怎么就能扯到‘特务’层面上去。 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坚持反驳。 “你……你别扯这些，不就是造一个破拖拉机嘛，跟什么国家保密项目有什么关系。” 肖敏不见棺材不掉泪，林玉书也懒得跟她废话。 “王秀，麻烦你去最近的派出所报个案，就说我们抓住了潜入机械厂意图破坏国家保密项目的特务，至于真相如何，警察自会查明。” 王秀站在教室最外侧，腿脚也快，一听到这话，立马拔腿就跑。 肖敏下意识的想阻拦。 又觉得丢面子，嘴上强行挽尊道，“就算警察来了又如何，我肖敏可不是吓大的，没做过的事我当然不怕。” 李向阳听说肖敏来车间找过他，大感不妙。 急急忙忙跑回学校，还没进门就听见肖敏这句话，连忙叫住王秀，转头对着林玉书一脸的恳求。 “肖敏她就是一时糊涂，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 第166章 分手 肖敏一听李向阳竟然这样低三下四的恳求林玉书，立马气不打一处来。 “向阳，你干嘛求她，我进机械厂的时候可是在保卫科登记过了的，我倒要看看警察真的来了以后能把我怎么样。” “你闭嘴。” 李向阳低声呵斥。 肖敏不知情，可李向阳这些日子都跟随在林玉书身边，自然清楚内幕。 林玉书设计出来的新小型拖拉机，马力预测能够达到12，光凭这一点，就超越了南方的工农-8，机械厂也早早将其申请列为了国家保密项目。 在新拖拉机造出来之前，所有进入车间的人员都需要进行严格保密监视。 光凭肖敏悄悄摸摸溜进机械厂保密项目生产车间这事儿，被人举报到机械厂，就够她喝一壶的，更别说惊动公安。 想到这，李向阳立马拽了拽肖敏的袖子，“快道歉，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肖敏她确实不知道保密车间的事，林玉书同学，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儿上，你就原谅她吧。” 肖敏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自己竟然真的误打误撞跑进了保密车间，真要被警察查起来，就算最后什么也查不到，传出去自己全家都会被人戳脊梁骨，名誉也会受影响。 肖敏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也对林玉书小题大做的事颇为不满。 “我又不是故意闯进保密车间的。” “再说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确实亲耳听到赵工说，你们这个拖拉机按照图纸造不出来，自己技术不到位，设计出来的图纸有问题，还不让人说了？” 林玉书勾唇冷笑，冲着李向阳无声挑眉。 “李向阳，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顾及同学情面非要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而是她肖敏在外恶意散播保密项目的谣言，这事儿要是让机械厂的领导们知道，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止呢，肖敏这张嘴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还说什么林玉书跟机械厂的男人们都有一腿，李向阳你跑腿打饭也是因为跟林玉书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苏丽莎逮着机会，好一通嘲讽。 痛打落水狗这种事，让她来最为熟练。 “我们林玉书同志人家早就结婚了，对象是个一米八高的年轻团长，比李向阳可帅多了，真不知道肖敏是怎么舔着个大脸说出这种话的。” 李向阳被气到无地自容。 他是真没想到，肖敏不仅向外透露机械厂的内幕，还恶意造黄谣中伤女同学。 此时此刻的他万分后悔，当初自己真是识人不清，怎么找了个这么糊涂的对象。 好在，他还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诚恳道，“对不起，肖敏做出这样的事，我身为她的对象，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代替她向大家道歉，该付的医药费我也会作出赔偿。” 他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苏丽莎的脸颊高高的红肿起来，头发凌乱，显然在他来之前这里可并不平静。 肖敏立马不服气的反驳，“我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替我道歉，还赔偿她们医药费？ 我呸！没看见我也被林玉书打了吗？ 李向阳，你还是不是我对象？” “是，所以我更要管束好你。” 李向阳一脸的坚定，眼底带着几分沉痛和遗憾。 “我这就回机械厂写报告，自请离开新拖拉机项目研究组，肖敏贸然闯入保密车间这事儿，我来做担保，绝对不会向这间教室以外的其他人透露分毫。”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林玉书也没再多说什么。 “看在李副厂长的面子上，这件事我也不会再提，记得你说过的话，管好她的嘴。” 终于扳回一局，苏丽莎很是嘚瑟的冲着肖敏做了个鬼脸。 “啧啧啧，以后肖敏干脆改名为‘消音’吧，省得你一天到晚没事瞎叭叭。” “你……” 肖敏当然很生气，可现在她没心思理会苏丽莎的挑衅。 “向阳，你干嘛自己退出拖拉机研究组，你好不容易才进去的。” 别人不知情，肖敏身为李向阳的对象可是看得清楚，为了能跟拖拉机研究组的其他人有共同话题，李向阳每天都在主动学习各种机械方面的专业知识。 就盼着，能够用到的那一天。 “为什么退出你不清楚吗？” 李向阳没好气的吼出声。 见肖敏被吓得愣住，他又缓和了语气。 “总之，在新拖拉机被研究出来之前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新拖拉机造出来的那一天，就是咱们俩分手之日。” 听到前半句肖敏还是觉得满心甜蜜，有一个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当对象，整天跟她同进同出，鞍前马后，别提多拉风了。 可听到后半句，她脸上血色全无。 “你什么意思，你陪在我身边，感情只是为了监视我？” 李向阳也是忍无可忍，要不是良好的家教告诉他不能对女人动手，他都恨不得拧开肖敏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对，要不是为了保护你，我怎么可能甘心退出研究组？ 这些日子你安分些，争取和平分手，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分手？ 李向阳后面的话肖敏根本听不进去，满脑子只剩下，分手二字。 她早就带着李向阳见过自家亲戚了，现在大伙儿都知道她有一个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当对象，要是分了手，那些见风使舵的亲戚们又会怎么看她？ 反应过来她终于彻底的慌了神。 “不行，我们不能分手，我不同意，向阳……你等等我……” 聂娇娇和牛爱花她们是在傍晚回到学校的。 一回宿舍，苏丽莎就忍不住滔滔不绝的给她们讲述教室里发生的那一场闹剧。 “你们是没有看到，当时林玉书出现的那一刻有多帅，我真的觉得她像太阳一样，会发光。” 苏丽莎一边讲解，一边拽着王秀的手腕还原现场。 “说，那只手打得她？” “立马给你剁了！” “哈哈哈……” 苏丽莎浮夸的演技惹得室友们哄堂大笑。 王秀立马拆穿，“要不要这么夸张，玉书当时可没有说要剁手这种话，她说的分明是……咳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表演。 “我们都是文明人，不爱动粗。” 王秀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出了声。 神特么文明人？ 她拉着林玉书是去劝架的，哪里想到林玉书这么猛，一进门就先给了肖敏一巴掌，气势十足，比男人还要勇猛。 简直太帅了！ 宿舍内好一阵欢笑声。 聂娇娇却注意到，她旁边的林玉书从刚才开始就在走神，闷闷不乐的。 “你怎么了，还在想肖敏的事，她就是嘴贱，相信这次过后她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林玉书摇摇头。 肖敏的事顶多算个插曲，但拖拉机项目确实遇到了难题，光靠她和机械厂自身是解决不了的。 “跟她没关系，我就是在想，上哪儿去找熟悉各种机械动力装置的专家。” 还不待林玉书想清楚，宿舍楼下传来一道呼喊声。 “208宿舍的林玉书同学，有位军人同志找你。” 第167章 有意见？憋着！ 这都快天黑了，能在这个点来找林玉书的军人寥寥无几，室友们都很默契的想到了霍世勋。 “某些男同志前几天打电话找不着人，这下主动找上门来了。” “哎~这有对象是不一样，不像咱们孤家寡人的也没个男人惦记。” “什么味道这么重，啧啧啧，原来是爱情的酸臭味~” …… 室友的调侃惹得林玉书俏脸一红，拎起布包往外走。 “记得给我留门。” 林玉书到楼下的时候，军绿色的吉普车前围了一圈人。 男同志们都在看车，军用吉普车可不多见，寻常人见一次回头都能吹半年。 女同志们则看着吉普车旁边站着的那个男人。 穿着一身板正的军装，笔直的军裤下面，一双大长腿一览无遗。 再往上看，男人刀削般硬朗俊逸的脸庞带着威严和冷肃，扫过来的眼神锐利无比。 肖敏和她的室友也在围观人群中。 隔着远远的，小声讨论。 “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红旗挂两边，你们看这还是四个口袋的军官。” “把车停在了宿舍楼下，也不知道是来找谁的？” “反正不是来找你的，你啊，就别想了。” 她们来得晚，没听到其他人喊的那一嗓子，抬头一看，对方竟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过来了。 “救命，怎么会有人连走路的姿势都这么帅气。” “过来了，过来了，你说他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我看你是在做白日梦，没看到人家军人同志是朝着肖敏去的？” 她们宿舍六个人，长的最好看的也只有肖敏。 眼看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肖敏表面努力保持待定，内心也是小鹿乱撞，怦怦直跳。 忍不住抬起眼瞧瞧打量对方，越看越觉得满意。 长得比李向阳高，比李向阳英俊帅气，还是个军官，随便一条拉出来跟李向阳作比较，都能完胜。 肖敏已经开始幻想，要是待会儿这位军官同志主动跟她搭讪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李向阳还想跟她分手？ 哼，让他一个人后悔去吧！ 肖敏想得挺美，霍世勋也走到了她面前，却没有停下，反而从她身侧绕过。 大长腿一迈，三两步就站到了林玉书身边，主动接过她肩上轻若无物的布包。 目光在看到林玉书的那一刻，冰川开始消融，唇角也有了弧度。 “来了？” “嗯，你怎么突然来海城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霍世勋靠近，高大的身形立马她身边落下一侧阴影。 刚才还盯着吉普车看的人们，立马转过头来打量着她。 林玉书被瞧得很是不自在，扯了扯衣角，霍世勋敏锐地注意到了。 视线往周围人群一扫，冰冷肃杀的气息立马蔓延开来，刚才还赤裸裸盯着他们的人们，只觉得周身凉飕飕的，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过来办点事，正好还有时间，我过来看看你，咱们上车说。” 之前从海城逃跑去东山岛的那两个特务已经抓到了，霍世勋主动申请了押送。 就为了押送任务完成后，能跟林玉书见上一面。 “好。” 吉普车和他这一身军装太过扎眼，学校里人太多，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两人全程都站在肖敏身后交谈，半点余光都没留给她，仿佛当她是空气般视若无睹，毫无存在感。 肖敏刚才内心戏有多得意，此刻就有多打脸。 她幻想中朝着她走来的年轻军官，竟然是来找林玉书的？ 她想起苏丽莎曾说过，林玉书的对象是个军官，如今虽然亲眼见到了，她还是就不愿意相信事实。 林玉书学习认真、会设计拖拉机，参与国家机密项目也就罢了。 凭什么她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嫁给这么优秀俊朗的男人？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肖敏的大声质问，刚才还在围观吉普车的人群，齐刷刷看过来。 这回，霍世勋主动握住林玉书的手，十指紧握，高高举起。 肃杀的脸上泛着冷意。 “当然是夫妻关系，我媳妇儿，这你都看不出来？” 林玉书眉峰一动，也笑了。 当初她刚上岛的时候，面对秦沐瑶的时候，就是这样宣示主权的，如今角色转换，别说，这感觉还怪爽的。 任由霍世勋拉着她朝着吉普车的方向走，路过肖敏的时候，故意勾了勾唇。 “有意见？憋着！” “友情提示，破坏诋毁军婚，犯法的哦~” 肖敏被气了个倒仰。 下午在教室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长了教训，李向阳都要跟她分手了，若是再得罪林玉书，谁都不清楚还会遭遇些什么。 有气无处发泄的肖敏，只得眼睁睁看着林玉书离开。 “哈哈哈……” 吉普车一路驶离海城大学，林玉书在副驾驶上咯咯笑个不停。 手握成拳放在霍世勋身前作话筒状，眼眸里满是亮晶晶的笑意，“霍世勋同志，采访你一下，你刚才是怎么想到主动宣示主权的？” 她一想到，霍世勋冰冷肃杀的嘴里霸气威严地吐出几个字，‘这我媳妇儿’！ 就像一本正经的老干部突然当众跳霹雳舞一样，有种意外的反差萌。 “就、就突然想到的。” 霍世勋轻咳了声。 借机掩饰脸上的尴尬，实则耳根子早就红透了。 他也是临时发挥，这毕竟是林玉书的地盘，只想着，他这个当丈夫的总不能给她丢脸。 吉普车一路开过市区，最后停在了一处无人的海滩上。 耳畔是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哗啦声，混合着海鸥飞低空翔时的鸣叫，眼前是落日余晖和海平面交相辉映的景象。 偶尔吹来的咸湿海风，带来凉意。 在城市中央待久了的人，站在海边每呼吸一次，都觉得是一种享受。 林玉书张开双臂拥抱大海，任由海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压在心底的烦躁也消散了不少。 霍世勋见她平缓了情绪，适时开口，“有心事？” 从他们见面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 林玉书眉宇之间始终有股淡淡的哀愁，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他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我们霍团长的洞察力可真是敏锐。” 林玉书调侃了一句。 结合保密条例的规定，避重就轻的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我还是想坚持一下，找一位精通动力装置方面的专家来给我们研究小组做指导。 只可惜，我能力有限，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 下午在图书馆遇到那个怪人或许有一定实力，可惜她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68章 失踪的霍父 霍世勋听完，沉吟了会儿。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也是搞机械研究这方面的，不过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 等我明天找上门拜访过后，没问题的话再引荐你们认识。 就算他做不到，也能帮忙介绍业内的其他专家。” 林玉书听完，眼眸都跟着亮了。 “你还认识机械方面的专家？” “严格意义上来说，对方最先认识的，是我爸。” 提到失踪的霍父，两人都默契的没有说话。 当初霍世勋为期三年的秘密任务超额完成，按照规定，他可以申请调到其他各方面福利待遇更优渥的其它军区。 同样也是当副团长，但综合条件可比留在东山岛这种偏远、苦寒、贫瘠之地好太多。 只是他打听到，那人曾经同霍父共事过，或许能够知道些许霍父的去向，这才决定毅然决然的留在东山岛。 天已经完全黑了。 两人在海边待了一会儿，霍世勋才将林玉书送回宿舍。 临别前，林玉书担忧的问道，“要不，我留下来陪陪你？” 霍世勋是跟着后勤保障的物资船过来的，吉普车也得还回去。 临时决定留下，又没有介绍信，住不了招待所，林玉书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不用，你安心休息就好，今晚我去找宴擎凑合一晚，明天有消息了我再过来找你。” 上次他们帮公安部门抓到了那么大一批特务，宴擎那小子连升两级，拿奖都拿到手软，找他要点利息不过分吧？ 当晚，宴擎睡眼惺忪地打开门看到霍世勋时，着实愣了一把。 “你不是都回东山岛了吗？” “临时遇到点事耽搁了，来找你凑合一晚，你小子可以啊，升职后宿舍都变成单人独立宿舍了，我问了好大一圈才找过来。” 从凌晨开始马不停蹄地忙到深夜，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霍世勋也不嫌弃，掀开被窝就钻了进去。 “霍世勋，那是我刚暖好的！” 宴擎大声咆哮。 入秋后，夜晚的温度降了下来。 他这人有个毛病，每次睡觉前都得把被我弄的暖乎乎的，要不然根本睡不着。 谁知道，竟然便宜霍世勋了！ 霍世勋惬意地翻了个身，对宴擎的咆哮充耳不闻，兄弟的床就是他的床，不睡白不睡。 林玉书一筹莫展之际，殊不知，也有人在惦记着她。 “那个小同志年纪不大，齐肩短发，小脸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学生，是个好苗子，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一大早的，项天齐就跑来找高青峰帮忙找人。 也怪他，昨天满脑子都是奇思妙想，急急忙忙跑回办公室记录整理思路。 等他终于忙活完才想起来，连人家小同志名字都忘记问，待他重新跑回图书馆的时候，哪里还有人影子。 高青峰皱着眉，烦不胜烦。 他跟项天齐算不上关系多好，只是到了他们这个位置，能聊得来的人太少，整天见着的也就那么几张老脸。 “项疯子，你说的这些特征，放眼望去全校大把的女同学都长这个样子，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人？” 项天齐是几年前调到海城大学的。 他这个人脾气怪，说话做事想一出干一出，虽然同样也是教授，拿的津贴待遇跟高青峰一样，但他从不亲自带学生开展课题，人也奇奇怪怪的，偏偏学校领导都还纵着他。 时间久了，他也就有了项疯子这个外号。 项天齐也不恼。 在他的研究面前，其他东西一文不值，他都可以不在乎。 要不然早年间也不会为了搞研究、做实验，日夜颠倒，白天黑夜的熬，三十多岁就把头发熬到花白。 “……这，这别的特征我也记不住啊，老高，你学生多，帮忙问问。” 项天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都是搞研究的，高青峰虽然平时不待见他，但到了他们这个位置，难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想法在。 高青峰终归是松了口。 “我尽量帮你问问，项疯子，这人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 项天齐颇为肯定的点头，平静的脸上带着痴迷和癫狂。 “重要！” “当然重要，太阳女神你知道吧？ 她就像一道光一样照在我身上，她提出的想法很有意思，我这些日子的瓶颈也终于突破了，我还写了详细的实施方案，想要送给她。” 高青峰看着项天齐手舞足蹈、疯疯癫癫的样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上次他这么无语，还是在医院里。 那个年轻的女同志明显是刻意接近自家儿子，被他无情戳穿后恼羞成怒，还自以为是。 偏偏自家老娘和儿子就像是被她洗脑了一般，非说是他狗眼看人低，要不是他把人劝住了，两人非得主动来校园找人不可。 想到这，高青峰突然想起来，那个女同志好像叫林什么，也是留着齐肩短发。 该不会这么巧吧？ “老高、老高，你是想到有什么找人的办法了吗？” 高青峰回神。 摇摇脑袋，甩开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那个林玉书听说只是偏远农场来的小技术员，哪里会是项疯子口中的太阳女神。 “这事儿简单，回头我找两个学生在图书馆门口蹲守，发现有相似的就去问问，既然你说对方去图书馆找资料，总能有遇到的时候。” 守株待兔这法子虽然笨，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也就只能这样了。” 项天齐无奈叹了一声。 他昨天画的那个草图太粗糙，回去后她在林玉书的拖拉机设计图纸基础上进行了调整，他还有好多想法，想跟她见面讨论。 霍世勋那边还没传来动静。 聂娇娇倒是带着她闯进聂站长办公室，刚进门就嚷嚷道，“二叔，我们遇到困难了，你可一定要帮忙啊。” 聂站长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沫子，差点没被吓得喷出来。 “你这丫头，咋变得这么咋咋呼呼的了，一点规矩都没有，这里是办公室，叫我聂站长。” 聂娇娇嘿嘿一笑，小圆脸上尽是得意。 她这些日子跟牛爱花待的时间长，习惯和脾气都被感染了不少，还别说，偶尔来一下还怪好使的。 “好嘞，报告聂站长，我们现在遇到了点困难，想找领导同志帮忙解决一下。” 聂娇娇说完，对着林玉书挤眉弄眼的。 昨晚听说了林玉书的困扰，她别的忙不上，但牵线搭桥这种小事她还是能办到的。 林玉书对她投以感激一笑。 整理了下思路，快速将拖拉机研究组目前遇到的问题跟聂站长汇报了一下。 “就算你们不来我今天要去海城大学一趟，机械厂那边也拜托由我们农垦局出面，到海城大学请一位教授过去做指导，你们来了正好一起吧。”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69章 凭什么告诉你？ 霍世勋去了趟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两瓶酒，一包中华，还托宴擎走内部渠道买了两罐水果罐头。 拎着东西去了海城大学，西北角的职工宿舍。 这一排三层楼的楼房是海城大学的职工家属院，楼上某个不起眼角落里住着的，可能就是外面颇有名气的专家教授。 他身上穿着军装，刚进家属院就引来了不少大妈的关注。 “军人同志，你找谁？” “我找项天齐，项教授。” “哦，你说项疯子啊，你倒是来得巧，他刚回家。” 大妈一听是来找项天齐的，顿时见怪不怪。 项疯子虽然外号叫疯子，但人确实是有过硬的本事，否则也不会有领导特批，允许他在家里搞研究。 无非必要，他能做到三天不踏出家门槛一步。 吃一顿管三天，日子过得稀里糊涂的，能做到程度的人，他不疯谁疯？ 霍世勋曾经来过一次。 循着记忆上了三楼，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一道暴躁的咆哮声，“谁呀，不是说过了，饭菜放在门口，没事儿别敲门打断我思路。” “是我。” 低沉暗哑的成年男性嗓音，让项天齐放了笔。 开门一看，果然是曾经见过的那张冷峻的脸，他下意识的就要将门掩上。 “我都跟你说了，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说。” 刚回东山岛的时候，他就来找过项天齐打听霍父的下落。 项天齐在别的事情上马马虎虎，这事儿上偏偏咬死了不肯松口。 霍世勋也清楚，或许是因为某些不能诉说的原因，项天齐才不能对他说出真相。 眼看门又要关上，他手臂一抬，轻而易举的就将门推开。 “我今天来不是找你问我爸的事，有个拖拉机动力装置方面的问题，想找你聊聊。” 项天齐本想试图关门，结果反倒被推了个踉跄，堪堪才稳住身形。 听到这话，这才找回些许场子。 理了理衣摆，主动打开了门。 “你一个当兵的，问这些干啥？” “帮人问问，我记得，你对这块一直都有研究？” 以霍世勋的级别，调查项天齐不是难事，但他也只能调查到外界大众都是知晓的一些事。 他的档案上，同霍世勋一样，有过几年的空白期。 “我确实在研究这个，不过我凭什么告诉你？” 项天齐着实很好奇，什么人能把霍世勋惊动过来，还带着礼物上门，一看就有求于人。 他可是记得，霍世勋上回来被他拒绝后，那嚣张冷肃的样子，恨不得当场将他暴打一顿。 这可不像是个热心助人的主儿。 “大侄子，你先说说，你这回是帮谁问的？说不定叔叔我心情好了，大发慈悲就同意帮你一把。” 项天齐勾了勾嘴角，整个欠欠的。 虽然他只比霍世勋大几岁，但他可是霍父的同门师弟，自称一声叔叔也是理所当然。 霍世勋眼底冷锋闪烁，手指紧握成拳。 终归是理智占了上风，指尖捏到发白后又渐渐松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是我爱人。” “她设计了一款新型的小型拖拉机，已经和机械厂合作到了研发制造阶段，不过他们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想请一个专家作为顾问参与指导，你这边要是不方便参与的话，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个熟悉拖拉机的专家。” 项天齐的主攻方向虽然不是在农机方面，但是所有机械设备他都感兴趣。 随便一台农机摆在他面前，给他点时间，他也能修。 尤其是听到霍世勋说林玉书独自设计了一台拖拉机时，顿时大感惊讶，怎么回事，现在的年轻人们都这么厉害，随随便便都能设计拖拉机了？ 他记得，昨天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年轻女同志也是设计了一款拖拉机。 “你爱人叫什么名字？” “她叫林玉书。” “……林……林玉书？” 项天齐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 连忙追问，“你爱人，可是来自朝阳农场的那个林玉书？” 霍世勋不明所以，虽然他不明白项天齐怎么会知道林玉书的来历，但还是点头承认了。 “是，她前几个月才开始到朝阳农场开始工作的。” “对上了，对上了，还真是对上了。” 项天齐终于想起来，他确实听说过这个名字。 前些日子，京都大学的顾教授曾给海城大学的好几名教授都写过推荐信，让大家帮忙照顾一个名叫林玉书的小同志，说是在农学方面很有天分。 当时，高青峰和他都收到了顾教授的来信。 不过他的研究方向和机械相关，他当时也没有放在心上，谁来告诉他，一个搞农业的小年轻怎么突然开始自己设计拖拉机了？ 他现在对于这个林玉书很感兴趣，恨不得立马见见真人。 “我答应了，你快带我去见见她，哦不对，是见见她设计的拖拉机图纸。” 霍世勋都没有，事情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好像从听到林玉书的名字开始，项天齐就完全转变了态度，但霍世勋可以肯定，这两人绝对还不认识。 项天齐叫上霍世勋就准备出门。 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跟林玉书见面了，他倒要看看，这个林玉书和图书馆的年轻女同志，两人设计的图纸，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还没起身，门口传来敲门声。 “项教授在吗，我是海城农垦局的聂站长，代表农垦局和海城机械厂想请您帮个忙。” “忙着呢，没空没空。” 项天齐埋头收拾东西，想都没想就拒绝。 来的路上，聂站长已经同林玉书和聂娇娇讲述过这位项教授的一些经典事迹，也清楚这人是出了名的怪脾气。 若是不对胃口，就算是市委的人来了也得也得吃闭门羹。 他们贸然找上门，被拒绝也在情理之中。 林玉书早就准备好了草稿，站在门口扬声道，“项教授，我知道贸然上门打搅您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们拖拉机研究组如今遇到了很大的瓶颈，发动机马力不足这个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 听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们想请您作为顾问……” 林玉书的话还没有说完，里屋的两个大男人不由分说的走了出来。 “玉书……” “哎呀，这不是图书馆那小同志吗，你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是高青峰让你来的？” 第170章 流水线作业 “这跟高教授有什么关系？” 聂娇娇疑惑的问出声。 她可是记得上回在医院里见到的那位高教授，一脸的清高模样，根本就瞧不上她们。 林玉书也摇了摇头。 她虽然不明白项天齐为什么要这样问，但也猜到了或许是跟昨天两人在图书馆的偶遇有关。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霍世勋口中的熟人，竟然跟她们要找的人是同一个。 项天齐的视线在聂站长和霍世勋身上转来转去，立马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感情你们来找我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放心，这事儿我答应了。” 项天齐答应的速度快得让人出乎意料。 聂站长可是打听过这位的怪脾气，生怕他答应得快，中途撂摊子也很快，试探问道，“您要不再考虑考虑？” 刚才他们可是连请他干啥都还没说清楚，就这么答应了？ 项天齐不满地斜睨了聂站长一眼。 “怎么着，我项天齐看起来像是那种不靠谱的人？” 也不出去打听打听，但凡他答应的事儿，就算拼了他这条老命不要，他也要把答应人家的事情完成。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怕我们没说清楚，有些地方没做好准备，影响咱们后续工作的开展嘛。” 聂站长连忙找补。 跟这些知识分子打交道，就是得小心谨慎，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把人给得罪了。 “放心吧，我昨天就已经见过林玉书同志了，她画的拖拉机图纸我也亲眼看到过，年轻人很有自己的想法，不过若是动力装置部分再稍加调整，达到20以上的马力绝对没有问题。” “20马力？” 聂站长惊讶出声，他从机械厂那边的得来的最新消息，拖拉机全新状态下只能达到12马力。 就这都比南方的工农-8多出好几马力，已经算是了不起的突破了。 而项天齐竟然说，能够达到20马力以上。 这下，他也不管项天齐是不是在说大话，只要这能将20马力的小型拖拉机造出来，他就是跪下叫项天齐爷爷都行。 林玉书也觉得内心踏实不少。 经过昨天图书馆的短暂接触，她越发肯定项天齐是有真才实学的，有他作为指导，相信他们的拖拉机很快就会面世。 星眸中满是激动和兴奋，梨涡浅浅，一脸真诚地道谢。 “项教授，谢谢您。” “不用谢我，我之所以答应帮这个忙，除了看在你爱人霍世勋同志和老顾托我照顾你的份儿上，更重要的是看重你这个人，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想法，很是难得。” 什么农垦局、机械厂，反正都管不到他头上，若是他不愿意，谁的面子他都不给。 在场的都是人精，聂站长很快就听明白了项教授的潜台词。 当即立马表态，“项教授请放心，我们农垦局一定全力支持配合好林玉书同志的工作，至于机械厂那边，我也会去打好招呼，尽最大可能给拖拉机研究组提供便利。” 项天齐这才点头，这人还算上道。 一提到机械上的事儿，项天齐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格外认真严谨。 进入机械厂拖拉机保密车间后，他根本不用人介绍，粗略扫了一眼就找到了存放发动机的位置，一番检查过后下了定论。 “按照你们这个粗制滥造的做法，造出来的拖拉机能够达到12马力都已经是烧高香了。” 他这话，旁边正在操作的金师傅立马不服气的反怼。 “你这人谁啊，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胡咧咧，能达到12马力都已经很不错了。” 昨天的事他都听说了，保卫科一个没注意将一个学生放进保密车间，偷听了机密，还连累李副厂长的儿子自请退出拖拉机研究组，导致机械厂全厂上下戒严，还给他们加强了思想教育。 金师傅现在越看项天齐，越觉得这人有问题。 年纪轻轻就头发花白，用他们老家的话说，多半不是个正经人。 “这里是保密车间，外人不许进来，你赶紧走，否则我叫保卫科了。” 匆匆赶来的赵工听见这话，连忙阻止。 “老金，这位是特意请过来的专家，海城大学的项教授，来帮咱们解决发动机马力不足这个问题的。” 赵工比谁都清楚能把项天齐请过来到底有多不容易，当初他们机械厂其他车间遇到问题，也想到了这位，可派出人请了好几遍，人家硬是不乐意过来。 他刚才去给项教授办理相关资料去了，一回来就听到老金的质问。 吓得他冷汗直流，要是因为老金的几句话就把人给气走了，他上哪儿找人去。 “原来是专家同志，是我眼拙瞧不出来。” 金师傅立马主动认错，他这人没什么文化，对于知识分子很是尊敬。 既然人家专家都说了不行，那肯定是不行。 赵工见小插曲结束，连忙带着人往前走，“项教授，小林同志已经按照您说的将材料准备好了，您跟我往这边走。” 离开前。 项天齐低声说了句，“焊工技术不错。” 金师傅停下手里的动作，用剩余那只没沾机油的手挠挠头，憨憨一笑。 专家教授都夸他技术不错！ 他们手艺人，图的不就是这一刻嘛。 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林玉书都跟随在项天齐身边充当他的助手，将已经造好的新拖拉机零件全部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 发现了不少瑕疵品和不合格的产品。 这并不是因为工人师傅们偷懒懈怠，而是在大型精密仪器还没有普及的当下，很多零件都是手工加工出来的。 即便是按照同一份图纸，同样的工艺，不同的师傅做出来的零件也会有细微的误差。 这些误差看似不起眼，但如果组装成一整个机器，就像构成摩天大楼的每一块砖瓦，若是参差不齐，很容易坍塌。 项天齐恼怒地皱眉，“这些全都不合格，全部回炉重造，宁愿时间慢了一点，功夫久一点，也一定要做出合格的产品。” “项教授，全部重做，这会不会太……太浪费了？” 赵工试探着开口。 他不是不明白宁缺毋滥的道理。 可保密车间里的工人们都是多年的老工人，技术相当熟练了，零件有误差这事儿，哪怕是技术再熟练的工人也无法避免。 “赵工，你这意思是，不想配合了？” 项天齐把眉头压低，花白的头发下面，一双眼睛锐利十足。 大有赵工要是敢承认，自己就要撂摊子不干的气势。 “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 赵工急忙解释，可人越是着急的时候，大脑越是容易转不过弯来。 林玉书见状停下笔，及时开口解围，“赵工，项教授，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流水线作业？” 第171章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什么叫，流水线作业？我们车间里也没有水啊？” 赵工听得一头雾水。 项天齐倒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林玉书说的这种模式，他曾经在别的地方见到过。 “你的意思是，每个人各司其职，只专注做一个岗位，负责手搓螺丝的就造螺丝，负责造轮胎的就造轮胎？” “对，就是这个意思。” 林玉书肯定的点头。 迎着周围其他工人看过来的疑惑眼神，做补充解释，“我观察过了，咱们车间的工人师傅们很多都有自己的绝活，在某一领域很是擅长。 就比如金师傅，他做出来的螺栓误差很小，每一个都相差不大。” 被点到名的金师傅，骄傲的点了点头。 一天被夸两次，放眼整个车间，谁能达到他这层面。 林玉书又接连说了几个工人师傅的特点，紧接着话锋一转。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工人师傅们有擅长的地方，自然也有不擅长的地方。 还是以金师傅举例，他手劲儿大，在造弹簧的时候很容易控制不好力道，好几次都被弹簧弹出来的力道反噬。” 再次被点名，金师傅这回讪讪的，脸上也没了骄傲。 这小年轻真是不懂事，好端端的，提起他的丑闻干啥。 “但这并不是金师傅的错处，只能证明他并不擅长这个领域。 如果我们稍作调整，让擅长搓螺栓的人，长期负责搓螺栓，擅长安装弹簧的人，长期负责安装弹簧，时间久了，大家的技术都练到位了，误差率自然也会降下来。” 林玉书也是这些日子长期待在机械厂才看明白，六十年代还没有形成系统专业性的流水线工序。 每到一个环节，都是很多师傅同时在做。 最终做出来的东西，自然也是参差不齐。 “而且，采用流水线作业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负责每道工序的师傅，只能见到该道工序的图纸和相关数据，极大可能避免了信息的泄露，就算特务接近了，也没权限看到完整的最终图纸。” 林玉书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去叙述，听她说完后，这回不仅是工人师傅们，连赵工都觉得很有意义。 光凭能防特务这点，就很难不让人动容。 “我这就去找上级领导汇报，只要上级批下来了，咱们拖拉机保密车间，就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相比如流水线作业如何实施，项天齐更好奇，流水线作业这个词林玉书是从哪个渠道了解到的？ 跟林玉书认识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觉得奇怪。 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同志身上，仿佛有种魔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刷新他的认知。 项天齐难得脑海中没有与机械相关的内容，认真的打量起林玉书的面容来。 小脸白皙透着粉嫩，梨涡若隐若现，一双眸子又大又亮，唇峰微微凸起，红唇紧抿着埋头工作的样子，清冷又乖巧。 尤其是侧颜，项天齐总觉得像是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这……怎么可能那么像……” “项教授，您刚才在说什么？” 林玉书的声音让项天齐回了神，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流水线作业这个词？” “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过的，具体是哪本书，我也记不清了。” 林玉书坦然自若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叫人看不出真假。 她当然不能说是从后世来的，好在她这些日子沉迷于看书无法自拔，大家都相信她是个勤奋好学的人，有什么外人不清楚的知识，往书上推就好。 项天齐点点头，尽管知道她没有说实话，也没在这种小问题上多做纠结。 很快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林玉书也是忙昏了头，到现在才想起来进机械厂之前霍世勋曾说过，他中午就要回去，离开前会过来同她道别。 “完了完了，我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急急忙忙忙出机械厂，好在，霍世勋还在厂门口等着她。 见她出现，离得远远的就开始挥手。 “玉书，我在这里。” 霍世勋从林玉书出现的那一刻，脸上就容易挂上了笑容，连忙跑上前。 那副便宜不值钱的样子，看得等候在一旁的宴擎嫌弃不已。 瞧瞧，别管过去多么严肃冷酷的硬汉，这有了媳妇儿以后，千年冰川也能化为甘甜的泉水。 “你这就要回去了？” 林玉书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 “嗯，下午一点的船，我让宴擎送我过去。” 霍世勋边说，边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票子，这都是他趁着上午的时间找宴擎和其他朋友换来的。 “这里面有糖票、有布票，今天时间来不及，你回头自己去百货大楼买，别舍不得花，你老公每个月一百多块钱的工资，随便花。” 林玉书被他大方的模样逗笑了。 笑着笑着，眼底含泪。 “对不起啊，这次你来海城我都没有好好陪陪你，反倒还让你帮着我忙活，总是让你等我。” 霍世勋曲指在她鼻梁上刮了刮。 眼神宠溺得拧出水来，“行了，小哭包，咱们俩是夫妻，我不帮你还能帮谁，我回东山岛以后，你在忙工作的同时也要顾及身体，可别又把自己饿瘦了。” “嗯嗯。” 两人站在树底下腻歪的样子，惹得自行车上的宴擎根本没眼看。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兄弟找媳妇儿他帮忙，兄弟哄媳妇儿开心，他还得帮忙。 霍世勋掏出来的那一大堆票子，有一多半是他换回来的，还没舍得用就被搜刮出去了，虽然霍世勋也给他同等价值的东西交换，但他还是心痛。 眼看时间来不及了。 走之前，霍世勋最后在林玉书眉间落下轻轻一吻。 “玉书，我等你回来。” 这才抽身坐上宴擎的自行车后座离去，全程不敢回头看林玉书一眼，他怕越看自己越舍不得。 自行车驶离机械厂外围的时候，霍世勋敏锐地注意到一个高大板正的身影。 对方行走的方向跟他们相同，在自行车超过对方的时刻，他本想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对方拐了弯，留给他的只剩下一个背影。 宴擎问了一声。 “怎么了，你这是看到啥了？” “没什么。” 霍世勋摇摇头。 郑国栋一直被他们的人监视着，不可能逃出东山岛，希望刚才是自己眼花了吧。 第172章 刀疤男再现 机械厂外围。 再三确认自行车离开视线范围后，郑国栋这才从一棵不起眼的大树背后现身。 自从郑春花死后，岛上监视他的人不减反增。 尽管他们找不到证据证明郑春花的死跟他有关的，但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要不是因为海城前段时间遭遇过一次特务大清洗，整个海城的特务组织几乎都被连根拔起，近乎瘫痪，上峰根本无人可用。 郑国栋也不会选择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冒险出岛来海城。 他接到的最新任务，想尽一切办法破坏掉机械厂最近在开展的保密项目，今天来主要是踩点打探情况。 也幸亏他机警，否则，差点就要被霍世勋撞见了。 机械厂戒备森严，门口岗哨都是年轻力壮刚从部队退伍的军人，目光锐利，他们只是远远的瞧着机械厂，还没靠近都已经被盯上了。 见状，郑国栋也清楚今天是打探不到什么东西了。 叫上旁边的人就要离开，可他旁边的大块头刀疤男却盯着机械厂大门口某个方向一动不动，眼底满是翻腾的怒意。 “还愣着干什么，走！” 郑国栋压低声音呵斥了一声。 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候，没看见保卫科的人已经朝着他们走过来了吗，再待下去大家都得玩完。 好在刀疤没有冲动，只是朝着走进机械厂的那道俏丽身影狠狠剜了一眼，这才跟随郑国栋离去。 两人绕过机械厂的大门口。 朝着机械厂后排的家属院而去，表情上尽量放松，保持平静。 直到没人注意到他们的时候，郑国栋这才小声问出声，“怎么回事，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刚才可没有错过，刀疤盯着林玉书的眼神。 简直像是恨意深入骨髓，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剁成肉酱！ 刀疤男内心憋着一股恶气。 他记得林玉书那张脸，当初振兴农场被条子带队冲破的那一晚上，他曾在职工堆里面见到过。 他自称是刘玉兰的表妹，刚花钱同刘玉兰买了工作来接班的。 其他信息都对得上，刀疤男当时也放松了警惕。 当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带队往基地的方向跑，余光往后看，正好看到了林玉书打开振兴农场的大门。 随后没多久，大量的条子和武装力量大批量涌入，将整个振兴农场翻了个底儿朝天。 基地毁了、兄弟没了。 逃出来的这几个人，包括他在内，如今只能像下水道里不见天日的老鼠般，整日东躲西藏的过日子。 直到今天，他亲眼看到林玉书和两个男人见面，一个穿军装，一个穿警服。 这才明白，从头到尾他们这些多兄弟全都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什么换工作的表妹，其实就是条子早早安插进去的卧底。 刀疤越想越气，鼻孔中喘出两股粗气，愤恨道。 “那个女人，竟然敢耍我们，我要杀了她！” 郑国栋从刀疤口中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虽然不清楚林玉书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振兴农场，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就林玉书那娇娇弱弱的小身板，绝不会是卧底。 不过这事，就没有必要同刀疤男解释了。 “稍安勿躁，咱们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容易被条子盯上，等任务完成，我给你把人抓过来，到时候随便你怎么折腾。” 待任务完成的时候，刀疤这种小角色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当务之急，是将人给稳住。 刀疤也清楚事情的轻重，压下烦躁的情绪。 “头儿，你说咱们要怎么做？” “让我想想。” 郑国栋表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内心也是没有底。 海城毕竟不是他的地盘，别说破坏保密项目了，他们现在连机械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机械厂职工家属院门口，李向阳慌慌张张的将肖敏往外推，那避险的模样，生怕别人瞧见说闲话。 看得肖敏眼神刺痛。 她仔细考虑清楚了，如今，除了挽留李向阳外，自己也没了别的路可走。 “我怎么不能来，只要我一天不同意分手，你就还是我对象，我来给自己的对象送肉吃，天经地义。” “过去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该换成我来照顾你了，快吃吧，这可是我排了一上午的队，刚从国营饭店打的红烧肉。” 肖敏边说边将铝制饭盒郑重地双手递过去。 饭盒的底部还残留着余温，红烧肉的香气顺着缝隙悄悄流出，勾得人口水直流。 肖敏拿了饭盒一路，早就被这香味勾得魂不守舍的了，看着饭盒更是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唾沫。 李向阳家里条件比她家好上不少，红烧肉虽然做不到顿顿吃，偶尔还是能吃上一回。 肚子里有油水，自然没有肖敏这么馋。 看在她这么主动的份上，李向阳也不好再板着脸，只是依旧将饭盒推了回去。 “肖敏，你用不着做这些，我决定了的事不会反悔，更不会改变主意，红烧肉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李向阳对肖敏还是有些许感情的。 只是这次发生的事情让他看清楚了，两人之间有着一道天然的、难以跨越的鸿沟，过去没发现，不代表不存在，只是没有暴露出来。 如今的肖敏，再也不是他理想的配偶。 送出去的东西被推了回来，说不失望是假的。 “李向阳你……” “别再跟过来了，我既然答应了林玉书同志，在新拖拉机造出来之前会看管好你，就不会现在分手，等到时机成熟，也会对外宣称是我的问题才导致的分手，不会对你的名誉造成影响。” 做到这种程度，李向阳自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 殊不知，肖敏在看到他离去后的背影。 气到浑身发抖。 “林玉书、林玉书，又是林玉书，她林玉书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个的男人都上赶着往她身边扑。” 哪个部队来的军官也就罢了，好歹也是领了结婚证的，现在连李向阳也是一心向着她。 肖敏内心憋着一股闷气。 握着饭盒往回走，连红烧肉的香味也再难勾搭她半分。 一时没注意，迎面跟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肩膀撞上，她的脑门立马被撞破皮，饭盒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里面的红烧肉和晶莹白嫩的白米饭撒落了一地，肖敏心疼得不行。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长眼睛吗，没看到别人手里拿着饭盒，你信不信我……” “对不住、对不住。” 男人连连道歉，态度诚恳，一点没有被辱骂过后的恼羞成怒。 还不待肖敏说完，立马大方地掏出一叠纸币和肉票、粮票塞过去。 “同志，我是东山岛的驻岛军官周卫华，来海城办点事，不小心撞翻了你的饭盒，这些钱和票就当是我个人赔偿给你的。” “也怪我，刚才听得太入迷一时没注意，我没听错的吧，你刚才提到了林玉书？” 第173章 仇人 肖敏原本还心疼掉地上那一盒红烧肉盖饭。 结果这个叫‘周卫华’的冤大头，立马塞了一大把钱和票给她，起码有好几十块钱和几斤票，就算买十盒红烧肉盖饭也花不了还这么多，立马喜滋滋的收下了。 可随即就听到他提到了林玉书，拧着眉头看过去。 “是，你又是她什么人？” 上回霍世勋出现的时候，她就是因为没弄清楚情况，差点闹出了笑话。 这回又是个军官，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见肖敏承认，‘周卫华’索性坦白。 “我们是同在一片家属院的邻居，但也可以说是仇人。 要不是她，我妹妹不会死，我亲妈也不会被逼疯，我对林玉书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肖敏都已经打算好，如果对方是林玉书的亲戚朋友来问路找人的，自己就不搭理。 可要说是林玉书的仇人？ 她可就感兴趣了。 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尤其是对方看起来跟林玉书还是旧识的份上。 “我就知道林玉书那个女人，表面上看着清冷自持，实际上背地里一肚子坏水，你们家都是怎么得罪她的？” “说来话长。” 男人长叹一声，捡起地上的饭盒，主动道。 “同志，我撞坏了你的饭菜，害得你没法吃午饭，不如咱们去附近的国营饭店，边吃边聊？” “这……不太好吧？”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肖敏还是想表现得矜持几分。 她肚子适时传来一阵咕噜声，臊得她面红耳赤。 “没什么不好的，相逢就是缘分，能有个人愿意倾听我的烦恼和苦闷，我周卫华求之不得。” 男人脸上并无半点嘲笑和轻浮，拿着肖敏的饭盒，率先朝着国营饭店的位置走。 这让肖敏对他的印象好上不少，还是年纪大的会照顾人。 ‘周卫华’点了一份红烧肉、一份芸豆炖猪蹄、一份白灼菜心，还有一道清蒸鱼。 清蒸鱼用的是海城的本地深海海鱼，脂肪厚实，肉质细嫩，最关键的是，还不要肉票，稍微有点钱的家庭都能吃得起。 肖敏家里孩子多，虽然父母都是双职工，可架不住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 看着桌上满满一桌子的美食，她很没出息的舔了舔唇。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就连跟李向阳处对象，两个小年轻也只敢点一个肉菜，哪儿敢这么奢侈。 “这道红烧肉，就当是我刚才撞你肖敏同志的补偿了，快趁热吃。” ‘周卫华’热情大方，说话风趣幽默，很会体贴照顾人。 一顿饭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不少。 男人的眉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哀愁感。 吃人嘴短，肖敏也不好装作没看见，主动发问，“你刚才说，你跟林玉书是仇人，是怎么回事？” ‘周卫华’叹了一口气。 “我妹妹曾是养猪场的管理员，有技术，也很受农场领导看重。 也怪我，当初要是早知道林玉书那么在乎农场技术员的岗位，就应该劝劝我妹妹，别去跟她争。 要是没有竞争，我妹妹也不至于被林玉书诬陷给猪下毒，当众被赶出农场，最后服药自杀，我老娘也接受不了这种打击，直接气疯了。” 男人讲话避重就轻，只说他们家如今遭遇到的一切，都跟林玉书脱不开关系。 而肖敏听到这些，也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她就说大家都是同龄人，学历、起点也都差不多，凭什么林玉书年纪轻轻就有那么大的本事？ 感情都是剽窃、压榨他人得来的！ “原来是这样，不行，我要去告诉李向阳，让他告诉机械厂的领导们，她们都被林玉书这个两面三刀、装腔作势的女人骗了。” 男人急忙叫住了她，重新将她按在座位上。 “没用的，咱们没有证据，林玉书大可以对外说，你得了癔症，这些都是你的想象。” “况且，她丈夫的是部队军官，好友是警察，咱们单枪匹马的如何斗得过人家？” 肖敏也想起了上回在教室里，林玉书大声嚷嚷着要找警察来收拾她的事，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来是背地里有人撑腰。 顿时挫败得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这样看着林玉书那个小贱人得意逍遥吗？” 化名为‘周卫华’的郑国栋见肖敏整个人的情绪已经被自己调动起来，眼底划过一抹嘲讽，快得叫人无法察觉。 还真是好骗。 不过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心痛和无奈状。 “我听说，那个林玉书正在搞什么拖拉机的保密项目，咱们只要破坏掉这个项目，林玉书的真实面目就会暴露在大众面前，自然就有人会相信咱们说的是事实，可惜……” 郑国栋结合自己偷听到李向阳的说话内容，半真半假的糊弄。 说到最后，还颇为惋惜的捶打着大腿。 “可惜什么？” 肖敏立马追问。 要说谁最不想拖拉机被造出来，肖敏绝对算一个。 就像悬在她头顶上的一把刀，只要拖拉机面世，她就会被分手，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拖拉机永远造不出来。 见情绪烘托到位，郑国栋这才接着说出自己的困境。 “可惜我来海城是为了工作，按照部队规定，不能贸然走动，要是有人能够进入机械厂帮忙就好了。” “我当是什么呢，这事儿你就交给我吧。” 肖敏立马急着表态，“我对象是机械厂副厂长的儿子，我不仅进过机械厂，还进到过保密车间，可惜他们全都被林玉书哄骗了，根本不相信我的说的话。” “我可以帮你这个忙，但不是白帮，你能付出什么样的报酬？” 肖敏说完这话，内心细细考量。 从刚才短暂的接触来看，对方是个军官，出手也极为大方，且对林玉书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记恨。 自己帮了这个忙，还能赚取一定报酬，最重要的是还能给自己出气，何乐而不为？ 猎物已上钩，郑国栋也不再端着。 “钱、票、黄金、珠宝，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除了这些，你还能弄一张去香江的船票吗？” 肖敏有个亲戚早年间去了香江，听说早就发大财了，要不是现在政策不允许，她也想去香江赚一笔大的。 等她赚到了钱，什么李向阳，给她端茶倒水都没那个资格。 “当然可以。” 郑国栋点头应下，东西他都能弄来，至于最后有没有命花，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两人在国营饭店的角落里商量了一通，包括怎么实施、如何操作等细节，走出国营饭店的时候，肖敏整个人神清气爽，格外畅快。 林玉书，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174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阿嚏！” 林玉书别过头打完喷嚏，揉了揉发红难受的鼻尖。 昨夜在车间熬得太晚，不小心着了凉，今天一大早起来身体就各种不舒服，好在不影响工作。 赵工关切地问道，“小林同志，你都熬了这么多天了，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吧。” 自从林玉书提出来的流水线作业，获得领导批准，首先在他们保密车间开展后，整个车间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 现在工人师傅们眼里有活儿，干起活来更有劲儿。 到今天为止，拖拉机的外壳及其他部分已经基本组装完毕。 现在，就只等着发动机造好了安装上去，一台新的小型拖拉机就能从他们手里诞生了！ 林玉书摇摇头，谢过赵工的好意。 “不用，一点小感冒而已，抗一抗就好了，我还坚持得住。” 旁边手里同样忙活着的项天齐，闻言看了林玉书一眼。 嘴角悄悄上扬，显然心情不错。 和林玉书相处的时间越久，他越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女同志身上那股韧劲儿和对研究的执着，跟他很像，不愧是他和老顾同时看中的好苗子。 他冲着林玉书和赵工招了招手。 “你们过来看，就算控制住了柴油在作业时燃烧不够充分这个问题，对于马力提升也不够明显。 我建议，使用双缸驱动作业，以我们车间目前的技术，单缸能轻松实现12马力，双缸驱动就能有24马力，再加上咱们研究出来的新型燃油系统，达到你图纸上说的32马力，问题不大。” 对于项天齐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下的工艺和技术水平仅限如此，要不然他也不会想出使用双缸驱动的法子。 赵工虽然对项天齐口中的32马力很是稀罕，但他还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项教授，您说的这个法子我们过去不是没有试过，但小型山地拖拉机，本身骨架小、体积也小，无法像东方红-54拖拉机一样同时带动四个缸，别说作业了，就连安装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这正是我们要跟您说的。” 林玉书展颜一笑，掏出一份新的图纸。 “经过项教授的指导，我在原有的小型拖拉机图纸上做出了一定程度的升级和调整。 升级过后的2.0版本，能同时容纳双缸驱动，且缸体体积过大这个问题，我们也做出了相应的讨论和调整，小型拖拉机安装双缸驱动，完全没有问题。” 赵工看着眼前这份新的图纸，上面的墨迹和崭新程度，能够看出刚绘制没多久。 难怪昨晚这两人熬到大半夜，感情这是闷声办大事。 “原理上的事儿我不懂，不过有这份新的图纸在，我就更有信心了。” 几人又接着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聊得差不多后，项天齐这才脱下了手套，理了理衣襟。 “我回海城大学一趟拿点资料，小林同志，车间这边就麻烦你和赵工多盯着点。” “好的。” 为了加快项目进度，林玉书和项天齐，包括赵工这种主要参与人物，这些天吃住都是在机械厂内部。 除了方便工作外，也算是一种对他们的变相保护。 项天齐回到海城大学拿上资料，正要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隔壁刚回来的高青峰，主动钻进了他办公室。 “老高啊，上次我拜托你找人的事儿，不用找了，我已经找到了。” 也怪他这些日子忙起来，完全忘记了上回还让高青峰找人帮忙在图书馆门口盯着。 其实，就算他不说，高青峰也早就没让学生去图书馆盯着。 只是找一个无名小辈而已，要不是怕项疯子再找他闹，他根本不愿意搭理。 随口问道，“找到了就好，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一提到这个，项天齐可就精神了。 “老顾那个老家伙，看人还真有两把刷子，没想到林玉书不仅在农学方面有天赋，基本功扎实，竟然还懂机械制造，这次的拖拉机图纸，就是她亲自设计的。” 项天齐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高青峰就只听到了三个字。 林玉书！ “你再说一遍，是谁？哪个林玉书？” 高青峰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是她？ 高青峰这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项天齐已经经历过了。 颇为耐心的解释，“还能有哪个林玉书，就是朝阳农场来的技术员，老顾信件里面提到的那个好苗子，林玉书。” “要不是林玉书同志一心醉心于农学研究，我都想将她收为我唯一的关门弟子了，年纪小，脑子活，最主要的是还很有自己的想法。” 在林玉书身上，项天齐就好像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虽然，他年轻时候长得可不如人家小姑娘漂亮。 高青峰依旧不愿意相信，林玉书就是拖拉机图纸设计者这个事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一个搞农学的，怎么会动机械上面的事，现在的年轻同志们歪心思多得很，项疯子，你别是认错了吧？” 机械厂拖拉机项目的事他也有听说过，的确是他们海城大学的某个学生参与其中。 但他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林玉书？ 那个在医院里被他瞧不上，狠狠唾弃了的林玉书！ 反复被人质疑，项天齐也来了脾气。 “爱信不信，不信随你。 你要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拖拉机造出来的那一天，我亲自派人带你过去瞧瞧。 反正现在在我心里，林玉书同学相当优秀，谁诋毁她也不行，包括你。” 项天齐放完狠话，拿上自己的资料就离开了。 殊不知，也正是因为他这句话，给后续很多事情的开展埋下了隐患。 东山岛。 霍世勋回岛的第一时间，就去了后勤科。 不出意料，找遍整个后勤科都没有见着郑国栋的人影，据后勤科的其他同志交代，今天一早就没有见到郑国栋来上班。 负责在家属院蹲点的小战士也急急忙忙来报告。 “……人、人真不见了。” 蹲点了这么多天，一点进展都没有，郑国栋整天都是上班、下班，偶尔处理下疯癫后的郑大娘搞出来的烂摊子，实在看不出异样。 也导致小战士们放低了警惕心，守夜的时候打了个盹。 谁知，就是这一时疏忽出了问题。 从事发后到现在，他们的人私底下找遍了全岛也没有找到郑国栋的身影。 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霍世勋拧着眉，面色阴沉。 莫名地想起在机械厂外围瞧见过的那个熟悉身影，心中一个可怕的猜想正在浮出水面。 第175章 拖拉机试运行发布会 有了新设计的图纸和项天齐的指导，拖拉机的后续进展飞速。 双缸驱动发动机安装启动后，喷出轰鸣的尾气那一刻，整个车间都传来一阵热烈的沸腾声！ “成了成了，真的成了！” “以后咱们机械厂，可要在整个海城市出名了。” “这算什么，咱们车间设计的这台拖拉机放眼全国都找不出一辆，全国都会出名。” “哎呀，那该不会上报纸吧，我可要回去好好跟家里老婆子说说，省得她天天念叨我一个工人觉悟低，这下咱们也是参与国家重点项目的人了。” …… 李副厂长也在旁边，这些天他几乎天天都往车间跑，发动机第一次安装测试这种关键时刻，怎么能少得了他。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无比激动。 像是已经看到了老厂长面带笑容的冲着自己让出宝座的画面，嘴角都裂到脚后跟了。 “不只是报纸，等到咱们拖拉机试运行的那天，市委的领导也会亲自过来监督视察。 在这之前，负责测试记录的同志辛苦下，一定要做好详细、严谨的工作记录，尤其是马力测试这方面，这可是咱们的优势。 其他人，各司其职，站好最后一班岗，我向大家保证，等拖拉机公布后的报纸上，一定会将各位的名字附上去。” 一听真能上报纸，这下大伙儿激动不已。 纷纷开口保证，一定能坚持到最后，继续完善拖拉机的其他工作。 李副厂长又鼓励了几句，见打鸡血的效果已经初见成效，这才满意的收回视线。 “小林同志，这次的拖拉机试运行发布会，将会在咱们机械厂秘密展开，届时，就由你来设计者，来做个这个发布会的主持人，怎么样？” 林玉书这会儿正在跟项天齐和赵工讨论第一次测试的情况，从结果来看，已经达到了预期效果，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不断测试记录。 这些由其他专业的人来做，就不需要他们费心了。 林玉书讶然地抬起头，“李副厂长，我来做这个主持人，合适吗？” “当然合适，就没有比你更为合适的人。” 李副厂长也是经过多方面考虑，才和老厂长商议，由林玉书来做这个主持人。 这倒不是他们机械厂无人可用。 而是比起其他人来做拖拉机的讲解，当然是林玉书这个设计者更为合适。 至于他儿子李向阳跟林玉书之间发生的那点小摩擦，李副厂长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甚至还要感谢林玉书。 他过去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偷偷摸摸处了对象，发生这样的事，正好让那臭小子醒醒神，别随便就被一个女人哄得团团转。 赵工和项天齐也对着林玉书投来肯定的视线。 尤其是项天齐，那头花白的头发炸毛般的竖立着，眼尾微微上扬，脸上满是赞同和骄傲。 还是李副厂长有眼光！ 不像高青峰那个狗东西，狗眼看人低，事实摆在眼前还不相信，到时候一定要让他彻底洗洗眼睛！ “小林同志不用焦虑，到时候你的演讲稿由我亲自来写，定能让你大放光彩，闪瞎大伙的眼睛。” “那感情好啊，项教授，我对您的大作很是期待。” 这些日子相处得久了，林玉书也敢跟项天齐开玩笑了。 都知道项天齐这人在机械方面极其有天赋，可要说是书面表达能力和文章写作方面，或许连赵工都不如。 “好你个小妮子，你等着，这回我定要让你们所有人全都刮目相看！” 项天齐气呼呼的，当场就找纸张写稿件去了。 林玉书和赵工对视一眼。 两人都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 项教授有时候真的很像小孩脾气，太容易跟人赌气了。 林玉书也只是嘴上这么说说而已，面对演讲她有经验，既不紧张也不慌张，只是多少还是需要准备一下。 尤其是着装方面，毕竟是面对市委的领导，不能太过马虎。 天气转凉后，林玉书带的都是些薄衣服，外面再套一件机械厂发的厂服，看起来和普通工人没啥区别。 要是作为主持人，这身衣服就不够看。 “赵工，我下午想请半天假，去趟百货大楼买东西，顺便再回海城大学一趟。” 拖拉机已经初步建造完毕，后续就没林玉书多少事情了，但赵工还得留下来盯着。 他猛的一拍脑袋，“是我们机械厂的疏忽，忘记给你准备演讲着装了，这样我再找两个人陪着你一起去，费用的事情你不用考虑，都由机械厂承担。” 林玉书并不是他们机械厂的员工，哪儿能让人家既干活，又不给人家报酬。 跟随的人多，也算是变相保护了。 “不用不用，用不着这么麻烦，我一个人目标小，不用特殊对待。” 林玉书还不习惯陌生人陪着一起逛街，这让她总觉得十分别扭。 何况正如她所说，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份已经重要到需要申请人保护的份上。 赵工见她坚持，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只要离开了保密车间，按照规定，他们随时都是被人监视保护着的，平常轻易不会暴露出来。 直到整个拖拉机项目结束，这种保护才会消失。 想到林玉书这种新思想的年轻人，或许还不能接受这点，赵工也没再劝说。 “那你买东西的时候，急得把发票带回来，回头我让李副厂长找财务给你报销。” “行！” 搭乘公交车到了百货大楼后，林玉书将整个成衣区全都逛了一遍。 挑选了一套青灰色的列宁装，她过去那套从人贩子窝点跑出来的时候磨破了，在正式场合上穿出来不太合适。 里面内搭选的是纯白色的涤纶衬衣，料子光滑舒适，手感不错。 皮鞋她自己就有，没有要再买，回去擦点鞋油就能穿。 该省省、该花花，虽然可以找机械厂报销，但不该花的钱林玉书可不想多花一分。 快要离开的时候，林玉书上柜台上看到一抹亮色。 那是一条红蓝色相互搭配的绵绸丝巾，比起过去霍世勋给她买的真丝丝巾来说，质感算不上最好的，价格也不高。 但相比起其他丝巾上面印刷着普遍流行的几何图案来说，这条丝巾上面印着稻穗和拖拉机，很符合拖拉机发布会的主基调。 林玉书一眼就相中了。 “售货员同志，请帮忙将这条丝巾包起来。” 看到这条丝巾的那一刻，林玉书已经想到自己的发言稿要怎么写了。 而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一道身影正在朝着她悄悄接近…… 第176章 爱花，上！ 林玉书从机械厂出来的那一刻，刀疤男就盯上她了。 纵使郑国栋再三交代过，在任务完成前，让他不许轻举妄动。 但在看到林玉书的那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翻腾的怒意，下意识的尾随她到了人多的百货大楼。 见她注意力都在柜台那块丝巾上，刀疤男瞧准时机靠近，袖中寒光毕露。 在距离林玉书只有三步之遥的时候，一个身穿深蓝色机械厂工服的男子挡在了她身后。 抬起的袖子，正对着刀疤男所在的方向。 几乎是在看清楚对方袖口中黑洞洞的枪口那一瞬间，刀疤男立刻转身混入人群。 该死的，差点就上当了。 这个女人身边竟然真的有人随时跟踪保护，看来想要对她下手只能按照计划进行。 柜台前。 刚买到丝巾的林玉书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休息日的缘故，这个点来逛百货大楼的人还不少，大多神态各异，有说有笑的。 林玉书没能从中发现异常，狐疑地看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总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像是被某种阴暗肮脏的东西盯上了似的。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希望是她的错觉吧。 走出百货大楼的时候，林玉书走出一楼大门，又突然折返回来，站在百货大楼一楼的玻璃橱窗前整理头发。 动作看似漫不经心，眼睛却透过玻璃的折射反应观察身后来往的人群。 尽管对方反应迅速，很快就闪身不见，但林玉书还是凭借着敏锐的视线注意到一抹深蓝色的身影。 这种颜色的工服很是常见，海城市好几家工厂的工服都是这个颜色。 林玉书回想起来，刚才自己站在丝巾柜台前往后看的时候，也看到过这身衣服。 如果对方真的是跟踪她来的，又会有什么目的？ 有了疑问，林玉书也没有了在外逗留的闲心。 搭上公交车匆匆赶往学校，进入大学校门后，那道似有若无的视线才算消失。 林玉书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现在还不清楚对方有什么目的，不过既然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对她下手，至少目前还是安全的。 一番折腾下来耗费不小心神，林玉书现在只想回到宿舍去躺着缓一缓。 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如意。 刚上二楼女生宿舍，就被人堵在楼梯口。 “肖敏，你叫上这双皮鞋真好看，又是那个姓周的军官给你买的？” “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了，还是我们肖敏有本事，没了一个李向阳，还有周军官，一点也不比别人差。” “就是，不像某些人，搞得自己牛逼哄哄的，结果连双皮鞋都舍不得穿。” 林玉书低头看着脚上的解放鞋，上面沾了些许机油和污渍，瞧着是不如皮鞋那般光鲜亮丽。 但这也是她辛勤工作的见证，她并不觉得有什么拿不出手的。 “让让，好狗不挡道。” 肖敏瞬间急了，“林玉书，你说谁呢！” “谁自己对号入座就是谁。” 林玉书懒得搭理她们，想要挤过去，对方却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让开！” 208宿舍的其他室友们听到动静也站了出来，苏丽莎叉腰怒骂。 “一个个的，又不是属螃蟹的，一字排开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体格子有多宽是吧？” 肖敏的室友们下意识地低头检查自己的腰围，最近光上课不干活，吃得好、睡得好，好像确实都长膘了。 聂娇娇也捏着鼻子满脸嫌弃。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哦~原来是嫉妒的酸臭味儿，羡慕人家能干就直说，把路堵住算什么本事。” 王秀则朝着牛爱花努努嘴。 “爱花，上！” 牛爱花往前那么一站，虎虎生风的大体格子，天生就比肖敏她们室友都要高半个头，胳膊上都是扎实的肌肉。 其他人不敢再阻拦，看着她们整个208宿舍的人都回了宿舍，再将大门狠狠一甩。 巨大的摔门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显得很是突出。 其他室友下意识的将视线朝着肖敏看过去，后者恼得不行。 “都看我干什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把钱还给我。” 此话一出，刚才还团结一致的室友们立马各找各的理由四散跑开。 开玩笑，要不是看在肖敏给的那三瓜两枣的份儿上，她们才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得罪林玉书。 上次教室发生的事情，她们几个都被校方约谈过，中心思想就一个，有关于林玉书同志的任何事情都不能向外透露，否则都要挨枪子。 由此可见，人家林玉书的地位可比肖敏吹嘘出来的高多了。 肖敏气得把手指掐进了掌心。 她本想着给林玉书一个下马威，提前收点利息，结果非但没有出到气，反而害得自己丢了面子。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到时候不顾那丁点同学情分了。 回了208宿舍，室友们围着林玉书叽叽喳喳的讨论。 “玉书，你可算回来了，你是不知道那个肖敏最近这些天有多烦人。” “就是，天天就在咱们宿舍门口卖弄炫耀她那个军官对象，又给她买什么好东西了，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 从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声中，林玉书总算是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你们是说，肖敏跟李向阳分手了，又找了个姓周的军官当对象？” 苏丽莎点头。 她跟肖敏不对付，经常互怼，知道的内幕也比别人多。 “听说对方叫周……周什么卫国还是卫华，也是你们东山岛的驻岛军官，出手很是大方。” “周卫华？” 林玉书疑惑地问出声。 她倒是经常听张云霞说，怀疑周卫华外面有人才会想跟她离婚，说到底这只是张云霞的猜想，谁都没有亲自见到过。 况且，周卫华的姘头如果真是肖敏，这时间线也对不上啊。 “对对对，就是这个。” 苏丽莎狂点头。 “还以为她对李向阳有多深情，有了新人，还不是说分就分。” 聂娇娇在旁提醒道，“对了，霍同志中午有给你打过电话，听起来好像有点着急的样子，他让她回头给他回个电话，你今天要是不回学校，我们都打算去机械厂找你了。” 林玉书到底不是机械厂的人，他们车间对外也都是保密状态。 霍世勋就算找她，也只能打到学校这边代为转达。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 林玉书还没开始说话，电话那头的男人抢先开口，声音急切。 “玉书，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第177章 好戏开场 霍世勋急切的态度，瞬间让林玉书想到了某些不太好的可能。 紧张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没有没有，不是我。” 霍世勋沉吟了下，还是决定将这段时间调查到的有关郑国栋的情况，和盘托出。 郑国栋是在霍世勋回岛后的第二天，重新出现在东山岛码头边上的。 他身侧还站着个年轻的妇女，手掌轻轻托住尚未隆起的肚子，笑得一脸幸福和小女人样儿。 郑国栋也乐得配合，逢人就开始介绍他马上就要有儿子了，国字脸上满是初为人父的笑容和自豪。 还在寻夫的李秀芹听到动静赶过来，刚好就看到自家丈夫，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别的女人，还说自己要当爹了。 李秀芹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 痛苦的大叫一声，立马扑上去跟刘寡妇打成一团。 这动静闹得不小，部队的领导也出面将两个女人拉开各自调解。 至于郑国栋，他擅离职守、私自开走后勤物资船，立马被带走调查，他也算配合，将自己的去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 据他所说，担心岛上熟人太多，带着刘寡妇一起去医院被人撞破面子上过不去，特地找了海城的熟人医生做检查。 如今医生确认，刘寡妇怀的确实是个儿子，他这才敢带着人光明正大的出现。 经过连日来的调查，无论是刘寡妇的证词还是其他人的口中都能证明，郑国栋没有说谎。 有意思的是，郑国栋找的有熟人的医院，正好就在机械厂附近。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合情合理，郑国栋也为自己擅离职守的事背了处分，写了检查。 至于他和刘寡妇的私事，顶多算是作风不良。 这场风波就此解决，可从军以来形成的职业直觉让霍世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总之，你这段时间出行一定要找人陪着，不要落单，海城还有一些残余的特务分子，我怕他们可能会对你不利。” 无论是现在的拖拉机保密车间，还是之前林玉书放跑其他人，逃出人贩子窝点一事，桩桩件件，都容易遭到特务反扑报复。 即便郑国栋身上查不出问题来，霍世勋依旧不放心。 林玉书被这么一提醒。 也想起了之前椰树林得到的那个藏有胶卷的盒子，同样也是跟郑国栋有关。 还有今天百货大楼的遭遇，即便过去了好一会儿，仍旧让她心有余悸。 “我知道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小心的，明天我就回机械厂。” 林玉书没有选择将百货大楼的事告诉霍世勋，他本就离得远，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而已。 而霍世勋也决定找机会调休，再去一趟海城。 不在她身边，他总觉得不放心。 不过这事儿还没有确定下来，暂时就不告诉她了。 第二天，启程去机械厂的时候。 刚走出宿舍楼的大门，林玉书就觉得有一道视线跟随着自己，当她回头去看的时候，对方又很快缩了回去。 林玉书可以肯定，这人跟昨天在百货大楼出现的那个人，绝对不是同一个。 本着一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赶的宗旨。 多一个跟踪的人也无所谓，她一路走走停停，时不时的就停下来往后看，或者又突然加速。 从宿舍大楼到校门口短短一段路程，她就停下来了七八次。 折腾得后面的肖敏提着一颗心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简直苦不堪言，但又不想放弃。 殊不知，早在一次次回头试探中，林玉书早就发现了她。 虽然不知道她要搞什么鬼，林玉书也乐得逗她玩。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林玉书敏锐的察觉到，另一道身影也跟了上来。 不过对方的跟踪手段显然比肖敏高明，早就换了一套衣服，隔着远远的注视，只在自己离开视线范围时，才重新跟上来。 摸清楚两人的跟踪规律，林玉书内心也有了成算。 她突然停下脚步，猛的一拍脑门。 夸张的大叫了一声，“哎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林玉书懊恼的转过身，重新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 她这回头来得突然，远处跟踪那人倒是因为距离远，并不受影响。 反而是肖敏，刚才因为害怕跟丢了人，往前多跑了几步，导致林玉书一回头，就这么水灵灵的暴露在她面前。 林玉书立马不满的质问，“肖敏，你跟着我干什么？” “谁、谁说我跟踪你了？” 肖敏有过一瞬间的慌张，很快稳住面上表情。 “这路这么宽，又是在学校门口，这么多人都要出去，你凭什么说我跟踪你，只是凑巧咱俩走的是同一个方向，我还没说是你跟踪我呢。” “无聊！” 林玉书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从肖敏旁边绕过，嘴里念念有词，神情慌张。 “赶紧让开，我还忙着呢，我还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宿舍，真是越急越容易出乱子，眼看要去机械厂参加发布会的时间来不及了。” 肖敏眼珠子咕噜一转。 她正愁没有机会进入机械厂，这机会不就送到了眼前。 “你既然赶时间就赶紧去机械厂，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我去帮你拿。” “你会这么好心？” 林玉书狐疑道，“肖敏，咱俩平时不对付，说是针尖对麦芒也不为过，我可不放心让你帮忙。” “林玉书，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都看扁了！ 我肖敏是跟你有私人矛盾，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我的觉悟可一点都不比你低，要不是看在你们研究拖拉机也是为了人民做贡献的份上，我才懒得搭理你。” 肖敏生气的大声反驳，一副被林玉书气到了的模样。 见林玉书面色有所缓和，半信半疑的样子，她立马改了口。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不如这样，你跟我说你要拿什么东西，我帮你捎个口信，让你们宿舍的其他人帮你送到机械厂去。 这样，你总该相信我不会背地里做什么手脚了吧？” 林玉书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一脸的焦急。 “再不走，就要赶不上去机械厂的公交车了。” 她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也好，你回去告诉苏丽莎一声，就在我宿舍床铺枕头下面，有一个笔记本，上面是我写好了的发言稿，让她一定要马上送到机械厂，我还等着用呢。” 为了防止肖敏耍心眼，林玉书还特意指定了跟肖敏不对付的苏丽莎过来送东西。 肖敏内心不屑。 嘴上却开心地应和，“就这点小事，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回去跟苏丽莎说一声。” 她说完，转身就往学校里面跑去。 林玉书也转身离开。 双方背对背朝着不同方向而去的那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抹古怪的微笑。 好戏，要开场了！ 第178章 必须涨 这次的新拖拉机试运行发布会，属于机械厂和农垦局联合承办，市委一把手也会亲自到现场观摩。 机械厂对此格外重视，早早的就做足了准备。 从机械厂大门往里走，每一个环节都经过层层把关，没有上级批准，任何外人都别想进入。 整个发布会现场更是严格把守，确保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受现场的氛围感染着，林玉书内心也多几分紧张和激动。 反复背诵着演讲稿，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在台上闹出笑话。 “别紧张，放松，什么大领导、当官，当你站在台上的那一刻，他们都是你的听众。” 演讲稿的事儿，项天齐再没主动提过。 倒不是他没有写，实在是他写出来的东西，跟林玉书自个儿写出来的一对比，根本拿不出手。 好歹他也是个为人师表的教授，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丢脸玩意儿，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项教授，我不紧张，您要是这会儿没事，可以去后排休息一下。” 林玉书展演一笑，姿态自信从容。 反倒是项天齐这个老油条，一想到要跟大领导们面对面的交流，就有些莫名地烦躁。 跟那些当官的打官腔，绕来绕去的，实在是费劲，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他多做几个实验。 “那……那行，你在台前多做准备，我去后面歇会儿，有什么事你记得叫我。” 项天齐趁机溜之大吉。 很快，各个单位的领导们到齐后，拖拉机发布会也算正式开始了。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林玉书步伐稳健地走上展台。 她身穿一整套整洁的列宁装，脖子上系着一条红蓝相间的丝巾，给沉闷严肃的着装带来一抹亮色，丝巾上的拖拉机图案也和今天的主题格外匹配。 在台下各级领导、工人师傅们期待的眼神中，她面带自信从容的微笑，缓缓开口。 声音响亮又不失庄严。 “尊敬的各位领导们，各位奋战在生产地一线的工人师傅们、同志们，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一个属于我们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自己的、伟大的科技成果的诞生！ ……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早日实现机械化、现代化、科学化……” 说完引言，林玉书把手往后一挥。 后台的同志立马配合的掀开新型拖拉机身上的红布，一台全新的拖拉机展现在众人眼前。 “接下来，由我为大家介绍一下工农-32的主要特点，它动力强，足有32马力，功能多样性，不仅能深耕、浅耕，未来还可以搭配播种机、脱粒机使用，针对复杂地形，如山地、丘陵、梯田等均能高效应对……” 林玉书在台上介绍的同时，台下的人也在打量着她。 同一车间的工人师傅们，经过多日来的相处，早就对林玉书佩服得心服口服。 这小同志不仅能画拖拉机图纸、帮着造拖拉机，这写文章的水平也是让他们望尘莫及。 坐在前排的市委大领导眼神也颇有好感，侧身询问身边的机械厂厂长。 “农业出路的三个化？秘书把这句话记下来，小同志很有自己的想法，老厂长，你们机械厂真是人才济济啊。” 老厂长也是满脸的感慨。 当初同意建设拖拉机时的经历仿佛还在昨日，这才多久啊，真让他们把拖拉机造出来了。 “林玉书同志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不仅文章写得好，还是工农-32拖拉机的设计者，同时也参与了拖拉机的全程制造。” “哦？你是说，她还设计并制造了拖拉机？” 大领导来了兴趣，一个女同志，写点文章也就够意思了，还懂造拖拉机？ 比男人都还能干？ 旁边的秘书也翻开新拖拉机的相关资料，上面的设计者确实是叫林玉书。 “是，原本按照我们机械厂的技术，新拖拉机马力最多只能达到12。 是林玉书同志主动找到了海城大学的项天齐教授，两人共同研发了新型节能燃油系统，再配合双缸驱动，这才使得工农-32拖拉机能达到32的马力。” 大领导是相信老厂长的为人的，最是刚正不阿，不屑于说谎。 再结合拖拉机的相关报告，确实和老厂长说得一致。 这下，他对台上激昂介绍拖拉机各种功能的林玉书更好奇了。 “老厂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这样优秀的人才怎么能藏着掖着？这要不是来了发布会，岂不是可惜了这样的好苗子？” “领导，我倒是希望林玉书同志是我们机械厂的工人，可惜啊，人家是农垦局旗下的技术员，来海城只是偶然经历。” 老厂长苦着一张脸。 他是真觉得惋惜，林玉书能设计出拖拉机的图纸，单凭这一点，就比他们机械厂大多数工人都还要厉害。 可惜，林玉书一心为了农业，面对机械厂拋出来的橄榄枝根本不感兴趣。 农垦局的陈局长今天也在现场。 默默瞪了老厂长一眼，一副警惕的姿态。 大有对方要是敢当着大领导的面挖人，他豁出去也要跟他翻脸的架势。 转头面向大领导的时候，陈局长又换上了一副严谨肃然的脸色。 “林玉书同志确实是我们农垦局旗下的技术员，今年刚入职，这次来海城也是参加青年干部培训班的。” 陈局长的话也在告诉大领导，他们农垦局对于这样优秀的青年很是重视。 “至于林玉书同志的其他具体情况，小聂啊，你更清楚情况，就由你来汇报一下。” 聂站长就站在这群领导身后。 年纪一大把的他被陈局长称呼为小聂，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满脸兴奋地上前。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他也有直接跟大领导面对面说话的机会。 而这一切，多亏了林玉书。 他将提前准备好的林玉书个人档案，当众念了一遍。 大领导听完，颇为认可的点点头。 “还是个军嫂？ 看来小林同志的政治思想觉悟是不缺了，可惜就是资历太浅了些，老陈啊，这样的人才往后可得好好栽培。” 陈局长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有这样聪慧又有实力的职工，还能被大领导夸奖，他这个当领导的也觉得面子有光。 回去他就安排人通知财务，给林玉书涨工资。 必须涨！ 台上的林玉书，此刻还不知道，她又要涨工资了。 林玉书的演讲稿已经基本讲解完毕，接下来由项天齐来介绍拖拉机的发动力装置部分。 这都是提前说好了的，怎么迟迟没见人上台？ 派过去叫人的同志也只能无功折返 冲着林玉书摇摇脑袋。 没办法，林玉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解。 她虽然不是专门研究机械类的，但得益于最近这段时间和项天齐的朝夕相处，她恶补了很多机械知识，用来做个发动力装置简单介绍是足够了的。 此时的项天齐，遛遛哒哒地走到了保卫科办公室。 看着里面的一男一女，花白的头发炸毛般竖立着，很是得意地挑眉，“哟哟哟，让我来看看，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高教授吗？” 第179章 你错在哪了？ 保卫科办公室内。 高青峰从头到脚都被盘查了个遍，差点就连底裤都被扒开检查，整个人被气到头顶冒青烟。 自从当上教授以后，他就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看到项天齐一脸看好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杵在门外干什么，还不快帮我证明一下。” 这次的拖拉机发布会是秘密进行的，除了机械厂和农垦局以外，其他单位并没有接到通知消息。 高青峰也是因为上回被项天齐气到了，趁今天有空过来一看究竟。 谁知刚好遇上了发布会，要不是他及时说出了项天齐的名字，差点就要被保卫科当成坏分子抓起来了，他们可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一切行为可疑的人都值得怀疑。 项天齐扯了扯嘴唇，这个老高，还真是看不清楚形势。 他把小手往后一背，转头就往回走。 “同志，你们把他带走吧，我不认识他。” 保卫科的几个牛高马大的男同志，立马把眉头一皱。 看向高青峰的眼神，恨不得立马将他抓捕归案。 高青峰急了，冲着机械厂里面大声呼喊。 “项疯子，你给我站住！回来！ 项天齐，你个丧良心的，你忘了当初你第一次来海城还是我去火车站接的你？” “我错了还不行吗？” 人在屋檐下，清高如高青峰，也学会了低头，主动开始认错，这一招果然唤回了项天齐。 “来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错在……错在……” 高青峰嗫嚅着，他哪里知道自己错哪儿了，他不就是想来参观下他们造的拖拉机吗？ 他招谁惹谁了？ 项天齐见他依旧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气得直哼哼。 “你错就错在盲目自大，狗眼看人低，今天我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曾经你看不上的学生，人家如今有多优秀！” 高青峰看不起他项天齐无所谓，反正他也不在乎。 他绝不允许，有人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看中的学生。 别以为他不知道，老顾虽然给他们海城的几个教授都写过信让帮忙关照下林玉书。 其他人都是不同专业的，对林玉书帮助不大，老顾也是随口一提。 唯独高青峰，他手里正在研究一个有关口蹄疫疫苗的项目，老顾还重点提醒过，林玉书曾有过治疗猪瘟的经验，能够进入高青峰的项目，对她来说帮助更大。 可高青峰是怎么做的呢？ 无视、诋毁、挖苦，没有半分为人师表的样子。 他今天非要让高青峰后悔，错过林玉书这么好的苗子，往后足以让他抱憾终生！ 项天齐抬手刷刷刷地在保卫科的出入人员登记表后面一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们海城大学的另外一位教授，熟人，我这就去找李副厂长申请带他参观一下，出了事我来担着。” 保卫科的人是认识项天齐的，对此并没有说什么。 高青峰也松了一口气，要是连机械厂的大门都进不去，往后他这个教授的面子往哪儿搁。 “高教授、项教授，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进去，别误会，我是林玉书的同学，她早上离开的时候有很重要的东西落下了，让我给她送过来。” 肖敏从高青峰身后走出来。 她满脸恳切，脸上还带着几分焦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布包。 保卫科的人连忙解释，“这位女同志不让我们代为递交，非要亲自送过去。” 他们早就检查过了，布包里面就是两本普通的书籍，但肖敏非说是重要东西，没有领导同意，他们更不敢私自把人放进去。 高青峰也帮着说清，“这确实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跟我一路过来的。” 项天齐也没多做怀疑，“跟着来吧。” 左右还有保卫科的人负责安全，层层检查，晾她一个女学生也翻不起风浪。 离开保卫科前，肖敏也在登记表上签下了‘苏丽莎’三个大字。 她没注意到，在她离开后，保卫科的几位同志对视一眼，眼中寒芒闪过。 一路往里走，经过好几层关卡过后。 项天齐带着他们在最后一层关卡停下，“里面有重要领导，无关人等不方便进去，肖敏同学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叫林玉书出来，你们来个女同志陪着她。” 项天齐交代完，一位个子不高的年轻妇女就站到了肖敏身旁。 “请跟我来。” 肖敏无奈，只能默默看着高青峰和项天齐离开。 就差一点点，她就能进入核心地带了，看来，还是得用上特殊手段。 肖敏跟着年轻妇女没走几步，见周围没什么人，她突然捂着肚子顺着墙根儿蹲了下去。 “哎哟，好疼，我该不会吃坏肚子了吧，哎哟哟，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去趟厕所，要不然就要拉在裤兜里了。” “同志，你没事吧，还能不能再坚持一下，厕所在前面不远处我带你过去。” 年轻妇女颇为关切的上前搀扶，刚靠近，一把白色粉末就朝着她迎面洒了过来。 瞬间，人就晕晕乎乎的倒了下去。 肖敏松开捂住口鼻的手，上前探了探鼻息。 见有气儿，只是晕过去了，她立马开始扒年轻妇女身上的工服。 还是‘周卫华’的法子好使，真不愧是军官，想得就是比她全面。 换上工服后，肖敏绕了好几处地方，终于重新进入了保密车间，这里比她上次来的时候看守还要严格多了。 好在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的发布会上，没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肖敏将头发里面藏着的小零件和脚底板的另一个零件拼在一起，藏到了车床底下。 这是‘周卫华’给她的任务，据他所说，只要她将东西带进来藏好，他就有办法让林玉书身败名裂！ 藏好后，肖敏留意到旁边桌子上的布包有些眼熟。 她见过好多次，正是林玉书平常背在身上的那款。 她将布包里面的资料取出来，除了一些手写资料外，还有一个笔记本。 当初第一次来参观机械厂的时候，肖敏瞥到过一眼，确认林玉书设计的拖拉机图纸就是画在这个笔记本上的，她往后翻了翻，果真看到了。 几乎没有犹豫，她立马就将图纸撕下来藏在身上。 没有图纸，她倒要看看，林玉书还怎么证明自己才是新拖拉机的设计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中年男子的高声怒喝。 “喂，你是干什么的？” 第180章 一个都别想跑 金师傅大喝一声。 他们刚才都在前面看拖拉机的试运行，一转头就看到这个年轻女同志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我看到东西掉了，帮忙捡起来。” 肖敏趁着下蹲的时机，将自己带来的两本书捡起来放在桌上。 金师傅狐疑地打量着她，这个女同志瞧着有些眼熟，但机械厂这么多人，他哪里记得住。 面上也看不出异样，只能放任对方离开。 “也不知道赵工怎么想的，咱们拖拉机都造出来了，还要拿图纸干什么？” 金师傅循着桌子一直找过去，很快找到了林玉书的布包，翻开笔记本，原本记录着图纸的那一页赫然只剩下断裂撕毁的痕迹，原本的图纸消失不见。 他立马就想到刚才鬼鬼祟祟的年轻女同志，慌张地大声呼喊。 “快来人，有人偷盗拖拉机设计图纸！” 已经跑到外面的肖敏听到了金师傅的呼喊，立马换下工服，借用苏丽莎的名字离开机械厂。 走出机械厂大门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下，看林玉书还怎么翻身？ 肖敏脸上明晃晃的得意根本无处隐藏，李向阳看得心中一痛，上前一步拦住她。 “肖敏，你怎么会在这儿？” 肖敏有过短暂的心虚。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面不改色的反问回去，“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咱俩都已经分手了，再说你不是也在这里吗？” “我……我是……” 李向阳从李副厂长口中得知，今天是拖拉机试运行的日子。 就算他不能进到车间亲眼见证观摩，但毕竟这个项目他也曾参与过，站在机械厂外面感受下同一片空气，也算是与新拖拉机同在了。 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郑重提醒。 “肖敏，你说的那个叫周卫华的军官，我已经拜托我在东山岛部队当兵的亲戚查过了，人家有妻子，连孩子都有三个了，你别是被人骗了吧？” 肖敏面色一顿。 ‘周卫华’的年纪都有三十好几了，这个年纪的男人，有家有室的很正常。 反正肖敏也没打算真跟他处对象，不过都是相互利用罢了，对外谎称处对象，也只是为了让她那些东西过个明路。 想到马上就能去香江过上璀璨富裕的人生，肖敏看向李向阳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和怜悯。 “不用你告诉我这些，李向阳，我肖敏以后过得肯定会比你好上千倍、万倍！” “你、你简直是执迷不悟，不可理喻。” 站在李向阳的视角，肖敏明知对方有妻有子还要继续纠缠，毫无底线，道德败坏。 他现在连见都不想再见到她，掉头就走。 肖敏也懒得搭理他，揣着刚到手的图纸，快步赶往机械厂外围的一处偏僻巷子。 ‘周卫华’留了人在这里等着她，她藏好东西后出来报个信，任务就算完成。 肖敏站在巷子里，学了两声鸟叫声。 不多时，身后出现一道黑影。 男人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斜着贯穿全脸，阴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着实有些阴森吓人。 不过一想到他们部队都是浴血奋战的军人，身上有伤痕也不奇怪，再者说他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自己人。 肖敏自己给自己加油打气，尽量忽视掉刀疤男脸上的凶狠。 “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我要的东西呢？” 刀疤男递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肖敏接过粗略一扫。 除了现金，还有港币、黄金、珠宝之类的硬通货，唯独没有见着船票。 连农场的工作她昨天都已经卖掉换成现金带上了，现在就等着拿上船票，远走高飞。 没有船票，她还怎么飞？ “怎么就只有这些，船票呢，去往香江的船票，周卫华没有跟你说吗？还是你中饱私囊，自己独吞了？” “你倒是说话啊！” 刀疤男忍无可忍，一脚将肖敏踢飞出去。 真不是头儿是怎么想的，要不是看这个女的还有那么一丁点作用，他现在就想弄死她，真是聒噪！ 肖敏这小身板哪里受得了刀疤男的全力一踢，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又重重摔在地上，震得她当场就喷出一口鲜血来。 血色染红了双眼。 一片红雾中，肖敏看见林玉书带着机械厂保卫科的一大帮人马蜂窝而至，将这个小巷子围得水泄不通。 “抓住他们！” “一个都别想跑！” 刀疤男还企图逃跑，可整个小巷子前后都堵满了人，连巷子左右两边墙头上都蹲着保卫科的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纵使他有三头六臂，这下也难以逃出生天。 肖敏更不用说，刚才那一摔痛得她连挣扎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双手都被别在身后钳制住。 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一袋子金银立马就被收刮掉，肖敏来不及心痛。 看着林玉书身后站着的项教授、金师傅、李副厂长还有李向阳等人，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立马悔恨地哀求。 “向阳，你帮我求求情，我也是被人骗了，都怪那个姓周的，我什么都没有干，我是无辜的。” “够了，肖敏，等警察来了，你就好好坦白从宽，老实交代吧。” 李向阳也是刚知道有关肖敏的事。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肖敏跟人交易，还拿了一袋子金银珠宝作为好处费，他实在很难相信，当初那个善良的小姑娘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别过头，先一步离开了现场。 肖敏见求情计划落空，其他人脸上均是愤怒和厌恶，也认清了现状。 她悲凉一笑。 想起自己衣兜里的图纸，刚才还没来及交给刀疤男，现在或许可以救自己一命。 “林玉书，我来跟你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把拖拉机图纸还给你。” “图纸？” 林玉书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 “肖敏，从你进入机械厂的那一刻就有人在背后时刻盯着你，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拿到什么重要图纸吧？ 不过就是我当初画出来的一个初级草稿图，这也值得你稀罕？” 从海城大学出来开始，林玉书就看出来了肖敏的别有用心。 回到机械厂后，第一时间就找了李副厂长来一出将计就计，不将猎物放进圈子里，如何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上当呢？ 这事儿除了她和李副厂长，也就只有保卫科的同志知情，其他人不过是本色出演罢了。 此时此刻，肖敏也终于复盘完毕。 难怪从进入机械厂开始，每一步都进行得格外顺利。 可惜，等到她这个时候想清楚，已经晚了。 林玉书神色一肃。 厉声询问，“肖敏，跟你联系那个军官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明显特征，将这些原原本本的告诉我，这将是你最后的赎罪机会。” “他……大高个……啊你你……” 第181章 想当年…… 肖敏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听到林玉书这样说，立马回忆‘周卫华’的主要特征。 可惜，刚说出没几个字。 旁边同样被保卫科的人钳制住的刀疤男瞬间暴起，双手犹如一双铁钳，死死掐住肖敏的脖子。 “臭.婊子，早知道刚才一见面我就应该把你弄死。” 要是真从肖敏口中透露出了上级的明显特征，对于他们的光复大业将是致命打击。 刀疤男的任务不仅是接头，更重要的是，让肖敏彻底闭嘴。 他的动作太快，待周围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肖敏已经被掐得脸红脖子粗，一副即将窒息的样子。 “还不赶紧把人拉开！” 李副厂长赶紧命令保卫科科长指挥手底下人行动。 警察还没有过来，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把人掐死了，到时候传出去就是他们整个机械厂的笑话。 同时他也不忘命人保护林玉书和项天齐等人，离得远远的，生怕刀疤发疯波及到其他人。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种局面，李副厂长真的是对林玉书佩服得心服口服。 幸亏林玉书早有准备，要不然哪儿机会抓住如此恶劣的特务分子，更别说还能借机让自家儿子对肖敏这种女人彻底死心。 “住手！” 肖敏的胸腔窒息到近乎爆炸，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上西天的时候。 耳侧传来子弹撕裂空气，扎进皮肉的噗呲声。 “啊……” 刀疤男手腕吃痛，终于松开了手。 他目露凶光，愤恨的盯着对面，纵有满腔怒火没有发泄，但在黑洞洞的‘真理’面前，一切都显得那般渺小。 浑身肌肉因为强行压抑怒火而变得紧绷，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 就差一点点，他马上就能掐死这个女人了。 刀疤男对面，正是百货大楼那天跟踪林玉书的身着深蓝色工服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庞，手中的真理正冒着黑烟。 在他身后，霍世勋闪身一个飞踢，直接将刀疤男踹倒在地，和肖敏拉开了距离。 肖敏终于得救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什么金银、工作地位、大好人生，都不如好好活着重要。 就是胸腔和肚子有点疼，缓缓就好。 宴擎带队的警察也终于赶了过来，联合机械厂保卫科一起控制住场面。 刀疤男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手铐咔哒一声铐上。 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在银白色的手铐表面留下一团血污。 他还想试图挣扎，被霍世勋一脚将脑袋踩在地面上，狠狠碾压，“老实点！” 刀疤男挣扎无果，总算接受了自己失败的现实。 阴冷狠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林玉书，看向她的目光，恨意浓烈到如有实质般强烈。 “你们以为……抓住了我，就赢了吗？” “你什么意思？” 霍世勋踩住刀疤男的脸，皮鞋在他脸上来回摩擦。 即便知道此刻的刀疤男就是手里的蚂蚱，蹦跶不了几下，但霍世勋还是有些担忧，这些特务分子都极为狡诈，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手。 尤其是，对方刚才看向林玉书的眼神恨意太过明显。 “你们真以为我们老大有那么蠢，让这个女人冒险进机械厂一趟就是为了偷所谓的图纸？ 告诉你们吧，她早就里面藏了定时炸弹，只等着时间到了，砰的一声，什么大领导、厂长，全都得炸得灰飞烟灭，哈哈哈……” 刀疤男偏着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得很是癫狂畅快。 仿佛已经看到，海城上空升起一朵蘑菇云的场景。 在场的警察们都觉得棘手。 事发突然，他们也是刚追踪到刀疤男的踪迹赶过来，也没有申请拆弹专家，这么短的时间内如何能解决炸弹的问题。 李副厂长更是魂儿都快吓没了。 “完了！完了！老厂长和领导们都还在里面，得赶紧回去组织撤离，保卫科的人，都跟我走。” 为了抓特务，保卫科的大半力量都被他带出来了，这要是真出了点什么问题，到时候别说接替老厂长的位置，恐怕他连副厂长的位置都保不住。 金师傅也想起来，他在车间遇到肖敏的时候，就见她行踪鬼鬼祟祟的。 “坏了，该不会炸弹就藏在咱们车间吧？” 他们从机械厂出来的时候，里面的领导们都还在围着新拖拉机参观，赵工负责陪同讲解，真要是爆炸，岂不是全都得玩完？ 一群人慌慌张张地往回跑，林玉书叫住了他们。 “李副厂长，先等等，别着急。” “哎呀，小林同志，都火烧眉毛了哪能不着急，去得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那可都是一条条人命啊！” 李副厂长一颗心吓得高高悬挂着，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不少机械厂的同事们在他眼前化作灰烬的场面，光是想想都觉得骇人。 金师傅虽然没说话，可也很是不解。 这个小林同志平时看着挺靠谱的，怎么关键时刻还能说出如此冷血的话。 林玉书见他们着急的样子，原本还想借机逼问刀疤男有关其他特务的踪迹，没想到反倒把自己人吓一跳，无奈只能作罢。 她一步步走到刀疤男面前，蹲下了身。 随着她的靠近，刀疤眼中的恨意越发强烈，若不是此刻被制服着，只怕恨不得扑上来生撕了她。 “真是可惜，炸弹炸不死你这个小贱人，不过能破坏掉你们所谓的项目，我这条命就算没了也值了！” 林玉书也认出了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刀疤男。 瞬间明白了对方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只怕他还以为自己跟警察是一伙儿的。 她微微勾唇，嘴角带着轻蔑又残忍的笑意。 “不可惜，因为你们的计划一个也成不了。” “你什么意思？” 这一回轮到刀疤慌张了。 他亲眼盯着肖敏将炸弹带进去的，那可是他们组织上引进的最新炸弹，体积小、组装方便。 哪怕最终肖敏没能顺利放进保密车间，炸弹随便落在机械厂任何一处地方，时间到了都会引爆，发出巨大动静。 就算炸不死关键领导，也能引起骚乱和轰动。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放心让肖敏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去执行这个计划的原因，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死局。 “字面意思而已，项教授，别再藏着掖着了，大伙儿都等得不耐烦了。” 尤其是李副厂长，他急得都快哭了。 大脑中残存的理智，让他选择相信林玉书不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开玩笑，可忍不住觉得担忧，把如此重大的事情放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是否太草率了些？ 他一边等待一边焦虑，搞得很是煎熬。 在众人的注视下，项天齐这才从怀中掏出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小玩意，外表还套着一层藤编的壳子。 任谁看着也不会将它和炸弹联系起来，也难怪保卫科的同志一开始并没有搜查出来。 项天齐嫌弃的将东西扔在刀疤男面前。 “什么破玩意，国外淘汰掉的老设备，三两下就拆没了，也就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特务们才会稀罕，想当年我可是……” 第182章 抱歉，手快了 没说完的后半句，项天齐自动吞进肚子里，警惕地查看周围，差点就说漏嘴了。 还好这会儿大家注意力都在被拆掉的炸弹上面，没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唯独前面的霍世勋，耳朵动了动。 知道是虚惊一场后，李副厂长异常兴奋，一颗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项教授，没想到您还懂拆炸弹？” “会点皮毛，你懂的，搞机械的嘛，会点杂七杂八的手艺很正常。” 李副厂长夸张地大声说着，“就这还算是皮毛的话，让那些专业的还怎么活？ 项教授，您真是太谦虚了，正是因为有您的存在，才挽救了我们机械厂上万职工的生命财产安全。 海城大学请到您这样的中流砥柱来给您授课，学生们简直是三生有幸啊！” “没有没有，李副厂长当机立断，也是很优秀的领导人。” 项天齐佯装谦虚的摆摆手，实则内心美得冒泡。 瞧瞧，还得是当官的会说话，这哄人的话一套又一套的，都快把他钓成翘嘴了，他真有那么厉害吗？ 和这边两人商业互吹的画风不同。 刀疤男从看到拆开的炸弹那一刻开始，就明白他们的计划，从头到尾就是个笑话。 人家不仅早就洞察了肖敏进入机械厂的一举一动，甚至连拆弹专家都有，他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刚才还愤慨不平的汉子，眼中留下了悔恨交加的泪水。 他们，输了！ 输得如此彻底，一场危机，被人家轻而易举的就化解了。 “带走！” 宴擎一声令下，几名警察将刀疤男从地上抓起来拖走。 肖敏也被带上，她脸色有些苍白，胸腔连带着肚子都觉得难受，不过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刚才被掐脖子导致的，没过多关注。 危机解除。 林玉书也主动走到了霍世勋旁边，“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都不知道。” 明明他们俩昨天还在通电话，那个时候霍世勋都没提到过要来海城。 霍世勋朝着刀疤男拖走的方向扫了一眼。 “说起来还是托他的福，今天一早接到的调令，让我过来配合公安局指认下特务的踪迹。” 就算没有林玉书提前防范，警察们近些日子也发现了刀疤男的踪迹。 让霍世勋过来一趟，也只是因为他曾同刀疤男短暂正面交手过，方便指认。 说完来意，霍世勋立马板着脸，神情严肃冷酷。 “你们俩个也太鲁莽了，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没有其他人人帮助的情况下，就敢私自拆炸弹，你们知道这要承担多大的风险吗？” “这也是事发突然嘛……” 林玉书扁扁嘴往后退，用眼神示意项教授来解释。 她当时注意到肖敏跟踪自己，猜到了她可能会搞破坏，提醒过李副厂长多加防范。 可谁知道肖敏跟特务勾结，身上还带着炸弹。 在发现炸弹的第一时间她就准备上报，危险系数太大，已经不是机械厂能够独立处理的了。 可项教授拦住了她，说是容易引发恐慌，还不如让他先试试。 项天齐也是有十分把握才敢说这个话的，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具体内容他不方便对外公开。 如今面对霍世勋的盘问，他只能厚着脸皮耍无赖。 “什么炸弹，就这点小儿科的玩意，费那老鼻子的劲儿干啥？ 大侄子，你可别没大没小的，叔叔我可不是你手底下的那些新兵蛋子，随便你呼来喝去的训。” 林玉书冲着霍世勋微微挑眉。 项天齐这意思，是承认认识霍父了？那是不是就能知道霍父的下落了？ 霍世勋沉闷地点了点头，后又摇头。 他现在也不清楚霍父的下落，只能从项天齐似是而非的态度中推测。 父亲大概率……还活着。 刀疤男被警察押走，面如死灰，原本已经放弃了抵抗。 路过身着深蓝色工服的男人身侧时，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刀疤男瞳孔一震，像是看到了晴天霹雳般，脸上的表情近乎龟裂。 “你、你……原来你才是那个卧底！” 仅凭几极为短暂的一眼，刀疤男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穿着工服的男人，就是曾在振兴农场跟他们并肩作战的兄弟。 刀疤男狠得咬牙切齿。 比刚才看到林玉书的时候，还要气愤怨恨。 “老五，头儿对你最信任，你怎么能背叛组织，背叛大家？你知道你的行为害死了多少兄弟？” 见被识破，草帽男也不再伪装。 在阳光下，他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长相颇为普通的脸，蒜头鼻，厚嘴唇，小眼睛。 这样的一张脸，放在人群里根本不起眼，转头就能忘记的长相。 在对上刀疤男的那一刻，小眼睛里爆发出掩藏许久的恨意。 “我跟你们从来不是兄弟，如果不是你们这些人，我弟弟不会被拐卖到深山，不会早早惨死，你们害死了我们全家，还有脸在这里问我为什么？” 草帽男是主动申请去特务窝点当卧底的。 他不怕牺牲，只要能把这些人渣全都抓捕归案，他一个人的性命算不了什么。 “竟然真是他……” 林玉书也认出了草帽男。 当初若不是他说让她们往东走，恐怕她也没有机会逃出振兴农场，这两天也是他一直在身后远远跟踪保护自己。 霍世勋也朝着宴擎略微偏头询问，“你们的人？” 宴擎立马摇头。 他现在官职往上升了一级，职权范围比之前稍微大了那么一丢丢，仍旧查不到草帽男的身份信息。 他朝着霍世勋比划了个动作，满脸不自在的小声解释，“我们哪儿有这个资格，大概率是上头保卫局的人，咱们海城公安局这回也算是阴差阳错，抢了别人的首功。” 上升到这个层面，就已经不是他们有资格过问的了。 刀疤男此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见草帽男承认，内心一直在坚持的兄弟情谊开始崩塌，情绪大起大落之下，竟挣脱开警察的束缚，双手高高举起朝着草帽男冲过去。 既然他活不了，至少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嘭！ 子弹飞梭出去穿破刀疤男的脑袋，红白相间的脑浆混合着血迹一起飞溅出来。 刀疤男倒在地上，瞳孔中尽是不甘，含恨而终。 草帽男收回木仓，朝着快步靠近查看情况的宴擎略微颔首，“抱歉，手快了。” 第183章 中毒 宴擎上前一探，刀疤男早就没了呼吸。 也罢，他们海城公安局抢了人家的首功，总得让人出出气，至于后续其他事项的跟进自然有保卫局的人去负责。 早在刀疤男中枪倒地那一刻，霍世勋眼疾手快的伸手挡住了林玉书的视线。 “这里不适合久留，先回去吧。” “好。” 林玉书乖巧点头。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骇人的场景，她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火药味和浓重的血腥味，小脸被吓得惨白，毫无血色。 事情发展进度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 亲眼见证一个生命在眼前消失，都是普通人，其他人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李副厂长，他的好日子还没过够，一听林玉书要走，也跟着离开。 一行人还没走出巷子，另一头被警察拖着走的肖敏就口吐鲜血，软软的倒了下去。 “快，赶紧送去医院！” 宴擎连忙指挥警察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上警车。 即便如此，肖敏口鼻中流出来的鲜血越来越多，脸色也是肉眼可见的快速灰败下去。 “没用的，她中了特务们的毒药，就算救回来了也是个废人。” 草帽男见多识广，好心提醒。 无论肖敏的任务是否能够完成，她今天都必死无疑，这都是特务的惯用手段。 宴擎犹豫了。 还是霍世勋怒喝一声，才回过神。 “救人要紧！” 如今刀疤男已死，肖敏作为亲眼见过接头人的人证，还指着她来指认，揪出藏在东山岛的特务分子，重要性不言而喻。 但正如草帽男所说，毒药发作本身就是不可逆的。 尽管霍世勋他们已经采用最快的速度将人送到医院抢救，也只是勉强维持生命体征，像活死人般陷入沉睡。 忙活了大半天，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宴擎也很是泄气，拍了拍霍世勋的肩膀。 “医生说，可能明天就会醒过来，也可能一直保持昏睡状态，永远也醒不过来，我会安排人蹲守在这里，一有消息立马跟你联系。” “也好，我就先回去了，玉书那边麻烦你多留心。” “放心吧。” 医院一楼大厅长椅上，林玉书见霍世勋出来，立马迎了上去。 “肖敏怎么样了？” 她原本都打算回学校了，可念在到底同学一场的份上，还是跟了过来，顺便跟霍世勋道个别。 霍世勋摇了摇头。 “不太好，中毒太深，医生说可能成植物人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林玉书紧抿着唇。 肖敏罪有应得，能保住性命已经是难得，她只是有些惋惜。 原本还想找肖敏验证一下，她口中的的军官对象‘周卫华’，和突然离岛出现在海城机械厂附近的郑国栋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毕竟这两人出现的时间都太过巧合，刚好重叠。 很难不让人怀疑。 明明马上就能验证心中想法，偏偏这下肖敏又中毒陷入长期昏迷。 林玉书总觉得好像被一双眼睛蒙住了他们的视线，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看不见、摸不着，捉摸不透。 “好了，你这小脑袋瓜装农业知识、装拖拉机就够了，其他的就不要想了。” 看得出来她情绪低落，霍世勋伸手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揉了揉。 努力缓和气氛，他知道林玉书的想法，也迫切想要肃清抓住东山岛上的特务，但在没有线索，没有目标的情况下，再着急也没用。 “你都知道了？” 林玉书将他温热宽大的手掌从头顶拿下来，一双星眸亮晶晶的，嘴角带着微笑。 她还准备回头等新拖拉机正式亮相以后再跟霍世勋说，给他一个惊喜呢。 霍世勋毫不吝啬的大声夸赞，“那当然，我媳妇儿真厉害，连拖拉机都能造，回去我就在家属院好好宣传宣传，让大家看看我都娶了个什么样的神仙媳妇儿。” 都老夫老妻了，两人熟得能盖着被子唱一晚上的京剧，被当面夸赞，林玉书反倒还不好意思起来。 低着头小声娇嗔，脸蛋羞得通红。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啦。” 在此刻，她瞬间理解了项天齐的感受。 被人毫不吝啬的夸奖，真的很难不开心。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眨眼又到了分别时刻。 “咱们家地里你种下去的粮食、蔬菜我都收上来了，收获不错，地窖都装满了，等你培训结束，回去我给你做烤红薯吃。” “好啊好啊。” 林玉书立马兴奋的回应，出来这么久，她都想念东山岛的家了。 不过她很快失落下去，培训班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但她可能没法如期回到东山岛。 霍世勋看出她眼里的失落，主动发问。 “怎么了？” “我来之前刚接到农垦局的通知，我们这一批培训班的学生都要去到附近的农场支援，听说是下面农场出现了大面积的新疫情，恐怕要等这次的疫情初步结束，才能回去了。” 前段时间陆铭修已经带队前往，只是治疗效果不佳，一再往农垦局写信求援。 陈局长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大领导说的，要好好培养有用人才，既然全海城的农业精英都在培训班里，不如直接将人放下去解决问题，同时也是个锻炼和考验的机会。 情况紧急，明天一大早他们整个培训班就要全体出发。 所以，就算霍世勋明天不回东山岛，她也没法陪他。 而霍世勋也得尽快回到东山岛。 离开前，他将林玉书揽进怀里，贪婪的吸着她身上的味道，似乎是想将这一刻的感受刻进骨子里。 “工作要紧，我会在家里等你，做好你结实的护盾。” 分别后，林玉书回了宿舍好好睡上一觉。 第二天一大早，全员在宿舍楼下集合，按照农垦局给出的分配名单，前往附近受疫病感染的农场支援。 名单是打乱顺序随机安排的，每个小组五个人，自主选择一个小组长。 208宿舍五个人分别被安排去了不同方向的三个农场，牛爱花和苏丽莎刚好和林玉书分配到了同一个农场，她们俩一致提议由林玉书来当这个小组长。 组内的其他人也没有异议，在农业专业知识这一块，他们几个加起来都不如林玉书。 “有林玉书同学来当小组长，我们一定能尽快解决这场疫病。” 林玉书却没有那么乐观。 如果这次的疫病能够轻松解决，相信农垦局也不会大费周章将他们培训班所有人都放下去支援。 “你们知道这次突然爆发的疫病，主要是哪种病症吗？” 事发突然，很多人都是同林玉书一样，昨晚上才接到的临时通知，根本来不及了解情况。 被这么一问纷纷摇头，也跟着沉默下来。 既然是大面积疫病，爆发到现在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泄露出来，看来这次的疫病，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184章 机械厂奖励 整个培训班的学生全都离开，葛广全这个班主任如今彻底成了闲人，活儿是一个没有，工资照发。 翘着二郎腿，吹一口茶沫子，优哉游哉的品着茶，小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妙啊~” 可惜，他的惬意日子还没过上多久。 突然响起的推门声，震得他端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茶水洒在裤子上，烫得立马跳了起来。 “嗷……谁啊，进老师办公室不知道敲门吗？” 幸亏他没有在办公室里面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是正在兴头上被突然撞破了，他这个当老师的颜面何存？ 来人正是项天齐，一进门就拎起葛广全的衣领质问。 “人呢？” 拖拉机的发布会很是成功，市委下了命令，后续机械厂将对新拖拉机投入生产，日后有望进入全省的展销会上进行展览。 到时候，他们海城第一机械厂的名气可就彻底打出去了。 而这一切，多亏了林玉书这个拖拉机设计者的无私奉献，直接将新拖拉机的最终版本图纸贡献了出来。 老厂长一琢磨，他们机械厂可是万人大厂，不能让人家小同志吃亏。 尽管现在大众还没有形成知识产权这种意识，老厂长还是破格为林玉书申请了五千块钱的图纸贡献奖励。 一大早就打电话通知项天齐，让他和林玉书两人一起过去领取奖励，可项天齐找遍了整个海城大学，也没有看到林玉书的身影。 “葛光头，我那么大一个学生呢？怎么一晚上过去连人影子都见不着？” 项天齐暴躁的怒吼。 尤其是在经历过昨天的特务事件过后，他现在很担心林玉书的个人安全。 “……原来是项教授啊，消消气，你听我跟你解释。” 哪怕被项天齐喊了‘光头’，葛广全也不敢生气。 无他，眼前这位可是校长都看重的红人，他这种小角色在人家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还得舔着脸赔笑。 “林玉书同学她现在很安全，也没有什么问题，她只是跟随其他同学一起，接到农垦局的调令，前往附近的农场支援解决疫病去了，过些日子就会回来。” 葛广全也是昨晚半夜接到的通知，他虽然是班主任，但也是挂个名头而已。 说白了，这些学生都是农垦局下面的精英，本身就不归他们海城大学管，他也只能配合。 听到这，项天齐终于冷静下来。 松开了葛广全的衣领，“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满校园的到处乱找人。” 要不是顾忌着这点为数不多的脸面，连女生宿舍楼他都想冲上去一探究竟。 葛广全小声嘟囔，“您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 “嗯？” 项天齐略微挑眉凝视，吓得葛广全立马改口。 “我的意思是，事发突然咱们都预料不到，你看，我正准备向上头申请给林玉书同学颁发荣誉证书，这东西都准备好了，人不在都没机会送出去。” 拖拉机发布会结束后，葛广全才听到动静，据说市委领导都夸赞拖拉机设计得不错。 作为林玉书的班主任，好歹也算她半个老师，他也想趁机表现一下。 项天齐翻开桌上写着荣誉证书的红本本，里面空空荡荡，立马嫌弃地丢回去。 “就这一个空本本，也好意思拿得出手，人家机械厂那边可是给了五千块钱的现金奖励。” 五千块！ 在这个工人的人均工资不过二三十块钱的年代，五千块钱可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 葛广全羡慕得眼睛都瞪红了。 他工作十多年了，连五千块钱的零头都没赚到过。 林玉书小小年纪就能获得如此丰厚的奖励，可见她设计的拖拉机价值比这个奖金还要高数倍，真是了不得啊！ “行了，奖励这事儿我会去找校长申请，就不用你管了。” 不管怎么说海城大学如今也算林玉书同学的母校，可不能比人家机械厂拉胯。 全校广播宣传表彰得有吧，奖状、奖金也得有吧？ 他现在先去申请批下来，等林玉书回来正好给她一个惊喜。 路过高青峰办公室的时候，项天齐脚尖一顿停了下来，已在门框上得意地挑挑眉。 “老高，见识过拖拉机后，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吧？” 昨天他离开巷子，回到机械厂的时候，高青峰已经走了，整个发布会也早早结束，害得他都没机会欣赏下高青峰脸色的表情。 “咳咳……” 高青峰低声咳嗽几声，让项天齐注意这点影响，他办公室内还有其他人。 拖拉机他已经看了，确实不错。 但也仅限于此，只能证明林玉书有拖拉机相关的天赋，跟他主攻的疫苗研究方向又没什么关联。 搞不懂项天齐这种聪明人，为何会在这种小事上如此执着。 项天齐顺着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坐在高青峰对面的聂站长。 两人简单点过头，算是打过招呼。 看出两人有正事要谈，项天齐先行离开。 聂站长则继续刚才的话题，“高教授，您研究的猪瘟疫苗听说已经取得了显著效果，能不能立即研究一下口蹄疫疫苗，这对于我们农垦局来说很重要。” 高青峰拧着眉，坚定的摇头。 “不可能，疫苗不是地里的大白菜，随手就能种出来。 即便是猪瘟疫苗也还在不断尝试阶段，这已经是我们实验室多名科研人员好几年来的努力成果。 想要短时间内凭空制造出口蹄疫疫苗，简直是的天方夜谭。 且不说目前海城根本没有成熟的实验室可以研究，单论口蹄疫和猪瘟两种病毒的血清都不一样，后者为单一血清型，前者则是多血清型。 总之，口蹄疫疫苗研究起来比猪瘟疫苗更复杂、更难搞！” 聂站长深深地长叹一口气。 来之前他早有心理准备，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让一个研究猪瘟疫苗的教授，放手手上的实验，转头去研究另一个新疫苗。 “打扰了，希望林玉书她们这批刚去支援的培训班学生们能够起到关键作用。” 聂站长感慨了句，起身离开。 高青峰连忙叫住了他。 “等等……您是说，那个叫林玉书的也去支援了？” “是啊，陈局长亲自下的命令，所有培训班学生都下去了，这对于她们来说，也是一场考验，高教授也认识她？” “不认识，耳熟而已。” 高青峰立马否认。 送走聂站长后，他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全无。 他已经洞悉了项天齐如此反常，非要刺激他去机械厂参观的原因了。 感情都是替他人做嫁衣！ 瞧瞧这才过去多久，不仅自家老娘和儿子、农、顾教授，甚至就连项天齐这种一心痴迷机械研究的人形疯子，都开始拐着弯儿的替林玉书打算。 小小年纪，收买人心倒是一套一套的。 高青峰瞬间打定主意，往后不管项天齐怎么求情，他都不可能收林玉书为徒，更不会带她做实验。 他高青峰带队的研究实验小组，绝对不允许有这种歪心思的人出现。 第185章 红星农场 东山岛，朝阳农场场长办公室。 赵德邦屏气凝神，连脸上的瘸腿眼镜掉到了鼻梁上都没有心思扶一把，注意力全在贺庆丰打的电话上。 见贺庆丰挂掉电话，连忙凑上前。 “怎么样，顾教授这次怎么说？” 海城附近这几个农场的生猪都感染了不同程度的口蹄疫病毒，受感染的生猪倒下了一批又一批，这里面很多都是年底的育肥猪。 要是全都救治不回来，将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海城市人民的猪肉供应，农场本身的交生猪任务也完不成。 若是再被有心人士操作一番，很容易引起民众恐慌。 他们朝阳农场前不久，也接到了农垦局下发的通知，所有农场都要严格把控住这波病毒，做好年前生猪育肥保护工作。 按理说，东山岛偏安一隅。 朝阳农场本身也没有感染口蹄疫病毒的生猪，只要严格控制好外来人员，挺过这一波疫病不成问题。 偏偏从昨天开始，朝阳农场的生猪脚上也长出了水疱，口蹄疫病毒还是蔓延到了东山岛。 赵德邦第一时间封锁了养猪场，并给海城大学打去电话，想找林玉书问问解决法子。 这才得知，林玉书他们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出发支援其他农场去了。 人多，又去的分散，一时间也联系不到人 。 找不到人，没了法子，贺庆丰决定厚着脸皮电话联系下顾教授。 上一次能把京都大学的顾教授请到东山岛来，除了动用一定关系以外，还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偏偏这次，他们运气不好。 顾教授也外出调研了，归期不定，联系不上。 贺庆丰放下电话，脸色难看，“看来这次，咱们农场要自己渡过这个难关了。” “老贺，你听听你这话说的，咱们农场现在又不是没有技术员。” “这没有技术员的时候全靠自己扛也就算了，这有技术员还是这个样子，有些人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白领工资。” 苟经纬自从上回被打压下去后，不再管养猪场的事，整个人消停不少。 如今逮住了机会，当然得好好讽刺一把，否则难消他心心头之恨。 哪个农场的书记，当得像他这样窝囊，永远比场长矮一头。 “当初谁让你们不听我的，一个个的，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耍的团团转，这下可好，咱们自己农场出了问题，连个解决问题的人都找不着。” “苟经纬，你这是在放屁，当初猪瘟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出来说话？” 赵德邦怒吼一声。 要不是因为有林玉书，他们农场的生猪恐怕早就死光了，更别说达不到现在的规模。 在这件事情上，他最有发言权。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无端诋毁林玉书同志，哪怕这个人是苟经纬也不行。 “我…我又不是技术员，我说什么说。” 苟经纬气势弱了不少，不过依旧不服气。 贺庆丰也赶紧打圆场，“你们俩差不多行了，小林同志也是出去学习，临时接到上级领导的命令安排，又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他这话看似把两个人都说了一通，实际上明里暗里的还是在维护林玉书。 苟经纬虽然不服气，可也不能公然跟农垦局下的命令对抗。 “你们就护着她吧，一个小年轻，每次都冲在前面，迟早给你们惹出大乱子。” 见他离开另外两人都没当回事，只当他是个屁，放了就放了吧。 “老赵，往后养猪场这段时间你就多辛苦些，按照小林同志当初的隔离方案来开展，先消杀、隔离，咱们先自救，总能想到办法的。” 赵德邦也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希望林玉书那边，能尽管解决完问题，回到东山岛吧，朝阳农场需要她。 * 红星农场。 林玉书身上戴着简易的白色口罩和橡胶手套，翻看检查生猪情况。 “生猪口腔内唾液增多，但体温已恢复正常，继续加强中药汤剂，粪桶、圈舍继续采用生石灰配合火碱消毒。” 一边查看，一边快速给出治疗方案，跟着她身后的养猪场饲养员连忙做好记录。 这次的口蹄疫病毒来势汹汹，凡是感染了这种病毒的生猪，口腔都会逐渐溃烂、猪蹄上长出水疱，长期发烧、食欲不振。 对于成年育肥猪而言，自身有一定抵抗力，实在救治不回来，还能立刻宰杀吃肉。 但这种病毒对于怀孕母猪和未断奶的仔猪而言，却是致命打击。 怀孕母猪容易流产，仔猪死亡率更是高达90%。 林玉书她们被分配到红星农场来的第一时间，就将所有感染口蹄疫病毒的生猪分区域管理，隔离和消杀同步进行，同时配合中草药汤剂治疗。 观察一圈下来，整个病猪区域的成年育肥猪病情已经有了明显改善，少数部分存活下来的仔猪情况也趋于稳定。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可惜没有对应的疫苗，被暂时控制住的这些生猪如果自身免力疫弱，不能扛过去，到时候还会折损掉很大一部分。 这对于任何一个农场来说，都是异常沉重的打击。 离开病猪区域，林玉书脱下简易防护，做好消毒后离开，还没来及喝上一口水，养猪场的饲养员匆匆忙忙找过来。 “林同志，您赶紧过去看看吧，苏同志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 林玉书放下杯子就往外跑。 当初他们五人小组被分配到这边来后没多久，红星农场附近的几个生产大队养殖的生猪也都感染了口蹄疫病毒，牛爱花他们老家所在的槐花大队也在其中。 都到家门口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生产大队的集体财产受到损伤。 农垦局将他们分配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住这一波口蹄疫的疫情，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从五人小组中分出三人，由牛爱花带队前往各个生产大队治疗，这也导致留在红星农场的只有她和苏丽莎两个人。 赶往现场的路上，林玉书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打起来？” 饲养员咬咬唇，脸色复杂。 好在地方离得也不远，很快就到了，“这……哎，您自己看吧。” 第186章 打起来了 红星农场大门口，一片开阔的地带。 平常这个地方除了来路过的职工以外，没人会停下驻足停留，如今却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人。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往前看，生怕错过了精彩片刻。 再往前看，只见十来个衣着朴素的农村汉子气势汹汹的站着，手里拿着铁锹、铲子等工具。 他们脚下扔了几只死去的仔猪，体型普遍在几斤到十几斤不等。 细看还会发现，这些仔猪皮肤表面发白，口腔有黏液，猪蹄子发炎到近乎腐烂，远远瞧着都能闻到一股肉体腐烂的味道。 有些死仔猪表面早已面目全非，身上被割掉了一块又一块，看着一片狼藉。 要不是如今天气降温了，只怕还会降苍蝇等食腐类动物引过来。 在他们旁边，还有一辆板车，上面铺着棉絮，躺着一个病殃殃的中年男人，此刻痛到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费尽力气动了动嘴唇，也只能发出几位细微的声音，“别、别打了。” 人群中央，早就打成一团的两个女人，哪里听得进去。 至于其他人，或远远的站着，或偶尔劝上几句，没一个人敢上前拉架的。 这两人，一个是海城农垦局来支援的技术员，一个他们生产大队出了名的悍妇，一上来唇枪舌战、针尖对麦芒，谁也不饶谁。 骂人的话互相输出了一箩筐。 他们谁都不敢惹，谁都惹不起。 最后还是红星农场的王场长听到动静带人赶过来，才将两人分开。 王场长气得大声怒吼，唾沫星子伴随着声音一起飞出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在这里打起来？” 口蹄疫病毒的出现，惹得王场长忙得焦头烂额，生怕这次他们农场的生猪任务一个都交不上，到时候，他这个场长就是全海城所有农户中的笑话。 经人提醒，刚才还格外嚣张、满口脏话连篇的中年妇人在听说眼前这位是场长时，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场长啊，你总算来了，你们农场的死猪肉差点吃死了人，我们普通小老百姓只是想来讨个公道，这位同志就开始强加阻拦，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天理何在？” 中年妇人长得膘肥体壮的，脸上哭得声泪俱下，要不是周围人都亲眼瞧见过她打人时的姿态，还真会以为她是个可怜人。 苏丽莎嘴都快被气歪了。 她头发被抓得散落着，脸蛋上还多了几道沾血的抓痕，但这点疼痛根本抵不上此刻她胸腔中的愤怒来得猛烈。 “你少在这里骗人，什么吃死人，我看你就是存心上门讹诈，你男人不是还躺在那里好好地。” 众人顺着苏丽莎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真看到板车上躺着的，一脸苍白的中年男人。 “这不是老陈吗，刚才光顾着瞧热闹没注意，他怎么躺着了？” “谁知道呢，没听他媳妇刚才说，吃死人了吗，估计就是他吧。” “哎呀，谁把那么多死猪肉摆出来，都馊臭了，真是浪费资源，也不知道早早的将东西煮熟。”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响起。 中年妇人眯着眼观察了一圈，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话锋一转，低声抽噎起来。 “我男人现在是还活着，可你们瞧瞧他那个样子，平常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是因为吃了你们农场的死猪肉，变得上吐下泻，肠子都快拉出来了，嘴上和脚上都长了水疱。 我可听人说了，这猪感染了口蹄疫基本都得死，我男人这样子可不是离死不远了吗？” 离老陈距离比较近的几个职工，很快就发现了他嘴上刚长出来的水疱。 和养猪场那边扔出来的死猪肉都是同一个症状，这一发现，很快在人群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尤其是在场不少职工，他们这些天都吃到过死猪肉，曾经感叹巴不得天天都有死猪，天天都能吃到死猪肉的人，如今急得忙抠嗓子眼，恨不得将这些日子吃进去的死猪肉全都吐出来。 “完了、完了，我不会像老陈一样，快要死了吧？” “我今天中午还吃了好多死猪肉烧出来的红烧肉，怎么办，我还没有活够，不想死啊。” “过去吃了那么多次死猪肉都没有事，怎么偏偏这次出了问题。” …… 眼看事态的发展越来越不受控制，职工们的恐慌也随着七嘴八舌的讨论声越来越加剧。 王场长急忙解释，“大家别慌，千万不要听信谣言，上头早就出来通知，感染了口蹄疫病毒，死不了人的。” 他的声音就像一颗小石子，很快就淹没在了人群的讨论声中。 任凭他怎么声嘶力竭的嘶吼，也没人理会他的话。 此时此刻，他十分能够体会到苏丽莎的心情，真是恨不得将老陈家这个搅事精一样的媳妇儿嘴巴给撕烂，怎么就这么能惹事。 林玉书差不多跟王场长同一时间赶到现场。 看到板车旁边的死猪肉后，顿时脸色下沉，询问旁边带路的饲养员。 “怎么回事，这些死掉的仔猪，不是都让王场长安排人深埋了吗？” 饲养员见瞒不下去，只得实话实说。 “第一次确实是深埋了，不过不知道从哪儿走漏了消息，有职工半夜偷偷去挖出来洗干净吃掉。 王场长听说后，心疼职工，更心疼这些猪肉，决定瞒着你们，后面的死猪肉偷偷送到食堂做成菜吃掉。” “我们以前都是这样处理的，顶多也就是拉拉肚子，多跑几次厕所，谁知道这次真吃出问题来了。” 饲养员也很是懊悔。 这回的死猪肉他也吃了不少，还打包回去带给家里孩子吃，现在想想真是后悔极了。 寻常的死猪肉吃了确实只会拉拉肚子，但口蹄疫病毒属于人畜共患，人体感染这种病毒也会有相应的病症出现。 只是相较于动物，少量食用通常症状都比较轻微，不用干预都能自愈，更死不了人。 林玉书将目光扫向那个叫做老陈的职工，尤其是板车旁边那摆出来的几头死猪肉。 “这个叫老陈的，在农场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我们食堂的厨师长，平时食堂的采买、做饭都要经过他的手。” 虽然老陈长得精瘦，但他媳妇儿和几个孩子可是长得膘肥体壮的，可见没少在其中捞油水。 眼看事态发展越发不受控制，有老陈媳妇带头，围在王场长身边讨要说法的人也越来越多。 林玉书立即让饲养员找卫生员过来，自己找了个喇叭冲进人群中央。 “谁说吃了死猪肉闹死人的，没事别瞎胡说，死一个出来我瞧瞧！” 第187章 如何证明？ 林玉书这般毫不留情面的冷血话语，随着喇叭扩散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人群短暂的安静了一瞬，但很快又爆发出了猛烈的讨伐声。 “这个小姑娘谁啊，怎么能这样说话？” “我认识她，和刚才打人那小姑娘一伙的，人家都是农垦局上头派来的，跟我们这些普通职工可不一样。” “那也不能这样说话啊，还有没有把人命当回事！” …… 老陈媳妇更是拽着王场长的裤腿，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场长，你听听你们农场的人都是怎么说话的，这是逼我们去死啊！难道我们普通工人就不配活着吗？” 王场长死命地拽住自己的裤腿，勉强维持自己身为农场领导人的尊严。 “老陈家的，你先起来再说话，我们红星农场绝对不会不顾职工死活。” 老陈媳妇脸上一喜。 依旧拽着王场长的裤腿，朝着职工们大声嚷嚷，“我就知道，我们王场长最是公平讲道理的人，不像刚才那个小贱人，竟然盼着我们去死！” 都被人指着鼻子骂了，再不反击可不是林玉书的风格。 她手里举着大喇叭，昂首阔步走到了老陈媳妇旁边。 “这位大婶，虽然你没礼貌，但是我不怪你，毕竟有些畜生就算给他穿上了人的衣服，但还是掩盖不了骨子里的畜生习性。” “你……你竟然骂我是畜生？” 老陈媳妇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下连王场长的裤腿都不拽了，噌的一下站起来。 林玉书立马往后退三步，拉开距离。 “哎哎哎，我可没说是你啊，是你自己对号入座，大家都看着呢，难不成你还想打人不成？” 老陈媳妇顾忌地往周围看了一眼。 王场长面色不善，农场保卫科的人也时刻注意着这边。 见情况不妙，她愤恨的瞪了林玉书一眼。 “我不跟你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计较。” 转头又坐在地上，对着王场长哭嚎起来，那哀嚎声比死了亲娘还要难听。 “王场长啊，你可要给我们家老陈做主啊，老陈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下头还有五个孩子，上头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一家老小全靠他一个人养着。 这下他成了这个样子，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更别说这些日子耽误的误工费、营养费什么的，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她试了个眼神，职工人群里立马就有人附和。 “老陈家情况困难，这也是事实。” “老陈也是咱们农场的第一批员工了，王场长，您可千万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啊。” “是啊，说起来要不是场长您把死猪肉送进食堂，我们也不会吃掉，老陈更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人群中议论的声音传进王场长耳朵里。 此刻的他面如黑炭，内心早就被气了个倒仰。 这些人真是喂不饱的豺狼，当初吃猪肉时有多高兴，如今找他追责问罪时的嘴脸就有多恐怖。 早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应该听林玉书的，把所有死猪肉全都深埋，谁都别想吃到一丁点肉沫星子，也就没有这么多事端。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发展下去，他只能含泪咽下这个哑巴亏。 “大家放心吧，农场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职工，老陈这次的误工费、医药费就由我们红星农场……” 听到王场长的话，老陈媳妇正在哭嚎的声音都变小了。 生怕自己因为哭嚎声太大而漏听了重要消息，甚至还能抽空递给刚才互相扯头发的苏丽莎一个得意的眼神。 看吧，她就说这件事，他们农场赖不掉，还得乖乖给钱。 苏丽莎气得狠狠跺脚，这也太便宜他们了，白吃了死猪肉不说，还能讹钱。 “等等……” 就在王场长要将责任揽下来的时候，林玉书突然出声打断。 “王场长，职工在工作期间出了问题，农场理应承担相应的医药赔偿等费用，可他们要怎么证明，老陈如今这副虚弱的样子，跟我们农场有关系？” 眼看就差临门一脚就能拿到钱，偏偏又有人跳出来阻拦。 老陈媳妇气得不轻。 “你个小贱蹄子，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抬起手就朝着林玉书的脸扑过来，恨不得立马抓花这张细皮嫩肉的小脸。 苏丽莎体验过她的阴招，及时将林玉书拉开，自己则撸着袖子扑上去跟老陈媳妇继续扭打在一起，正好刚才还没有打过瘾。 林玉书则站在了王场长面前，态度诚恳。 “王场长，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个职工，可也不能任由人踩在农场的头上胡作非为，若是人人都这样大闹一场就能得到赔偿，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能效仿？” 她理解王场长着急，想要快点息事宁人的想法，但这种处理方式并不妥当。 王场长刚才也只是被老陈媳妇的一整套连招搞得头大。 很快就想明白事情的关键，“林同志说得对，老陈家的，既然你说老陈是因为工作原因才变成这个样子，请你拿出证据来？” “要什么证据，这些死猪肉就是证据！” 苏丽莎仗着个头比老陈媳妇高，人年轻手脚快，快速在老陈媳妇脸上抓了一刀就跑，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 老陈媳妇气得咬牙切齿，转头就听到王场长这话。 气狠了的她将板车旁边臭味熏天的死猪肉都拎到王场长面前，“您看看，这些死猪肉可都是你们红星农场的，老陈就是吃了这些死猪肉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林玉书呵呵一笑。 轻蔑又嘲讽，“这算哪门子证据？ 我们农场这么多人都吃了死猪肉，还是老陈这个厨师亲自做出来的，怎么大家都没事，偏偏他一个人虚脱成了这样？ 现在附近各个生产大队都有死猪肉，谁知道你们家吃得死猪肉是哪里来的？” 刚才大伙都被老陈媳妇牵着鼻子走，突然被林玉书这么一提醒，也反应过来了。 “好像是哦，猪肉大家都吃了，不都没啥事吗？” “是啊，我们也没长水疱，顶多拉拉肚子。” “拉肚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你想啊，咱们平时肚子里没油水，突然吃一点好的拉肚子再正常不过了。” “是这个道理，那老陈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真是吃了外面的死猪肉，然后怪到咱们农场头上吧？” …… 感受到周围其他人指指点点的眼神，老陈媳妇也慌了神。 这要是真被说成外面来的死猪肉，岂不是跟农场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立马着急的辩解，“你少在这里胡说，我们家吃的死猪肉，都是老陈从农场后厨拿的，除了我，还有后厨的其他人都能作证，你们农场休想赖账。” 殊不知，林玉书等的就是这一刻。 “王场长，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我建议由保卫科先彻查下老陈挖社会主义墙脚、损害集体利益一事，解决了这事再来谈赔偿医药费的事。” 第188章 开除处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少跟我打官腔，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老陈媳妇后怕的捂着嘴，她好像说了什么不能说。 “不懂没关系，我来跟你解释一下。” 林玉书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容，瞧着格外有耐心。 “口蹄疫这种病毒属于人畜共患，人体虽然也会感染，但普遍症状轻微，就算不用药物干预，也能自己痊愈。 而老陈之所以会病得如此重，全怪他贪心不足，吃了太多死猪肉导致的。” “现在我们不仅会对老陈利用职务之便，偷走猪肉一事进行调查，还会彻查他当厨师这些年，到底还盗取过哪些公家财产。” 老陈媳妇听完，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回不是故意的，而是真被吓着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老陈到底都从农场顺了多少东西回家，小到巴掌大的一块萝卜，大到家里的锅碗瓢盆，没有哪一样不是老陈的杰作。 这要是真的追查起来…… 老陈媳妇顿时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旁边板车上躺着的老陈气得猛捶着板车。 “你个死婆娘，我让你胡咧咧，你可害死我了……” 那暴躁到青筋凸起的样子，可想而知，若不是他现在身体虚弱，只怕都要冲上去暴打一顿。 “场长，场长，您是知道我为人的，我老陈最是踏实肯干，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老陈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只要王场长不计较，时间长了谁还能记得这件事。 “我就是太相信你了，才养出了一头大豺狼！” 王场长愤恨地怒骂出声。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看不穿的。 老陈偷了农场的死猪肉带回家，自己吃出了毛病，又怂恿指使他媳妇儿来大闹要赔偿。 什么便宜都想占，什么亏都不愿意吃，真当别人都是傻子？ “保卫科的人过来一趟，把老陈带下去好好调查，一经查实做开除处理，永不录用，我们红星农场坚决不允许出现任何一个挖社会主义墙角的坏分子。” 一听要被开除，老陈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老陈媳妇立马配合的上前大声嚎叫，“死人了，农场逼死人了！ 往我们家老陈头上栽赃扣帽子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开除，简直是把人往死里上逼，我们普通老百姓，那里敢跟人家当官的斗？” 老陈媳妇嘴里翻来覆去的，也就这么几句话。 经过林玉书提醒，王场长已经成功找回了自己的气场。 刚才就是太着急想快速解决了这件事，才让老陈媳妇有了可乘之机。 “卫生员呢，赶紧过来看看，不行就送医院，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卫生员早就赶过来了，一番检查过后，很快就下了结论。 “场长，老陈他只是拉肚子拉到脱水，算是症状稍微重一点的肠胃炎，休息好了养养就能恢复。” “嘴上和手上的水疱也很好解决，服用庆大霉素片，一天三次，一次一片，吃上三天就好了。” 庆大霉素片如今刚研制出来，尚未有人用和兽用之分，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大罐，整整一百片。 量大，便宜，见效快，就算是条件困难的家庭都吃得起。 听到老陈没有性命之忧，王场长的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 “至于刚才突然晕倒嘛……” 卫生员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根据他的观察来看，老陈并没有严重到晕倒的程度，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才显得自己更加专业的样子？ “晕倒这种小事，我能治。” 林玉书主动开口。 王场长正想阻止，林玉书学的是兽医，又不是治人，可别乱来。 很快又看到林玉书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立即选择了闭嘴。 只见林玉书从袖口中掏出一根三指粗的兽用注射器，这是才到的新器材，她刚消完毒还没来得及使用。 嘴上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边说边往老陈的方向靠近。 “一般像这种突然性晕倒的症状，多半都是喉咙里有一口气堵住了喘不上来，这时候就需要用这种大针头扎下去，再狠狠一抽，就……” 老陈媳妇看着她手里三指粗的大针头，他们家大队打猪的针头十个加起来都没有这个大。 一想到这个针头要扎进自家男人喉咙里，她就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 “就、就会怎么样？” “运气好的话，气还没抽完人就醒了，运气不好的话，气抽完人就没了。” 老陈媳妇立马摆手，“不用不用，我们还是等他自己醒吧。” 躺在板车上的老陈也像是魂魄附体般，突然抽搐了几下，醒了过来。 不仅如此，还爬起来坐着了。 “场长，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得赶紧回去一趟。” 这拙劣的表演痕迹，围观的群众们懒得拆穿他。 “带走！” 王场长懒得多看他一眼，待保卫科的人将老陈带走后，他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职工。 语气沉重道，“老陈这种行为，是严重的资产阶级享乐思想和自私自利的表现，性质非常恶劣，我再次跟大家强调，集体的东西，一丝一毫都不能拿！ 往后再让我发现同样的错误谁还在犯，一律都按照开除处理。” “保卫科的人留下两个做登记，其他职工就在原地等着你们各个生产小组的组长过来，组长签一个字，带走一个人。” 别以为他刚才没有察觉，每次老陈媳妇一说话，职工堆里就有好几个工人帮着附和，真是一堆搅屎棍搅乱一锅汤。 搞得他这个场长很是难办，说话也没人听，中途硬是插不上一句话。 “林同志，这事儿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这事儿只怕没法这么快解决，农场还得赔偿出去一大笔钱。” 事情尘埃落定，王场长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赶忙对着林玉书道谢。 “王场长，道谢的话就不用了，咱们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农场好。 我需要提醒您的是，往后红星农场的任何死猪、病猪，都不能再食用，必须深埋，这不仅是在保护职工的安全，也是控制病毒进一步传播的重要手段。” 口蹄疫是所以会造成如今这种局面，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大家的轻视和意识思想不到位。 而这些，都需要不断在错误和实践中去总结。 王场长汗颜。 经过这一遭他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升米恩，斗米仇，他原本的好心最后却酿成了严重后果。 “我明白了，往后红星农场职工取消病猪、死猪福利这一项，大家要怪，就怪有些人不识好歹，一再侵占损害国家财产和利益。” 刚才还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其他职工，这下彻底记恨上了老陈两口子。 原本大家还能沾点肉腥味当做职工福利，这下可好，连锅都被砸没了。 第189章 自己研制疫苗 老陈的事儿最后都被查出来了，他这些年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挪用农场物资，涉及金额巨大、时间跨度之久，差不多从他入职就开始了。 这件事，在红星农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谁都没有瞧出来，表面上看着一脸老实样儿的老陈，背地里竟然是这种人。 等待他的，除了开除还需要赔偿相应的金额，就算回家后也得接受街道办组织的思想再教育，往后他们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 “该！谁让他们那么嚣张的，一上来就嚷嚷着让农场赔钱。” 要不是因为这个，当时苏丽莎也不会一时气急，就跟老陈媳妇打起来。 事后，苏丽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林玉书手持加大号针筒步步逼近，那冷静肃杀的样子，犹如死神降临，在场不少人都被她这一手给震慑住。 苏丽莎忍不住好奇追问，“玉书，当时你说的那么认真，难道真的有这种病症？” 林玉书耸耸肩。 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嘴角挂着坏笑，“不知道啊，我瞎编的。” 她当时已经看出老陈没多大的问题，晕倒也只是装的，故意吓唬人而已。 “对了，丽莎你那边轻症状区域的病猪情况如何？” 林玉书将所有病猪按照病情程度划分了轻症区和重症区，两人各自负责一个区域。 平常在养猪场内部的时候，她们俩都在各自的区域，也就只有吃饭、休息的时间，能够短暂碰面交流。 “成年育肥猪使用抗生素后基本已经区域稳定，还在发烧的也都基本控制下来了，能不能扛过去就看它们的造化了。 但仔猪们情况越发严重，都死得快差不多了。” 提到正事，苏丽莎很是惋惜。 那么多仔猪，若是全都健康长大了，往后得多吃多少猪肉啊！ 林玉书也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这边情况也差不多，重症区，从昨天开始已经没有存活的仔猪了。” 口蹄疫这种病症哪怕是在几十年以后，科技全面发展的现代，也没有专门针对的特效药。 在没有疫苗的情况下，他们能做的，就是隔离消毒，先保留住养猪场的后备力量。 已经感染的病猪，尽量治疗，能不能熬过去，全靠听天由命。 一时间，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很快，王场长亲自找了过来，“林同志，原来你在这里，赶紧跟我走吧，农垦局的陆同志过来找你？” “你说谁，陆铭修？” 苏丽莎立马站了起来。 重新再提到陆铭修的名字，她已经没了之前那样的悸动和疯狂，更不会因此嫉妒林玉书。 眼底满满的只有兴奋的八卦，优秀的人果然到哪里都不缺异性缘。 “啧啧啧，他这个时候来找你干什么？你家霍团长知道吗？” “别胡说，这次的海城口蹄疫防治小组是陆铭修负责，他来找我多半也是为了口蹄疫的事。” 林玉书也是从海城大学出发的前一天，才知道陆铭修这些日子消失不见，都是忙着处理口蹄疫的事。 可惜效果不佳，甚至越来越严重。 “王场长，他没有明说具体出了什么事吗？” 以陆铭修现在的繁忙程度，旁人想见他一面都难，怎么会突然来红星农场。 王场长面色沉重，带头往办公室边走边说。 “确实有事，最先爆发口蹄疫病毒的建设农场，八一农场等几个大型农场的生猪，已经全军覆没了，今年的任务猪是一个都交不上。” “不仅如此，如今全海城几乎所有养猪场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口蹄疫感染，我们红星农场也是因为有你们才算勉强维持住现状。 这次，就连你们东山岛的朝阳农场也没能幸免。” “朝阳农场也有口蹄疫，情况严重吗？” 林玉书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除了朝阳农场独特的地理条件以外，交通不便导致和外界存在一定的时差性和滞后性。 只要朝阳农场的人没有接触过感染源，轻易不会被感染口蹄疫。 “你别担心，今早我才跟贺场长通过电话，朝阳农场那边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已经隔离分开治疗了，但没有疫苗，其他健康生猪也随时都会有被感染的风险。” 林玉书点点头，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 很快到了陆铭修。 有些日子没见，他整个人憔悴了好多，胡茬都冒出来了，变得黑黑瘦瘦，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 纵使人很疲倦，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带着一股劲儿。 果然，还得是做事情才能磨砺人。 他的视线从林玉书和王场长同样沉重的脸色上扫过，顿时了然。 “你都知道了？” 林玉书点点头，“是，针对这次的口蹄疫，农垦局那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铭修沉默摇头。 “你是学农业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口蹄疫没有专门的特效药，我们国家目前连疫苗都没有研制出来，京都大学那边也仅仅是成立了疫苗研究小组，什么时候研究出来都不一定。” “这次的情况很是危急，不仅是我们海城，周边几个大型城市都无一幸免。 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控制住这一波病毒，恐怕……” 后面的话陆铭修没再说出口。 一座城市好几十万人，几座城市就是几百上千万人口，要是全都吃不上肉。 时间长了，这是要出大问题的！ 轻则民众恐慌，重则容易造成大暴乱。 不论是为了农场方面考虑，还是为了普通人民群众考虑，这次的口蹄疫，他们都必须想尽一切手段控制住。 王场长身上压力也不小。 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在陆铭修肩膀上拍了拍。 “尽人事，听天命吧！” 他们又何尝不想快点解决这次的口蹄疫。 每天看着一头头生猪倒下死去而无能为力，内心的凄凉和无助，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这些天的忙碌，陆铭修内心早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上林玉书。 同一时间感染的农场生猪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只有林玉书所在的红星农场暂时稳定住了局面，这可是很多农垦局外面请来的专家、教授都没能做到的事。 “玉书，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你能把红星农场的病情控制住，就一定能帮助其他农场控制这次的疫情。” 看着陆铭修期盼的眼神，林玉书尽管内心不忍，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所有疫病的处理方式几乎都是大同小异，红星农场的情况不可复制，除了防治手段，更重要的是上下一心抓住疫病爆发前的关键期。” 换句话说，即便没有她。 只要红星农场从最开始病毒爆发前就做好隔离消杀工作，也能将病毒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至于其他农场，如今病毒蔓延时间太长，受感染的病猪太多，情况太复杂，林玉书也没有把握能够搞定。 陆铭修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而已。 如今认清现实的他手握成拳，懊恼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要是能有疫苗就好了。” 是啊，若是有疫苗在，没感染的生猪能够得到有效防治，已经感染的病猪也可以增加免疫力。 疫苗……疫苗！ 林玉书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下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或许……我们可以自己研制疫苗！” 第190章 故人之姿 林玉书的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哪怕是研制疫苗这种精细高端的事情，在她口中，仿佛变得像吃饭喝水般稀疏平常。 王场长第一个反对。 “林同志，疫苗研发不是小事，我知道你有一定的技术和本事，但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 他并非是针对林玉书，只是觉得连京都大学的教授们都没能解决的疫苗问题，林玉书一个小小的高中生，哪儿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林玉书也清楚，空口无凭，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容易显得苍白无力。 但只要有人相信，她就愿意一试。 那双星眸落到陆铭修身上，清澈中的眼神中满是坚定，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陆铭修，你知道我为人的，我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有一定的把握能够做到，我需要你的支持。” 只要突破技术壁垒，口蹄疫疫苗的研发只是早晚问题。 但林玉书孤身一人，没有实验室，没有任何实验器材，仅凭她一人想要造出疫苗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陆铭修手指紧握，内心格外激动。 从个人角度考虑，他可以不问任何缘由，无条件相信林玉书。 但理智回归，陆铭修也清楚仅凭个人魅力这点，可无法打动上面那些老家伙们。 “我需要一个，说服领导单独给你开辟实验室的理由。” 听到他这样说，林玉书反倒松了一口气。 只要陆铭修愿意帮忙，这事儿就能成功一半。 她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面翻出粗布包裹着的两本笔记，抽出其中一本郑重递过去。 “这是一位前辈留下的有关动物医学方向的留学笔记，里面第三十二页提到过口蹄疫疫苗的研制问题，你可以带着它，亲自交给陈局长。” 笔记本里面的纸张已经开始泛黄，但表面用废报纸小心的包裹起来，看得出来原主人很是重视。 陆铭修小心翼翼的接过。 轻薄的笔记本，如今在他手中变得犹如万斤重，他也意识到这本笔记本可能带来的价值。 犹豫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见陈局长？” 把这么重要的笔记本交给他，就不怕他私吞或者有其他想法？ 林玉书淡然一笑，眉宇间皆是自信和笃定。 “不用，陈局长若是不相信笔记本里面的内容，大可以找海城大学的高青峰教授过来验证下。” 她当然没有那么高尚的无私奉献精神。 将珍藏多年的笔记本交出去，也不过是为了给后续研发疫苗找个出处而已。 笔记本上的内容固然有用，但很局限，最重要的知识还在她脑子里，谁也抢不走。 林玉书坚信，即便是高青峰，也无法凭借笔记本上的内容就将疫苗造出来。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红星农场还需要我，失陪了。” 林玉书说完，也不给两人反应的机会，转头就往回走。 口蹄疫疫苗研制起来，比起猪瘟疫苗来说，血清样本更复杂，更多变。 她现在要去采集更多的血清样本保存起来，这一点，至关重要。 陆铭修也拿着笔记本，骑上自行车飞快就跑。 看完全程的王场长默默摸了摸脑袋，这两人风风火火的，他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硬是没能插上一句话。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年轻人的事，就随他们折腾去吧。 他们这些老家伙，守护好大后方就行了。 林玉书毕竟在红星农场待了一段时间，各方面都比较熟悉，她不仅自己采集血清样本，还嘱咐牛爱花她们在外治疗的同时，也帮着采集。 反观陆铭修这边，进展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陈局长他倒是顺利见到了，但一听到他说下面的农场技术员提议自己研制疫苗，只觉得这小子是在逗他玩。 大学教授都没搞定的事，一个小小农场技术员能有这本事？ “小陆啊，你要是这些天累着了想休息一下，跟你们捏站长说一声，找个人跟你换班，好好休息下，换换脑子。” 若不是看在陆铭修背后那位大佬的份上，陈局长都想破口大骂了。 没看到他正忙着，真是啥破事也敢往他跟前凑。 陆铭修也明白，自己跨级直接找到陈局长的行为有些冒险和激进。 可一想到每天都不断有生猪在死去，时间不等人，若是按照常规等待经过层层汇报审批后，只怕全海城的生猪都死完了。 他咬咬牙，将那本留学笔记本递了过去。 “陈局长，您看看这个，咱们国家尚未研制出口蹄疫的疫苗，只是因为在某些层面还没有突破技术壁垒，但国外早在有了口蹄疫疫苗，甚至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研制方向。” 留学笔记本上全是俄文，陆铭修刚好学习过。 来的路上，他已经将里面的内容全都阅读了一遍，也理解了林玉书的底气从何而来。 “林玉书同志还说，她有把握能够造出疫苗，这本笔记本就是依据，如果您还不相信，大可以找海城大学的高教授过来验证。” 陈局长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外国文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偶然听到熟悉的名字，顿时愣住。 “你再说一遍，提供这本笔记本的人，叫什么名字？” 陆铭修连忙解释，“她叫林玉书，是朝阳农场的技术员，前段时间在参加海城青年干部培训班，目前在红星农场……” 陈局长抬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是不是刚造出拖拉机的那个林玉书？” 陆铭修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这段时间都在下面的农场，还不知道新拖拉机的事情。 陈局长看他一眼就明白了关键所在，拿上笔记本起身站了起来，“走，叫上你们聂站长跟我一起去海城大学找高教授，我要亲自看着实验结果出来。” 既然林玉书连拖拉机都能独立设计出来，陈局长愿意赌一把。 有陈局长亲自出面，一切进行得很是迅速。 当高青峰拿到笔记本的那一刻，双手都因为过于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这笔记本你们从哪儿得来的，这里面的数据太难得了，要是能早点发现，我还研究什么猪瘟疫苗，直接研究口蹄疫疫苗，用不了几年就能把疫苗造出来。” 陆铭修听到后半句，有些沉默。 还需要几年时间才能研制出疫苗，海城那些生猪如何等得起？ 陈局长的重点，则在这本笔记本的内容上。 “高教授，你的意思是，这本笔记本很有参考价值和利用价值，有了它，我们也能研发疫苗。” 高青峰肯定的点头，“当然。” 他一心全扑在笔记本的内容上面，恨不得将上面的内容全都记下来。 陈局长他们来的时候，项天齐刚好也在现场。 他的视线也停留在笔记本上，这上面的字迹刚劲有力，锋芒毕露，即便过去时间良久，依旧能从字迹上看出书写者的风采。 很有故人之姿，项天齐激动道，“这本的笔记本是谁提供的，我能见见他吗？” 第191章 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陈局长看向陆铭修，后者立马会意上前解释。 “恐怕不行，笔记本是林玉书提供的，据她所说，这是一位前辈曾经留下来给她学习用的。” 林玉书？ 听到熟悉的名字，再前后这么一结合，项天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年老霍最遗憾的事，莫过于坚持学习多年的专业中途放弃，转学了其他专业。 如今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而且还是自己的儿媳妇，也不知道那家伙知道后，会是啥感觉。 “是她就好，是她就好，我项天齐愿意替林玉书做担保，她一定能研制出疫苗。” 高青峰怒了。 “项疯子，你偏袒人也要有个限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她林玉书就算能造拖拉机，也不过是侥幸而已，更离不开机械厂那么多人的配合。 研制疫苗这种大事，哪里是她一个普通高中学历的人能够参与的？恐怕她连实验器材如何使用都不清楚，还研制疫苗，简直是痴人说梦！” 高青峰言语中的嫌弃和鄙夷再明显不过，哪怕是他自己，多年经验在手，都不敢放话说疫苗说造就造。 陈局长虽然惜才，但也不得不承认高青峰说的是事实。 研制疫苗可不是小事，哪怕是高青峰这种业界内颇受认可的教授，研究了好几年的猪瘟疫苗也只是略有进展，尚未成功。 “你不行，不代表别人也不行。 我懒得跟你争论，反正我就是无条件相信林玉书。” 项天齐知道再说下去也无济于事，干脆将笔记本合拢嗖的一下抱在怀里护着。 “项教授，那是林玉书的笔记本。”陆铭修急忙提醒。 东西是林玉书亲自交给他的，他有责任帮忙保护好。 “我知道，老子眼睛没瞎，再摆在这里放下去，有些人恐怕就要想占为己有了。” 之前是他太想当然了，总以为等高青峰见识到林玉书的特别之处就会对她改观，带她做研究。 却忘了高青峰这种人，骨子里就是自私凉薄的性子。 有这种能出名的好事巴不得自己上，哪里还会想到别人。 现在知道林玉书还有老霍留下的笔记本做支持，他也懒得再跟高青峰这个二百五争论。 “林玉书也算是我的半个徒弟，笔记本就由我这个外人代为管理，在林玉书同志回来之前，任何人都别想动一下，等她回来，我会亲自交给她。” “你……你……！” 高青峰那点小心思被戳穿，周围都是农垦局的人，他到底还要面子没敢直接破口大骂，直接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笔记本就在眼前却得不到、看不见，惹得他心里痒痒的，怪不是滋味。 陆铭修嘴唇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从陈局长刚才的态度来看，他明显更相信高青峰。 笔记本留在他手里，不见得是个好去处。 “陈局长，既然笔记本上面的内容已经被证实，我代替林玉书同志向农垦局申请一间实验室进行疫苗研究。” 陈局长神色复杂，那张老脸上满是深沉。 “你去把她找过来，到我办公室细聊。” 这话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否定。 说到底，陈局长身为农垦局局长，也是在权衡利弊。 高青峰毕竟有外界认可和专业知识在手，比起一无所有就放话说要研发疫苗的林玉书来说，看起来靠谱太多。 要想陈局长提供支持，必须有足够能够打动他的条件。 陆铭修也清楚，这已经是他能帮忙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不甘心地咬咬牙，看来只能祈祷双方见面的时候，林玉书能让陈局长临时改变主意了。 * 东山岛。 自从上次郑国栋擅自离岛被处分后，干脆将刘寡妇带回家照顾。 都说两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共享一个男人的情况下，郑家这些日子可谓是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听着郑家院子里又传来争吵声，周围的邻居们默契地竖着耳朵听动静，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 “你个小娼妇、烂货，啥活都不干还尽想美事，家里的鸡蛋也是你能吃的？” 李秀芹气得叉腰怒吼。 整个人暴躁得如同一头被惹急了的母狮子。 “我没有……郑大哥，不是我嘴馋，是肚子里咱们的儿子需要营养，我也是为了孩子考虑。” 刘寡妇长相秀气，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楚楚可怜的望着郑国栋。 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肚子，身上多了几分母性的光辉，衬得对面的李秀芹越发像个彪悍的泼妇。 郑国栋的心早就不自觉的偏向刘寡妇，冲着李秀芹怒斥，“行了，李秀芹，小刘她肚子里还怀着我儿子呢，吃几个鸡蛋又怎么了，以后天天早上给她安排一个鸡蛋。” 李秀芹不甘心，“凭什么，那可是我养的鸡下的蛋，我自己和闺女都舍不得吃。” “就凭我是你男人，你要不同意，咱俩就离婚，你带着俩闺女回老家，省得天天在眼前闹腾，眼不见心不烦。” 郑国栋早就受够了天天在家断官司。 偏偏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他走哪儿都有人全程盯着，啥事也干不了，脾气自然更大了些。 “姐姐，你也别生气，等儿子生下来后我就走，你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郑大哥只是看我一个寡妇孤苦伶仃的，才对我多加照顾。” 刘寡妇也趁机添一把火，低声啜泣地诉说着，仿佛她才是受了天大委屈的那个人。 郑国栋立马心疼的将她揽进怀里安慰，“小刘，你用不着对她解释，一个无知妇人她懂什么。” “你特娘的放屁，什么照顾能照顾到床上的？” “不就是仗着肚子里有坨肉吗，跟谁没怀过似的，我李秀芹又不是不能生，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根本没有在意李秀芹的怒骂。 李秀芹憋着的满腔怒火彻底被激发，浑身力气积蓄到头顶，冲着刘寡妇的肚子狠狠撞过去。 刘寡妇还在跟郑国栋你侬我侬，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下身很快传来剧烈疼痛，血迹浸透了粗布裤子。 刘寡妇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 “血、血……我的儿子，郑大哥，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第192章 算盘珠子都快蹦我脸上了 冷静下来的李秀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但她不后悔，最好这个孩子彻底没了才好，省得刘寡妇跟她抢男人。 郑国栋气得猛踹了李秀芹一脚，“你个泼妇，小刘和孩子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可饶不了你。” “小刘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教训完李秀琴，郑国栋这才不紧不慢地将刘寡妇抱起来往医院走，嘴上说着安慰的话，步伐稳健，丝毫不见慌张。 他眼里的狠戾转瞬即逝。 孩子没了才好，对他最有利。 无论是李秀芹还是刘寡妇，两人只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但这事儿到底不光彩，若是有人举报他作风不良、欺压妇女，部队必然会有所处罚，对他后续的工作开展并不利。 若是孩子没了，他不仅能少了污点还能减轻怀疑。 抱着刘寡妇赶往医院的路上，郑国栋碰见了刚下班回家的霍世勋。 两个大男人隔着马路对上视线，一个沉稳肃杀，一个阴狠狡诈。 视线在空中交汇，又快速移开目光，各自去往不同的方向。 匆匆赶来的战士急忙向霍世勋解释了下当时的情况，霍世勋听完，如墨一般深沉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寒气，“继续盯着。” 他就不信，郑国栋没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郑国栋离开没多久，霍世勋又遇上一个熟人。 “贺场长，您怎么有空过来？” 贺庆丰将自行车停下，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农场那边的抗生素用完了，我来找陆院长借一点。” 他也是认识霍世勋的，看到他就想起了林玉书，要是林玉书在岛上就好了，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慌张。 霍世勋也想到了同一处。 “贺场长，您知道玉书最近在哪儿吗？” 自从上次两人分开后，霍世勋就没有了林玉书的动静，连她在海城哪里都不清楚。 “昨天我跟红星农场的王场长联系过，林玉书同志就在他们农场，只是他们附近疫病严重，暂时抽不开身，估计等忙完这一阵就能回来了。” 霍世勋点点头，他最近也抽不开身去海城。 希望她那边，一切顺利吧。 远在东山岛的他们却不知道，林玉书此时也遇到了难题。 经过连日来的努力，病猪血液样本已经采集到了，但六十年代技术有限，没有电动离心机分离血清，只能采用手摇的方式。 手摇后分离出来的血清样品，没有设备还不能马上检测，只好先进行低温冷冻保存。 海城最近虽然已经降温，但刚入冬，远远达不到血清样品所需要的零下二十度保存条件，林玉书搞了些冰块放进木箱子里，做成简易版冰箱，将血清样品短暂储存起来。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她还需要一间设施齐全的实验室才能开展后续疫苗的研制工作。 “陈局长想要见见你，其他的……都没说。” 陆铭修将消息带回来的时候，林玉书刚好将所有血清样本处理完毕。 她也清楚，仅凭陆铭修三言两语，想要说服陈局长是不可能的事。 “辛苦你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林玉书拿上准备好的东西，跟着陆铭修一起去了农垦局。 陈局长办公室内。 听说林玉书要过来，项天齐早早地就带着笔记本过来等着了。 这回，高青峰也厚着脸皮跟了过来，他实在眼馋那本留学笔记，上面记录的数据很有参考价值。 林玉书进来简单跟两人打过招呼后，将早就准备好的材料递过去。 “陈局长，您看一下，这是我写的有关口蹄疫疫苗研究的方案，只要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尽快将口蹄疫疫苗研发出来。” 陈局长接过翻阅。 不可否认，林玉书的方案确实写得很漂亮，但也仅限如此。 文章写得再好，没有实际操作经验也是纸上谈兵。 没多久，陈局长放下了纸质材料。 “林玉书同志，我知道你有充足的一线动物疫病防治经验，但疫苗研发不是小事，你也没有相关的实验经验，你的方案，恕我不能同意。” 陈局长还是很爱惜人才的，尤其是有才气的年轻人。 但即便有那本留学笔记做基础，也并不能证明林玉书具备独立完成疫苗研制的能力。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玉书并不意外。 过去二十年她的个人履历上，并没有跟疫苗研发的任何相关经验，不被人相信也是情理之中。 陆铭修不甘心就此放弃，还想帮她争取一下。 “局长，您不能因为还没有做出成绩就先否定人家，总得给个机会让她试一试。” 他相信林玉书不会打没准备的仗，她既然敢这么说，就一定有办法能够搞定。 “陆铭修，这是农垦局的决定。” 陈局长虎目一瞪，语气不容置疑。 他个人还是很欣赏林玉书的，但他身后代表不仅仅是个人，还有一整个农垦局，不能马虎。 项天齐也觉得可惜。 尽管他也相信林玉书，但这毕竟是农垦局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来单位的不好多做干涉。 高青峰眼珠一转，平常不屑于多管闲事的他竟然主动开口。 “陈局长，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如让林玉书同志来做我的副手，我愿意全程带着她，共同完成这次的口蹄疫疫苗研制，还能给她出证明，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她也能独立进行实验。” 陈局长听完全程，眉头只是略微皱了一下，很快就舒展开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 有高青峰这种业内标杆做导师带着，林玉书也能积攒经验，还能顺利解决这次海城口蹄疫没有疫苗可用的困境。 无论是对农垦局，还是对高青峰来说，都是有利可图，一举多得。 但一旦这样做，林玉书就得贡献出留学笔记，这次的疫苗所有研究成果也得冠上高青峰的名字。 除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经验，林玉书什么都没有得到，白白替他人做嫁衣？ 项天齐几乎是在高青峰刚说完的第一时间，就暴跳如雷。 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 “高青峰，你个卑鄙无耻的奸诈小人，这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我脸上了，什么叫你带着做实验？我呸！ 真是显着你了，没听见人家自己能独立完成，用得着你在这里狗拿耗子瞎操心？” 第193章 赌什么？ 项天齐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口水都喷在了高青峰脸上。 他到时格外冷静，也没生气。 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愤愤道，“项天齐，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我，新拖拉机的事你不也跟着受益了吗？ 别把自己说得多么高尚，把我说得奸诈不堪，我这也是合理的利益交换，她林玉书若是不愿意，谁也不可能逼她。” 高青峰这话，显然就是笃定了，林玉书会为了疫苗而妥协。 就算林玉书不甘心，为了大局考虑，陈局长也会要求她将留学笔记贡献出来。 毕竟，谁让全海城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更适合来做口蹄疫疫苗的研究。 项天齐气到喉咙发紧。 新拖拉机他顶多算是个挂名，实际设计者和研发者写的还是林玉书的名字。 但如果林玉书作为高青峰的副手，共同研制疫苗，外界只会认为疫苗能够研制出来都是高青峰个人的功劳，谁还会记得区区一个副手？ “这根本不一样，你个无耻小人。” 同在办公室内，两人的争吵声也没有避讳其他人。 这两人，一个是海城疫苗实验的行内标杆，一个是机械大佬，来历神秘。 陈局长谁都不想得罪，倒是认真考虑起了高青峰的建议，虽说这样会委屈了林玉书，但他们农垦局可以从别的方面进行补偿。 眼看陈局长就要敲定此事。 陆铭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也顾不上得罪不得罪陈局长这种问题，正欲开口替林玉书争取。 衣袖被林玉书拽了拽，她冲了他摇了摇头。 陆铭修替她做的已经够多的了，剩下的，该轮到她自己来。 陈局长这般权衡利弊，主要还是因为她手里筹码不够，不足以说服旁人。 林玉书站了出来。 声音清脆而透亮，眸光中满是坚定，“陈局长，我愿意贡献出留学笔记供所有人学习，但我有两个条件。” 陈局长眉头一挑。 不用他亲自开口就能主动贡献，倒是个识时务的。 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待会儿林玉书的要求不算太过分，他都会多照顾一些，总不能让人家小同志吃亏。 “林玉书同志，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是农垦局能力范围内能够做到的，都没有问题。” 项天齐幽幽叹了一口气。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三言两语就被高青峰气昏了头。 高青峰则得意地笑了，仿佛已经看了林玉书乖乖向他献上笔记本，跟在他身边任劳任怨当徒弟干活的样子。 他倒要看看，成了他的土地，林玉书还怎么坚持那一身的傲骨。 “第一个条件，这个留学笔记并不是我的，而是一位前辈的，我希望日后农垦局的档案上能够留下笔记贡献者的名字，他叫霍振华。” 陈局长已经做好准备，以为林玉书要说什么过分的要求。 没想到仅仅留下名字这种再简单不过的要求，几乎不用思考就同意了。 “这是当然，咱们农垦局还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高青峰也没什么表情。 只要不涉及他，什么条件他都无所谓。 项天齐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死死咬着下唇，低垂着眉眼掩饰内心的激荡。 老霍要是知道，他曾经留下的笔记，被送到了最有利用价值的地方，能够帮助到更多的人，他应该也会很高兴吧。 只是这样，对于林玉书来说，根本不公平！ 项天齐拳头紧握，内心暗自决定。 留学笔记本还在他手里，要是待会儿第二条件不能令人满意的话，他就算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也要替林玉书争取到足够多的利益。 见第一个条件大家都没有反对，林玉书很快继续开口。 “这第二个条件嘛，和高教授有关，我想跟您打个赌，不知道高教授敢不敢接招？” 她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 目光挑衅又放肆地看向高青峰，眉宇间皆是自信和胸有成竹。 高青峰成功被她的眼神刺激得上头，把头扭向陈局长所在的方向。 当着领导的面，输人不输阵，可不能让林玉书这个丫头片子给比下去了。 “有何不敢，你先说说，赌什么？” “就赌，谁能用最快的时间研发出口蹄疫的疫苗。” 林玉书这话说完，别说是高青峰，就连陈局长都愣住了。 没想到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仍旧没有放弃疫苗研究的事。 “林玉书同志，你可是认真的？” 陈局长重复问了一遍。 刚才他亲自开口答应了条件，总不好现在反悔. 但如果真让林玉书同高青峰比赛谁能更快研究出疫苗，传出去都会认为他们一帮老家伙欺负她人年轻没经验？ “是。” 林玉书侧身退开，露出身后一同带过来的血清样本。 “陈局长，我理解您的难处，没有任何出处和技术支持，贸然让我进行疫苗实验确实很容易让人诟病，您不相信我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我不认为高教授就有快速完成口蹄疫疫苗研制的能力，仅仅是单病株的猪瘟疫苗，他就研究了好几年，更何况是多病株的口蹄疫疫苗。” 高青峰一噎。 想要反驳的话堵在了喉咙眼里，上不去更咽不下。 他比谁都清楚，林玉书说的都是不争的事实，口蹄疫疫苗确实比猪瘟疫苗更复杂，否则也不会到现如今全国都没有首例研制成功的样本。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旁边的项天齐找了个角落坐下。 这一刻，他对林玉书充满了信心，无论林玉书作何决定，他都在背后默默支持她。 林玉书见陈局长陷入思考，继续乘胜追击。 “更何况，海城的口蹄疫感染范围有多广、各农场生猪受感染程度有多严重，您比我清楚，我们能等，海城那些上尚未受感染的生猪还能等吗？” 陈局长沉默了。 他当然清楚林玉书说的是事实，任由口蹄疫继续蔓延下去，恐怕全海城的养猪场将会死得连猪苗都不剩一个。 别说交生猪任务，只怕海城人民过年的餐桌上连一点肉腥味都沾不上。 但如今全海城，也就只有高青峰具备这方面的能力，他也是左右为难。 犹豫了下，陈局长还是决定出声询问，“如果是你的话，你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将疫苗研制出来？” 第194章 应下赌约 说完这句话陈局长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仅凭三言两语，就开始相信林玉书一个小小的技术员。 连高青峰都没办法确定的事，难不成她可以？ 她当然可以！ 林玉书璀璨一笑。 眉宇间皆是自信和笃定。 口蹄疫疫苗在后世算不上多难的技术，她曾做过比这还复杂上几十倍的疫苗研究。 “血清样本我已经采集到了，最多一个月，我保证能让您见到疫苗。” 一个月？ 高青峰几年都办不到的事情，林玉书竟然敢放话说一个月就能搞定。 陈局长眼里的光彩黯淡下去。 年轻人还是太天真，事情还没有办到就开始大放厥词，他也真是急昏了头，刚才竟然差点开始相信了。 高青峰也回过神，立马出声嘲讽。 “林玉书，你吹牛也得有个限度，一个月的时间只怕你连血清样品都没有分离出来，更别说搞疫苗研究。 你若是不甘心就此将笔记本贡献出来，大可以直说，说不定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以他们目前的技术水平，没有哪一项疫苗不需要个几年的时间才能彻底研究出来。 他刚才也是被林玉书的样子给吓唬住了，还以为她真会研制疫苗。 “高教授说的，是这个吗？” 林玉书从身后带来的木箱子里面取出一排冒着冷气的试管，里面装着的，正是已经分离好的血清样本。 在场的几人当中，只有高青峰熟悉血清样本。 几乎是在看清楚血清样本的那一刻，他就凑了上去，仔细打量，恨不得能将试管看穿。 “已经分离好了？” 高青峰疑惑出声，很快他自己又否定了这种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国内现在都还没有超速离心机，全靠人工手摇，没有几年的经验根本做不到这种完美分离的程度，你怎么可能做到？” 就算是高青峰他们实验室使用的，也是早年间国外淘汰转卖回来的一台二手离心机。 为了这台设备，过去他可没少磨破嘴皮子找校长申请实验经费，就这，也已经是他们海城大学实力强悍才能争取到的。 现在，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告诉他不用任何设备全靠手摇也能分离出血清，且效果看着不比机器分离出来的差，这让他如何接受？ 看他这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项天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嘴角一撇，幽幽道，“老高，不是我说你，你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咱们国家这么大，总有很多能人高手。 不是所有研究都需要靠设备条件，没有条件，咱们手搓也能创造出条件来。 就像这次的新拖拉机，我的作用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我，仅靠林玉书同志的图纸咱们也能造出来，无非是马力小一些而已。” 新拖拉机马力的事，陈局长也听手下人汇报过。 项天齐的加入，只是让拖拉机动力更充足一些，其他基础设施还是按照原来的图纸制造的，总体来看并没有太大问题。 这也让陈局长重新开始思考林玉书刚才的保证。 既然连需要设备才能分离的样本她都能靠手摇搞定，一个月的时间研究出疫苗，或许……也不是不能行。 林玉书露的这一手，成功展示了自己的实力。 高青峰的反应，也让她更有底气，“怎么样，高教授，您现在愿意同我打赌了吗？” 一时间，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林玉书这话，重新落到了高青峰身上。 陆铭修抿着唇没说话，看向高青峰的目光颇为不善。 陈局长的目光则带着审视和考量。 项天齐纯粹就是在看好戏，故意用肩膀碰了碰他，“啧啧，老高，你不说话该不会是怕了吧？” “谁说我不敢的，赌就赌！” 高青峰愤恨地放下狠话。 疫苗研制是个长久的大问题，仅仅是血清分离算不得什么，他有设备，还有经验和助手，就不信比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见他应下，林玉书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和高青峰打赌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只要他答应双方比赛，后面的其他事情就不成问题。 陈局长见他们已经敲定完毕，出来打个圆场。 “既然如此，我会跟海城大学那边沟通联系，让他们提供一间独立且设备齐全的实验室出来，人手方面你们自行安排，看谁能更快研究出口蹄疫的疫苗，届时，我们农垦局必然会有所奖励。” 从内心来讲，陈局长当然更希望自己内部职工能够将疫苗研发出来，这可是相当长脸的事。 可他也清楚，比起高青峰那边设备齐全、人员充足，林玉书只有一个人，胜算太低。 回头让陆铭修给她说一声，只要是农垦局范围内能够提供的技术支持或者人员调动，都可以开口，他会尽最大程度的给予她支持。 事情尘埃落定。 项天齐也将霍父的留学笔记交还给林玉书。 她接过后，只是简单翻看了一遍，眼神略带几分不舍，很快就将笔记本交到了陈局长。 陈局长也信守承诺，“我会让人抄录翻译，原件到时候还是交还给你。” “多谢陈局长。” 从陈局长办公室出来，高青峰看林玉书的眼神愤恨，他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被林玉书摆了一道。 从一开始，林玉书的注意就是借助同他打赌的机会，拿到独立的实验室开展研究。 还有项天齐也不是个好东西，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哼，等着瞧。” 放完狠话后，高青峰径直离开了。 他的狠话就像是一阵风一样，随着他飘走，根本无人在意。 陆铭修手头还有其他事情，暂时先离开了。 实验室还没能申请下来，林玉书带着一整个箱子的血清样本，行动不便。 项天齐主动提议，“你跟我来，我找台电冰箱先将这些样本存着，至于实验室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帮你盯着。” 专业设备方面，他不是专门研究这个方向的。 实在不行，他找老顾要点支援，怎么说老顾也是看着林玉书成长起来的，总不能啥都不贡献点。 “至于人手……” 项天齐犯了难，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没事，项教授您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人手的事情交给我。” 林玉书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人选。 第195章 草台班子 农垦局专门申请下来的实验室，刚好就在高青峰他们实验室旁边。 比起高青峰那边一群人有条不紊的忙碌，林玉书这边就要显得冷清很多。 实验室里瞧着空荡荡的，台上除了一些试管、显微镜等常规实验器材，连一个电子设备都没有，用来称重的秤还是传统手提秤，对于实验来说，根本不够严谨和精确。 比赛已经开始了好几天，全程也只有林玉书一个人忙碌。 这不禁让项天齐替她捏了一把汗。 这丫头太过要强，幸好他早有准备。 项天齐掀开红布，露出里面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 “来看看，咱们实验室刚到的新成员。” 林玉书凑近观察，发现最顶上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开关，按下启动后，铁盒子表层自动向上打开，露出里面一个的凹槽，大小正好能够存放玻璃瓶子。 “这是……C02培养箱？” 不怪林玉书没有见识，实在是她见到的都是后世越发精密高端的设备。 眼前这个，顶多算的是初级版本。 但在六十年代来说，能够达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对，我找老顾借用的，可惜他那边其他设备都腾不出来，只有这个了。” 说起来项天齐还有几分惭愧，时间太急，他来不及联系西北那边的老友帮忙，也就老顾那边离得近些，支援了个设备。 “已经很不错了，谢谢项教授。” 林玉书甜甜地道谢。 口蹄疫疫苗的侧重点在于精准把控病毒的灭活率，对于其他机器设备方面的需求反而没有那么大。 不过能多一个设备也是好事，有了这个机器，更方便之后的疫苗培养。 项天齐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不像是敷衍，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但还是不放心道，“要不我再给你找几个学生打打下手，你一个人总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林玉书笑着婉拒，“不用了，项教授，我的助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玉书，我们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林玉书的话音刚落下，苏丽莎和王秀就到了实验室门口，两人身上都挎着大包小包，头发因为奔波显得有些散乱，脸上略显疲倦，但整体很有精气神儿。 林玉书顺势介绍道，“项教授，给您介绍一下，这两位都是我的室友，如今也是我实验室的助手。” 比起临时找来的无关人员，她更希望找配合默契的合作伙伴。 何况，她们208宿舍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苏丽莎在大学时期就曾跟着老师做过实验，是有经验的。 王秀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对外向来都是个穷逼、小透明的形象，但林玉书发现她对数字尤为敏感，做事也严谨，一丝不苟，否则也不会得到领导的重视送来培训班学习。 她原本还想将聂娇娇叫过来，但她运气不好，抽中的农场离得太远，且问题严重。 出于各方面考虑，只能拒绝了她。 至于牛爱花，林玉书还有别的考虑，红星农场离海城近，牛爱花那边几个生产大队的情况又复杂多变。 带第一批疫苗出来后，还需要注射进病猪身上实验，届时，牛爱花是实施这一项环节的最佳人选。 苏丽莎和王秀简单跟项教授打过招呼后，忙将身上带着的包裹取下来。 “玉书，这是爱花和娇娇让我们带过来的血样样本，还有其他同学采集的样本也在送过来的路上。” “太好了，麻烦你们了。” 口蹄疫的病毒一共有七个主型，多个亚型，比起单一毒株的猪瘟病毒来说，要更复杂得多。 上回林玉书自己采集只有O型和C型两种主型，对于全海城来说，这个样本还是太过单一了，无法判断海城目前感染的具体是那种病毒毒株，更不方便疫苗的研制。 “不用客气，玉书，快给我们分配活吧。” 来的路上，苏丽莎已经听说了林玉书同高青峰打赌的事。 她还记得那位眼高于顶的高教授，明明林玉书最开始救了他儿子，他还不领情一个劲儿的贬低、瞧不起她。 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回无论如何，她们也要帮林玉书找回场子。 王秀也跟着重重点头，“对，你尽管使唤，我们都听你的。” 能够参与实验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幸事，她是真没想到林玉书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她，她一定不会辜负林玉书的信任。 “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丽莎你来接着做我这一步，王秀我来教你手摇分离血清样本。” “好。” “是。” 三人很快投入认真严谨的工作中，项天齐在一旁看了一阵，见她们配合默契、认真负责的样子，默默退了出去。 脚下一拐，绕进了高青峰那边的实验室。 高青峰这里有好几台精密仪器，手下带的学生也是穿着实验服，全副武装的忙碌着。 这么一对比，林玉书那边看起来的确很像是草台班子。 项天齐一进来，高青峰就注意到他了。 “项疯子，你怎么来了，该不会是为了打探敌情，悄悄替你那半个徒弟出谋划策吧？” “你少在这里胡咧咧。” 项天齐摸摸鼻子。 眼底闪过一抹心虚，他刚才的确是这么想的。 不过他一个门外汉，对于这些实验进程什么的，也看不出个门道，就算想偷师学艺也做不到。 “我就是路过而已，看看你这边的动静，别到时候输给小年轻说出去丢人。” “我会输？” 高青峰气极反笑。 “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这个实验室各种设备齐全，人员充足，比起林玉书那个半吊子的草台班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林玉书那个丫头片子，竟然还大言不惭地放话说一个月就能搞定。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出笑话。 “那、那也不一定，结果没出来之前谁知道呢。” 项天齐到底有几分底气不足，倒不是他不相信林玉书，只是现实摆在眼前，林玉书那边各方面条件都要显得太过简陋。 高青峰懒得再跟他废话，要不是看在同为教授的份儿上，他连这间实验室的大门都没机会跨进来。 “出去，我的实验室不欢迎你。” “切，走就走，搞得好像谁喜欢来似的。” 项天齐嘴上念念叨叨的，眼底精光一闪。 高青峰这边的徒弟们也进行到病毒灭活这一步，看来得提醒林玉书加快进度了。 第196章 高青峰先做出疫苗 有了苏丽莎和王秀作为助手，很大程度上减轻了林玉书的负担。 经过不断试验，她们已经将全海城差不多所有能够采集到的病毒血清样本都采集了一遍，就连位置偏远的东山岛也送了样本过来。 最终得出结果，此次口蹄疫主要的病毒毒株为O型、C型和SAT1型两种主要毒株，各自旗下又有三种不同的亚种。 而做完这一切，她们已经用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 反观高青峰那边，早在一个星期前听说就已经进行到了病毒灭活这一步。 可同样的灭活步骤，在她们实验室迟迟没有最新进展。 接连几次都出错，苏丽莎也难得带上了急躁的情绪。 “怎么办，这一次的甲醛灭活试剂还是没能成功，但效率慢，还影响抗原活性。” “别着急，我来试一次。” 林玉书皱眉沉思。 病毒灭活这一步，尤为关键。 若是灭活不够彻底，培养出来的疫苗中还潜伏着病毒，注射到病猪身上，只会加重病情，甚至导致病猪死亡。 但若是灭活太彻底，里面的抗体也会失去活性。 目前所有实验普遍使用的灭活剂都是甲醛，浓度程度全凭实验者手感操作，这中间可能会导致的误差太大。 这一回，林玉书已经尽可能的避开所有问题，甚至连灭活剂的浓度、温度、时间都严格把控，苏丽莎也屏住呼吸耐心等待着培养皿中的样本发生变化。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 她们俩还没等到培养皿出结果，实验室外面倒是先传来一阵嘈杂的欢呼声。 “哇哦，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高教授不愧是海城大学疫苗研究方向的第一人，大半个月的时间就研究出了疫苗，简直太厉害了。” “这回看隔壁那个草台班子还拿什么跟咱们争！” …… 诸如此类的夸奖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高青峰很享受这一刻被人追捧的感觉，见大家激动的情绪都稳定得差不多了，才抬手在空中按了按。 “大家的眼光放长远些，咱们用不着跟那些无名小卒计较，胜利终究是属于我们的。” 隔壁实验室。 旁边传来的动静只是让两人走神了一瞬，又很快回归工作状态，目光专注地盯着培养皿。 待反应结束后，林玉书和苏丽莎两人立马配合默契地开展下一步检测。 只是检测结果，依旧不太理想。 虽然比苏丽莎刚才试验出来的好些，但灭活率仍旧没有提高，并没有达到她们想要的预期效果。 “灭活这一步，先暂停吧，我再想想办法。” 林玉书揉揉眉心。 长时间的专注和熬夜，她也有些疲倦，大脑一时间转动不过来，看来还是得寻求一下外界的帮助。 王秀从隔壁打探消息回来，脸色很是难看。 “我刚才听隔壁实验室说，他们已经研制出了初代疫苗，马上就能注射到动物身上做实验。” “这么快！” 苏丽莎也惊了，这才过去大半个月，高青峰那边的进度比她们快太多。 她担忧地看向林玉书。 这次的实验机会是林玉书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若是最后没能赢过高青峰，日后恐怕不管是农垦局，还是海城大学，都会认为林玉书是个只会说大话、毫无才干的骗子。 林玉书其实也很纳闷，高青峰这次居然能用这么快的速度研究出疫苗。 不过她还是尽量没有将情绪表现在脸上，笑着安慰她们俩。 “别着急，我们解决完了灭活这一步也很快了，我先出去找项教授打个电话。” 刚走出实验室，不出意料又碰上了高青峰。 不同于上次在陈局长办公室，被她刺激到怒气上头的状态，如今的高青峰意气风发，隐隐还带着一股鄙夷和蔑视。 “小林啊，这人还是得多照照镜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本事就敢吹吹牛逼，爬得越高，到时候摔下来可就越惨。 好歹我也算是你的前辈，不忍心看你继续堕落下去。 你若是现在对我求饶，再对着全校广播念一篇悔过书，我就放你一马，农垦局那边我来帮你说清。” “用不着你狗拿耗子瞎操心。” 林玉书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她要是真的按照高青峰说的做了，半途而废，才会摔得很惨。 高青峰的嘲讽没收到想要的效果，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哼，不识好歹。” 懒得再跟他理论，林玉书往前走了几步，没忍住又停下脚步回头。 高青峰还以为是她改变主意了。 “现在回过头求我也没有用，机会只有一次，谁叫你不珍惜。” 林玉书收起脸上的散漫，认真地盯着对面。 她们实验室每一个环节都尽量做到了精简和省力，从开始到现在每一个步骤都很顺利。 即便如此，她们也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到病毒灭活这一步。 “高教授，我只是好奇，咱们两个实验室同时开展的实验，你那边怎么会这么快就做出疫苗？” “据我所知，咱们两个实验室都是用的甲醛咱们作为灭活剂，你们的灭活率是如何提升上去的？” 不怪林玉书怀疑，她已经试过所有能尝试的办法，但甲醛作为灭活剂仍旧有很大的风险和问题。 以高青峰做猪瘟疫苗都要好几年还没研发出来的技术，林玉书可不相信高青峰真有这个本事。 “关你什么事？” 高青峰脸色僵硬了一瞬，很快怒瞪回去。 “大家既然是在比赛，自然是各凭本事，没事少瞎打听。” 说完，他也不管林玉书有何反应，彻底没了看好戏的心情，转身朝着自己实验室走去。 “我只是提醒高教授，不要为了赢得赌约，急功近利罢了。” 言尽于此，对方不相信，她也没办法。 林玉书耸耸肩，朝着项天齐的办公室走去，灭活剂的事情始终困扰着她，她得找顾教授支支招。 电话那头。 听完林玉书的来意后，顾教授还真给出了建设性的方向。 “或许，你可以试试加入佐剂氢氧化铝胶，中和一下甲醛的功效，还能增强免疫效果，我们京都这边实验室也在尝试这种方式，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做出来。” 若是突破这一难点，口蹄疫疫苗的研制将不再是难题。 顾教授的建议让林玉书如获至宝，一连几天就钻进实验室不断做尝试，对外界任何事情都不关心，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同一时间。 东山岛上风雨飘摇，黑云裹挟着海风呼呼地吹着，天黑得厉害，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最后一艘巡防的护卫艇正准备回港，边境线上一艘渔船倏地驶过。 “团长，那是什么……” 第197章 失踪 这次的海上巡防任务由霍世勋带队，他们已经在海上航行了一个星期，即便没有这场暴风雨，也到了回岛增加补给的时候。 大抵是想到即将回岛，战士们心情都很不错，看着头顶的乌云都觉得亲切。 这趟巡防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们还到了深海地区，顺手捕捞了一大网肥嫩多汁的海鱼回去改善伙食。 可以预见未来一个星期食堂的餐桌上，将充满各种各样的鱼类，又得吃鱼吃到吐了。 霍世勋坐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手里拿着针线忙活着。 “团长，你这是忙啥呢？难道是嫂子不给你补衣服，你开始自己学？” 小郭跟战友们插科打诨完，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霍世勋，好奇地凑了上来。 走近后才发现，霍世勋手里虽然拿着针线，但却没有衣服，反而是一堆五颜六色的贝壳、海螺之类的小玩意儿。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霍世勋头也不抬，手里继续忙活着。 过去林玉书曾经提到过一次，想在窗外挂一个风铃，海风吹过的时候响起清脆的叮当声，很是悦耳。 可惜海城并没有卖风铃的，想买也买不到。 海上巡防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他提前做好风铃挂在家里，也算是给她一个惊喜。 想到这，他唇角忍不住上扬。 回去他就打申请请假，去海城找媳妇儿去，这都一个月没见到林玉书了。 也不知道，她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瘦了没？ 霍世勋忙完最后一个动作，咬断丝线，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作品很是满意。 突然，轰隆一声巨响。 头顶的乌云深处响起一道惊雷，劈开云层，传来巨大的雷电声。 整艘船上的战士们瞬间都绷紧了神经，精神高度集中，注视着周围的天气。 海上突然袭来的暴风雨，稍不留神也是会要人命的。 即便他们开的是军用巡航舰，稳固性比普通渔船还要高数倍，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人群中，一个小战士眼尖地发现不远处得海面上有一个一闪而过的小黑点。 嗖的一下，从他们巡航舰身边驶过。 “团长，那是什么……” 小战士的惊呼声，立马引起了船上所有人的重视。 霍世勋也第一时间拿起望远镜看过去。 那是一艘普通渔船，船帆挡住了大部分视线，看不清楚上面具体有多少人手。 但渔船驶离的方向，正好是朝着海上边境线去的，只要跨过去就算越境了。 “不好，他们是想跨境，不能让他们过去！” 霍世勋立马通知所有战士进入战备状态，舵手加速前行，拦截渔船。 自己则进去到广播室，打开公共频道。 “这里是华国海军第X师第XX……前面的渔船，请立刻停下，接受检查。” 巡航舰马力全开，紧追不放，很快双方的距离就被拉得很近。 这时，天空中豆大般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喇叭声越来越近，渔船上的几人内心焦急，纷纷看向最前方的国字脸青年。 “头儿，咱们快要被追上了，怎么办？” 郑国栋回头望过去，看着越来越近的巡航舰，他咬咬牙，将面罩从头顶戴下去，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 “兄弟们，抄家伙，陪他们玩玩。” “好。” “刺激，哈哈哈！” …… 这些人大多是些亡命之徒，早就习惯了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面对即将来临的激战，没有一丝害怕，反而很是兴奋，眼底透着嗜血的疯狂。 渔船刻意放慢了速度，最终停了下来。 巡航舰也在旁边停下。 由小郭带着一队战士上渔船检查，霍世勋则站在巡航舰甲板上远远的注视着。 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上了渔船后，这帮人也格外配合，从外表的穿着来看只是几个普通渔民，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直到小郭他们带队转身回巡航舰时，两个看似老实巴交的渔民突然往腰后伸手。 “小心，躲开！” 即便霍世勋站的高，看的远，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后及时出声提醒。 奈何对方动作太快，砰砰两声枪响过后，两名战士从渔船上栽倒掉进海里。 往下都是万米深海，这才是彻底的尸骨无存。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小郭他们也终于反应过来，强忍着心痛带队后撤。 但对方本就是有备而来，哪里舍得放过如此大好机会，立马乘胜追击。 为首的高个青年振臂一呼，“兄弟们，一起上，杀他个片甲不留，巡航舰就归咱们了。” 巡航舰上的战士们有船体作为掩护，第一时间参与反击，总体问题不大。 但由小郭带领下渔船检查的那一个班的战士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海上没有任何掩体，战士们的身体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 即便他们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敌人的子弹。 眼看已经到了巡航舰旁边，身边的战友们却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小郭再也忍不住，停住脚步疯狂反击。 “你们撤，我来掩护！” 他将仅剩下的两名战士往绳梯上狠狠一推，自己则替他们挡住敌人的射击。 “班长……” “小郭……” “别磨叽，走！” 尽管小郭极力避让，子弹还是打中了他手臂，这下连武器都拿不稳。 眼看又一颗子弹朝着自己脑门袭来，小郭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后脖颈衣领突然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气拎到了旁边。 “真是显着你了，老子还在这呢，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还在这里搞起了自我感动，都是咱们一团的兵，谁都不能少。” 霍世勋怒呵一声。 凝眉怒视，他带着一班战士掩护大家撤离，火力全覆盖之下，局面很快扭转。 双方已然拉开距离，巡航舰上的炮也到了用武之地，一颗炮弹在渔船上火速炸开，单薄老旧的渔船立马被炸掉半边，开始往下沉。 “完了完了，咱们这下要喂鲨鱼了。” “我艹，老子还不想死！” “头儿，赶紧想想办法，总不能真等着被喂鱼吧？” 船上几人都没了还击的心思，开始互相抱怨。 郑国栋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死死地看向对面的霍世勋。 怎么又是他！ 三番五次的计划都被破坏，每次都有霍世勋的手笔，这让他怎能不恨？ 巧了，对面的霍世勋也刚好注意到了他。 即便相隔数米，看不清面庞，双方也有一种冥冥之中自有注定的感觉。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举起了枪.口对准对方，几乎是同一时间拨动扳机。 霍世勋的子弹更快一步。 他还想抓个活口，所以这一枪并没有对准眉心，往下移动三寸，只要击中肩胛骨必断，瞬间失去战斗能力。 而对面，郑国栋忍着疼猛哼一声，面罩下的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疯狂的笑意。 立马换了个造型更大、速度更快的武器。 “轮到我了。” 嗖的一声，一颗造型怪异的大颗弹药朝着巡航舰飞速驶来，目标正对着霍世勋所在的位置。 “不好，是榴弹炮！！！” 小郭大喝一声，内心怒骂对方实在是太狡诈了，他刚才检查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居然有这种东西。 他想要代替霍世勋挨这一击，却在最后一刻被猛地推开。 “快走开！” 砰的一声巨响。 榴弹炮爆炸开来，巡航舰猛地颤抖一下。 发射出来的炮弹也偏移了原有轨道，在渔船旁边的海面上炸开，几个亡命之徒早就趁机逃之夭夭。 小郭等人都被爆炸引发出来的气流甩到旁边，重新爬起来的时候，平静的海面上，再没能看见霍世勋的身影。 “团长…团长，你在哪里？” 第198章 暴风雨袭击 这场暴风雨来势汹汹，裹挟着台风一起强势登陆。 整个海城上空都被狂风暴雨弥漫，天空黑得吓人，街上连半个行人都没有看到，全都待在家里躲雨。 尤其是那些靠近海边，家里房子还比较简陋的家庭，更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吓得瑟瑟发抖，赶紧找家里的各种家伙什接屋顶漏下来的雨水。 海城大学。 实验室这边用的都是最近几年才新建的三层小楼建筑，安全方面倒是不用顾虑。 只是外面的暴风雨仍旧不可避免地给实验室带来了麻烦，北侧靠近海面的一扇玻璃不堪重负，碎成了一地玻璃渣子。 大量裹挟着海腥味的雨水顺着窗户飘进来，狂风一扫而过，将台上的试管吹得乱七八糟，摔在地上叮当作响。 林玉书略微皱了皱眉。 按捺住抬头的想法，手里稳如泰山，一点一点的往培养皿中添加试剂。 实验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经过连日来的努力，她终于找到最适合的灭活剂比例，实在是不能分心。 “玉书，你忙你的，剩下的别管，交给我们。” 苏丽莎立马叫上王秀，两人先将台上容易被飘进来的风雨波及到的试管、培养皿等实验器材挪开。 又找来木板和钉子，将所有窗户都钉上木板。 这样虽然会导致室内更黑了些，但还有电灯在，总体问题不大。 等苏丽莎她们忙活完这一切，林玉书那边也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成了！灭活成功，咱们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真的？” “太好了，我们终于成功了！” 王秀和苏丽莎两人听到消息也很高兴，这些日子以来，林玉书的努力和认真她们都看在眼里。 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走到这一步，林玉书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林玉书也笑了。 那双星眸虽带着疲倦，却亮晶晶的，夺目而璀璨，嘴角疯狂上扬，露出浅浅的梨涡。 这一刻的喜悦，她最想跟一个人分享，可惜他不在身边。 忽的，林玉书没有来的一阵心悸。 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过去，幸亏旁边的王秀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这才不至于晕倒。 “玉书，你怎么了，是不是累着了？” 苏丽莎连忙关切的上前询问，上回同顾教授电话交流过后，林玉书就一直在实验室埋头苦干，尝试各种不同的试剂配比。 最忙的时候，一天只能睡上三个小时，这样下去，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林玉书摆了摆手。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还没被消耗到头晕目眩的地步，但这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霍世勋出事了？ 林玉书摇摇头，甩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会的，霍世勋最近都在东山岛，能有什么情况，不要自己吓自己，回头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她捂着心口的位置坐下，那股令人心悸的眩晕感这才缓和了不少。 “没事，让我缓缓就好。” 虽然最关键的一步解决了，疫苗已经算是初步成型，但接下来将使用疫苗注射进病猪的身上做实验也同样重要，她不能松懈。 苏丽莎见劝不动她，只能帮她倒了一杯热水过来。 林玉书接过喝下，里面甜滋滋的。 抬眸看过去，苏丽莎正满脸不自在的左看右看，“别看我，你这多半是低血糖了，这可是病号才有的待遇。” 林玉书抿唇笑了笑。 这丫头，关心人也是一副嘴硬的样子。 喝完糖水，林玉书总算缓过劲儿来，外面的暴风雨也渐渐变小，只是天空依旧很黑，随时可能再来一次。 打开实验室的门，外面的植物被台风吹得东倒西歪，粗壮的树枝断裂，露出新鲜带汁水的横截面。 地面上不是碎玻璃渣子就是吹落的树叶，一片凄凉空寂的景象。 林玉书抬头看了眼天空，估摸着不会马上下雨，立马穿上雨衣拿上设备。 “趁着这会儿雨停了，我要去趟红星农场做实验，配方比例我都写在纸上了，你们俩按照上面的比例照做就行。” “要不等明天再去？” 苏丽莎试图劝阻。 外面这个样子，暴风雨随时可能再来一次，这一路去红星农场的路肯定不会太平。 “没时间了。” 距离当初在陈局长办公室她放话说的一个月之期只剩下七天，况且高青峰那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已经抢先一步进入疫苗试验阶段。 林玉书现在只想抓住任何可能争取的时间。 她已经快速穿戴完毕，准备出门。 实验室内的另外两人小声商议了一下，快速做了决定。 王秀主动开口，“玉书，我跟着你一起去，路上也有个照应，实验室这边丽莎比我熟悉流程，就让她留下重复你刚才的操作。” 林玉书略一思量就明白了她们的考虑。 现在疫苗还没有完全成功，配方和实验室内这些半成品同样很重要，离不开人手。 但又不放心让林玉书一个人带着疫苗过去，有王秀陪着，到了红星农场那边还有牛爱花和其他两个同学，足够试验了。 “行，走吧。” 两人穿上雨衣，骑着自行车就出发。 这一路不出所料，果然见到了很多被台风掀翻的屋顶，到处的吹断的树木，还有家被吹翻，衣服被褥全被吹跑，无奈坐地痛哭的人们。 林玉书只能狠心别过脸不去看，不做停留，加快速度赶到红星农场。 好在去往红星农场这一路虽然遇到了不少道路塌方的位置，但不影响通行，总算在天完全黑之前赶到了红星农场。 农场内依旧一片漆黑。 林玉书疑惑道，“怎么回事，我记得这边农场不是早就已经通上电了吗？” 牛爱花听说她们过来了，帮着她们取下箱子安顿。 “别提了，这次的台风把沿路的电线杆都吹倒了，从中午开始就停电了，什么时候恢复都还不清楚呢。” “没有电，我们带过来的疫苗怎么储存？” 王秀也急了。 疫苗需要在特定的低温环境下存放，为了方便，她们将移动小冰箱绑在车架上，一路费了不少劲才运过来。 这要是没有电，这冰箱和普通箱子相比也没什么区别。 “那就不用储存，我现在就去找王场长商量，今晚就给病猪注射疫苗。” 林玉书目光坚定，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旁边的其他人也受她的情绪感染，原本踌躇不安的心安定下来，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有人负责去找场长，有人连夜去准备注射器材，剩下的架起火堆和火把，帮助照明。 任何困难，在众人齐心协力之下都如跳梁小丑般，不堪一击。 红星农场恢复电力和通信，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与此同时，当天晚上注射到病猪体内的疫苗也产生了变化，不断听到有病猪病情好转的消息。 林玉书高悬着的一颗心也总算开始松懈下来。 只要保持这种进度下去，再过几天，第一批试验的病猪痊愈后，就能宣布疫苗研制成功了。 此时的她也终于想起来了，自己忘了啥事，连忙给霍世勋所在的部队打了电话。 请接线员帮忙转接后，电话很快被接通，但接电话的人却是一个陌生的男音。 “喂，你找谁？” 第199章 海城的生猪们，有救了！ 林玉书略感疑惑。 虽然她打的是部队的对外公用电话，但这年头几乎都是互相传话通知本人，怎么会听到陌生的声音？ 尽管如此，她还是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同志你好，我是霍世勋同志的爱人，能帮忙转告一声让他接下电话吗？” 电话那头似乎迟疑了下，透过话筒还能听到对面到抽一口气的细微动静。 很快，那边换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嫂子，我是小郭，实在对不住，新来的小战士不懂规矩，忘了跟您说，霍团长最近出任务了，没在岛上。” “又去外地执行任务了吗？” 林玉书倒是没怀疑，毕竟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小郭连忙否认，“不是不是，没去外地，就在咱们东山岛海域执行日常任务，过些天就回来了，等到时候霍团长回来了我再让他跟您联系。” “那好吧，麻烦你了小郭，等我回东山岛请你到家里吃饭。” 身为军属，林玉书也明白有些时候涉及机密不能多问。 挂断电话后她还有些怅然失落，虽然没听到霍世勋的声音有些可惜，但只要知道他没事就行。 电话那头，小郭也狠狠松了一口气。 林玉书的电话打过来那一刻他就在旁边，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索性让新来的小战士接电话。 没想到这个虎小子一张口就差点露馅了，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 想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霍世勋，小郭心里就涌上一股浓浓的愧疚，团长和嫂子都对他这么好，可他偏偏还害得团长成了这副样子。 他懊恼的往脸上狂扇巴掌。 “我怎么这么没用！” 另一头。 林玉书挂断电话后，牛爱花匆匆忙忙找了过来，嘴里大口喘着气。 “快，快跟我走，陈局长过来巡视咱们这边的情况了，王场长让我通知你赶快过去。” “陈局长怎么突然过来了？” 林玉书边走边问。 她记得，今天一早恢复通信后，王场长就将她这边疫苗已经开始试验的事情汇报上去。 这才过去没两小时，陈局长竟然都亲自过来了。 林玉书不知道的是，如今海城农垦局旗下的各个农场情况都很危急，大批量的仔猪死亡，母猪流产或病逝，成年育肥猪的情况也不乐观。 这样下去，还不用等到过年的时候，整个海城就要无肉可吃，无猪可养了。 高青峰那边虽然抢先一步将疫苗制成，投入试验中，但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还没产生任何的效果。 是以，在听到林玉书这边的疫苗刚打下去三天就有病猪开始好转时，陈局长立马决定，亲自带队过来视察。 王场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个小小的农场场长，平时去农垦局开会顶多跟聂站长这种主管的部门领导打打交道。 哪儿有亲自跟局长见面长谈的机会，这放在平时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激动到讲话都有些哆嗦。 见到林云书就感觉像是见到了救星般，赶紧起身迎接她过来。 “林同志，你最清楚情况，由你来介绍下这批病猪的的实验情况。” 林玉书抬眼望过去。 除了陈局长，聂站长和陆铭修也来了，还有一些曾在农垦局会议室见到过的熟面孔，估计都是陪陈局长一起来的。 简单打过招呼后，林玉书带着众人做好防护，进入到单独隔离出来的病猪实验区。 “我们这次的实验分为十组，每组都采用各方面症状相同的病猪作为观测对象，尽量减少误差。 截止到目前，已经有三组病猪即将痊愈，三组病猪情况明显好转，剩下四组病猪病情有所改善……” 林玉书解释的同时，陈局长他们带来的专家组同志也采集在采集十组病猪的血液样本。 几天后，他们还会再来一次，直到亲眼见证疫苗生效，病情彻底稳定住才会停止。 至于聂站长他们这些公职人员，虽然都是外行，但从病猪精神状态良好，吃得饱睡得好，比起别的养猪场病怏怏的样子来说，效果不要太明显。 陈局长巡视一圈后也暗自点头。 昨天他才带队去了高青峰试验那边巡查，一连几天没有丝毫进展不说，甚至还有两头病猪死亡。 对比之下，林玉书这边的情况实在是让他大感意外。 迟疑道，“这真的只是第三天的效果？” 林玉书声音坚定的回答，“当然，不过这次为了控制变量，采取实验的都是抵抗力稍微强一些的成年育肥猪，若是在仔猪和母猪身上实验，效果还会略慢一些。” 陈局长边听边认可的点头。 高青峰那边也采取的是成年育肥猪，也是十组病猪，在这点上双方并没有什么差别。 况且林玉书也说了，换成其他猪不是没效果，只是来的慢些，他一直高悬着的那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海城的生猪们，有救了！ “小林同志很不错，我现在十分期待见到正式发布出来的疫苗。” 陈局长肯定的赞扬了林玉书的努力，又鼓励一番农场的其他同志，离开实验区后，他转头就吩咐手底下的人。 “通知一下高教授那边，最迟一个星期，我要看到最新进展。” 这次实验比赛的所有资金和设备都是由农垦局出资，海城大学只是提供了设施场所。 换句话说，农垦局这边若是不满意，随时可以终止项目。 他们农垦局的经费，可不是用来给无关人等浪费的。 实际上，不用陈局长专门派人通知，高青峰就已经把自己搞得水深火热了，暴躁得无能狂怒。 “怎么又死了两头生猪，这让我怎么跟上头交代？” 昨天陈局长来巡视的时候，亲眼见证了两头病猪死亡，今天又死了两头，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跟随他的几个学生被吼得瑟瑟发抖，前些日子有多嚣张，如今就有多狼狈。 高青峰骂了一阵，见几个学生只会傻站着挨骂。 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一下涨上来，“还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催你们师兄把解剖报告和病理结果拿过来。” 他要的东西很快呈了上来，结果显示，这几头病猪都是死于病情加重。 高青峰拿着结果报告，十分难以接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明明所有步骤都是按照留学笔记的思路完成的，结果疫苗没起到效果就算了，甚至还加重了病猪原本的病情。 被叫做师兄的学生跟着高青峰的时间最久，好心劝道，“教授，要不我们问问林同志，听说她那边也刚研制出了疫苗投入使用了。” 虽然不知道林玉书那边是怎么做到的，交流讨论下总不会错。 可惜，他的刚说出口就遭到高青峰的强烈反驳。 “不可能，我高青峰这辈子绝对不可能对林玉书低头，等我再研究一下，一定是有哪个细节忽略掉了。” 他反复念叨着，眼中满是痴狂和疯癫。 手里捏着的报告纸张，早就被他揉成了一团。 一如他满心憋屈的心情般复杂，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竟然真的会输给林玉书那种寂寂无闻的无知小辈。 第200章 结业典礼 农垦局临时组建的疫苗检测专家组第二次到红星农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 生怕这次检测不过关，前期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十组生猪精神状态良好，吃得香，睡得好，猪蹄上的水疱也明显痊愈了。 但在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敢肯定。 林玉书将大拇指放在食指上，不断来回摩擦，这是她刚跟牛爱花学的，缓解焦虑的小方法。 尽管她对自己一步一步研究出来的疫苗很有信心，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也很是忐忑。 终于，专家组的其中一人拿着报告走出来。 “经过各方面检测……是符合标准的合格疫苗，我宣布，口蹄疫疫苗研制成功！” “成功了！” “我们真的做到了。” “太好了，今年过年不怕没猪肉吃了。” “我爸要是知道我参与了疫苗的试验，肯定要说我家祖坟冒青烟了。” …… 现场迎来一片热闹的欢呼声。 大家仿佛胜利的曙光。 这场席卷全海城的口蹄疫病毒，终于要被他们打败了！ 陈局长也在现场，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他昨天又派人去了高青峰那边查看情况，十组病猪已经快死得差不多了。 他已经下令暂停对高青峰那边口蹄疫疫苗的研究投资，钱要花在刀刃上，而不是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无论高青峰承不承认，他和林玉书两人之间的赌约，也迎来了最终结果，谁输谁赢一看便知。 “林玉书同志，恭喜你。” 热闹嘈杂的人群中，陆铭修真心实意的祝贺。 虽说他现在挖墙脚的心思淡了很多，但不妨碍他欣赏林玉书。 她还是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耀眼夺目光芒。 “谢谢。” 林玉书扬起唇角，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 只是看着身侧空落落的位置，难免有限惆怅，出来的时间久了，也就越发想念东山岛的家，想念那个人。 疫苗后续的发展很是顺利，除了陈局长亲自监督负责外，更重要的是，全海城剩下的生猪不多了。 毕竟，疫苗早一天做出来，能挽救回来的生猪就更多一份胜算。 林玉书带队将自己的经验和秘诀毫无保留的交给实验室的其他人，包括灭火剂的配置比列，也有详细记录，公开写在黑板上，谁都能看。 她毕竟只有一个人，能力有限。 口蹄疫疫苗本身属于灭活疫苗，后续还需要多次注射才能保证不能重复感染口蹄疫。 这就涉及到长期批量生产，光靠她一个人根本做不到。 林玉书终究还是要回到东山岛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海城，还不如给陈局长卖个好，将疫苗的关键经验交给农垦局的人。 “聂站长，口蹄疫疫苗的研制经验我已经教给苏丽莎同志了，整个实验过程她已经很熟悉了，日后的疫苗批量生产也可以放心交给她来做。” “玉书，我不行的……” 苏丽莎眼泪汪汪，一脸的感动。 她万万没有想到，林玉书竟然会如此毫无保留的将疫苗生产的事交给她来做，这放在其他人身上可谓是泼天的富贵，她就这么水灵灵的拱手相让？ 林玉书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阻挡她继续说泄气的话，并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 “相信自己，你可以的，况且若是日后若遇到什么问题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次的疫苗实验全程都是苏丽莎帮忙打下手，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 况且……就以目前海城和周边几个城市的感染面积来看，恐怕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得泡在实验室不停的搞疫苗。 那多枯燥啊，林玉书还是想回到东山岛的小窝，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很长一段时间后，天天泡在实验室，快将自己折腾疯了的苏丽莎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又被‘坑’了一把，还是心甘情愿，感激涕零地往坑里跳。 聂站长看到林玉书有如此决定，到也没觉得多意外，只是不放心的再次询问了一遍。 “林玉书同志，你真的不打算留在海城工作？以你的功劳，升到我这个位置指日可待。” 无论是造工农-32型拖拉机，还是研制口蹄疫疫苗，无论哪一项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农垦局未来几年都会流传着她的传说。 就连陈局长背地里都亲自说过，要不是看她入职时间段，年纪太轻，就算是给她个站长当也不过分。 林玉书下一次坚定地拒绝了。 “不用了，聂站长谢谢您的好意，也谢谢陈局长的看重，但东山岛是我的家，朝阳农场是我扎根的地方，我还想继续留在朝阳农场发光发热。” 虽说现在留在海城看着倒是风光，但几年后那场影响全国的大运动，真不如留在东山岛来得逍遥自在。 聂站长把话带到，见林玉书依旧坚定，只觉得惋惜。 “也好，你想清楚了就行。” 他得赶紧回去找陈局长商量下，他们农垦局这次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既然林玉书不愿意留下来，总得给人家相应的补偿。 第一批口蹄疫疫苗大量上市后，海城大多数农场的疫病都得到了初步控制住。 后续只需要加强管理和隔离消毒，大多数病猪都能痊愈。 朝阳农场那边，早在疫苗刚研制出来确认检测通过的时候，林玉书就曾托人送过去一份。 贺场长昨天还打电话过来专门告知她，朝阳农场的病猪已经全部治愈了。 林玉书心情不错，只可惜霍世勋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传回来，估计任务还没结束吧。 也罢，她也是时候回东山岛了。 转眼就到了青年培训班结业的日子，比起开班时的随意，这次的结业典礼，农垦局陈局长亲自出席讲话并颁发结业证书。 他先是肯定的赞扬了所有培训班的学生，在口蹄疫期间付出的和辛苦。 最后话锋一转，目光落到了人群中林玉书的身上。 “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本次的口蹄疫疫苗的研发者，工农-32拖拉机的开发设计者，林玉书同志上台领奖。” 工农-32拖拉机早在上个星期就已经制造出第一批，批量上市了。 是以，现在公布林玉书的名字，并不算秘密。 在场的很多培训班同学都知道疫苗的事，拖拉机的事确实头一次听说。 但这些并不妨碍他们崇拜林玉书，一双双看过来的眼睛里满是羡慕。 尤其是男同学们，眼底里艳羡都快化为实质了。 真羡慕林玉书同学的爱人啊，能娶到这样优秀的媳妇，祖上八辈子都跟着沾光。 至于过去那些所谓的针对？ 不存在的！ 当你站到一定高度的时候，那些小心思就像是跳梁小丑般，显得多此一举，无足轻重。 肖敏那几个室友就是这样的想法，想起过去干的蠢事，羞愧得低下了头，甚至连一丝嫉妒都生不出来。 这可是能造拖拉机，能研究疫苗的大能人，她们连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至于林玉书的几个室友们，就更不用说了，发自内心的替她开心。 林玉书走到这一步有多辛苦，她们比谁都清楚，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林玉书走上展台。 陈局长亲自将盖上海城农垦局鲜红公章的荣誉证书颁发给她。 沉稳老练的声音透着欣慰，“恭喜你，林玉书同志，你毕业了，这些都是农垦局对你个人的额外奖励。” 陈局长将信封装好的一整个盒子递到林玉书手中，那沉甸甸的手感，惹得林玉书浑身一震。 怎么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第201章 林副场长 前不久，第一批工农-32型拖拉机上市后。 机械厂第一时间将属于林玉书的五千块钱奖金发放下来，一张张崭新的大黑石累积在一起，沉甸甸的。 这会儿，林玉书掂量着手里熟悉的重量感，比上次拖拉机给的稍微轻了些，不过估摸着也不少了。 她的小动作，陈局长看在眼里，不自在的小声解释，强行挽尊。 “咱们农垦局毕竟不像机械厂那样财大气粗，效益高，这次你研发疫苗和设计新拖拉机，局里决定给予你三千块钱的奖励，重在精神，不在于物质嘛。” “我明白的，感谢各位领导的关心和重视。” 林玉书立马表忠心。 机械厂那边的奖金之所以能够达到五千元，除了奖励以外，更多的算是一种补偿。 毕竟六十年代可没有什么发明专利的说法，更没有保护意识，同样的图纸谁拿到都能造。 机械厂也是考虑到林玉书的个人情况，在奖金方面多做考虑。 而农垦局身后代表的是国家公职人员干部，造拖拉机和研发疫苗两个项目，一个项目一千五百元钱的奖金，虽然少了点，也算是合理范围内。 林玉书都能想象到，待会儿她扛着盒子和证明去邮电局存钱的时候，那边的工作人员会用怎样的眼神看待她了。 毕竟一年到头，也难得遇到林玉书这种，三天内来存两次钱，还都是大金额的情况。 林玉书的识趣让陈局长很是受用，真不愧是他看重的人才。 “除了奖金，还有这份任命书也一并给你，知道你不想离开东山岛，往后你就留在东山岛，一起将朝阳农场建设得更好。” 任命书上，写着明显的几个大字。 ‘兹授予林玉书同志朝阳农场副场长职务……’ 林玉书接过，既兴奋又有些许忐忑。 让她搞研究，林玉书丝毫不惧，任何难题都能想办法攻克。 可让她当领导管理别人，还真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 “让我来当副场长，是不是太快了些？” “林玉书同志，我们相信你。” 实际上，这也是陈局长他们几个领导多方面考虑的结果。 仅凭林玉书这次所创造的价值，就算给她安排个兽医站的站长当都不为过，区区一个农场副场长，着实是屈才了。 只是不论是林玉书的个人意愿，还是她的军嫂身份，短期内她都不会离开东山岛。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她继续留在朝阳农场发光发热，。 “另外，你的事迹我们已经上报到中央了，海城这边年底也会有一次表彰大会邀请你到时来参加，海城日报也会联系你做个人物专访，提醒通知你一声，有个心理准备就行。” 直到结业典礼结束，林玉书整个人都还有些晕乎乎的。 幸福来的太快，她还有点难以消受。 结业典礼结束，大家都忙着离开，陆铭修也过来找她告别。 “玉书，我要走了，这一次是离开海城。” 或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这，陆铭修的眼神中带着一抹哀伤。 还不容易遇到个能让他动心的女孩子，奈何人太优秀，早就被别的男人盯上，自己慢了一步，竟是步步错过。 “这么快啊，那祝你一路顺风，万事胜意。” 林玉书稍稍惊讶了一瞬。 她知道陆铭修家里有背景，是京都那边来镀金的，否则也不会在海城农垦局横着走，连聂站长都得小心巴结。 只是没想到，分别的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陆铭修忍不住打量她，见她眼神坦荡，没有半分留恋和不舍，内心的那份悸动碎了一地。 鬼使神差的，陆铭修突然说了一句，“能抱一下吗？” 见林玉书愣住，他又快速改口。 “没事的，我就是一时胡说，你不用管我。” 上回下暴雨，他牵林玉书下房顶那一次，就已经惹得霍世勋那个醋坛子误会了。 都要走了，他也不想给林玉书增添麻烦。 林玉书似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主送张开双臂，热情道。 “当然可以，以此拥抱纪念我们纯洁的革命友谊。” 陆铭修失笑。 她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留。 尽管如此，陆铭修还是走近那道娇俏的身影，俯身回抱住她。 近乎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似是想要凭借这一瞬间，将对方的味道刻进脑海中。 分别的那一刻，林玉书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陆铭修，你很优秀，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陆铭修已经抽回身，对她笑了笑，转身走入人群中。 垂在裤腿两侧的手指早就被他掐得发白，他忍了又忍才克制住回头对着林玉书告白的冲动。 就这样吧。 或许，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他再也不会遇到像她一样优秀独特的女孩子了。 农垦局的人离开后，项教授也走过来道贺。 “玉书，沾你的光，京都那边有个拖拉机方面的学术报告会邀请我过去参加，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毕竟没有你，这工农-32拖拉机可没有这么快上市。” 高青峰有句话没说错，在造拖拉机这事儿上，他确实占了林玉书的便宜。 林玉书赶忙解释，“项教授，您别这么说，您在这次拖拉机的制造上面可是功不可没，我只是提供了思路而已。” 平心而论，若是没有项天齐，以林玉书原有的思路造出来的拖拉机，只是在工农-8的基础上稍作改变。 发动机马力和驱动缸体方面，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任何改进和变化。 “况且，我对机械方面也没有那么深的研究，我还是更喜欢待在农业领域深耕。” 见她语气坚定，眼神清明。 项天齐只好作罢，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林同学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长得像的兄弟姐妹什么的？” 他从看到林玉书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那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玉书垂在身侧的手，略微停顿了下。 很快转换过来，“没有，我爷爷只有我一个孙女。” 林爷爷只有她这一个孙女，所以她的话，也不算是作假。 项天齐轻叹一声，“那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林玉书疑惑。 “没什么，这次回去回去后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来海城？” 项天齐主动岔开了话题，两人边走边说，没过多久，一道高大消瘦的人影突然窜出来挡在林玉书面前。 “林玉书，明明大家同样使用的都是甲醛作为灭活剂，凭什么你就能成功，我就不行？你为什么要选择加入氢氧化铝胶？” 第202章 回岛 来人正是高青峰，自从他的口蹄疫疫苗项目被农垦局取消以后，海城大学也将他的猪瘟疫苗项目暂停了，理由是怀疑他没有相应的能力。 这也进一步导致了高青峰整个变得越发癫狂，脾气暴躁。 尤其是，当他看到林玉书写在实验室黑板上的配置比例后，亲手试验了一下，一次就成功了，比起他原本的疫苗研制思路来说，更快更便捷，少走不少弯路。 就算是刚接触实验的新手，按照黑板上的步骤来操作，也能完美复刻。 这一结果，也让高青峰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同林玉书之间的差距。 他竟然……真的输给了一个无名小辈！ 甚至林玉书所采用的方式，比他更先进，更快捷，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老高，你这是干什么，愿赌服输，哪儿有人输了还找上门算账的。” 项教授下意识的将林玉书护在身后。 他这副癫狂的样子，看着像是已经走火入魔般，令人难以言喻。 林玉书也猜到了高青峰多半已经验证过黑板上的操作流程。 她别开眼神，漫不经心道，“高教授，若论实验方面的经验和业界内权威，我并不如您。 这次研制口蹄疫疫苗，原本一开始您也是有机会能战胜我的，可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哪里，你说、你快说！” 高青峰连忙追问。 这些天的遭遇已经将他整个人的精神刺激得很是癫狂，眼底一片青黑色，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哪里还能看到过去那个孤傲清高的高教授。 林玉书收敛起神色。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双眸子里盈满了冷意。 声音坚定而冷漠，“错在你盲目自大、你目中无人，错在你经验主义，不思进取！” 两间实验室，使用的都是同样的器材，同样的灭活剂，同样从留学笔记上获取的疫苗研制思路，甚至连各个农场采集来的血液样本也是两间实验室共用。 从最开始来说，他们的起步线是完全一致的。 甚至，高青峰那边电子设备更多，人员比她的更充足。 但他太过急功近利，太想战胜林玉书，维持自己作为教授的尊严。 病毒灭活后，没再反复试验，忽视了灭活率会随时间反复浮动的可能，这才导致最终研发出来的疫苗灭活不够彻底，病毒卷土重来，病猪接连死亡。 可以说，他能有如今的遭遇都是他咎由自取。 林玉书的厉声斥责，犹如当头一棒。 高青峰整个人浑身一震，他嘴唇不断嗫嚅着，下意识地想要替自己辩解，可想到这些日子的经历，终是什么也没说。 往日高高挺直的脊梁，弯了下去。 他，输了。 无论他承不承认，他的确不如林玉书，他输得彻底，输得……不冤！ 输给林玉书这样年轻优秀的对手，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想通这一点后，高青峰颓废的眼神里重新有了光彩。 他研究了几年的猪瘟项目到底只是被暂停，并没有被取消，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林玉书，我高青峰这辈子一向孤傲，从没有认可过几个人，项疯子算一个，如今在海城，你是第二个。 不过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我迟早会超越你的。” “好啊，我很期待有这一天。” 林玉书回以微笑，仔细看还能发现她眼神里带着细碎的光芒，很是耀眼。 作为竞争对手来讲，高青峰确实很值得令人尊重。 培训结束，林玉书收拾好东西同室友们一一道别。 王秀和牛爱花离得远些，还得去坐回去的班车，匆匆道别后抢先一步离开了。 聂娇娇家就在海城，倒是不着急。 苏丽莎则抱着林玉书哭得稀里哗啦的，“呜呜呜，玉书啊，你能不能别走，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林玉书将负责后续疫苗批量生产的事交给她，确实是看重和有意栽培，但这份担子也太重了。 连着多日都泡在实验室，黑眼圈都加重不少，她都没时间好好护肤保养这张脸了，往后还怎么去找英俊帅气的对象。 林玉书很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当然不行。” 她要回去搂着她家霍团长睡觉，室友哪儿有男色香~ 聂娇娇看不下去，伸出胳膊肘捅了捅苏丽莎，“行了行了，别耽误人家玉书坐船回岛。 再说哪儿有你说得这么恐怖，陈局长不是发话了嘛，后续的疫苗可以稳步生产，还给你涨了工资，你就偷着乐吧。” 这三个月的培训班学习，她们俩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不少。 但过去互怼的习惯早就已经形成了，两人活似一对欢喜冤家。 苏丽莎扁扁嘴，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那你下次来海城的时候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我攒点肉票，咱们一起搓一顿。” 她这个人嘴巴馋，又爱美，每个月工资到手几乎都花光了，黑市她是不敢再去了，只能自己慢慢攒票。 “放心吧，还有我呢，不会让你一个人钱包大出血的。” 聂娇娇及时补充。 两人将林玉书送到校门口，她林林总总的小东西不少，待会儿乘坐公交车还有得挤。 没想到，校门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卡车，赵工从上面跳下来冲她挥手。 “林同志，老厂长特地吩咐我过来送你一趟，顺便将两台刚制造出来的工农-32拖拉机运到码头上船，作为我们机械厂送你的结业贺礼。” 前些天工农-32正式亮相后，他们机械厂接到的订单都已经排到一年后了。 整个机械厂未来几年都不愁没订单，还增加了不少工作岗位，而这一切变化，都得益于林玉书选择他们机械厂合作。 只是送两台拖拉机而已，比起林玉书带给机械厂的价值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多些老厂长好意，也谢谢赵工。” 林玉书也没客气，这下不用再去挤公交车了。 赵工带来的人帮忙将她的行李，连同两台拖拉机一起搬上船，绑好后这才离开。 出发前，林玉书已经提前找公共电话联系了朝阳农场。 贺场长带着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早早地守在码头边上了。 待船靠近，都迫不及待上船帮忙搬东西。 贺场长更是抚摸着工农-32的机身，长满老茧的厚实手掌都变得小心翼翼，眼里闪动着泪光。 “太不容易了，我们朝阳农场终于有了自己的拖拉机。” 还不用花一分钱！ 此时此刻，贺庆丰内心的激动无与伦比，对上林玉书年轻稚嫩的脸庞，激动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玉书这次在海城的事迹他都听说了，又是研发疫苗，又是造拖拉机的，别的教授几年都做不出来的事，她一个月就搞定了。 就问问，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还有谁？！ 最主要的是，人家不忘初心，哪怕聂站长他们极力挽留也坚持留在东山岛。 他们朝阳农场能遇上这样的职工，简直是三生有幸。 “小林同志，哦不，林副场长，这次海城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太给我们朝阳农场长脸了。” “这舟车劳顿的，你先回去休息两天，等回头家里事情安顿完了再回来上班也不迟。” “贺场长，我不用休息，明天就能继续工作。” 林玉书笑了笑。 重新回到东山岛，感觉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很透着熟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贺庆丰脸色有些奇怪。 忍了忍，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要不，你还是先休息几天吧，霍团长他……现在都还在医院躺着。” 第203章 赶紧滚出去 贺庆丰脸上的凝重，让林玉书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攥紧了手指才控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前不久她打电话的时候，霍世勋都还在出任务。 怎么会…… “他怎么了？” 贺庆丰面露难色，他也是听人说的，“具体情况估计我也不清楚，哎林……”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玉书已经迈步往医院的方向跑过去了。 “贺场长，麻烦你帮忙将我的东西送到家属院门岗那里，我先去医院一趟。” 风里传来林玉书的声音，贺场长将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也罢，霍团长这次的情况确实很是紧张。 几个月不见，过去的小小医务室早就大变样。 旁边修建了一整栋三层楼的师部附属医院，林玉书费了点功夫才找到霍世勋所在的病房。 看到病床上那张沉睡的容颜，林玉书内心积蓄已久的情绪立马爆发出来，泪珠悄无声息地滚落出来，一颗颗砸在地上。 她嘴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似有千斤重。 原来，当情绪压抑痛苦到极致的时候，人是说不出话来的。 “世勋……” “嫂子，对不起！” 从她进门的那一刻，小郭就看到了她了。 他主动站起来，跪在她面前，满脸忏悔和愧疚折磨得他这些日子从没睡过一个好觉，主动申请过来照顾霍世勋。 “嫂子，都怪我一意孤行着了敌人的道，要不然，霍团长也不会为了救我而陷入长期昏迷，嫂子，你骂我打我都好，只要能出气，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郭跪下去，一边解释当时的情况，一边扇自己的巴掌。 霍世勋昏迷的这些日子，他早就在心里预演了好多遍，若是他当时反应再快一点，机灵一点，是不是霍团长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听完小郭的叙述，林玉书这才明白的事情的始末。 寻常海上巡防任务确实没有多大危险，但他们这次遇到了一群凶穷极恶的歹徒，哪怕及时反击，也有好几个战士因此丧命。 霍世勋也受了重伤，长期昏迷不醒，但好歹还有一口气在。 只要还活着就行，霍世勋现在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她总不能自己先放弃。 林玉书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肆虐的泪水。 克制住内心的不安，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容。 忙将小郭搀扶起来，“你先起来，谁都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也尽力了，世勋这里有我看着呢，快回去休息吧。” 他脸上的疲惫林玉书看在眼里，胳膊上打着绷带都坚持陪伴，可见小郭的一片赤诚之心。 她相信，若是重来一次，小郭也会同霍世勋一样选择用推开战友。 林玉书的话让小郭这些日子以来忐忑不安的心放松了不少，可还是觉得很愧疚。 “嫂子，对不起，上次你打电话来的时候我不该骗你。” 战斗结束，他们从海里找到浑身是血的霍世勋时，他虽然受伤严重，但人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交代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告诉林玉书。 他深知林玉书的性子，若是知晓他受伤，定然会不管不顾的跑回东山岛。 他不希望是自己的原因，耽误她开展工作，况且还是在研发疫苗的关键期。 提到这事，林玉书瞪了小郭一眼。 “这事儿等霍世勋醒来，我再找你们俩算账。”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若是没有霍世勋的授意，给小郭十个胆子也不敢瞒着她。 “你先跟我说说，他是从哪天开始受伤陷入昏迷的？” 小郭仔细回想了下。 “大概是……上回来台风，岛上下暴雨那天，到目前为止，总共过去了十来天。” 台风暴雨天？ 林玉书终于想起来了，她正好在那天讲解了灭活剂的最终配比问题，也是在那天，她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悸。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与霍世勋有关。 小郭又向林玉书交代了不少照顾霍世勋的细节，最终才在林玉书的劝阻下离去。 病房里回归宁静。 小郭照顾得很细致，也很干净，林玉书只是单纯觉得错过了这么多天，想为他做点什么，特地打来了热水替霍世勋擦拭。 一边擦拭，一边絮絮叨叨的跟他唠着家常。 “说起来，咱们俩这大半年还真算是患难夫妻，上次是我被狼咬时，是你照顾我，这回换成我照顾你。” 回应她的，是病床旁边机器上偶尔传来的滴滴声，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他还活着。 平日里那张生动冷硬的面庞，如今变得消瘦苍白。 那双冷漠肃杀的眸子，无声紧闭着，似是永远不会再睁开。 一滴泪珠悄然从眼角滑落，砸在霍世勋高挺的鼻梁上，林玉书慌忙去擦拭。 调整好情绪后，继续同他说话。 “世勋，你都不知道这次我去海城赚了多少奖金，比你当初给我的家当都还多，这还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收获，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还能赚更多，以后换做我来养你好不好？” 回应她的，依旧是满是寂静。 林玉书没有气馁，转而聊起了其他话题。 小郭离开之前，她专门去陆院长办公室咨询过，炮弹碎片扎进了霍世勋脑袋中，形成了一定的血瘀堵塞了神经，具体什么时候醒来未知。 或许马上就能醒，也或许要等上几个月、几年…… 好在他虽然昏迷，身体各处细胞还在不断运作修复，伤口也在愈合，暂时不用转移到其他上级医院。 林玉书要做的，就是在他身边陪伴着他，多说说话，或许还能早日将他唤醒。 林玉书一连说了两个小时，直到把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后，这才停歇下来。 她坐在霍世勋病床旁边，将脸依偎在他掌心中，用最柔软的部分轻轻磨蹭，就好像他没有昏迷时那样，渐渐睡着了。 秦沐瑶进来的时候，看到霍世勋身侧的陪护换了个人。 从她的角度望过去，虽然只看得见一个黑黝黝的后脑勺，但依稀能分辨出对方是个女人。 顿时气得大声嚷嚷起来，“你谁啊，不知道这是霍团长的病房吗，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来的，赶紧滚出去！” 第204章 替夫纳妾 林玉书被吵醒，眸子里还带着几分懵懂，直到看清楚秦沐瑶的那一刻，转变为浓浓的嘲讽。 “你在叫谁滚出去呢，最没有底气站在这里，就是你秦沐瑶。” 林玉书眼神冷冽，气势十足。 多日不见，她身上全然没有了初见时那般狼狈和胆怯，整个人多了几分从容和云淡风轻的气场。 秦沐瑶没由来的觉得自己矮上三分。 她在海城的那些事迹，家属院里早就传遍了，造拖拉机、研制疫苗，无论哪一件事说出来都足以令人震撼。 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林玉书竟然真的做到了。 但表面上，秦沐瑶还是维持着自己的高傲，“我是医生，这里是病房，我只是偶然路过而已。” “是不是路过你自己清楚。” 林玉书白了她一眼。 没见过哪家路过的，跑到正主面前耀武扬威，要不是不想给陆院长添麻烦，她真想当众戳破秦沐瑶这副嘴脸。 当初都被陆院长下令停职反省三个月了，还不知道消停。 秦沐瑶想要反驳，一时间也没想到更合适的话语，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病房。 不管怎么说霍世勋也是曾经自己喜欢过的男人，好不容易她才找到机会过来看一眼，就当是最后一眼，今天过后她就不会再惦记了。 林玉书等了一会儿，发现秦沐瑶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眼神反而贪婪的往霍世勋身上看，这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是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在眼皮子底下觊觎，任谁都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她正打算开口赶人出去，医院外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吵闹声。 附属医院大楼外面。 张云霞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一只铜锣，每走一步就敲一声。 咚！ 这动静，成功惹得整个医院的人都探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往下看。 “大家都来看看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惊天大新闻，百年难遇，千载难逢。” “我张云霞今天，特地来替我丈夫，咱们师一团政治部主任周卫华同志纳妾，这小三啊就是你们附属医院的秦沐瑶，秦医生，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对渣男贱女狼狈为奸，遗臭万年！” 张云霞的成语虽然用的不怎么样，但她嗓门洪亮，吐字清晰。 一路上还有铜锣开道，身后跟着的三个小孩子，分工明确，各有安排。 周金柱最小，走在她身后，只负责哭。 周二丫手里拎着浆糊小桶，周大丫手里拿着用练习本写的‘传单’，两姐妹一个涂墙，一个往上贴，配合的很是默契。 母子四人还没走近医院大楼，身后就迎来了一大群人跟着围观看热闹。 见状，医院一楼的小护士赶紧找人把陆院长叫过来。 自己则挡在前面，别管张云霞是因为什么原因找来医院的，这要是真把人放进去把事情闹大了，她可没法交代。 “同志，这里是医院，你们不能进去，请你们离开。” 张云霞也很有分寸，见状也没非要往医院里闯，陆院长是个好人，她记着呢。 她的目的就是把这件事闹大，把秦沐瑶的名声搞臭。 “小同志，我也不为难你，你不让进去也行，我们就在一楼大厅里等着，秦沐瑶秦医生什么时候主动过来，在我这封纳妾书上签个字，我们母子几个就什么时候走。” 她往地上一坐，身后的三个小尾巴也如法炮制。 惹得周围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这个秦医生是谁啊，怎么非要找她算账？” “哼，还能是谁，我们医院出了名的搅屎棍，前段时间刚被陆院长罚了停止三个月，这下又闹出幺蛾子。” “别说了，小心被记恨，谁让人家后台硬。” “哎呀，照你们这么说，这个秦医生有后台怎么还能抢人家丈夫呢，真是不要脸。” “也是可怜，要不是把人逼急眼了，人家怎么可能带着孩子来闹。” 人群里。 围观群众们已经从医护人员嘴里，七拼八凑地，硬是凑足了大概信息。 虽然大家还没有见到这个所谓的秦医生，但已经下意识的对她没有任何好感。 陆院长刚做完一台手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了楼下的铜锣声。 小护士急急忙忙跑过来报告情况。 “怎么回事？” “这……我……哎呀，还不是那个秦医生搞出来的破事，现在人都找到我们医院了，非要把人交出来签什么纳妾书。” 小护士一咬牙，一跺脚，干脆就将一楼发生的事合盘托出。 陆院长听完也很是气恼。 “秦沐瑶人呢？她惹出来的祸，总得让她自己来解决。” 堂堂一个女医生，跟有夫之妇不清不白，现在人都找上门来了还不见踪影。 别说什么冤枉她之类的话，最近这一个星期，连她这个院长都已经碰见过周卫华好几次来医院接她下班。 两个人大摇大摆，成双成对的出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小护士连忙摇头，“不知道，我们也在找秦医生，刚才还看到在三楼，一眨眼的工夫就没了人影。” “叫上其他人继续找，不管她现在在干什么都把她找出来，自己闯的祸，自己就要担着。” 陆之卿怒喝一声。 恨不得掘地三尺，也要将秦沐瑶给找出来。 而此时的秦沐瑶，也在一楼。 她在霍世勋病房听到动静，匆忙跑下楼，可惜张云霞母子守在一楼，早就将唯一的出口堵死了。 迟迟等不到人出现，围观人群里已经有人离去，继续留下来的，也有些不耐烦了。 甚至有人怀疑起张云霞的真实性。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全是你一个人的说辞，也没见人家出面接招啊。” 张云霞立马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 “你眼瞎不代表别人跟你一眼没长脑子，秦沐瑶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帮着她说话？” 那人也只是嘴上犯贱怀疑一下，被这么一说，立马陷入自证当中。 张云霞不再管他，犀利的眼神在人群中扫视一圈。 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秦沐瑶要是躲起来不出来，这戏台子搭了一半没人配合那怎么能行。 “秦沐瑶，你别躲起来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医院里面，有本事抢别人丈夫，你怎么没勇气出来承认，你要是出来，我还能敬你是条汉子。” 张云霞的质问声消散在空中，秦沐瑶自然是不可能出来的。 她收回窥视的眼神，转身匆忙往大楼后厨的位置跑，她记得那里还有一道小门能够离开医院。 经过转角的位置，一只纤细的脚踝悄无声息的伸了出来。 秦沐瑶跑得匆忙没有防备，被绊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摔得四仰八叉。 她还来不及呼痛，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大家快来看啊，秦医生在这里！” 第205章 深藏功与名 这嗓音听着格外耳熟，尤其是刚才两人还在同一间病房内互相呛过。 “林玉书……你个小贱人！” 秦沐瑶想要爬起来找她算账，林玉书哪里会乖乖站着等她反击。 做了一回‘大好事’的她早就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躲在角落里默默窥屏。 大厅那边的人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尤其是张云霞，一双眼睛犹如探照灯般，瞬间就锁定了秦沐瑶所在的位置。 “秦沐瑶在哪儿呢，给我抓住她。” 随着她一声令下，身后的三个小尾巴像是得了将军发令的小战士，争前恐后的朝着秦沐瑶跑过去。 力气小的抱胳膊，力气大的抱住腿。 刚摔倒正准备爬起来的秦沐瑶，硬生生被这三个小家伙拖着重新跌倒在地，看着三张同周卫华相似的脸，秦沐瑶气不到一处来。 她还没有找着三个野种算账，他们竟然先跟她动手。 秦沐瑶唯一一只还能活动的手立马蓄力，朝着最大的周大丫狠狠扇过去。 “死野种，赶紧放开我！” “我不放，妈，快点。” 周大丫双手死死抱住秦沐瑶的大腿不放手，甚至将大半个身体都压在秦沐瑶下半身，令她动弹不得，起不来，跑不掉。 这也导致了，秦沐瑶那一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她根本无处可躲。 硬生生挨了一巴掌，刚养出一点肉的小脸立马变得通红，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 张云霞只慢了一步，亲眼看着周大丫被打。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好不容易才养这么大的孩子，虽说过去猪油蒙了心对孩子不好，但现在也在尽力弥补。 哪里是给人随便欺负的？ 原本还打算文明解决的张云霞，被这一巴掌气昏了头，一个箭步冲过去压住秦沐瑶上半身，两只胳膊抡圆了左右开弓，对着秦沐瑶的脸颊疯狂输出。 “妈了个逼的，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你抢周卫华那个死人渣也就罢了，还敢对我的孩子动手，你这种人当医生简直是侮辱了这个行业，我呸！ 连小孩子都敢动手的破烂货，你们俩渣男贱女，天生一对，世间绝配。” 张云霞的战斗力实在是彪悍，这可是当初在农村老家练出来了的，手上动作不停，嘴上骂人也不带停歇的。 周围站了一群人远远的围观。 偶尔有几个医院的人，动动嘴皮子劝架，不过那点声音很快被大众的声讨声淹没。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以前医务室那个秦医生？” “就是她，咱们家属院的人以前每次过来看病，她都拿鼻孔看人，没想到还偷人。” “打得好，就该狠狠的打，看这些狐媚子以后还敢不敢勾引别家男人。” …… 这年头的人们都还很是淳朴，遇到这种事也是颇为愤恨。 秦沐瑶起初还能有力气反抗，到后面听到人群中的指责和鄙夷，只恨不得将这张脸蒙住，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这下子丢人彻底丢大发了，以后她还怎么在医院，在部队待下去。 这一刻，除了打人的张云霞，她更狠绊了她一脚林玉书，这两个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别打了，有什么好好说。” 姗姗来迟的陆院长终于带着几个医生上前，将两人分开。 张云霞全程压着打，彻底出够了气，很是配合。 带着三个娃远远的退开，见他们脸上身上都没有再添加新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反观秦沐瑶那边可就要惨得多。 脸颊被扇得高高肿起，嘴角已经渗出了血迹，头发乱七八糟的散乱着，刚才挣扎中还被张云霞扯掉一块头皮。 手上和脚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牙印，那都是几个小野种弄出来的痕迹。 此刻的她狼狈不堪，哪里有当初精致丽人的模样。 “院长，张云霞欺人太甚，这里是医院，不是她为非作歹的地方。” 陆院长没好气的觑了她一眼。 “你还知道我是院长，人家为什么只打你，不打别人，你好好想想是什么原因？” “我……” 秦沐瑶瞬间闭嘴，她当然知道原因，但她不能说。 虽说她面子早就碎了一地，但这话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否则只会招来更多骂声。 张云霞掏出那份手写的‘纳妾书’，手指从秦沐瑶嘴角沾了点血迹，按在纳妾书上。 大功告成后，她将纳妾书大方地展示出来。 “大家伙做个见证哈，今天我张云霞，正式帮我丈夫周卫华纳妾，纳妾礼刚才已经收过了。” 周围人的视线随着张云霞手里那张纸跟着移动，看完纳妾书的人，再看秦沐瑶时，眼里的鄙夷和嫌弃浓郁得要溢出来。 有些妇女更是感同身受，恨不得往她身上扔臭鸡蛋、烂菜叶。 “你个乡巴佬，别太过分了。” 秦沐瑶受不了的发怒，一把就将纳妾书抓过来，撕得稀碎。 双眼通红的怒瞪着张云霞，她真是小瞧这个乡下女人了，竟然能害得她出这样大的丑。 “张云霞，你就不怕周卫华到时候找你麻烦。” 纳妾书被撕碎，张云霞也不生气。 反正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对于秦沐瑶的威胁，也根本不再怕的，她特地挑的周卫华外出公务的时间过来找茬儿。 “我好怕怕哦！” 张云霞夸张地拍拍胸脯，脸上满是戏谑和挑衅。 “你一个小三，挑唆别人丈夫，打自家孩子，你还有脸了是吧？” 张云霞收敛起脸上的神色，正色道，“秦沐瑶，我告诉你，要是我和我的孩子日后有个三长两短，受了任何一点伤，都要算在你头上。” “只要你们弄不死我，我张云霞还有一口气在，绝对要跟你们这对渣男贱女不死不休！” 放完狠话，张云霞带着孩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去。 刚才打人时还气势十足的人，硬是从背影上看出了一丝悲凉和哀切。 人群中有共情能力强的妇女已经泛起了泪光，看向秦沐瑶的眼神越发不善，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谁愿意拿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去威胁人放狠话。 陆院长也带着其他人离开，只留给秦沐瑶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气得秦沐瑶站在原地疯狂跺脚，无能狂怒。 “啊啊啊……” 角落里。 林玉书默默看完一出好戏，也转身离开了。 如今，她确定了秦沐瑶才是背后跟周卫华搞在一起的女人，之前在海城同肖敏纠缠的人就不可能是周卫华，毕竟时间线对不上。 既然如此，那假扮‘周卫华’的人，到底是谁？ 第206章 家属院八卦 提到肖敏，林玉书若有所思。 回病房之前，她借用医院的公用电话，给苏丽莎打了过去。 还埋头在实验室苦干的苏丽莎接到电话，很是意外。 “小玉书，我就知道你离不开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快就想我了？” 电话这头的林玉书哑然失笑。 还有空说笑，看来实验室那边确实不太忙。 “少贫嘴，有正事找你帮忙，你最近有空的时候去一趟市人民医院帮忙探望一下肖敏。” “去看她干啥。” 苏丽莎这人小心眼，她还记得肖敏过去针对林玉书的事，立马炸毛。 要她说，肖敏这种人，活着浪费空气，还不如死了算了。 “去打探一下她那边有没有最新情况，看她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我这边有需要。” 林玉书没法将话明说。 毕竟到现在为止，这些都只是她和霍世勋两人的猜测。 那边苏丽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行吧，既然是你交代的事，我自然义不容辞，明天我就过去探望。” 挂断电话后，林玉书回到了病房。 霍世勋依旧在沉睡中。 林玉书给他按摩四肢，疏通经络防止血栓，忙活一通下来，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 她去了开水房打了热水回来，医院走廊里刚好碰到探头探脑找人的王淑芬。 “淑芬姐，你怎么在这儿？” 王淑芬手拎着一个网兜，里面有几个新鲜苹果，还有一个饭盒。 “过来找你的，我听贺场长说你回来就直奔医院来了，猜到你肯定还没吃饭，刚好我最近休息在家，包了饺子给你送点过来。” 不说还好，一想到饺子，林玉书的肚子也传来咕咕声。 从上岛到现在，她精神一直紧绷着，根本没心思考虑肚子的问题。 她主动挽起王淑芬的手，走进病房。 “淑芬姐，你也太好，小郭都跟我说了，世勋昏迷这些天都是肖政委他们帮着忙前忙后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 “妹子，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真论起来，要不是因为你，我也没办法破格被农场录用。” 两个女人许久没见，各自都憋了一肚子的话。 王淑芬将网兜里的饭盒和筷子递过去，让林玉书边吃边听。 “我跟你讲，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咱们家属院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你们家隔壁邻居周卫华家，知道为啥前段时间打架闹离婚不？ 我才知道，原来是周卫华跟秦沐瑶搅在一起。” 王淑芬说完，见林玉书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你都知道了？” “刚知道，今天云霞嫂子带着娃来医院闹了一通，现在除了咱们家属院，恐怕医院、部队的人都知道了。” 林玉书将今天张云霞做出来的壮举跟王淑芬讲述了一通，听得王淑芬直咋舌。 “啧啧啧，真是可惜，这种八卦我居然错过了。” “对了，郑国栋家的事你知道吗？ 他们家最近也很不太平，前些日子，郑国栋居然带了个寡妇回来，说是怀了他的儿子。” 听到有关郑国栋的话题，林玉书眼神闪了闪，“这个我也听世勋说过，听说郑科长还为此挨了处分，不过不知道后续咋样？” “还能有啥后续，李秀芹早就闹翻天，直接将寡妇推流产。 后面不知道郑科长怎么打发的，那寡妇带着人来过家属院闹过两次，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言语间，王淑芬对郑家的事很是嫌弃。 不仅是嫌弃李秀芹对孕妇下手，更是嫌弃郑国栋这个男人心狠，好歹也是恩爱一场，孩子没了就翻脸不认人。 要不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这两人真不愧是两口子。 林玉书也没想到，事情最后居然是这种走向。 这件事上，两个相关的女人都不举报，其他人的声讨对于郑国栋来说也是无关痛痒，没有丝毫影响，顶多让人诟病他这人道德败坏，人品有问题。 王淑芬也是憋狠了，转头又跟她聊起另一家的八卦。 “也不知道咱们家属院今年是闯了什么窝，离婚闹事的一家接着一家。 江团长原本在老家还有个原配妻子，还有孩子，这事儿你还有印象吧？” “有，不是说还每个月按时给老家打钱养孩子吗？” 林玉书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乔红玉时听到的八卦，对这事儿还有很深的记忆。 “给什么给哦，听说是好几年没给过一分钱，现在人家原配带着孩子在老家过不下去了，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下江团长家也跟前些日子的郑国栋家一样，一个家里两个女主人，原配还带着娘家全家一起来的，这下天天都有好戏看。” 林玉书想象了下那样的场面。 过惯了赏花喝咖啡那种小资生活的乔红玉，一回家面对满屋子的乡下穷亲戚，双方互相嫌弃。 光是想想那种场面，都觉得令人头大。 见林玉书已经吃完了，王淑芬主动收拾起碗筷，网兜里的苹果也被她留在柜子上。 “淑芬姐，放着我来吧。” 林玉书有些不好意思。 吃了人家送来的饺子，哪儿有还让人家自己洗碗的道理。 王淑芬很是热情，林玉书根本争不过，饭盒和筷子已经被她快速收了起来。 “不用，我带回去一起洗，再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段时间我都在家，明天我还来给你送饭。” “淑芬姐，可别，已经够麻烦你和肖政委了，吃饭的事我一个人好解决。 再说医院一楼有食堂，不用来来回回的跑。” 林玉书赶忙拒绝，要真让王淑芬天天帮忙送饭，这份人情可就欠大了。 “淑芬姐你最近没上班吗？” 王淑芬看她眼里的认真不像作假，只好作罢。 “没上，咱们养鸡场的鸡苗足够了，不需要那么多鸡苗，我这个岗位自然也就闲下来了。 你还别说，这人一旦习惯了忙碌突然停下来，这几天还怪不适应的。” 王淑芬语气里透着怀念。 虽然她休息这段时间，也会照发当月一半的工资，在家休息也有钱拿。 她就是更喜欢工作时的那种状态，让她看到了自己除了围着灶台转以外，还有其他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 林玉书皱眉，“除了咱们养鸡场的鸡苗，之前不是说还会孵化鸡苗发放下去吗？” 建设孵化炉之前，她还曾就这个问题，写了详细的方案交给贺庆丰。 怎么方案还没开始施行，孵化炉却先暂停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 王淑芬摇头，林玉书的方案她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她并不清楚。 “好，我知道了，回头我去问问贺场长。” 送走王淑芬后，林玉书若有所思，看来找时间还是得回农场一趟。 这个副场长，看样子也不见得那么好当。 第207章 赠吾妻 回朝阳农场之前，林玉书先回了一趟家属院。 她从海城带回来的行李还存放在家属院大门口的岗哨那，得拿回去规整下。 推开院门，熟悉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几个月没见，院子里原本种着豆角、辣椒等蔬菜的地方，被更抗寒耐旱的萝卜替代。 仔细看还能发现，青翠的萝卜叶子下，一颗颗萝卜刚冒出泥土，算算时间，应该能赶在土地彻底上冻前收获。 后院的两只小猪仔，已经长成了一百多斤的黑毛大肥猪，膘肥体壮的，睡得四仰八叉的打着呼噜，连林玉书什么时候来的都没察觉到。 周大丫将它们喂得挺好，猪食槽里都还有吃剩下的猪草叶子。 这个季节大多数植物都萧条枯败了，还能找到草料当猪食，可见是相当用心了。 院子里转悠了一圈，观察完家里的变化后，林玉书这才拎着行李进屋。 家里好些人没人住，总有一股子怪味。 刚进屋林玉书就迫不及待的开窗户通风，窗户内侧挂着的陌生风铃，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一串由各式各样的贝壳、小海螺、彩色石头组成的简易风铃，最中间还悬挂着一张信笺。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赠吾妻，林玉书。 苍劲有力的字迹透着熟悉的气息，林玉书的眼角不自觉划过一滴清泪。 小郭之前说，霍世勋的东西被他送回家了，估计就是这个。 他可真是，出任务都还惦记着给她做风铃，怎么就不能早点醒过来看看她。 林玉书抹掉脸颊上冰凉的泪珠，转头收拾起东西，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 最近着实有些忧思过度，动不动就掉泪珠子。 海城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数都是她的个人物品，归置起来动作也很快，没多久就搞定了。 接着，林玉书又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几个月没用，车架上都堆了厚厚一层灰。 她打了水仔细擦拭干净，将车胎打上气，看着最后的成果很是满意。 不愧是当初陪着她大战狼群的功臣，这质量杠杠的，简单收拾一下就能用。 她这边整装待发，隔壁的周卫华家，老两口也是蓄谋已久。 饭桌上，老两口对视一眼。 周母率先开口，“云霞啊，你来我们周也有些年头了，你自己说，这些年我们周家对你如何？” 张云霞耷拉着的眼皮一掀。 余光扫了一眼周母旁边的周卫华，平常难得一见的男人，今天居然主动回家，还带了一块肉回来，趁着她去厨房做饭的功夫，母子三人躲在屋里蛐蛐了好一阵。 她太了解周家人的德性，屁股一撅就知道他们要拉什么屎。 无非是她教训了秦沐瑶一顿，秦小贱人又找周卫华告状，回家来给她上眼药了。 “如何不如何的，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没生金柱之前，我可是连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还好意思问。” 她嘴皮子利索，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往外冒，手上动作也不停歇。 “大人说话，小孩别管，赶紧吃肉，你们亲爹难得主动买肉回来，现在不吃以后说不定就没得吃了。” 张云霞手里的筷子在仅有的一盘肉上来回飞舞，给三个孩子每人碗里都夹了一大筷子肉，害得周父好几次都要夹到肉了，又硬生生被张云霞抢过去。 气得老头将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放。 “还有没有王法了，周张氏，别忘了你的身份。” 张云霞递给三个小的一个眼神，三小只默契地端着碗远离饭桌。 虽说自从张云霞工作后给他们改善了生活，他们也没以前那么馋了，但这可是肉啊，宁愿吃到嘴里也不能浪费掉。 见孩子们都走远后，张云霞猛地一把将整个桌子全都掀翻，碗碟连同桌子一起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什么身份，你来说说我什么身份？” “全国都解放这么多年了，也就你们老周家思想还停留在几十年前，听清楚了，我张云霞有自己的名字，什么周张氏，我呸，少拿老一套糊弄我。” 要不说人还是得工作，要是在过去农村老家，受宗族观念影响，张云霞即便气愤还真没勇气跟周老头对峙。 但现在可不一样，农场每个月都会组织职工开展思想教育课，天天都能听广播，她涨了不少见识，周老头想要像以前那样耍一家之主的威风，也不看看她同不同意。 “你、你……无知妇人。” 周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硬是找不到别的词来反驳。 这点言语攻击，对张云霞来说，连皮外伤都算不上，什么档次啊，也敢跟她叫板。 周母给了周老头一个安抚的眼神，别忘了儿子今天跟他们说的事。 张云霞已经主动闹开了，惹得周卫华彻底丢了面子，娘家又没任何助力，这样的媳妇儿他们老周家可不能要。 之间是他们误会了秦沐瑶，不知道她还有个当军长的姨夫，他们要是早知道，当初就不会同意让张云霞来随军。 周母内心思绪飞速运转，特地换了一副笑脸。 “云霞啊，我知道我们老周家对不起你，这些年你也辛苦了，那时候条件有限，我们也没办法。 不过现在好了，你也有了自己的工作。 当初你跟我们卫华结婚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们老两口做主，你们俩分开，各过各的日子，也省得闹出笑话来。” 张云霞听明白了。 什么分开各过各的，不过就是嫌弃她碍眼，占了周卫华妻子的位置，影响他们周家迎娶秦沐瑶这种有背景有后台的好儿媳。 是她失算了，当初还想着把周家父母叫来岛上，劝说周卫华别离婚。 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说得比唱的都还好听，真当我这些年的苦都白吃了？ 好歹我张云霞还给你们周家生了三个孩子，周金柱还是个男娃，说出去谁能说我张云霞有错。 什么笑话，我要是真的同意离婚，那才是笑话！” 一旁的周卫华早就忍得耐烦了。 张云霞在医院闹出来的动静害得秦沐瑶颜面无存，连班都不愿意上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秦沐瑶主动松口愿意嫁给他，条件是赶走张云霞，区区这点小要求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在隐忍，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妈，我就说她不会同意的，你还跟她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周卫华想得很清楚，一时的丢脸算不得什么。 只要能把秦沐瑶娶到手，成了军长的侄女婿，不愁日后没法高升。 到那时候，一个霍世勋算什么，只是他往上爬的垫脚石罢了。 周卫华往外走几步，反手一抓，躲在角落里端着碗默默吃饭的周金柱就被他抓到手里，掐住脖子。 手里的碗筷碎了一地，小小的人儿手脚在空中胡乱挣扎着。 小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微的求救声，“妈妈、妈妈救我……” “周卫华，你要干什么！” 张云霞惊出了浑身冷汗，想要往前靠近，可周卫华动作比她还快，手里的力道逐渐加重。 脸上更是露出几分疯狂和嫌恶。 这个孩子，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生。 “你说我要做什么，我是他爹，我予他生他就能生，我要他死他就得死，既然你不离婚，那就等着看你儿子被活活掐死吧！” 第208章 怎么怀上的你不知道吗？ 张云霞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逆行，牙关紧咬着，强忍住内心的战栗和害怕。 “金柱也是你儿子，他姓周，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哼，周金柱是怎么怀上的你不知道吗？” 提到这事，周卫华就满心厌恶。 他参军多年有了自我意识，早就对秦沐瑶这种新时代女性情根深种，回家看着一脸苍老的张云霞，更是嫌弃得不想多看一眼。 若不是张云霞给他下了母猪配种时用的药，哪里还会有周金柱的降生。 既然一开始就是个错误，那就由他亲手来结束这个错误。 周老头抬起手，想要阻拦。 张云霞说的没错，到底周金柱也姓周，是他们老周家的第一个孙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他们也曾在他身上倾注过感情。 他抬起的手，很快又被周母冷漠地按了下去。 周金柱是他们家孙子没错，但他口齿不清，人也不太聪明。 况且周卫华说了，儿子跟谁都能生，换个出身好的母亲，对他们老周家的孙子更有利。 张云霞见劝说无果，连周家老两口都没有一个人开口阻拦，心里凉了大半截。 暗中给周大丫和周二丫两个闺女使眼色，两个小女孩一开始也被吓住了，领会到张云霞的意思后，撒腿就往外跑。 她们要去找人把事情闹大，像上次一样，否则周金柱真的会有危险。 周父周母早就防着这一手。 之前的事情他们都听说了，要不是周大丫把外人叫过来，他们家的丑事也不会那么早就传出去。 老两口对这两个孙女可没那么深厚的感情，立马就朝着院子追了出去，外面很快传来两个女孩的暴哭声。 张云霞见状，心里凉了半截。 这是早有预谋，瞧准了她的软肋来对付她。 “周卫华，你这是想要把我逼死你才如意？”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要是愿意主动赴死让位，你的孩子们都能活。” 周金柱已经没了挣扎的力道，小手无力的垂落下来，脸上呈现出一种青紫色，显然离死已经不远了。 反观周卫华，冷眼旁观，没有丝毫松开手的意思。 张云霞内心一阵悲凉。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父亲。 “妈，你别听他的，你要是死了，他才不会管我们呢。” 院子里刚从周母手里逃脱的周大丫冷不丁的听到这话，发现张云霞手里已经握住菜刀。 她虽然年纪小，但看得分明。 若是张云霞真的被逼死了，周家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养他们三个。 “小贱蹄子，没你说话的份儿，闭嘴。” 周母一把薅住周大丫的头发，手掌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手脚也被束缚住，周大丫只能用牙齿咬，用头撞，用尽一切力气和手段去反击。 “啊嗷嗷，反了天了，你个小贱蹄子竟然敢咬你亲奶奶。” 周母发了狠，强行使劲将周大丫拖到一边去教训。 周大丫纵使再懂事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娃娃，瘦骨嶙峋的，哪里是身强体壮的周母的对手。 张玉霞握住菜刀的手在发紧。 她很想冲过去砍周卫华，但估算了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和体力悬殊，或许还没等到菜刀砍中周卫华的时候，周金柱就会被狠狠掐死。 “周卫华，一命换一命，你松开金柱，让我去死，正好给你们俩的爱情让位。” 周卫华不为所动。 满脸冷漠，“谁知道你是不是只是装装样子而已，要是我松开后你反悔怎么办，不如……你先去死。” 张玉霞若是就这么死了，那就是自杀，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出了这道门槛，谁知道是自己逼死的。 “好，你可要说话算话。” 张云霞把心一横。 不就是一条命嘛，给他便是，为了孩子她可以！ “不要啊……妈！” “住手！” “咚！” ……… 周卫华家院子里，几道声音此起彼伏的先后响起。 周二丫早就凭借自身的小个子，逃过周老头的魔爪，找来张云霞上回用的铜锣，用力一敲。 铜锣声清脆而响亮，尤其是前不久才在医院里围观过张云霞替夫纳妾壮举的军属们，纷纷探出了脑袋张望。 怎么回事，难道又有人要效仿张云霞？ 周家院子里。 周大丫脸上身上都是抓痕，她好不容易咬了周母一大口，从她手中挣脱出来。 就看到张云霞真的准备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正准备动手。 急得她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住张云霞的大腿。 “妈，你仔细想想，他现在都敢杀金柱，等你死了，他哪里还会管我们三个的死活？” 张云霞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一时着急没了办法，全程被周卫华牵着鼻子走。 林玉书匆匆赶来，一进院子就注意到周卫华手里掐着的周金柱。 急得立马上前阻拦，“周卫华，虎毒尚且还不食子，你这是想犯错误吗？” 两家仅有一墙之隔。 林玉书又在院子里忙活，周家这边的动静，她在那头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只是以为小打小闹，她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可后面听到周大丫呼喊声，才意识到不对劲。 周卫华斜睨了林玉书一眼，满脸烦躁。 “你真跟你那个躺床上的死鬼丈夫一样，多管闲事。” 上次是霍世勋出面来阻拦，这次是林玉书，他们两口子就跟商量好了似的，都这么想当救世主？ “周卫华，请注意你的言辞，我丈夫是在为保护边境线安全而战才导致的受伤昏迷。 侮辱现役军官是怎样的罪名，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卫华吃瘪。 余光瞥见自家院子外头已经有其他人弹出脑袋往里面张望，估计都是被铜锣声吸引来的。 心知刚才的计划是不能行了，立马松开了手。 周金柱终于重获自由，但长时间的窒息已经让他逐渐失去了意识，双眼紧闭。 “金柱……” 张云霞痛苦地大声呼喊。 林玉书上前探过鼻息，肯定道，“别慌，还有气，我先给他做人工呼吸。” 基础急救知识她在后世都学习过，操作起来并不困难。 她专业的手法和背影让人瞧着格外可靠和踏实，张云霞也渐渐回神。 握着菜刀的那只手在发紧，瞪向周卫华的眼神满是愤恨。 周卫华被她看的有些发毛。 故意道，“你看我干什么，要怪就怪你自己动作慢，要真死了跟我也没关系。” 张云霞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举起菜刀狠狠一挥。 却是砍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血液顿时争先恐后的从伤口处流出来。 菜刀落在地方发出哐当一声响。 张云霞凄惨一笑，主动扯乱自己头发，又往脸上扇了两巴掌。 阴恻恻的看了周卫华一眼，古怪的笑了。 转身慌不择路的朝着门外跑去，边跑边大声呼救。 “救命啊，周卫华逼我离婚不成，竟然要用刀砍死我……” 第209章 妻子变堂嫂 张云霞早就瞧准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个大人，林玉书绝对不会站在周卫华那边。 屋门虚开着，院子外头的其他人又瞧不见里面的情况。 在大众视线里，只看得到屋子中央地上掉落了一把带血的菜刀，还有慌慌张张跑出来，胳膊还在流血的张云霞。 那慌张害怕的模样，显然是遇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 反应略微迟钝了一下的周卫华终于意识到张云霞的打算，他真是小瞧了这个乡下女人。 对自己够狠！ 父亲掐儿子，到底有养育之恩在前面顶着，说破天也是他人品差，虐待孩子。 就像郑国栋的事情一样，两个女人谁都不举报，自然也就相安无事。 况且他有分寸，到底是留了一丝力道，不至于真的把人掐死。 可若是动了刀子，杀妻换回单身，方便二婚再娶，这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周卫华着急的冲出门槛，想要拦下张云霞。 谁知张云霞就像是看到洪水猛兽似的，一惊一乍的，跑的更快，更害怕。 他咬牙切齿，穷追不舍的样子，更是侧面印证了张云霞言语的真实性，惹得外面的围观人群一阵议论。 “这个周卫华也太不是东西了吧，连相伴多年的妻子都敢提刀杀害。” “还得是秦医生魅力大，为了她，连杀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要不是张云霞在医院闹出来的事太丢脸，周卫华也不会恼羞成怒。” “那也不能杀人啊，这可是枕边人。” …… 人群中议论声的声音此起彼伏，各有各的看法。 张云霞才不在乎这些，只要能把家属院的人吸引过来，她就成功了一半。 她几大步快跑，躲到了肖政委身后，转身面对追过来的周卫华，表现得一脸的戒备和害怕。 “肖政委，您救救我，我还不想死，我还有三个孩子，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没了我，以后他们可怎么办？” 周卫华眼看只差一步就能抓住张玉霞了，刚伸出去的手还来不及收回，就这么伸到了肖爱国面前。 张牙舞爪，气势十足的样子。 和他平日里在部队里表现出来的谦逊、随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哼，我竟然不知道周主任竟然还有两副面孔，工作上能力水平一般，在家打女人虐待孩子倒是挺有一手。” 肖爱国气得连周卫华的名字都懒得称呼。 上次周卫华就已经将张云霞打了个半死，也算是有前科，如今又犯。 除了张云霞一身狼狈流着血以外，院子里的两个女孩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他眼神毒辣，一进院子就发现周父周母竟然还在暗中狠掐两个孙女。 他也是有闺女的人，这让他对周家人越发不喜，说话也是毫不留情面。 “误会、误会，就是一点小小的家庭矛盾，大家各忙各的，不用都往这边跑。” 周卫华赶紧收回手，满脸堆笑的赔礼道歉。 肖爱国可是师部的政委，大他好几个级别，若不是同住家属院，平日里他都跟人家说不上话，哪里敢正面得罪。 他三言两语就想将杀人的大事，转化为家庭内部矛盾。 张云霞急得快要哭出来，想要辩驳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怼。 林玉书牵着苏醒过来的周金柱从屋子里走出来。 听见这话，忍不住当众高声反驳。 “没见过谁家闹矛盾会把人往死里整，把小孩子往死里掐，周卫华，你这种简直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夫。” 只差一点点，若是她晚来一点点、若是她不会急救知识，不能抓住黄金时间抢救。 但凡中了任何一种可能，周金柱今天都会彻底醒不过来。 周金柱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清晰可见。 看见张云霞的那一瞬间，小孩子哇的一声大声痛哭出来，“妈妈，爸爸要掐死我，他真的想我死。” 往日说话都不太利索的孩子，如今经历一番生死，倒是能够清晰完整的说出一整句话。 张云霞心疼的抱住他，母子儿子哭成一团。 这场景，看得不少有孩子的军嫂们都跟着落泪。 小孩子都是真情实感的，不会说谎，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哪里会哭得如此绝望。 肖爱国原本以为只是夫妻吵架闹矛盾，这次严重些，动了刀子而已。 没想到周卫华如此丧尽天良，连孩子都不放过。 “周卫华，你最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人群中各种指责、谩骂的声音传来，又有林玉书帮着佐证坐实他犯下的恶行，周父周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后怕的往周卫华身后躲了躲。 周老头最先投降，“卫华啊，既然领导都来了，要不就这么算了吧？” 要是惹怒了上级，往后不得给他儿子小鞋穿。 周卫华懒得搭理，回头瞪了一眼。 “闭嘴，我自有分寸。” 他努力了好几年才终于换来了秦沐瑶的另眼相待，不惜连亲生儿子都要掐死，做到这种程度，让他放弃谋划，继续守着张云霞这种村姑过日子，他做不到。 更何况，就在昨晚，秦沐瑶连身子都给他了，他不能辜负人家。 既然被拆穿，周卫华索性也懒得装了。 阴毒的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张云霞，像是恨到了骨子里。 冷声低语，“张云霞，我给你机会你不用，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张云霞看着他这副样子，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周卫华低声警告完，转头面对肖爱国和其他家属院的邻居们，大声道。 “本来我们家的丑事不想让大家知道，但事到如今，我也是没了办法。 张云霞其实是我已逝的堂哥的妻子，我们家见她可怜，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在老家过不下去了，才将随军名额给了她，谁知她竟然得寸进尺，想要进一步霸占这个位置，我做出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 周卫华一番操作，直接将张云霞从妻子的身份转变成一个外来堂嫂。 还把自己全家都包装成了善良、隐忍的大好人。 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张云霞气得不轻，“周卫华，你特娘的放屁！你看看他们三个的脸，哪个不是你的种，现在想要撇开关系，甩开我们娘俩，晚了。” 林玉书也皱着眉。 原著里也从未听说过这茬儿，周卫华哪儿来的底气翻脸不认人？ 第210章 没有结婚证 周卫华敢这样说，自然是有所准备的。 面对张云霞的质问，他丝毫不显的慌张，“他们是我已逝堂兄的孩子，跟我长得像不是理所当然。” “你想要迷惑大家，也不看看实际情况。 你上岛一年多以来，我从未跟你共同出门，从未跟你同床共枕过，就连家用的钱都从没完全交给你过，你自己说，这哪里像是正常夫妻相处该有的样子？” 张云霞被气到心脏钝痛。 往日周卫华那些不负责的做法，此刻竟然成了他诡辩的理由和有力证据。 生怕大家伙儿不相信，周卫华立马将周父、周母拉了出来。 “大家若是还不相信，这里还有人证，我父母都能替我作证，我同张云霞从未结过婚，更没有结婚证。” 最后一句，才是周卫华敢如此嚣张的底气所在。 他们两人结合的时候早，在农村地区，结婚证更是普遍没有去申领。 只要父母双方认可，请上几个亲朋好友见证，条件好的再做顿饭吃，就算是成婚了，哪里有那么多规定。 没有结婚证，只有事实婚姻，在这个年代，很多农村的原配妻子们就是吃了这个亏。 张云霞大声怒骂，“你无耻！” 周卫华早已和她拉开距离，周母立马反应过来，强行按住张云霞手上那只胳膊使劲，面上却是笑盈盈的。 “侄媳妇，再闹下去可就没意思了，也就我们家卫华心善，看在已逝侄儿的份上，见不得你们母子流落街头。 这些年，白让你们母子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可别不知道好歹，我们周家总得要迎娶属于自己的儿媳妇。” “你、你们周家不得好死……” 张云霞痛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三个孩子还不太明白，怎么一瞬间的功夫，自己亲爹就变成了堂伯父，三个小人试图去推开周母，救下自己母亲。 周围人窃窃私语。 有少部分人相信了的，也有大多数人保持怀疑态度。 毕竟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巧的事，周金柱那张脸完全就是周卫华的缩小版，任谁长了眼的都能看得出来。 肖爱国厉声提醒，“周卫华，说话要负责任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仅是家庭矛盾事小，隐瞒欺骗组织事大，他这也是在变相提醒周卫华不要一时冲动，丢失本心。 “肖政委，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我早些年的档案，是不是一直都是写的未婚，后面为了接他们母子上岛才主动改成已婚的。” 周卫华语气笃定，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他不像霍世勋，一直都是陈铁山手底下的兵，知根知底。 周卫华参军这些年，中途换过两次部队，如今早就改了番号和驻地，就算肖爱国要去做背调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到那个时候，他早就跟秦沐瑶领了结婚证。 况且他的话也不完全是假的，刚参军那会儿年纪小怕被人知道已婚尴尬，主动填的未婚。 后面完全就是觉得张云霞这个妻子丢脸，拿不出手，还不如填未婚，省去很多麻烦，他过去的很多战友都不知道他有妻有子，就算去调查他也不怕。 有郝军长做后台，这点无关痛痒的小事，到时候连处罚都不会有。 “我这就去调查，你最好保证你的话句句属实。” 肖爱国被气到了，撂下话转身就走。 这段时间家属院实在是太过乌烟瘴气，奇葩事一件接着一件，等忙完这一阵他要找老陈商量下，好好肃清一下家属院的不正之风。 肖爱国离开后，其他那些围观的人都被周父主动请走了。 周卫华也越发嚣张，驱赶张云霞母子。 “现在你们母子几个，只是跟我们家没啥关系的老家穷亲戚，还不快滚出我家。” 周母趁机将张云霞母子仅有的几件衣物全都扔了出来，表情嫌恶。 “赶紧带上你的东西滚，别脏了我们周家的地儿。” 一想到马上就会有更年轻、更有背景的儿媳妇嫁进来，周母都不屑于跟张云霞计较这几件破衣服。 “周卫华，你别欺人太甚，什么堂嫂，不过都是你们一家人的胡咧咧，你的父母当然帮着你说话。” 林玉书忍不住出声质问。 即便她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被周家人不要脸的程度气到了。 “那又怎样，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连肖政委都管不着，你一个外人，要是可怜她们母子，就把她们带回你家呗，让你们家霍世勋养。” 周卫华得意大笑，叫上周父周母进屋，将大门一关。 “太过分了！” 林玉书还想冲进去踹门，被张云霞惨白着一张脸拦住了。 凄惨一笑，“林同志，不用去了，他们家已经打定主意要赶我出门，连孩子的死活都不管不顾，哪里还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她已经看透了。 说到底，这也只是家事，就算部队领导插手，管辖范围也很有限。 周家人耍赖不承认事实婚姻，张云霞又拿不出结婚证，娘家更没有个助力，只能含恨吃下这个哑巴亏。 林玉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气愤。 可她也清楚，作为外人，自己能够帮到的事情有限。 冷静下来后，她拉着张云霞往隔壁自家院子走。 “跟我走。” 张云霞赶忙拒绝，林玉书帮她的已经够多了，她可再没脸面，真像周卫华说的那样住进他们家，况且这也不符合规定。 “林同志，不用了，我在农场那边还有宿舍可以住，我可以带孩子们过去暂时安顿下。” 反正她早就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一天，早早的就开始攒钱。 自从知道周卫华外面那个人是秦沐瑶后，她特地将攒下的家底贴身存放，也有一百多块钱，再加上每个月的工资，足够她们母子过渡一段时间了。 林玉书的态度坚定，不容拒绝。 “那也得先包扎伤口，我待会儿也要去农场，咱们正好一路过去。” 进屋后，林玉书一边帮忙包扎，一边叮嘱。 “记住了，在不爱你的人面前，自残是最没有用的行为。” 还好张云霞下手有分寸，不至于太狠，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看着恐怖，实际上养养就好了，不影响工作。 “好。” 面对林玉书的关心，张云霞感动地落泪，内心更是把周家祖上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一个遍。 等她缓过劲儿来了，定要让那对渣男贱女好看。 林玉书给她包扎完，又一路把人送到了农场职工宿舍楼下，这才转身朝着场长办公室而去。 她可没忘了来的目的，事先商量好的方案，贺场长为何要出尔反尔？ 第211章 这丫头简直太精了 林玉书直接去了贺庆丰的办公室，苟经纬刚好也在。 秋收农忙早就结束了，等交完今年的公粮，他们农场的主要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可以安心准备过年了。 见林玉书进来，苟经纬眉头一挑，啧啧称奇。 “哟，这不是咱们朝阳农场的大功臣回来了吗，林副场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们好敲锣打鼓的迎接啊。” 苟经纬的语气里泛着酸意，林玉书的事迹他也听说了。 造拖拉机、研发疫苗，结业的时候还得了陈局长亲自颁发证书，他原本还想看林玉书的笑话，结果最后自己成了那个笑话，这年轻人怎么就那么好命呢？ 对于苟经纬的阴阳怪气，林玉书皮笑肉不笑的回应。 “不敢当，我只是做了分内该做的事。 副场长这个职位，也是陈局长体谅我的军属身份，避免留在海城工作夫妻分离，特地照顾安排的，苟书记这样问是有什么疑问吗？” 林玉书本身有成绩，最近又得了大领导看重，区区一个副场长职位，若不是不想留在海城，根本看不上。 苟经纬：有被内涵到。 别人或许不清楚内情，苟经纬主抓农场的后勤、人事工作，对此事可是一清二楚。 林玉书副场长的任命书根本没有经过他的手，而是由陈局长亲自下令颁发的，盖的是农垦局的公章，他一个小小的农场书记，他能有什么疑问？ 什么都不敢有，也不敢多问。 “当然……没有！” 短短几个字，硬是让他说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哪个年轻人像林玉书这样，参加工作大半年，工资就涨了好几级，更是从一个小小的农场技术员，一跃成为农垦局旗下有正式任命的公职干部。 拿十六级工资，每个月到手九十八块八毛八，还有其他对应水果罐头、富强粉购买名额等干部福利。 这些资源，放在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同志身上，谁看了不说一句羡慕。 林玉书不再理会他。 她平时不说话，但不代表她没脾气。 职场如战场，若是她刚当上副场长第一次交锋就被打压下去，往后只怕旁人见风使舵，她这个副场长当得，岂不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脚。 “林副场长怎么现在过来了，不是给你放了假多休息几天？” 贺庆丰这个老狐狸，等两人交锋都偃旗息鼓后，才笑着开口缓和气氛。 “场长，您这样叫我怪不习惯的，您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听着顺耳。” 面对贺庆丰，林玉书有意卖个巧。 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露出了浅浅的梨涡，眼神里也有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该有的纯真清澈。 贺庆丰刚聚起来的审视目光，立马就松懈下去，这丫头简直太精了！ 经过刚才跟苟经纬交锋的那一出，他还以为小年轻一朝得势有点飘，故意试探下，转着弯就被她轻而易举的化解了。 贺庆丰收起小心思，正色道，“玉书同志，我知道你来的目的，孵化炉暂停的事，是我下令安排的。” “为什么？” 林玉书也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场长，当初我向您递交方案的时候您可是全程认真看过的，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孵化炉中途暂停，再重新生火孵化，这中间产生的损耗有多大。” “哼，林副场长出去一趟，倒是变得不食人间烟火起来，孵化炉暂停的事，是经过咱们农场领导班子统一决定的。” 苟经纬阴阳怪气的刺了句。 顶着林玉书询问的目光，贺庆丰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玉书你是今年入职的，还不太了解我们农场的情况，也不怪你。 咱们东山岛是个雪窝子，最多再过半个月，岛上就会下雪，到时候所有农事都得暂停，养猪场和新增的养鸡场都需要用煤炭供暖。 但岛上煤炭供应有限，只能先尽量顾着要紧的地方，我们决定，孵化炉那边等明年开春后再重新启动。” 林玉书也沉默了。 是她考虑不周，煤炭供应确实是个大问题，孵化炉运转一整天消耗掉的煤炭，都够养猪场所有生猪用来给取暖了。 见林玉书吃瘪，苟经纬瞬间就畅快了。 “林副场长还是太年轻，这管理农场的经验，还得多跟我和贺场长学习学习，场长可不像是技术员，要有大局观念，不能顾此失彼，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 还什么育鸡苗免费发放到生产队，再统一回收换鸡蛋。 这不是白白送上门让人家占便宜嘛！ 也就贺庆丰那个糊涂脑袋不会算账，让一个小年轻给忽悠了，幸亏他及时提醒阻拦，要不然今年农场其他职工连过冬的煤炭都分不到。 这回，林玉书并不反驳他，只是想起了另外一种可能。 “场长，咱们养猪场现在还有多少存栏生猪？” 贺庆丰虽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的跨度跳跃太快，他有些跟不上，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 “现在还没到交生猪任务的时候，前些天口蹄疫的时候死了两头，剩下的大大小小也有七八十头吧，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林玉书心里大概估算了下。 七八十头里面，有一半以上是今年要交的任务猪，剩下的都是母猪和储备仔猪，不算很多，但会持续增长。 距离开春需要用粪污播种还有好几个月，池子里的猪粪是充足的，且经过长期发酵，从这一点来看，这个季节建设沼气池反而是最佳时间。 想到这，林玉书眼神里又有了光彩。 “场长，或许我们还有另外一种，能够替代煤炭用来取暖的方式。” “林玉书，你少在这里说大话，还能有什么方式，比烧煤炭更方便、更省力？” 苟经纬率先跳出来反驳。 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烧柴火取暖的方式，但烧柴烟大容易呛人，还得随时有人守着，就算是安排两个饲养员随时换班，时间长了，这也受不住啊。 贺庆丰却难得脑子灵光一回。 想起刚才林玉书特地问过他养猪场的情况，他脑海中突然有了一种疯狂的想法。 尤其是，在联想到她这次在海城的壮举后，连声音都变得激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咱们农场可以自己建沼气池？” 第212章 说话别老是大喘气 上回顾教授在东山岛帮忙治猪瘟，同林玉书交流的时候，贺庆丰刚好在旁边，听到过两人讨论过建设沼气池的事。 只可惜，就连顾教授也说，目前全国都还没有稳定成熟的沼气池建设方案，都在摸索阶段。 或许国内有些地方已经建设起来，但是否能够长期使用，还有待观察。 林玉书点头，立即详细展开说明。 “是的，建设沼气池是建设规模化养猪场必不可少的一步，咱们农场迟早也要走这条路。 既然如此，不如趁土地还没有彻底上冻前提早开始建设。 沼气池建设完成后，管道供应出来的沼气可以用来取暖，也能照明，燃烧过后的残渣废液同样也能作为肥料使用，是最为清洁的能源方式。” 苟经纬还是头一次听说沼气池，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能照明，还能取暖？ 这不是既省了煤炭，又省了电费，这得少花多少经费啊，哎呀林副场长哦，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一开始不早点说。 不就是个池子嘛，咱们马上就建，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来挖池子。” 苟经纬转变了副态度，那积极的样子，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贺庆丰却没他这么乐观。 沉稳的脸色上多了几分慎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老苟你先别激动。” “玉书啊，上次你跟顾教授交流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听说这个沼气池若是一个搞不好，是要爆炸的？” “确实如此，沼气本身就属于易燃易爆品。” 林玉书神色认真，一双星眸里满是认真和专注。 听到她这么说，刚才还一脸兴奋的苟经纬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瞬间蔫了下去。 贺庆丰也备受打击，刚燃起来的希望又灰败下去。 林玉书继续解释，“不过也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恐怖，完整的沼气池建设好以后，产生出来的沼气会通过管道输送到各个地方使用，只要控制好火源，做好职工安全教育工作，日常使用是没有问题的。” 贺庆丰立马松了一口气，还有希望就行。 他们农场的煤炭就算有所结余，遇上暴风雪也不一定能完全撑过这个冬天，能多一种取暖方式自然是好的。 苟经纬也是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没太大危险就行，搞建设他支持，可要是出了人命，威胁到了他的书记职位可就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的人生观念，不求无功，但求无过，最好再找机会往上升一升。 “林副场长，以后说话别老是大喘气，吓死个人了。 你跟老贺商量着来，我还有事要去忙。” 苟经纬说完就溜了，他得给自己找个不在场证明，万一要是真出了事，可就怪不到他头上。 两人都没有将他的离开放在心上，林玉书抽出钢笔在纸上画出了一个沼气池的草图。 “贺场长，如果要建设沼气池的话，您看在咱们养猪场哪个位置选址更为合适？” 贺庆丰特地取来眼镜仔细打量一番。 虽然是草图，但每一个环节都绘制得简单清晰，一目了然。 只是他到底不是专业人士，看了也是白看。 “沼气池的事儿我也不太懂，要不我给顾教授打个电话，让他远程指导一下？” 光靠林玉书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他们农场啥助力都提供不上，贺庆丰想想就觉得羞愧，他这个场长当得怪失败。 “也好。” 林玉书也正想找顾教授聊聊，上回疫苗灭活剂的事情，多亏了他提醒才能那么快搞定。 电话接通后，两人寒暄了一阵才开始引入正题。 “你是说，你们农场想要建设沼气池？” 顾教授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偶尔还能听到滋啦的电流声，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瞬。 “上回咱俩交流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还没放弃建设沼气池的想法。 我早就给你打听了，隔壁黑省那边有个大庆农场，已经成功建设出了沼气池，投入使用一年了都没出过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给你留个联系方式，提前打声招呼，到时候你们去实地考察一下再决定。” “太好了，谢谢顾教授。” 挂断电话后，林玉书脸上的欣喜藏不住，连忙向贺庆丰转达。 在黑省，倒是不算太远，从海城坐火车过去只要两天时间，加上考察来回怎么着也得要一个星期。 考虑到霍世勋的情况，贺庆丰主动提议道，“玉书，你那边要是不方便的话，不如这一趟就由我和苟经纬过去。” 林玉书迟疑了。 霍世勋微微没醒过来，他这情况确实不太适合出远门，可她更清楚，这一趟去黑省意义重大，关系到沼气池能够成功顺利建设起来的问题。 沼气池工程量巨大，必须得赶在土地彻底上冻前开工，这其中的难度不小。 且不像研究疫苗那样，还能有反复试验测算的机会，一旦失误，是会危及到人命的。 她咬牙坚持道，“不用担心，场长，我可以的。” 医院那边一直都是小郭同她换班，大不了去黑省之前自己尽量做好充足准备，争取一个星期之内搞定所有事项赶回来。 见她坚持，贺庆丰也不再多说什么。 “也罢，你决定好了就行，有什么需要随时开口，农场这边会提供最大力度支持你的工作。” “多些贺场长。” 离开场长办公室后，林玉书感觉到头顶一片凉意。 抬头一看，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 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鹅毛般徐徐落下，给大地装上一片素白色，空气都变得冷冽起来。 林玉书紧了紧身上的薄棉袄，骑上自行车，离开农场前，她拐了个弯绕道去了农场职工宿舍。 找到张云霞的时候，十来个人同住的大通铺里面，母子四人缩成了一团，共盖一床棉被取暖。 三个孩子被她护在怀里，最小的周金柱受了惊吓，已经睡着了。 她自己则在最外围，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破棉袄，后背还有几块补丁，瞧着着实怪可怜的。 林玉书轻叹一声。 她就是料到了会有如此情况，才会特意赶过来。 “林同志，你怎么来了？” 张云霞的脸被冻得毫无血色，在看到林玉书的那一刻，满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她将几个孩子安顿好，转头赔了不少笑脸才从别人那里要来了一张板凳，擦了擦才递到林玉书面前，“你坐，你坐，这里人多让你见笑了。” “云霞嫂子，你跟我出来一下。” 第213章 早上好啊，霍团长 宿舍里人多，不方便说话。 张云霞跟她走出宿舍后，林玉书将自己的想法同她说出来，很快就遭到了张云霞的强烈拒绝。 “不行、不行，林同志我们已经够麻烦你的了。 再说那是农场分给你的单人宿舍，我们可不能住，我也有床铺，挤挤就好。” 林玉书却坚持将单人宿舍的钥匙交到她手心里。 “云霞嫂子，我家霍团长的情况你也清楚，这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医院，这宿舍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留给你们暂住。 我知道你是不想麻烦别人，可谁还没有个困难的时候，你不为自己考虑，总要考虑下大丫他们吧。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那宿舍里还有一床被子，加上你自己那床，勉强够你们盖了，回头我再给你们找个炉子，在屋里还能熬点粥，做做饭啥的。” 张云霞嘴唇无声的战栗着，她竟不知道，林玉书已经默默替她考虑了这么多。 之前被周卫华打、被周家人赶出来都没哭的坚强女人，此刻潸然泪下。 猛地一把朝着林玉书跪了下去。 膝盖磕在冰冷生硬的土地上，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这点疼比起她的遭遇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云霞嫂子，你这是做什么？” 林玉书吓了一大跳，忙要将她搀扶起来。 可张云霞坚持不动，脊背挺得直直的，她虽然是个抠搜钻钱眼里的女人，但她分得清好歹。 更看得清楚，谁对她好。 “玉书妹子，我张云霞仗着年纪比你大些，舔着脸叫你一声妹子，以后我张云霞就是我的恩人，你的大恩大德，往后我们母子几个用后半辈子来还。 你也别叫我云霞嫂子了，就叫我云霞，或者云霞姐都行。 既然周卫华那个狗东西不要我们娘几个，往后我们自力更生，也不认他。” “好的，云霞姐。” 林玉书满口答应，借力将张云霞拉了起来。 “哎！” 张云霞应了声，擦掉脸上的泪水。 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林玉书愿意伸出援手，更重要的还是欣赏张云霞这个人，不仅仅是因为她努力生活的态度，更是为她这股不服输、敢反抗的精气神折服。 这样表面抠搜，实际内里有骨气的女人，即便没有她的帮助，相信日后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 赶回医院后。 林玉书的身上已经飘落了一身的雪花，她赶紧拍了拍，避免冷气进入病房。 见她回来，小郭立马倒了一杯热水递过来。 “嫂子回来了，刚才医生来检查过了，说霍团长脑袋里的那块血瘀消散不少，要是情况好的话，最近几天就能醒过来。” 还有后半句小郭没说，若是醒不过来的话，情况可能只会更糟糕。 “太好了。” 林玉书没注意到小郭的未尽之意。 总算看到了丁点儿希望，她的眼底都是兴奋。 “对了，小郭，我下周需要出差去黑省一趟，我尽量在一个星期内解决完所有事赶回来，到时候就要麻烦你照顾下你们霍团长了。” “没问题，嫂子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去，照顾霍团长的事就交在我身上。” 即便林玉书没有特地吩咐过，小郭这些天也是天天往医院跑，时不时就来探望霍世勋。 要不然，林玉书也没有这么轻松。 小郭离开后，她才注意到，小郭已经将晚饭都给她打好了，放在取暖的炉子上保温着。 林玉书一边吃，一边将对应的粮票和肉票放在抽屉里，准备明天给小郭。 人家帮忙是情分，可也没有自掏腰包帮忙干活的道理。 她今天都在忙着干活，还真是饿狠了，三两口吃完一整盒饭后，她找来纸笔开始梳理脑海中的思路。 在后世沼气池早已深入广大农村的千家万户，已经是发展很成熟的技术了。 但规模化养殖场的沼气池建设，又与普通农户家里的小型沼气池有所不同，空间更大，容量更广，同时也意味着危险系数的增高。 以六十年代现有的技术，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完整、有计划的可行性方案。 林玉书越想越深入，钢笔在指间飞舞，一不小心就忙活到了深夜，困到眼皮子都在打架后。 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笔，简单洗漱过后，躺在霍世勋旁边的小小行军床上，目光眷恋地望向床上那张沉睡的面容。 高挺的鼻梁，刚毅冷漠的轮廓，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落着。 林玉书拿起霍世勋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还清醒时那般。 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格外让人安心，很快就睡着了。 黑夜的病房里，一片寂静。 监视机器的画面上突然起伏了下，快得转瞬即逝。 霍世勋只觉得掌心触感温热，身侧的味道很是让人想念。 他皱了皱眉头，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犹如万斤巨石般沉重，根本睁不开眼。 他很努力的想要张嘴说话，实际上却连嘴唇都无法张开。 身体各处都不受控制，犹如鬼压床般，整个人都被噩梦席卷，大脑清醒，但毫无反抗睁眼之力。 仅有的一丝理智，让他动了动手指。 即便只是这样细微的一点点动静，也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重新陷入沉睡。 林玉书睡得正香，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一变化，甚至还做了个美梦。 蔚蓝的海面上，落日与余晖共成一色。 清凉的海风穿透她轻薄的衣裙，却吹不散她内心的躁动。 掌心触摸下的腹肌硬邦邦的，整个人也被一双强有力的臂弯圈进怀里，高挺的鼻梁里喘着粗气。 “玉书……” “唔，不要嘛……” 林玉书娇嗔着拒绝，实际上内心早就蠢蠢欲动。 正当她期待发生点什么的时候，一道强光闪过，她猛地惊醒过来。 病房内空空荡荡的，哪儿有什么跟她亲近的大帅哥，床上躺着的睡美男倒是有一个。 低头一看，掌心还紧握着霍世勋的手掌，也难怪梦境里的触感会如此真实。 林玉书起身，在霍世勋眉心落下一吻。 戏谑道，“早上好啊，霍团长。 我很期待你早点醒过来，被我压着腹肌，狠狠欺负的样子。” 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都让她觉得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果然，素了太久，天天对着睡美男也能YY。 她亲完就转身收拾床铺，动作干脆利索。 压根没注意到，在她一吻落下的时候，霍世勋的眼皮突然动了动，又很快恢复平静。 第214章 你认错人了 一大早的，一楼的小护士就说有人打电话找她。 电话回拨回去，那头的苏丽莎很快接通了。 “玉书，我跟你说个好消息，医院那边我去看了，肖敏的生命体征在恢复，医生说有望最近这段时间醒过来。” “真的，太好了。” 电话这头的林玉书也很激动，一旦肖敏醒过来，就能指认了。 “丽莎，你这次去医院，一切还顺利吧？” 林玉书也是上次同苏丽莎打完电话后才想起来，肖敏毕竟还在监管阶段，贸然找人去打探，估计不会有什么结果。 但她也没有宴擎那边的联系方式，只能麻烦苏丽莎一趟，原本都没抱什么希望。 “没……没什么，玉书你什么时候来海城啊？” 苏丽莎有点扭捏，欲言又止。 这回去医院倒是挺顺利的，除了遇上那个冷面衰神，不就是摔了一跤不小心撞在他身上，凶神恶煞的，差点吓死个人。 把她从头到脚、祖宗八辈都审问了一遍，就没见过那么凶的男人，长得好看也不能这样啊。 “我下周要去趟黑省那边，可能会路过海城，但不一定有空，要是时机恰当的话，我就来找你们玩。” “好，那我们等你。” 挂断电话后，林玉书去了农场。 自从她升成了副场长后，农场给她分配了单独的副场长办公室，同时也将养鸡场这一块的业务交给她主管。 之前都是赵德邦兼并管理，他有经验，管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没什么大事。 这次要去黑省调研，也只能麻烦赵德邦接着代管。 赵德邦倒是没什么意见，反倒还乐呵呵的。 “玉书同志，你们就放心去黑省吧，养鸡场的事儿交给我，反正一群猪是管，多一群鸡也是管。” “那就麻烦赵副场长了。” 林玉书一边道谢，一边往外走，赵德邦忙将她送到办公室门口。 尚未走远，林玉书便注意到办公楼一楼角落里，之前的杂物间挂上了医务室的牌子，还有人在忙进忙出的打扫卫生，仔细看还有点眼熟。 赵德邦也看了一眼，顺带解释。 “那是咱们农场新来的卫生员，说起来你也认识，师附属医院那边的秦医生。” “秦沐瑶？” 林玉书略微蹙眉，“她不是军医吗，怎么会调到我们农场？” 赵德邦还记得当初他们农场去请秦沐瑶，人家那副嫌弃的样子，脸上也难免带上几分情绪。 “谁知道呢，听说是苟书记亲自盖章同意的，他主管人事调动，咱们也不好说什么。” 两人都只是随口一提，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杂物间，秦沐瑶看着同赵副场长相谈甚欢的林玉书。 再看满屋子的狼藉和杂乱，她忍不住对着忙碌的周卫华抱怨。 “都怪你，真没用。 只能让我调到朝阳农场这种破地方，连个单独的医务室都没有，卫生都得自己打扫，我怎么会看中你这种没用的男人。” 杂物间的灰尘太多，存放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得搬出去再清理。 即便戴着口罩，周卫华也弄得灰头土脸的。 自从升为军官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干过打扫卫生这种小事，家里还有张云霞负责干活，根本不用他操心。 此刻，听到秦沐瑶的抱怨，难免有几分火气。 手里的帕子被他猛的一下砸进水盆里，脏水溅了秦沐瑶一身，裤腿都打湿了。 气得破口大骂，“周卫华，你干什么呢！” 火气发泄出来，周卫华反倒冷静下来了。 秦沐瑶这种娇小姐，跟张云霞那种粗俗乡下女人可不一样，人家有背景，难免娇气了些。 他哄了那么久才把人哄到手，可不能就此放弃。 想通后，周卫华立马换了一副笑脸，拽过旁边刚擦干净的凳子递过去。 “失误失误，我知道你累了，先坐会儿，剩下的卫生都交给我。” “这还差不多。” 秦沐瑶那点愤愤不平很快被安抚下来，只是看着林玉书离去的背影，还是觉得内心堵得慌。 要不是上次张云霞把事情闹得太大，医院已经找她谈话好几次了，不管是同事还是病人家属，背地里也经常有人说三道四的。 她实在受不了，这才想办法走苟经纬的渠道，调到这边来当卫生员。 一想到以后在农场都要被林玉书压上一头，秦沐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凭什么…… 林玉书那种乡下来的无知女人，凭什么过得比她还要好。 “嘶……” 寒风呼啸而过，刮走人身上的暖意。 林玉书握着自行车把手的双手都被吹得僵硬，脸蛋也是红红的。 自从那天下过雪后，岛上就一天比一天冷，开挖沼气池的事毕竟加快进度，否则等土地彻底上冻起来，想挖都挖不动。 回医院之前，她特地回了家属院一趟。 将家里的旧棉布手套翻出来戴上，别管好看不好看，瞧着怪暖和的。 后院的两头猪也饿得哼哼直叫唤，她赶紧舀了点谷糠拌上一点高粱面倒进猪食槽里。 农场离家属院有一定距离，张云霞母子搬到农场去后，就不方便再让周大丫帮忙喂猪，这几天都是林玉书时不时的赶回来喂点吃食。 好在这两头猪也到了快出栏的时候，实在不行就只能早点送它们上断头台了。 忙活完这一切后，她推着自行车去了医院。 家属院的路上，时不时出现一个路人，都热情地跟林玉书打着招呼。 她在海城的事迹早就传开了，更别说现在又当上了副场长，这些人巴结都来不及，和当初开荒时被奚落、瞧不上的待遇，简直是大相径庭。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玉书面上波澜不惊的回应着。 内心却是心如止水。 果然，当你变好后，身边出现的都是好人。 路过江团长院子时，里面传来一阵喧嚣的争吵声，听着动静还不小。 家属院的其他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早就对此见怪不怪。 “江团长家这是咋的了，又吵起来了？” “还能怎么的，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女人一台戏，可不得天天吵起来，郑家前段日子不就是这样。” “我跟你们说，江团长老家那个虽然看着表面好欺负，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谁能想到有一个难缠的前丈母娘，那嘴皮子就跟机关枪似的，拦都拦不住。” “这都离婚了，咋还拖家带口的一起来前女婿家？” “哎，我要是乔红玉，说不定我也会被气得了个半死。” …… 林玉书还赶着回医院，并没有停下来看热闹。 吱嘎一声。 江团长家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被气得哭红了眼的王春枝走出来，眼前闪过一道眼熟的面容。 她连忙追了上去，强行拽住林玉书的袖子，满脸都是激动。 “冬妹、冬妹，真的是你，我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玉书整个人浑身一震。 “你认错人了。” 冷冷丢下一句话后，她甩开王春枝的手，骑上自行车快速离开，脸色冰冷得可怕，连旁人同她打招呼都没再搭理。 王春枝讪讪的收回手，脸上有些尴尬。 “怎么会，难道天底下真的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第215章 我找老公的要求只有一个 “你胡咧咧些什么呢，让你出去弄点吃的，怎么还愣在这儿。” 王母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来，她见王春枝傻站在那儿不动弹，还以为她是想偷懒，气势十足的迈步走出来。 拿些看热闹的军属们，见她这幅不好惹的样子，纷纷四散离开。 王母左右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抬手就朝着王春枝的耳朵拧过去。 “你个死妮子，老娘叫不动你了是吧？不就是让你去找你男人要钱，有这么困难吗？” 自从他们母子住进家属院后，乔红玉没几天就被气到搬去了学校教师宿舍住，江友福也压根不回家。 家里的粮食、吃的啥的都被消耗殆尽了，至于王家母子几人带过来的粮食早就瓜分干净了，再不想点办法，恐怕探亲假时间还没到，他们就得先饿死在家属院。 王春枝耳朵吃痛，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立马低头求饶。 “妈，别打了，我刚才好像看到小妹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那个死丫头不是早就被林老头带走了吗？” 王母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她早些年总共生了四个女儿，除了大女儿王春枝已经能帮家里干活被留下来了，老二老三都被她亲手给掐死了。 老四生下来又是一个女儿，后来还是村里人跟她说，老四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才被留了下来，取名为王冬妹。 留下王冬妹的第三年，她果然生下来一个儿子。 这下王冬妹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加上王父也意外离世，王母根本不想再多养一张吃饭的嘴，索性将她送给村里的外来户林老头养。 林老头晚年丧妻丧子，对王冬妹倒是很喜欢。 但他身体也不太硬朗，临死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幼的王冬妹。 为了防止王家人再次找上门，他干脆连夜将王冬妹带走了，从此生死不明，音信全无。 而王母更是早早的将王春枝嫁出去，带着全家搬去江团长老家生活，靠着女婿的津贴过日子。 在她心里，这个女儿，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王春枝脸上很是认真。 “妈，我真的没有骗你，她那张脸跟小妹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她是我亲手带大的，我不可能认错。” 王母也清楚大女儿的性子，软得跟面团似得，谁都能捏上一把。 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欺骗自己，难不成真还活着？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王春枝既然能在家属院遇见她，说不定也是军属，那她这个当妈的靠着女儿女婿留在家属院，岂不是理所应当？ 王母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急切的追问。 “她在哪儿呢，丢失了这么多年，咱们赶紧过去相认。” 王春枝虽然不明白王母怎么突然一下子想通了，但还是老实巴交的回答。 “走了。” “那她现在住哪儿，男人叫什么名字，你总知道吧？” 王春枝还是直愣愣的摇头，“不知道。” 她就是只瞧见了一眼，虽然那张脸真的和小时候比是等比例放大，但她也摸不准，万一不是呢？ 王母现在就好像看到一个聚宝盆在自己面前，哪怕对方不是王冬妹，她也要把人变成王冬妹。 气得用手指直戳她脑门，“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废物一个，赶紧去给老娘找吃的去。” 王母还记得刚才远远站着瞧热闹的那几个人，回屋抓了一把南瓜籽就出门了。 只要对方住在家属院里，她就不信，她找不到人。 另一头。 林玉书匆匆忙忙的回来医院里，喝下一大杯热水后，那种慌张、恐惧的心理才得到缓解。 王春枝的出现，唤醒了原主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些打在身上的棍子、落在脸上的掐痕，在幼年时期就给原主带来深刻的痛苦，即便过去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若不是在家属院遇上王春枝，恐怕林玉书这辈子都想不起来那些事了。 尽管理智上她清楚，这副身体内心早就换了个芯子，自己对王家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就算王家人想要强行认亲，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但情感上，多少还是会受到残存记忆的影响，眼角不自觉流下了一行清泪。 一时不查，眼泪竟然滴落到了霍世勋的手心上。 林玉书连忙伸手去擦拭，却意外瞧见，霍世勋的食指动了动。 “世勋，你醒了吗？” 她惊得瞪圆了眼，立马抬头去看。 霍世勋依旧静静的躺在床上。 呼吸均匀，面容安静，胸膛还能瞧见细微的起伏，像是睡着了般。 她倒也不气馁，有变化就是好事，连忙转身出去找医生。 听说这边有了新动静，陆院长亲自过来，仔细检查一番后，她放下听诊器。 “霍团长的恢复力惊人，身体各项机能确实在不断好转。” “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 林玉书声音发颤，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陆院长等其他医生来了之后，并没有发现手指动弹的情况。 若不是她刚才亲眼所见，真怕旁人觉得是自己思念过度魔怔了。 “这个不好说，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小时，几分钟也说不准。 从检查结果来看，他虽然昏迷，但部分功能还是保持清醒状态的，比如听觉、痛觉等。 家属平时可以多跟他说说话，刺激刺激他的神经，说不定就能醒来了。” 刺激？ 陆院长他们离开病房后，林玉书一直在回以她说的话。 要说刚才，最大的刺激不过是一滴泪落到了他手心，难道和水有关？ 林玉书立马打来一盆水，热水、凉水都试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变化。 也对，每天都在给他擦洗身体，若是仅仅和水有关的话，恐怕早就醒来了。 她又试试了挠他手心、腋窝，掐他脸蛋，摸他喉结，反复测试依旧没有丝毫变化。 很好，证明和触觉也无关。 难道是听觉？ 林玉书咬了咬唇，回忆了下那些肉麻的土味情话，凑到他耳边低语。 “霍世勋，你以后走路能不能看着点啊，非要撞我心上，搞得人家天天心脏砰砰直跳。” “你知道吗，我找老公的要求只有一个，必须是你！” …… 虽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在场，林玉书一开始确实有些难为情，后面说得多了反而越来越顺口。 她自言自语了好一阵，见霍世勋依旧没有丝毫变化，难免有些泄气。 在他沉睡的脸颊上狠狠掐了一把，咬牙威胁，“霍世勋，还躺着装睡是吧，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就离开东山岛，让你这辈子也找不到。” 不要！ 霍世勋内心挣扎，思绪清醒。 林玉书说的那些话他都能听见，但却无法做出回应。 终于，他眼皮颤动了下，透进来了一丝光亮，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216章 身为副场长有权过问 林玉书使劲浑身解数，依旧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她也清楚，霍世勋都昏迷这么久了，苏醒过来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调整好心态后，她重新投入工作状态中。 偶尔遇到想不通的时候，也会停下来同霍世勋交代，就像他平时在家的时候一样。 在外人眼里，却像是魔怔了，天天自言自语。 赶在出发去黑省的前一天，林玉书将沼气池建设的初步方案整理出来，交给贺庆丰审阅。 看完方案后，贺庆丰内心也有了底。 沼气池的原理构造、设计图纸这一类的林玉书已经包含进方案当中了，现在他们缺的就是部分实际上手操作经验。 这一趟去黑省，就是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 “玉书，你回去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就出发。” “好，明早九点，码头见。” 两人又接着商定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林玉书将重点一一记着笔记本上。 还没商量完，办公楼下面就穿来一道熟悉的铜锣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孩子的怒骂，和围观人群的嘈杂声。 “玉书，你下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贺庆丰主动开口，如今林玉书虽然当上了副场长，但在职工心目中存在感并不强。 让她去处理突发事件，锻炼人的同时，也是变相帮林玉书树立威信。 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大事，后面还有他们这帮老头子撑着呢。 林玉书走出办公室，站在二楼上，远远的就瞧见医务室门口围着一群职工和职工家属。 最中间的小孩子，手里还拿着一个熟悉的铜锣，边走边敲。 那架势和姿态，即便隔着距离也能瞧见几分张云霞的影子。 时间回到几分钟以前。 周金柱打猪草的时候不慎割伤了手指，伤口深可见骨，血流不止，痛得满地打滚。 他们是背着张云霞出来打猪草的，趁着上冻前打回去交到农场，一背篓猪草能换一分钱。 这对于她们三个小孩子说，是很难得的赚钱机会，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周大丫和周二丫说到底也还是个孩子，遇到这种情况也慌了神。 还是农场的其他职工提醒他们，来这边新开的医务室上点药，要不然那么深的伤口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来了之后才发现，对方竟然就是跟他们抢亲爹的坏女人。 几个孩子还小，没学会隐藏情绪，脸上的仇视一览无余。 秦沐瑶也认出他们来了，“晦气！” 最后还是痛的不行的周金柱，用呻吟声打破沉默，秦沐瑶不耐烦的戴上口罩，开始清洗伤口。 酒精倒在伤口上的那一刻，周金柱痛到大声尖叫，手指疯狂挣扎，不小心打在了秦沐瑶脸上。 秦沐瑶本就不待见他们，看着这一张张同周卫华相似的脸就觉得烦躁。 又被打了一下，顿时怒气翻腾。 “死野种，你找死！” 她抬脚就踹了周金柱一脚，直接把人踹到地上蜷缩成一团。 “金柱……” 见状，周大丫立马上前，用自己小小的身躯将周金柱护在身后，消瘦的小脸上满是暴怒和警惕。 眼神充满仇恨地蹬着秦沐瑶，大有她赶上一步，就要跟秦沐瑶决一死战的架势。 周二丫则撒丫子往外跑，她要去找人，戳穿这个坏女人的真面目。 她一路小跑找出铜锣，自从上次周家人赶她们出来的时候，她敲过一次后，就彻底的爱上了这个宝贝家伙。 趁着周父周母不在家的时候，悄悄跑回去偷回来。 她一边敲，一边学着张云霞的样子大声嚷嚷着。 “快来看啊，医务室的卫生员打小孩了。” “抢了人家亲爹不算，还要打人。” “没天理了，要出人命咯。” …… 她是小孩子，不管是乡下老家还是家属院的妇女们吵架时，都不会避着她。 这嘴上功夫虽然不够熟练，但还是学了个皮毛，勉强够用。 这么一通瞎嚷嚷，还真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大伙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过来瞧瞧这小孩搞什么鬼。 农场距离家属院有一定距离，秦沐瑶和周卫华的那点破事还没有传到这边。 秦沐瑶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特意调动来这边的。 此刻听到熟悉的铜锣声，她就像是耗子遇到猫一般，心慌的不行。 跑出门一看，只是刚刚跑开的周二丫，不是张云霞本尊，她的底气顿时又回来了。 “敲什么敲，这里是农场，不是你们家后花园，小屁孩胡说些什么，赶紧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周围人听她这么说，也开始指责周二丫小小年纪不学好。 周二丫到底功力不够深厚，短短瞬间就被气得哭了。 秦沐瑶趁机想抢她手里的铜锣，被她死死拽住不放。 “我才没有胡说，就是你，抢走了我爸，害得我妈张云霞和我们三个都被赶了出来。 刚才我弟弟手指割破了来找你上药，你还踹了他一脚，我亲眼看见的。 你就是坏女人！” 周二丫虽然哭，但是口齿清晰，思路明确。 人群里有不少认识张云霞的职工，都知道他们家发生的事，但并不知道，原来破坏她们家的女人，就是秦沐瑶。 一时间，看向秦沐瑶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女人们多半是深恶痛绝，憎恨厌恶，男人们则多了几分戏谑，忍不住幻想自己也能被两个女人同时取悦。 这种熟悉的大量视线，压得秦沐瑶喘不过气来。 又是这样，上次在医院也是如此。 她还不容易找机会换个地方生活，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搅和了。 秦沐瑶手指发紧，看向周二丫的眼神越发不善。 “你……找死！” 秦沐瑶扬起手，对着周二丫狠狠扇下去。 离得太近，根本没法儿躲，周大丫吓得闭上双眼，等了一会儿，这一巴掌却没有落在她身上。 她睁眼一瞧，满目惊喜，“林婶婶！” 林玉书拽住秦沐瑶高高扬起的手，往下一甩，眸子里皆是冷意。 她要是再来迟一步，这一巴掌要是落在周二丫脸上，少不得被扇成猪头脸。 “秦沐瑶，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破坏别人家庭也就罢了，还欺负几个小孩子，你的骄傲哪里去了？你的良心哪里去了？ 哦，我忘了，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良心。” 秦沐瑶气得咬牙，自己混成今天这样，林玉书可脱不了关系，她还好意思问。 “不用你多管闲事。” “既然是发生在朝阳农场的事，我身为副场长有权利过问。” 第217章 从秦沐瑶的工资里扣 林玉书附身摸了摸周二丫的脑袋，这小丫头倒是挺机灵的。 “你姐姐他们呢？” “在里面。”周二丫很快冲进医务室，将周大丫和周金柱搀扶出来。 众人这才发现，周大丫脸上也有明显的掐痕和巴掌印，周金柱则捂着肚子，小脸惨白着。 仔细看还能发现，手指伤口处还在流血，依稀闻得到一股酒的味道。 林玉书蹙眉看向秦沐瑶，她记得医务室的物资采购清单上面分明是有碘伏的，怎么没见秦沐瑶使用。 秦沐瑶眼神躲闪的避开视线。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要不是他们先闯进来，莫名其妙的就出手打我，我怎么可能还手。” 联想到双方的身份，大伙儿都是从小孩子过来的，要是知道抢走亲爹的坏女人就在眼前，恐怕也会忍不住动手。 况且有些熊孩子，确实不好管理，总不可能挨打不还手。 一时间，大家伙都是开始默认了秦沐瑶的只是被动反击。 眼看此时就要被定性为互殴，轻飘飘的揭过，周家姐弟三个急了，纷纷开始辩解。 “我们没有主动打人……” 他们人小，那点声音很快就被议论声淹没。 即便有听到的，也觉得他们在说谎，不可信。 林玉书一直在默默观察，闻言也只是盯着周家姐弟仔细瞧。 “真的是这样吗？” 她的话有奇异地魔力，很快让人安定下来。 周二丫立刻会意，敲了一下铜锣，趁着人群安静下来的事机会，大声辩驳。 “当然不是，我们没有主动打人，金柱上药的时候吃痛不小心碰到她，她就踹了金柱一脚，对着我们拳打脚踢。” 周大丫则解开周金柱的胸口，即便隔着衣服，胸口上也留下了红红的半个脚印。 “真不是人啊，才三四岁的小孩子，打一下能有多疼，怎么下得了这种死手？” “哼，后妈当然下得去手了，又不是自己个亲生的。” “这几个孩子也是可怜。” …… 看着人们指责的样子，秦沐瑶吓得后退，生怕张云霞又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像上次在一样，对着她一顿暴打。 “你、你们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是不小心而已。” 林玉书不想再同她废话，吩咐道，“小王，你找辆自行车过来，跟我一起送孩子们去医院检查。 所有检查费，医药费，营养费都从秦沐瑶的工资里面扣除。” 秦沐瑶一听就炸毛了，被嫌弃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扣她工资。 “凭什么？” “你还有脸问凭什么，秦沐瑶，我问你，医务室本来有碘伏，你为什么不给孩子用？ 反而要用刺激性强烈的酒精，他这伤口深可见骨，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痛苦，你就是这么当的医生？” 秦沐瑶沉默了。 其他人一看她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上次被锄头挖到脚，也是伤口很深，去了附属医院，人家医生专门说过我这要是用酒精消毒会痛死个人，给我用的碘伏，她不是医生吗，连这点医学常识都没有？” “我看就是故意的吧，要不然她哪儿来的理由打孩子。” “后娘果然心够狠。” “这种人还当什么医生，让她滚出我们农场。” “对，滚出去！” “滚出去！” …… 人们难得同仇敌忾，有一就会有二，谁知道哪天秦沐瑶还会不会勾引自家男人，伤害自家孩子？ 这种事情的走向，也是林玉书不曾预料到的。 “我会通知人事科，你这种人确实不配留在我们朝阳农场。” 林玉书吩咐完，同小王一起带着周大丫和周金柱去医院检查验伤。 周二丫则留下来给张云霞报信。 得知消息来迟一步的张云霞，仗着力气大对着秦沐瑶又打又骂。 “我呸，什么玩意儿啊，周卫华那种男人也就你喜欢，你抢去就行了。 来祸害我孩子们干什么，往后你最好别出现在我眼前，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她暴打秦沐瑶的事，全程没有一个人伸手阻拦。 女人们都在拍手叫好，男职工们则是被张云霞这副架势震慑住了，生怕英雄救美不成，反倒还惹得一身腥。 秦沐瑶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再也没脸待在农场，匆匆赶回家属院。 另一边，林玉书带着孩子们到了医院检查。 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太大问题，也就周金柱手指上的伤口较深了些。 有专业的医生手脚麻利的给他包扎完，全程周金柱没有再吭一声。 眼眶红红的，没了初见时吵着要吃肉的霸道蛮横，变得懂事沉默不少。 可惜这种懂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玉书将两个孩子揽进怀里，对着周大丫叮嘱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躲远些，你们还是小孩子，大人的事自然由大人去处理。” 周大丫沉默的点头，“好，谢谢林婶婶。” 林玉书疑问问道，“对了，金柱怎么会割到手指头？” 从伤口表面创伤痕迹来看，断口整齐锋利，可他们几个小孩子待在职工宿舍，连菜刀都是几家人共用，哪儿来的利刃？ 周大丫看着林玉书投过来的询问眼神，犹豫了下，她还是选择将原委告知。 “我们只是想给妈妈减轻负担，没想过会出这种事，林婶婶，你能不能别告诉她？” 林玉书长叹一口气。 有时候孩子们太懂事了也怪让人心疼的。 “那恐怕瞒不住，待会儿你们回去云霞姐必然是要过问的。 婶婶能理解你们想要帮忙的心情，困难都是一时的，总会过去。” “对了，最近怎么没见你去家属院，我都准备好粮食了，还没空给你，待会儿跟我回去顺便把粮食带回去。” 去海城之前，林玉书只留了三个月的粮食作为报酬，让周大丫帮忙喂猪。 谁知道后面发生了太多事，耽误了时间，超出时限的报酬周大丫母女并没有向她索要，但她不能不给。 尤其是在这种困难时刻，张云霞现在一个人工资粮本要养四张嘴，压力太大。 站在林玉书的角度，总想着能帮多少算多少。 周大丫则摇了摇头，“是妈妈不让我过来的，林婶婶你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我妈说，不能总想着麻烦你，等熬过这个冬天，开春后我们还能去挖野菜、捡贻贝，总归饿不着肚子的。” “你也说了，要等开春才方便找吃的，你就再帮林婶婶喂几个月，等明年林婶婶就不养猪了，云霞姐那边我来说。” 林玉书这边倒是一派祥和，秦沐瑶再次成为过街老鼠。 灰头土脸的跑回家属院，一路上都尽量躲着别人走，生怕被人注意到。 真要进周家时，一只富态黑胖的手，抓住了她袖子，“同志，你是林玉书家的邻居吧？” 第218章 头一次见亲妈比闺女年轻的 王母花了两天时间，硬是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和超绝厚脸皮，将林玉书的相关消息打听到了。 其实也不难猜，家属院总共就只有两个军嫂有自行车。 乔红玉有一辆，另一辆自然是林玉书的。 王母留了个心眼，特地没说自己是在找人，只说好奇，当八卦闲聊，听到最后她眼珠子都瞪大了。 那死丫头还真是军嫂，嫁了个副团长。 自己也有能耐，当上了农场技术员，还外出学习，搞什么拖拉机，疫苗的，听着就很厉害。 这么厉害的女子，合该是她失散多年的亲闺女才对。 只可惜，她在家属院蹲守了两天也没见着林玉书的人影，时不时的来霍家院子门口张望，就盼着能见上一面。 见秦沐瑶这个隔壁邻居要进院子，她连忙把人拦下。 “同志，你是林玉书家的邻居吧，你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滚开！” 秦沐瑶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儿发，王母这个时候找上门简直是就是往枪口上撞。 尤其是，在看到王母那只黑漆漆、还有点胖乎的脏手时，满腔怒火瞬间爆发。 一把甩开王母的脏手，“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死肥婆，就你也配跟我拉拉扯扯？” 王母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她长这身肉可是日子过得好的幸福象征，这年头没点家底儿根本吃不胖，走到哪儿都是她的骄傲，到了这部队家属院竟然被嫌弃起来了。 不过她也清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那张胖脸上很快又堆起来了笑容，“哎哟，真对不住，老婆子我不懂分寸，脏了你这衣裳，要不你脱下来，我给你洗？” “不用，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秦沐瑶很是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手，那样子，似乎视王母为洪水猛兽般厌恶。 要不是她工作调动到了农场后，医院那边不再提供宿舍，她也不至于来周家住。 王母压下心里的不快，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不能就此放弃。 跟在秦沐瑶脚后询问，“同志，我就想问问你们家隔壁这家的情况，你跟林玉书熟悉吗？她什么时候回来，我这都等了几天也没瞧见人影？” 秦沐瑶原本不想理会，可仔细瞧着她这张胖脸，有点眼熟。 “你是江团长家前面那位？” “额……江团长是我前女婿，我是她前丈母娘。” 王母倒是想呢，可惜她年纪大了，人家江团长看不上她。 当初看中王春枝的人也是江友福的爹妈，后面老人去世，江友福升官，自然不想再跟王春枝这个没有感情的妻子相处下去。 秦沐瑶狐疑地看了一眼王母。 不怪她疑惑，头一次见亲妈比闺女年轻的。 王母这张脸饱满富态，瞧着怪年轻的，反倒是她那个闺女，看着面黄肌瘦，就跟上了年纪的老妪似的。 “你找林玉书干嘛？ 据我所知，你们家跟林玉书可没有什么交际，你要是不说实话，小心我找战士把你抓起来。” 她厉声呵斥，眼神紧盯着王母脸上的表情。 还真让她瞧出点门道来，尤其是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王母表现得格外心虚。 立马求饶，“别别别，哎呀，告诉你也无妨。 上回我大闺女见到过她一次，总觉得林玉书和我早年失散多年的小闺女长得有点像，我就是想见她一面，确认一下。” 王母也有自己的考量。 她没有故意把话说死，似是而非更容易惹人联想，就算林玉书真不是她要找的人，也能蹭一波关注。 “同志，瞧你年纪同林玉书差不多，你们俩家又是邻居，你应该跟她很熟吧？ 你知不知道她娘家那边的情况，有没有娘家人来找过她？” 秦沐瑶同乔红玉关系好，王母一家刚上岛的时候，乔红玉没少被气哭，跑来医院找她诉苦，一来二去的，她也清楚王家人的秉性，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尤其是这个面甜心苦的前丈母娘，表面功夫很有一套，乔红玉都被气得躲得远远的。 她眼珠子一转，心里冷笑几声。 内心打定主意，即便林玉书不是王母口中要找的人，她也得给她坐实了。 “原来是这样，林玉书娘家那边的事情，我们都不太清楚。 人家当上了农场的副场长，今时不同往日，一般人根本见不着面。” 果然，听到林玉书成了副场长，王母眼里的贪婪一览无遗。 不确定的问道，“副场长？没听说啊，不是只是个技术员吗？” 虽然王母不清楚副场长这个官到底有多大，但到底是个国家干部，可不再是个小小的技术员，工资更是比不得。 “那是你消息滞后了，技术员都是之前的事，内部消息，林玉书得了农垦局的局长看重，破格提拔。” 秦沐瑶满心不忿的哼了一声。 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和折痕，“你瞧瞧，我这就是因为得罪了她这个副场长，被人针对了，这当上副场长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官威大着呢。” 王母这才注意到，秦沐瑶的这身衣服虽然是列宁装，但不算新，上面沾着灰尘和草屑。 皮鞋上还有几个明显的脚印，若不是她一脸的傲气容易让人忽视，瞧着还真有几分狼狈。 秦沐瑶说完就要离开。 王母则赶紧追上去，再度把人拦下，内心更是越发坚定了要把人认回来的想法。 “同志、同志，你还没说在哪儿可以找到她呢？” “她这些天要么在农场，要么在附属医院，你去这两个地方准儿能瞧见。” “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林玉书要像是你说的那种情况，被你们家弃养多年，现在又当上副场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不见得会认回你这个母亲。” 秦沐瑶说完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才不管外面的王母是什么想法。 然而。 她越是表现得生气，王母的内心则越发火热。 生气才对啊，这说明秦沐瑶的职位远在林玉书之下，被人穿了小鞋又报复不了，只能动动嘴皮子。 有这样一个手握大权的亲闺女，不愁他们无法留在东山岛。 哦不，还能给他们家耀祖找份工作，再娶上一方媳妇儿，这小日子过得铁定会美滋滋。 转瞬的功夫，王母脑海中已经浮想联翩，丝毫没再考虑会不会认错人这种想法。 这闺女，她得认，并且还得大张旗鼓的认！ 第219章 小声点，难道光彩吗？ 周家。 周母和周老头两人早就等着了。 他们俩自从来了东山岛，整天闲着没事儿干，只能在家待着。 家属院其他同龄的老家伙们，愿意主动跟他们交谈的，他们又看不上，他们看得上想攀附的，人家又对他们敬而远之。 如今看着秦沐瑶在院子外头跟人有说有笑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她进屋，周老头率先就拍了一下桌子。 企图用武力震慑，“你一个妇道人家，下班了不赶紧回家做饭，在外面闲聊些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你跟我谈规矩？” 秦沐瑶冷笑一声，抬脚就将周老头刚才拍的桌子踹翻。 “连你们儿子都不敢这样跟我说话，就你也配？” “死老头，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就是这个家的规矩，识相的躲着点走，别逼我现在把你们赶出去。” 要不是她这段时间个风口浪尖上事情太多，早就将这两个老不死的踹出岛了。 秦沐瑶踹完桌子就回房间休息了，等周卫华下班，她可要好好跟他告状。 今天农场这事儿，没完！ 外屋的周老头看着又被踹翻的桌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绿豆眼睛都瞪到了最大。 “你看看她，这还有没有点当儿媳妇的态度，信不信我让我儿子休了……” 周老头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母赶紧捂着嘴，强行闭麦。 “小声点，难道光彩吗？ 卫华都说了，等结了婚，生了娃，以后她就是我们周家的人，想怎么收拾怎么收拾，小不忍则乱大谋。” 周母也很憋屈，张云霞走了之后，这家里里里外外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干。 秦沐瑶还经常指手画脚的，衣服洗的不干净要被骂，做饭不好吃也要被骂，自从娶了张云霞后，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辛苦过了。 谁家婆婆当得像她这样窝囊的，简直是倒反天罡。 “唉……” 周老头满脸憋屈。 老婆子的话提醒了他，真要传出去他这个公爹被儿媳妇压着教训，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在这一刻，老两口默契地怀念起张云霞在周家时的好。 * 秦沐瑶看准了时机，在周卫华下班的路上堵住他，将今天农场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出来。 “周卫华，你看看我这脸，都被张云霞那个老女人抓破皮，这要是毁容了怎么办？ 我不管，你必须替我教训她和那三个野种，今天害得我这农场丢脸。” 秦沐瑶指的毁容，不过是脸上多了道抓痕，头发被扯掉几根。 周卫华虽然烦躁，但美人投怀送抱，固然娇纵，也别有一番风情。 耐着性子哄道，“放心吧，我回头就去警告她们，管不好那几个小杂种，我就让他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秦沐瑶有些不放心地试探，“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你的种，你真舍得教训？” 上次张云霞在医院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害得她工作都没了，最终也不过是被赶出家属院而已。 秦沐瑶可以接受周卫华二婚，但却不能接受自己当人后妈。 没看到乔红玉如今的下场，哪怕离婚了，有孩子作为纽带，前妻一家找上门，江团长还是没有把人赶走。 “呵，是我的种又如何？” 周卫华嘴角挂着冷笑，眼神阴狠无情。 “孩子跟谁都能生，但老婆可不一样，我只愿意跟我喜欢的女人生孩子。 沐瑶，你什么时候给我生一个？” 周卫华的手不安分的靠近，挠了挠她手心，顺着袖子一路往上。 都是开过荤的成年人，秦沐瑶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 好在她理智尚存，没被男人几句话就忽悠过去，拍掉周卫华不安分的爪子。 “讨厌，还在外面呢。总之，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她心里甜蜜的同时，没由来的激起一股寒意。 连自己的孩子都能如此漠视的男人，自己真的能跟他过下去吗？ 很快，秦沐瑶又压下去了这种顾虑。 周卫华不过是她目前的最优选择而已，她可没有打算真的跟他过一辈子。 更别说给他生孩子？ 呸！做梦吧。 她可不想像乔安娜那个傻子似的，怀孕后身体笨重得跟个企鹅一样，走路也是一深一浅的，难看死了。 秦沐瑶拽了拽周卫华的胳膊，不满地命令道，“还有那个林玉书，竟然敢扣我工资，还想开除我，真以为自己当上个副场长就有多了不起了，你用最快的时间把林玉书给我搞下台。” 周卫华的小心思被打断，本就心有不满。 听秦沐瑶这么说，更是颇为烦躁的吼道。 “秦沐瑶，我是人，又不是许愿池的王八！ 农场和部队完全是两套独立的系统，我哪儿有本事把人家农场副场长搞下台？” 有时候他都要怀疑秦沐瑶到底长没长脑子，真以为部队是她家开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和秦沐瑶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他自认为已经够能忍让的了，事事都依着她，护着她。 谁知她胃口越来越大，连‘把人搞下台’这种话的说的出口。 秦沐瑶被这一声怒吼气红了眼。 “你吼什么吼，我就是看不惯她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样子，凭什么处处压我一头。 要不是她帮着那几个野种说话，当众挑破坐实咱们的事，那些人也不至于会跟风嫌弃我。 你是没看到，今天农场那些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逼我去浸猪笼。 现在你还好意思吼我，要不是因为你还没离婚，我哪儿会遭遇这么多破事。 ” 秦沐瑶越想越伤心，若不是林玉书抢了霍世勋，若不是郝军长不再管她。 她哪里至于看上周卫华，当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三。 周卫华理亏，软了态度，将人揽进怀里轻声哄。 “好了好了，你忍一忍，农场人口简单，安心在那边待着，时间长了大伙就淡忘了，这岛上已经没有你能换的工作了。” 秦沐瑶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是脾气上来了，看周卫华越发不顺眼。 抬手就将他推了个踉跄，“忍、忍、忍！ 自己没本事帮我出气，只会让我一味忍受，要你这种男人又何用？” “不要拉倒，有本事你今晚上别回来。” 周卫华的脾气也上来了。 撂下狠话就走，他就不信，如今秦沐瑶众叛亲离，连工作都岌岌可危，除了自己还有谁会搭理她。 秦沐瑶本来只是想闹点下脾气，后面看周卫华真的走了不理她，也是开始急了。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也太没面子了。 “周卫华，你给我站住！” 回应她的，只有周卫华越走越快的背影。 这下秦沐瑶是真的被气哭了，这还没结婚呢，都开始不听她指挥了，往后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没了利用价值，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秦沐瑶气得在原地跺脚，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低哑沉稳的嗓音。 “啧啧啧，是谁这么狠的心，惹得我们秦医生伤心落泪？” 第220章 妈给你跪下了 为了方便说话，秦沐瑶单独找的家属院里无人问津的角落。 此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吓得她一个激灵。 下意识的转身往后看，只见郑国栋穿着一身军装，手里拿着公文包，也是一副刚下班回来的样子。 那张标志的国字脸上，全然不见往日的憨厚和老实，嘴角斜斜的上扬，笑得很是邪气。 伸手擦掉秦沐瑶脸上的泪珠，“我这人最是心善，见不得美人落泪，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来帮你报仇，怎么样？” “不怎么样。” 秦沐瑶立马往后退，同他拉开距离。 她老早就看出来郑国栋这人不如表面上那般老实，更无心跟这种人打交道。 “周卫华办不到的事情我能办到，你找他不如找我，保证给让你出了这口恶气。” “我不需要。” 秦沐瑶很是警惕。 相比于周卫华背景身世清白，郑国栋这人给她的感觉太复杂，也太危险。 郑春花的死，郑大娘的疯，外人看着都觉得是意外，只有秦沐瑶觉得，这些事都跟郑国栋脱不了关系，更别说前段时间他们家两个女人一台戏的事儿。 秦沐瑶疯了才会跟他扯上关系，转身就要离开。 但郑国栋哪里会错过如此良机。 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周墨你知道吧，我记得……你们俩以前很熟，关系还挺不错。” 秦沐瑶脚步硬生生停住，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没有转过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墨那种人敌特分子，我怎么可能跟他扯上关系。” “要真没关系，上次大礼堂的时候你怎么那么迫不及待的对他下手？” 郑国栋也不着急，慢悠悠的说着。 “秦医生，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退婚信、档案柜、钥匙……” 郑国栋点到为止。 即便背对着他，依旧能够从秦沐瑶身形上看出几分战栗和后怕。 指甲更是深深地嵌入进掌心里，一股寒意从脚后跟吸进肺腑，通体冰凉。 这几个关键词，无一不在提醒着她，郑国栋知道她的秘密，更知道她背地里让周墨帮忙做的那些事…… 秦沐瑶咬咬牙，终是鼓起勇气转过身。 “你想要什么？” 如果是钱，好说，但怕就怕对方和周墨是一伙人，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别紧张，我不要钱也不要物，我是来找你谈合作的。” 郑国栋脸上挂着笑容。 秦沐瑶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反而觉得对方像是一条阴冷的毒蛇，随时准备咬她一口。 她很清楚，若是郑国栋达不到目的，是绝不会罢休的。 “你想谈什么合作？” “你们刚才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不就是给林玉书使点绊子吗，正好我也讨厌她。 咱俩合作以后，你在农场提供信息，我来给你提供其他任何支持，保证整得林玉书在农场待不下去。” 秦沐瑶到嘴边的拒绝，听到这话犹豫了。 她确实很想看林玉书出丑，但还保持着警惕，“你凭什么这么帮我，据我所知，你和她可没什么交际，八竿子打不着。” “谁说没有，我妹妹都是被她害得自杀，我娘也因为她疯了，这都不算吗？”郑国栋眼神戏谑，眼底带着恨意。 要说他最恨的，当然还是在病床上躺着的霍世勋。 不过能先把他媳妇儿搞下台也挺不错，他们两口子，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话你也就骗骗鬼吧。” 秦沐瑶可并不相信他说的话，这次没有犹豫，转身就走，“合作的事，我再考虑考虑。” 她没有把话说死，要真得罪了郑国栋这种阴狠小人，背地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国栋也没指望一次就能达成合作，他不急。 这岛上平静太久，该到了激起暴风雨的时候了。 此刻的林玉书还不清楚，一场专门针对她的危机正在悄然展开。 她和小王一起，将两个孩子送回农场交到张云霞手里，同时还将准备好的粗粮和细粮一并送过来。 “云霞姐，大丫都跟我说了，你别觉得麻烦我，是我需要你。 这马上我又要去黑省出差，到时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家里的两头猪没人喂可不行，你得帮帮我。” 张云霞感动的满脸是泪。 她又何尝不知，林玉书这是怕她有心理压力，故意这么说的。 “妹子，感谢的话说太多了，往后你就用眼睛看吧，我张云霞保证好好生活，养大三个孩子，报答你的恩情。” “都是顺手的事儿，云霞姐非要这么说，那我压力可大了。” 林玉书笑了笑，眉眼间都是柔和的善意。 离开前，她还特地叮嘱张云霞，“最近这段时间你跟孩子们都小心点，秦沐瑶那个人心眼儿小，指不定又在背后告黑状。” 周卫华有暴力倾向，她还真怕周卫华又被挑唆着上门找张云霞的麻烦。 “放心吧，我跟孩子们平时都待在农场，我就不信他还敢打上门。” 张云霞狠狠地唾骂了一通，这才觉得浑身舒坦。 林玉书也骑着自行车回了医院。 还没进入医院大楼，远远的就瞧见王母带着几个人堵在医院门口，其中一个就是上次在家属院叫住她的王春枝。 几人伸长了脖子往四周张望，那样子，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林玉书心头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不欲和他们纠缠，自行车在骑进医院前，特地拐了个弯，绕去了医院大楼后方。 上次托秦沐瑶的福，她才知道医院食堂后厨那里还有一道门。 她前脚刚上楼，医院大门口的王母几人也出现在后门。 “耀祖，你真看清楚了，她从这里上去的？” 王耀祖同王母一样，个子不高，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肥头大耳的，一脸的青春痘，看着就油腻腻的。 “当然，我这眼神百里开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不想认我们，才从后门偷偷溜进去。” “哼，那可由不得她。” 王母阴狠一笑，一遍顺着楼梯往上走，一遍拿出秘密武器，辣椒水抹在自己和王春枝、王耀祖的眼睛上。 她还想往江天佑眼睛上抹，被王春枝拦下。 “妈，天佑就算了吧，你不是说他就是来凑数的吗？” 要不是因为王母说去的人太少了，王春枝也不想把本就病殃殃的儿子拖出来，跟着他们一起吹冷风。 “那也得抹！” 王母强势的怒斥一声，辣椒水强行抹在江天佑的眼睛上。 本就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小男孩，顿时爆发出一股惊天动地的哭喊声。 “啊啊啊！” 接近着，又是几声同样的哭喊声，那叫一个悲呛，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王母更是走在最前面，冲着人群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林玉书，妈对不起你，当初不该为了养活你弟弟，把你送到亲戚家寄养，妈给你跪下了！” 第221章 林玉书，你别躲着不出声 王母这一跪，成功惹来了医院里不少人的关注。 “这人谁啊，这是新时代了，咱们可不兴封建老一套，怎么动不动就下跪？” “刚才好像听到她喊了闺女的名字，老人给儿孙下跪，要折寿哟！” “大娘，这里是医院，不是派出所，你要找人走错地了吧？” 有热心群众上前想要把她搀扶起来，但王母坚持不肯。 脊背挺得直直的，嘴里一个劲的喊着，“闺女啊，妈对不起你，妈来找你赎罪了，求求你出来见我一面，也算了结了我此生的遗愿。” 她哭得尤为悲伤，几乎声嘶力竭。 边哭边用手捶打自己的胸膛，这副悔恨交加的模样，看的人很是不忍。 王春枝一开始只是被辣椒水辣哭了眼，后来看王母哭成这个样子，心中也忍不住涌起一股悲伤。 连忙劝道，“妈，你别哭了，咱们先起来，要是小妹看到你这副样子，她也会心疼的。” 王母不语，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只是一味的哭泣， 比起王春枝的真情实感，旁边的王耀祖就显得势利很多。 他脸上虽然流着泪，眼底却没多少悲伤。 脸上的表情尤为愤恨，见状高声怒骂，“你可别提了大姐，二姐要是真有良心，她早就出来了。 怎么可能躲起来不见咱们，连妈跪在这里都能忍心不管不顾，她这是还在记恨咱们。” 王耀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去瞟周围人的态度。 见大伙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趁机高声嚷嚷，“二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躲着不出声。 当年妈也是没有办法，咱爸死的早，咱们家三个孩子要养，她一个弱女子，她能有什么办法，最后还不是给你找了个条件殷实人家寄养。 当初谁也不知道你们会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信，让你出来见妈一面，就这么难吗？” 王母虽然一直哭，但一双眼睛随时都在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听王耀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忍不住在心底给他竖起个大拇指。 不愧是她的儿子，她计划出来的台词一字不差的全都背了出来，这水平，以后当个文艺兵都绰绰有余。 这下，看林玉书还怎么躲着不出声！ 王家母子几人这一套连招打下来，快速在大众面前，给王母树立了一个坚强不屈的农村寡妇形象。 即便她承认了当初是主动将林玉书送出去寄养，也是情有可原，找的还是家境殷实的家庭，至少没有虐待孩子、遗弃孩子。 在当下这个时代，有不少吃不上饭的人家都是这样做的，也就更能共情她。 相比之下，林玉书的翻脸不认人就显得冷漠无情，忘恩负义。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当妈的都跪下了，还想让人怎样？” “是啊，当年也是没有办法，一个女人拖几个孩子可怎么活。” “这家的小闺女也太不是人了，大姐，你闺女叫啥名，是医生还是护士，我去帮你叫人。” “对，咱们一起去找她。” 这年代还是热心群众多，听完了王耀祖的抱怨，一个个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眼看目的达到，王母也恰到好处的止住了哭声。 “不用，不用这么麻烦，她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只是一个病人家属，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想到来医院的。 谢谢你们的热心帮助，求你们不要去找她，我来这里只是想看她一眼，这么多年，终归是我亏欠了她。 就让我在这里多跪一跪，或许，她就能出来见我了。” 王母一番话说得相当卑微可怜，将一个全心全意为子女考虑的老母亲形象，完美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而她越是隐忍，则越是让众人气愤。 “哪儿有老母亲跪求上门，也不见一面的，没这个道理。” “就是啊，大姐你别怕，到时候你闺女要是敢不认，我帮你教训她。” “对，还有我呢，你就说你闺女叫啥名字？” …… 见众人的义愤填膺的样子，王母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咬唇不语。 王春枝眼眶通红，止住了泪水。 大脑还有些发懵，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她妈不是说，只是来医院看一眼小妹的吗，怎么就变成了旁人帮着教训了？ 江天佑见她没哭了，掐了她一把。 王春枝不明所以，忍着疼小声提醒，“天佑，你辣疼了吧，多哭一会儿就不疼了。” 江天佑，“……” 有时候真的很怀疑亲妈的智商，他内心长叹一口气，又下了狠劲掐王春枝一把。 只说了一个字，“哭！” 王春枝虽然依旧不明白，但她听话，加上辣椒水劲儿大还没完全过去，又接着掉泪。 王母一直欲言又止。 直到周围人都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她冲着王耀祖使了个眼神。 王耀祖立马会意，恼羞成怒道，“妈，二姐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维护她做什么，你不好说的话就让我来说。 我二姐叫林玉书，她丈夫是一团的团长，姓霍，如今他们就在这个医院躲着不见我们。” 此话一出，人群中出现短暂的寂静，很快又爆发出了新一轮讨论。 “林玉书，是咱们家属院里霍团长家的那位？” “除了她还能是谁，我早就看她不是什么好东西，连亲妈都敢不认。” “刚才我就想说了，你们人多声音大，根本没人注意，他们母子不就是江团长前妻一家，前几天还来找我打探过林玉书的情况，原来真是一家人。” 来医院的人，除了东山岛上的渔民，大多数都是家属院的军属。 被这么一提醒，还真有人认出了王春枝母子的身份，也对他们的话更加深信不疑。 “这林玉书平时看着是个好的，背地里怎么能这样？”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心，复杂着呢。” …… 前台吃瓜的小护士们，早早地就去找护士长汇报情况去了。 另一个小护士听到林玉书的名字，想了想，终归还是朝着三楼某间病房而去。 林玉书这些日子天天出入医院，因着之前借用电话机的关系，时不时还会给她们守夜的小护士带一把花生，地瓜干啥的零嘴。 她可不信，林玉书会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待小护士急急忙忙找到林玉书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此事。 脸色波澜不惊，泰然自若。 “谢谢你帮忙报信，我马上就下楼去处理，不好意思，给你们医院造成麻烦了。” “对方看起来不好惹，林同志，你小心点吧。” 小护士离开后，小郭连忙劝阻。 “嫂子，你别去，这帮人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就让我叫上保卫科的人把他们赶走。” 林玉书回来换班，原本小郭就准备离开。 刚下到一楼就听到了王母一家子的搞出来的动静，急急忙忙跑上楼来告知，生怕林玉书不明所以下楼撞上。 迎着小郭担忧的目光，林玉书安抚一笑。 眼神里虽然带着悲伤，整个人看上去单薄脆弱不少，但却格外有韧劲儿。 犹如一株攀附大树而生的藤蔓，虽脆弱渺小，却格外有韧劲儿，即便离开大树的保护也能独当一面。 “避是避不掉的，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躲过了这次还会有下次，就让我去会会他们！” 第222章 那你就去死吧 遇到困难不怕，怕的是没有面对困难的勇气。 即便是童年噩梦阴影，现在的她也有信心去战胜一切！ “世勋同志，你就等着我凯旋而归吧！” 内心打定主意后，林玉书眼神坚定，语气极其平静，隐约间却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整个人像是会发光格外的耀眼。 “小郭，你们霍团长我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别让无关人等扰了他的清净。” “是！” 小郭下意识的冲着林玉书离开的方向行了个军礼，直到人都走远了这才将手臂放下。 嫂子真不愧是霍团长看中的人，一样的很有气势，一样的叫人移不开眼。 “不行，对方可是有三四个人，嫂子就一个人，太势单力薄了，我得去通知保卫科的人过去，时刻待命保护好嫂子的人身安全。” 小郭略一思忖就决定下楼一趟，离开前，他冲着床上安静睡着的霍世勋小声抱怨。 “霍团长，你要是不想看到你媳妇儿被人欺负的话就赶紧醒过来吧，嫂子她这次是真的遇上事儿了。” 小郭就是念叨一遍，没抱太大希望。 被林玉书影响久了，他也会时不时的对着霍世勋自言自语，期待有一天能够有奇迹发生。 可惜都这么久了，也没发现有什么新的动静。 病房的门重新被关上后。 空荡的病房内，霍世勋的手指动了动，内心深处在不断呐喊。 醒过来，赶紧醒过来！ 玉书她需要我，别忘了自己的承诺是要护她一辈子！ “呼！” 霍世勋忽的吐出一口长气。 像是积压许久的大石头突然被挪开了，浑身一轻，身体机能随之而来开始恢复…… 林玉书走到一楼的时候，王家母子周围已经围上了不少围观群众，其中有不少家属院的军属们，看向她的眼神颇为怪异。 有些年纪大的，更是对她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呸！” “真不是个东西，没见过这么丧良心的闺女。” “逼得亲妈下跪，也不怕折寿！” …… 林玉书全程忽视，这些看不惯她的人里面，有不少人前不久在家属院遇到都还对她笑脸相迎，转眼就变了态度，也幸亏她从未将这些人的想法放在心上。 陆院长早就过来处理了，只是效果不太好。 王母坚持跪着不动弹，王春枝只会哭，王耀祖倒是骂骂咧咧的。 但凡保卫科的人企图靠近，将他们拉开，王耀祖就开始打人反抗，美名其曰为保护亲妈，谁都不能动。 见林玉书过来，对她投以歉意的目光。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陆院长知性内敛的脸上，多了几分动容。 “我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 陆院长虽然同林玉书接触不多，但她相信自己侄子的眼光，陆铭修那小子从小眼光就高，他看上的姑娘绝不会差。 “谢谢陆院长。” 林玉书低声道谢，逐步走到了王家母子面前。 见她出现，王母哭得更大声了，“闺女啊，闺女，是妈对不起你，你愿意出来见我一面，我就算是死了，也没遗憾了。” “那你就去死吧。” 林玉书的话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就像是面对一个毫无感情的陌生般，甚至隐隐还能听出几分幸灾乐祸。 围观人群因为她这一句话，彻底激起了逆反心理，更上了年纪的大妈破口大骂她枉为人子。 王母也是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泪水像不要钱似的翻涌而出。 王春枝傻愣愣的看着，连眼泪流出来都没有察觉到。 眼前这个女孩儿虽然一张和她小妹相似的脸庞，但态度冷漠，气势十足，她有些不敢认，更没把握确认对方就是王冬妹。 江天佑则多看了林玉书一眼。 神色复杂，带着几分怜悯和看好戏的心思。 敢惹他姥姥和舅舅的人，一般都会死得很惨。 王耀祖就像是有暴躁因子似的，听到林玉书让王母去死，立马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抬起拳头就朝着林玉书面门袭来。 “我打死你个不孝女，竟敢让咱妈去死！” 王耀祖的行为不仅没有受到阻止，围观群众们反而拍手叫好。 要不是保卫科的人随时都在旁边候着，王耀祖这一拳头恐怕还真要砸在林玉书脸上。 即便被拦住，王耀祖也就气势汹汹的叫嚣着。 “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不孝女！” 王耀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足为虑，林玉书的视线越过王春枝，落在王母身上。 嘴角勾起一个冷漠嘲讽的轻笑，“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家的闺女，可我姓林，你们家姓王，既然是送出去寄养，怎么可能连姓氏都改了？” “再看看我这张脸，跟你们三个可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过去这么多年，我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你们都不出现，怎么我刚当上农场的副场长你们就钻出来认亲？ 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可有理由怀疑，你们是别有用心故意上门找茬的。” 林玉书一番话有理有据，不掺杂个人情绪。 倒是让不少围观群众冷静下来，盯着几个人的脸仔细瞧，越看越觉得林玉书说的对。 既然是亲母女，怎么可能长得一点都不像？ 林玉书刚上岛那会儿有多狼狈，大家都清楚，瘦得台风都能被吹跑，等人家当上干部才带着全家出现，这个时机未免也太巧合了 种种细节堆叠起来，足以暂时浇灭围观群众们的愤慨情绪，看向王家母女的眼神也带上了怀疑和审视。 有些人甚至阴暗的想，岛上前段时间才摘到一批特务，这该不会又是特务搞出来的新手段吧？ 王耀祖也仔细看了看林玉书那张脸，确实和他们王家人不像。 他再没心思打人了，眼神慌张的看向王母。 林玉书要真不是他们家的闺女，他哪儿有机会让她帮着找工作、娶媳妇？ 王春枝也有些慌。 林玉书这张脸只是跟王冬妹有些相似，她也没把握确认，两者是不是同一个人。 “冬妹确实一直跟我们长得都不像……” 第223章 这么想认妈，不如送你好了 相比起王耀祖的慌张，王母就显得镇定太多。 她暗中警告地瞪了王春枝一眼，让她管好自己的嘴，江天佑也掐了她一把。 眼下这个局势，以王春枝的智商，还是不要轻易掺和进来。 等众人都议论得差不多了，王母才用膝盖跪着往前挪移几步，直挺挺地停着林玉书面前。 “闺女，我知道你对当初把你寄养出去心怀怨气，我也不怪你。 当时，我只知道对方家境殷实，吃得上饭，没想过他们会将你改名换姓地带走，这都是我当年犯下的错，我认。 这些年我每每半夜做梦都会梦到你，都觉得后悔，如今来找你，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想求你原谅我。” 王母痛哭流涕的样子，看得颇很让人动容，仿佛她真是个被生活所迫的好母亲。 围观群众里，立马就有人看不下去帮着说话的。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看差不得多了，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亲妈都下跪了还想怎样。” “让亲妈下跪，也不怕天打雷劈。” 林玉书的眼神锐利如鹰，第一时间朝着说话的人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家属院里臭名昭著的两个搅屎棍，她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水生妈，你这么大度，这么想认一个来历不明的亲妈，不如送给你好了，赶紧接回去供着。” 水生妈顿时一噎。 见大伙的视线都朝着她看过来，立马慌慌张张的解释，“不、不用，我自己亲妈尚在，哪儿有到处认妈的道理。” 这赶紧撇清姿态的模样，生怕王母顺杆儿爬赖上她。 她就是嘴碎，看不惯林玉书日子过得好，动动嘴皮子给人添堵而已，可不想真给自己找一妈。 林玉书锐利的眼神又看向刚才开头帮腔的另一个人。 李秀芹仔细回忆刚才自己的话，莫名打了个激灵。 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林玉书语气平静，声音却格外响亮，穿透人群，足以让周围人全都听见。 “秀芹嫂子，真要论天打雷劈的话，想必先劈的肯定你这个虐待疯婆婆的儿媳妇。 大冬天的把人赶到雪地里冻上一整夜，要不是邻居提醒都不让人进屋，郑大娘都已经疯了，就算以前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害人性命，就这么不待见她？” 林玉书说完，好整以暇的看着李秀芹，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的笑意。 不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劝人嘛，跟谁不会似的。 大庭广众之下，李秀芹哪儿敢说一个不字。 她的确是想给过去的自己报仇雪恨，巴不得郑大娘像刘寡妇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死了才好，可这种小心思不能由她说出来，要不然她不就成了杀人犯。 这下她也再没了心思多管闲事，慌慌张张的辩解。 “不是的，我就是……就是忘了，我还得回去给我婆婆做饭呢，你们聊你们的。” 她把郑大娘赶到雪地里的事只有周围几户邻居知道，也不知道林玉书那个小妮子是怎么知道的。 李秀芹生怕再待下去，要是把其他事一起抖落出来，可就丢死人了。 有了水生妈和李秀芹的例子在前，其他人这下想要帮忙说话，也得掂量掂量。 谁家锅底都有灰，真要是拉出来看看，估计整个家属院也没几家是干净的。 这下，大多数人都只是远远的站着，默不作声的看好戏。 即便林玉书能捂住大家的嘴又怎样，亲妈上门跪求原谅，晾她也逃不过世俗背后的议论。 收拾了无关紧要的旁人，林玉书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王母身上。 原主送出去时年龄尚小，记忆里王母的样子早就模糊掉了，只记住了那些落在身上的棍子、永远吃不饱的肚子。 而那时候，原主才三岁。 仅凭这一点，林玉书就不可能原谅她。 更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坚决不认！ 一晃十几年过去，岁月似乎并没有在王母这张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反而因为这些年保养得当，没有干多少活，五十来岁的年纪，比起同龄人还要显得年轻富态。 反倒是旁边的王春枝，瘦得不成样子，颧骨高高凸起，看起来反倒比她这个当妈的还要老。 王母自然察觉到了落在身上的打量视线，见林玉书没有立马驱赶她走，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若是林玉书上来就大喊大叫，不认她这个亲妈，反倒更容易让人相信他们是亲母女，只是中间产生了一些误会。 而现在林玉书格外冷静，像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反倒让王母有些投鼠忌器。 观察了一会儿，见林玉书没有太大反应。 她主动抓起红绸布做成的小衣凑近，“闺女，你看这是你出生的时候我和你爹给你做的红小衣，按照咱们老家的风俗，定能保佑你往后平平安安，我一直贴身带着，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当初我和你爹还给你取了个名字，名叫王冬妹，虽然你改名换姓了不想认我，但我不怪你。” 只见王母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捂得温热的一小块红绸布，满脸泪痕的展示在众人面前。 声泪俱下、竭尽全力证明自己的样子，看得人心疼。 不过有了刚才水生妈和李秀芹的例子，大家都没急着开口，先让子弹飞一会儿。 林玉书接过她手中那件小衣，拿在手中掂量，触感柔软，上面还残存着王母身上的体温。 王母见状一喜。 接了就好，接了她就有办法对付，就怕她不接招。 林玉书只是看了看，就将红绸布做的小衣递给旁边的陆院长，“陆院长，请你帮忙看看这个小衣的面料。” 都是聪明人，陆院长接过料子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林玉书想说些什么，暗中对她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案后，林玉书神色似乎有些动容。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位大妈，看你一副真心寻找闺女的样子，虽然我真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王冬妹，但我愿意满足一下你的爱女之心。 不如你来说说，假如我真的是你的闺女，我都喜欢做些什么，爱吃什么东西，吃不吃葱花香菜？” 第224章 破绽百出 王母听到前半句一喜，还以为能有多硬的心肠，小女孩儿一般都容易心软。 往后拿捏她，住进她家，吃她的喝她的，拿着她全家的工资自己花。 这活儿她熟！ 可听到后半句，她一时犯了愁。 王冬妹自从出生以后就交给王春枝这个大闺女养着，她甚至都懒得多看一眼，她哪里知道她爱吃什么。 见她犹豫，林玉书乘胜追击。 “怎么，大妈你这么爱自己的闺女，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吗？” 林玉书的质问也获得了其他人的认可。 都是当父母的人，谁还没养过孩子，孩子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用心当父母的人都是一清二楚。 “当然知道，我就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加上后面有了你弟弟后，操心太多，一时顾不上，都是你姐姐帮忙带着你。 春枝，你快回忆下，快说！” 王母赶紧补充解释。 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光辉母亲形象，她可不希望就此破坏掉。 这年头乡下孩子多，大孩子带小孩子也很常见，王母这样说也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王春枝一下子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还有些不太适应。 她用残存的记忆仔细回想了下，顶着王母的催促和众人的视线，小心翼翼的回答。 “最喜欢做的事，好像是……发呆？” 不怪她想不起来，王春枝那时候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不仅要操持全家的家务、帮着干农活，还得打猪草、养妹妹，能够回忆起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 她最深的记忆，就是对年仅三岁的王冬妹传授自己的经验。 “每顿少吃一点，能省不少粮食，爸妈也不会嫌弃咱们，更不会像你两个姐姐一样，被溺死在尿桶里。” 不过这话，王春枝现在是不敢说的。 在林玉书锐利平静的注视下，她接着开口回答后面的问题，“最喜欢吃的东西，这个我知道，是野菜苞米糊糊。” “至于葱花和香菜，这两个都不吃。” 王春枝自认为回答的很是谨慎，没吃过的就是不吃，经常吃的就是喜欢吃。 这回，不用林玉书开口，围观人群里的医院食堂大妈就先怼了回去。 “还说找亲闺女呢，人家爱吃啥都不知道。 听好了，林同志吃葱花的味道，但不喜欢吃生的、没烫熟的葱花，吃香菜，但是只有吃面条的时候爱加香菜。” 食堂大妈见众人的目光都往自己看，挺直了鼓囊囊的胸脯，很是得意。 连她一个外人，只是同林玉书打饭的时候多接触过几次都知道林玉书的个人习惯，这些什么所谓的亲人连这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自己有多爱闺女。 “还什么认亲，我呸，这不就是明摆着看人家过得好了，变着法儿的上门占便宜。” “院长，咱们赶紧把这种人赶出去吧，别让他们影响咱们医院的正常运作。” 陆之卿又何尝不想将人撵走，可若是不解决问题，就先解决人，传出去她这个院长少不了落个仗势欺人的名声。 王耀祖见王母落了下乘，赶忙帮着辩解。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人的习惯也是会变的，我们记住的只能是她小时候的习惯，哪知道现在的样子。” 王耀祖这话说得也不无道理，林玉书并不做太多解释。 个人喜好、习惯这种问题，本身就是伪命题，只要林玉书不承认，就算说中了她也可以临时改变习惯。 她将手中的红绸布做成的小衣高高举起，“这位大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详细说一遍，这件小衣是什么来历？” 王母不明所以。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不好临时改口，只得重复道，“是当年我和你爹在你出生的时候，特地给你准备的。” “闺女，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妈，但是你不能怀疑我和你爹对你的拳拳爱意。” 林玉书内心冷笑。 她还没说什么呢，王母就开始急着辩解，也确实是难缠。 不过，她已经找到了破绽。 “哼，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掉泪！ 按照你这个说法，既然是特地给你小闺女准备的，年纪又和我相仿，这件小衣至少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 但大家看看这件小衣表面，并没有多少磨损的痕迹，哪怕是保存得再好，也不像是个上了二十年的物件。” 林玉书特地将小衣展示在众人面前，方便大家细看。 “大家过来看，这件小衣用的料子是绵绸，咱们国家最近十年内才开始大批量生产使用。 二十年前连饭都吃不饱的家庭，难道还有能力买上一件西洋货给孩子做小衣吗？” 林玉书的质问，慷锵有力，堵得王母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就一时间忘了这个细节，用了江天佑的小衣代替，竟然让这个死丫头抓住了把柄。 王母着急的往前挪了挪，企图想要抓住林玉书辩解。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就是记性不好……” 早就时刻盯着她动静的保卫科人员立马上前将王母拦住，林玉书往后退一步，同她拉开距离。 “你该不会还要说，是你拿错了，或者忘记了吧？” 林玉书冷笑一声，眉宇间皆是冷意。 “谎话连篇，我现在合理怀疑你是别有用心，企图接近公职干部，危害国家安全。” 这些罪名王母一个都没听说过，内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她其实也摸不准林玉书到底是不是他们家送出去的王冬妹，只是利益太诱人了。 事已至此，她被架上去了，哪怕是认错人了她也得将错就错下去。 王母一个劲儿的想朝着林玉书身上扑，动作间，膝盖处露出些许和裤腿不一样的颜色。 乔安娜来医院产检，也刚好在围观人群里面。 她打从心眼儿里，不相信王母这种人，能够教导出林玉书这样优秀的闺女。 她自知人微言轻，一直没有开口，默默观察着王母。 此时发现了破绽，立马大声提醒。 “哎呀，你们看她膝盖下面是什么，好像有个垫子。” 第225章 有我在，没人能把你怎样 被这么一提醒，大伙儿都注意到了王母的膝盖下面，好像是垫了东西？ 只是因为角度的原因，大家都看不真切。 王母哪能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立马慌张的想要躲避。 食堂大妈因为刚才站出来告知林玉书口味习惯的事儿，倒是离王母挺近的，她眼疾手快的从王母膝盖下面拽出了两个牛皮和棉花缝制的垫子。 大小刚好足够垫在膝盖下面，又不会被人察觉。 “你们快来看啊，还真有垫子。” “果然是居心叵测，要不是别用心，怎么会提前把膝盖护垫都准备好？” “我就说嘛，正常人跪上半个小时都觉得腿疼，她这大妈上了年纪怎么还能坚持这么久。” “保卫科的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赶出去！” “就是，可别让他们脏了咱们医院的地儿。” …… 之前王母煽动其他人找林玉书麻烦的时候，大伙儿的情绪有多激烈，现在就有多后悔。 尤其是，在众人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后，这种怒火更胜一筹，若不是有保卫科的人镇场子，只怕唾沫星子早就往王母身上招呼了。 当初飞出去的那颗子弹，终归是扎进了王母心头上。 王母没了辩解的心思，忌惮的看向林玉书。 是她小觑这个年轻女孩，轻敌了。 反观王母的冷静，王春枝就显得慌张很多，赶紧将江天佑护在怀里，生怕这些人一个上头，就冲着他们动手。 王春枝的这种想法显然是多虑了，反倒还将江天佑弄疼了。 “嘶……” 即便江天佑到抽气声的声音很轻，默默注视全场的林玉书还是注意到了。 小衣和膝盖护垫的出现顶多算是拆穿王母说谎，但还算不上多少强有力的证据。 她不顾保卫科的阻拦，越过王春枝身旁 ，一把抓住江天佑的袖子，小孩脸上明显吃痛的表情，再度证实了林玉书的猜测。 突然，嘶啦一声。 江天佑挣扎不停，动作间，身上单薄的衣裳林玉书竟当众扯开了。 他只觉得胸口一凉，顿时无数视线下意识的落在他身上，有怜悯，有同情，也有愤怒。 顿时觉得颇为丢脸，显然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将满身伤痕暴露在大众面前。 “你放开我！” 林玉书也深感抱歉，她确实有所猜测，只想解开他的衣服查看，没想到他的衣服又破又旧，都入冬了还仅仅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 她连忙将江天佑的衣服合上，还将自己的夹棉袄子脱下来套在他身上。 充盈轻便的棉花袄子，刚套在身上就感觉像是被一双大手包裹住，很暖和。 “对不住，这算是我的赔礼，麻烦你配合一下。” 江天佑小嘴撅得老高了，本想问凭什么，手里又被塞进一个细长的物件。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支钢笔。 他看到好多人用过，但是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将钢笔小心翼翼的揣进贴身裤兜里。 林玉书安抚好小朋友，这才面向王母指责道。 “这位大妈，你口口声声寻闺女，实际上却是谎话连篇，居心叵测。 江天佑毕竟是你的亲外孙，看看他身上的这些伤痕，你们是怎么下得去手，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众人也跟着怒骂，“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刚才咱们差点就被她骗了。” “对孙子都能这样，这种人哪里还能指望她对闺女好？” “就是，谁知道当年到底是送出去寄养还是卖出去了，还不是全凭她一张嘴胡说。” “幸亏林同志不是她亲闺女，要不然摊上这种亲妈，得受多少委屈啊。” “就只有我一个人怀疑，大女儿叫春枝，小女儿叫冬妹，中间的夏和秋去哪里了吗？” 王春枝和王耀祖之间可是相差十几岁，这年头大伙都没有什么避孕的想法，也都信奉多子多福，反正孩子天生地养，生出来给口饭吃就行。 除非不能生，要不然都铆足了劲儿生娃，怎么可能相隔这么久？ 不得不说，大家真相了。 王母一开始还试图替自己争辩几句，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心，也越来越心虚。 林玉书则郑重的看向陆之卿，“陆院长，麻烦您通知一下岛上的派出所和妇联，我怀疑有人虐待儿童，江团长那边最好也通知一声，不管怎么说，他这个父亲有知情权。” 陆之卿也跟着点头，对王母的行为很是不齿。 “是该这样，亲情不是虐待孩子的理由，这件事我会持续跟进的。” 眼看事态发展越发不受控制，连派出所和妇联都要牵扯进来，王母也跟着慌了。 她懒得再装，立马站起来，心里快速思考起对策。 认不回小闺女，对她而言大不了丢脸而已，也没什么实际损失。 反正她脸皮厚得堪比城墙，一点也不怕。 可要是让江友福知道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都在虐待他儿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江天佑也呆了。 他原本以为林玉书只是利用自己对付王母，没想到还会帮他找妇联伸冤？ 不过很快，他眼底的光就熄灭了。 王母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了，即便妇联来了也拿她没有办法。 在老家的时候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只要王母一个眼神，王春枝就立马表示是小孩子胡闹，公社干部也不好说什么，到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果然，王母很快推搡了王春枝一把。 王春枝顶着压力颤颤巍巍的站出来，“天佑，你快过来，跟大家解释下你身上那些伤痕都是不小心摔的，咱们家没有虐待你。” 江天佑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他这些伤有一半是王耀祖打的，经年累月的累积着，早已成了陈年旧伤。 还有一半则是王母记恨江友福给钱太少在他身上报复，害他生病住院，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多要医药费。 乔红玉原本还能按时给钱，后面看每个月要的钱越来越多，像个无底洞一样，三个月前就不再寄钱回去。 若不是因为这样，王家母子也不会带着他千里迢迢赶来东山岛。 他确实很想站出来揭穿王家母子的真面目，但他不敢说。 说了，王春枝和他都会挨打。 王母见江天佑沉默不语，知道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 “天佑，快过来，你可别忘了，咱们才是一家人，你身上也流着我们老王家的血。” 她脸上挂着伪善的笑容，外人看着就是个亲和力十足的外婆。 江天佑却没有半点被温暖到，反而觉得她像个手拿毒药的老巫婆，连头发丝儿都透着恶毒的气息。 他咬咬唇，喉咙里都带着颤意。 终究还是……躲不过！ 顶着王母注视的目光，江天佑小声地说道，“是我不小心……” 林玉书皱眉，打断他后面的话。 “不想说就别说，有我在这儿，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第226章 我应该在车底~ 江天佑愣住了。 还可以这样吗，他真的可以拒绝吗？ 他仰起头，小小的脑袋里装着大大的疑惑。 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多年，想要被人不论任何理由的相信和维护的想法，连亲妈都做不到，竟然在林玉书这个陌生人身上体验到了。 这一刻，江天佑终于鼓足了勇气，仰起头直面王母威逼的视线。 “没错，我身上这些伤痕都是王家人打的，大冬天的逼我下河洗澡，就为了我生病后能多从我爸手里要医药费。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敢说，说了只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江天佑几乎是用怒吼的方式，将埋藏了多年的话一股脑的全说出来。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尽管刚才已经见识过王家人不要脸，上来就乱认闺女的事，但没想到，王家人连自家的亲外孙都下得去手。 人群里一片愤慨，全是怒骂王家人丧尽天良的。 王母愤恨的瞪着林玉书这个搞事精，碍于现场人多，不敢轻举妄动，只一个劲儿的掐王春枝的胳膊。 “还不赶紧去把天佑带回来。” 只要江天佑还在他们手里，一切都好说。 王春枝打从出生起，就没有过自己的想法，向来都是王母说什么，她做什么。 哪怕是嫁人生子，王母总会给她灌输‘我是你亲妈，我还会害你不成’的思想。 江天佑当众戳穿这件事，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下完了，又要被王母和王耀祖两个混合双打了。 见王母一脸的催促，她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 “天佑，你就跟妈回去吧，我保证不再让他们打你了。” “我不信，这个话你已经说过好多遍了。” 江天佑今年已经有十岁了。 他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王母那个人，最爱出尔反尔，往常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前脚刚当着外人的面答应，后脚回家迎接他的只有一顿暴揍。 以前江爷爷还在的时候，王母还会收敛点，做做表面功夫。 自从江友福二婚后不再管老家的事，他们家就是王母一个人说了算。 江天佑犹豫良久，扬起小小的脑袋，看了一眼将自己护在身后的林玉书，眼前人其实比他大不了几岁，身影也并不高大。 但莫名的就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感觉，他内心已然有了主意。 主动握住林玉书的手，“姐姐，你能带我去找我爸吗？” 林玉书回握住他冰凉的小手，“当然可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按照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婶婶。” “婶婶，我跟你走。” 看到江天佑宁愿选择跟着林玉书这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也不愿意跟她走。 王春枝的心开始坠痛。 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身边开始流逝，忍不住呼唤道。 “天佑，我是你妈，你跟我回来好不好？” 面对王春枝近乎哀求的声音，江天佑冷漠的别过头。 正是因为她是他的母亲，他以前才在王家人手里吃了那么多苦。 林玉书只是默默看着一切，并不言语。 她对王春枝的行为也很看不上。 都说为母则刚，这个词在王春枝身上没有半点体现。 哪怕张云霞过去那种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性子，在触及到自家孩子的时候，刀子都宁愿架在自己身上。 反观王春枝实在是太过逆来顺受，实在是叫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赶紧把我外孙子给我放回来，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王母见林玉书护要将江天佑带走，彻底急了。 这死丫头出这招，这是要准备釜底抽薪啊！ 要是把江天佑这个金疙瘩给带走了，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东山岛，赖在江家不走？ “耀祖，快把人给我抢回来！” 王耀祖也是想到了这茬儿，将自己沙包大的胖拳头高高举起威胁。 “赶紧放开那死小子，要不然我打死你个小娘皮！” 林玉书丝毫不惧。 握着江天佑的那只手，温热又颇具力量，抬眸直视王耀祖的威胁。 “那你就动一下试试，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道大门！” 她的本意也是让王耀祖认清现实，这大厅里别说围观群众，就连保卫科都有一个班的力量。 敢在部队眼皮子底下的附属医院闹事，换成是随便一个有头脑的正常人，都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决定。 谁知王耀祖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越是不可能的事，他就越想证明一下自己。 根本控制不住的自己的脾气，沙包大的胖拳头非但没有放下，反而朝着林玉书的脑袋就是一个左勾拳砸下去。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王耀祖又是突然发难，保卫科的人就算立马注意到了，赶过来也需要一定的反应时间。 胖拳头已然撕裂空气，扬起的风吹乱了林玉书脸颊旁边的头发。 就在她暗自掂量，自己这副小身板能否扛得住王耀祖这一拳头的时候，一个黑匣子快速飞过来，一头砸在王耀祖头上。 王耀祖吃痛地捂住脑袋，拳头也偏移了方向，砸在旁边的王母眼睛上。 “哎哟~” 伴随着王母的痛呼声响起来的，还有一道肃杀冷冽的声音。 “抓起来！” 像是有心灵反应般，林玉书立马回头，果真看到了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霍世勋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掌还保持着将东西扔出去的动作，见她回望过来，立马展颜一笑。 大厅里那么多人，他眼中却唯有自己。 他曾说过，无论过去多久，总会在背后默默保护着她。 他真的做到了。 林玉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拉着江天佑快步朝着霍世勋飞扑过去，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滴接着一滴掉顺着脸颊流下来。 “呜呜呜，吓死我了，我真的以为你差点醒不过来了。” 她紧紧的搂住眼前人的胸膛，言语间略带几分埋怨和小女儿家的脾气。 从事发到现在，差不多过去了大半个月，夜深人静的时候，林玉书也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要是霍世勋真的没了，自己一个人又该怎么办。 好在一切的等待，终于的迎来了好结果。 霍世勋回抱住她，轻轻的顺着脊背往下拍，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般，语气里带着宠溺和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兴奋。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什么大问题。” 刚醒过来的他还有些虚弱，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 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保证以后永远陪伴在林玉书同志身边，做她的保护伞，做她的避风港。” “谁要你的保证。” 林玉书埋首在他胸膛，小声的娇嗔，仔细看耳垂都透着粉嫩的颜色。 两人之间，冒着可疑的粉红色泡泡。 拖着轮椅匆匆赶来的小郭，“……” 中途被放开手的江天佑，“……” 此时此刻，好想来一首，我应该在车底，不该在这里~ 第227章 她好像踢我了？ 霍世勋毕竟是昏迷了一段时间，长期没有锻炼，双腿的肌肉尽管恢复了知觉，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刚才也是太过着急，等不及小郭去找轮椅，自己杵着拐飞奔下楼。 平复好心情后，林玉书搀扶着他坐到了轮椅上。 小郭则趁机朝着林玉书告状。 “嫂子，你是不知道，我从楼下折返回病房，看到霍团长自己一个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有多惊讶。 他醒来后真是一刻钟都不想等，就想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你身边。” 霍世勋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发烫，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多嘴。” 林玉书捂嘴偷笑，不得不说，这种时刻被人惦记着的感觉很不错。 他们这边气氛融洽，保卫科的人也已经将场面控制住。 无关人等只能被清理得远远地观看，王耀祖的双手被反剪到身后，但凡他敢动弹一下，保卫科战士们手里的钢枪就会将他的脑袋射出个对穿孔。 连王母和王春枝也一个都没放过，只等着派出所过来后移交。 王春枝面如死灰，心里已经麻木。 她做人还真是失败，连她自己肚皮里生出来的儿子都不认她，情愿跟旁人走，其他任何事已经不能牵动起她的情绪了。 王母则哭得肝肠寸断，“你们把江天佑带走就行了，别抓我们，外孙子、小闺女我都不要了还不行吗？” 面对真枪实弹的家伙什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回算是踢到了铁板。 只要放了他们，让他们马上回乡下老家都行。 什么高官女婿、干部闺女，那也得有命去攀附啊。 保卫科的人不为所动，陆院长则在旁边慢悠悠的提醒。 “污蔑国家干部、虐待儿童、故意伤害，这三条随便拎一条出来都够你们吃上几年牢饭了。” 乔安娜挺着孕肚，在旁边补充。 “还得再加一条，伤害军属，这要是加起来，不得后半辈子全完了。” 王耀祖一开始还存着侥幸心理，越听越慌张，这东山岛咋跟他们乡下老家不一样，他过去想打人，打了就打了，大不了日后赔点医药费。 王母也慌了。 王春枝早就和江友福离婚了，烂泥扶不上墙，靠她是指望不上的。 她眼神巡视一圈，最终落在了林玉书身上，“闺女，妈的亲闺女，你就算不想认我这个亲妈，也不必用以权压人吧？” 林玉书被气笑了。 王母竟然大言不惭的还想借机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确实是有意不想认她们，从林爷爷将她从王家接出来的那一刻，过去的那个王冬妹早就已经死了。 但虐待亲外孙，当众殴打军属这两条她可没有算计她，都是她们自己犯下的罪行。 “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真以为东山岛还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王母吃瘪，她脸皮厚也不在意。 立马转变话术，“是我的错，对不住同志，就当是我认错人了。 你行行好，帮我们求求情，只要放了我们，我们立马就离开东山岛。” 林玉书别过脸，不想再理会。 霍世勋冲保卫科带队的班长一挥手，神情冷漠肃杀，他理解林玉书的心情复杂，也怕她狠不下这个心，就让他来做这个坏人。 “解释的话，你们留着去对警察说吧，带走。” 这年头的保卫科本身就和警察一样，持枪，并且有审问和查案的权利。 留着他们也不过是为了等派出所的人过来做个见证，只会他们母子三个都会被关押在保卫科的小黑屋里，等待后续的审判结果。 在霍世勋示意下，保卫科立即将人拖走。 眼看事情已成定局，王母不甘心的边走边喊，“不要啊，不要把我们关起来……” 可惜她的呐喊，注定是无人搭理。 没了热闹可看，医院大厅里的其他人也默默离去，乔安娜也准备离开。 林玉书主动叫住了她，“安娜，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 乔安娜尴尬地扯了扯头发，怪不好意思的。 放在刚上岛那会儿，打死她也想不到，有一天能如此心平气和的同林玉书说话。 “你可别谢我，我也只是碰巧发现了王大娘的破绽。” “跟你当初救了我们母子时相比，我这只是动动嘴皮子，不值一提。” “这哪儿能混为一谈，总之你这份情，我林玉书记下了。” 林玉书的视线落在她高耸的肚皮上，几个月没见，她肚子隆起不小，整个人也胖了一圈。 但丝毫不影响美感，反而多了一股母性的光辉。 当初，他们两对新人可是同一天结的婚。 乔安娜他们两口子一路就像是开挂般，进展飞速，哪儿像是林玉书他们，还停留在小学生基础入门阶段。 乔安娜留意到她的视线，自从怀孕后，这种视线她看的太多。 大多都是善意的， 也有少部分挖苦、背地里诅咒她生不出儿子被李大志赶出家门的，她统统不想搭理。 见林玉书这样，乔安娜主动握住林玉书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我听人说，摸摸孕妇的肚子，沾沾喜气，会有好事发生，你摸摸看。” 林玉书刚开始还有些拘谨，虽然都是同性，她可没什么摸人家肚皮的怪癖。 不想拂了乔安娜一番好心，她正准备表示一下就收回手。 可很快，手掌心就感受到了一股明显的跳动。 惊得她眼睛瞬间瞪圆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乔安娜，“她、她好像踢我了？” 乔安娜笑得一脸的慈爱。 “是啊，确实动了一下，看来我们家宝贝很喜欢林婶婶呢。” 林玉书也跟着笑了，嘴角疯狂上扬，有一种见证新生命不断成长的参与感和自豪感。 “宝贝要在肚子里乖乖的，等你出来了，林婶婶给你买新衣服，还可以带你去赶海，捡小贝壳、小螃蟹。” “那到时候带上我，我也想去。” 乔安娜被她说得也很是向往，她上岛后没多久就怀孕了，乔妈看着她，跟看个国宝似的。 尤其是上次的事情过后，全家都紧张她，就连李禾苗轻易都不敢惹她生气。 两个女人聊了好一会儿，直到李大志赶过来接人才分开。 霍世勋和小郭他们俩也从保卫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再次见到林玉书的第一眼，江天佑就惴惴不安道，“婶婶，你会丢下我吗？” 第228章 是妻子，更是自己 林玉书满脸疑惑，嘴上还是笑着安慰道，“当然不会，林婶婶会安全的把你交到你爸爸手中，你怎么会有这种疑问？” 江天佑默不作声的低垂下了头。 他身上还穿着林玉书的夹棉袄子，很暖和，他有些舍不得脱下来。 见他沉默不语，林玉书只得用眼神询问的看向霍世勋。 后者将手里刚取回来的军大衣塞进她手里，“先披上衣服，我慢慢跟你讲。” 他们这一趟出去，不仅去了保卫科，还借了电话联系江友福。 这才得知，江友福也去海上巡逻了。 原本巡航这种小任务，是用不着江友福这个级别的正团长出面，但临近冬季，又恰逢遇上上次的特务事件，上级领导高度重视边防安全。 霍世勋昏迷这些日子，海上巡防任务都是两个团的团长亲自出动监管。 “我问过团部的同志，江团长他们至少还需要三天才能返航回来，这三天，就让天佑这孩子跟着咱们吧。” 乔红玉那边霍世勋也联系过了，不过乔红玉明显是被王家母子气到了，放话说根本不愿意再养一个白眼狼，让他自己看着办，话还没说完就挂了电话。 这下子，江天佑倒还真成了一个没人要的烫手山芋。 “我倒是没意见，可我明天就要和贺场长去黑省，这事儿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林玉书悠悠叹了一口气。 当初她主动提出去黑省的时候，是想着霍世勋这段时间都是昏迷状态，自己离开几天应该不打紧。 要是早知道他会在这个时间点醒来，这趟去黑省她怎么都不会主动申请，如今方案也写了，行程路线都规划好了。 林玉书咬咬牙，擅自做了决定。 “我这就去给贺场长打电话，黑省我就不去，让他安排下面的其他人去。” “别！” 霍世勋连忙拦住了她，林玉书身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小郭都说给他听了，很多事他都清楚。 加上他昏迷的时候，虽然不能说话，但思维却是清醒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林玉书那一整套漂亮的方案背后，藏着多少心血和努力。 “这是当上副场长后的首次任务，既然什么都准备好了，怎么能少了你这个主角？” “至于我这边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操心，还有小郭照顾着。 天佑这孩子也乖巧，能自理，等江团长回来，我就将人交还回去，也费不了多少精力。” 林玉书犹豫了。 她确实不想放弃这次去黑省的机会，沼气池项目是她顶着压力，在苟经纬和贺庆丰面前争取来的。 但同样的，她也会觉得对不住霍世勋，人家才刚醒过来，自己又要离开。 她这个妻子当得，实在是太不够称职了。 霍世勋一看她眉头紧皱，略带思索和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语重心长道，“林玉书同志，你若是强行留下，对我来说更是一种人格侮辱。 我霍世勋虽然是个病号，但尚且还能自理，不需要妻子为我牺牲事业照顾。 伟人同志也曾说过，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你有能力、有学识，对农业热爱且有蓬勃向上的野心，就应该在你的岗位上放光发热，为农场、为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而不是为了所谓世俗的眼光，压抑自己的内心，克制自己的成长。” 霍世勋这番话，说得可谓是真情实感、掏心掏肺地替林玉书考虑。 林玉书的眼神，也从最开始的懵懂不解，到后面的震惊、坦然接受。 圆润的星眸里，也再次充满了神采。 霍世勋说得对，她是妻子的同时，更是她自己，要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走到如今这一步，每一步都付出了同样的辛苦和努力，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不必为了外人的想法和看法，左右自己的想法，甚至觉得女性事业发展是一种羞耻。 她以后要给岛上的所有军嫂们做个榜样，让她们意识到，除了生孩子、洗衣做饭，女同志是别的地方也能发光发热。 “我明白了，世勋，谢谢你。 我会尽快完成手上的工作回岛团聚，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要记得好好康复，争取早日出院。” “是，保证完成任务！” 霍世勋一本正经的敬了个军礼，惹得林玉书好笑不已。 旁边的小郭也连忙表示，“嫂子你就放心去吧，霍团长这里还有我，我保证把霍团长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霍世勋眉头一挑，眼神不怒自威。 “你小子，几天不收拾，都敢调侃我了，皮痒了是吧？ 立马出去跑个五公里！” 小郭立马求饶，没有一点骨气可言。 “团长，别别别，我要是把这一双狗腿子累折了，到时候嫂子不在的时候，谁来给你端茶递水，洗衣打饭？” “好小子，你嫂子还没有走呢，都开始讲条件了。” 霍世勋硬是被他这顺杆爬的本事气笑了，嘴角虽然挂着一丝笑容，但眼神里满是冰冷肃杀的寒意。 “八公里！” 此话一出，林玉书只觉得旁边飘过一道风，眨眼的功夫小郭已经跑到了医院外头的操坝里。 一边跑一边喊着口号，医院路过的人不明所以，还以为这个战士大冬天的也不忘记训练，冲着小郭竖起大拇指。 “小郭就是嘴贫了些，你跟人计较什么，你昏迷的这些日子，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人家小郭照顾的你。” 林玉书忍不住有些埋怨，帮着小郭说话。 她越是这样，霍世勋就越是觉得烦躁。 他不就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嘛，虽然闭着眼睛，但也是天天都陪着她，她可倒好，帮着别的男人说话。 生气了的霍团长脸色很臭，很难哄。 自己推着轮椅朝着病房的方向而去，“一码归一码，不给他个教训下次还敢这样。” 江天佑见林玉书身边没了旁人，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婶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等我爸爸回来我就回去。” 就让他小小的自私一回。 哪怕是待在医院，和霍世勋这个不熟悉的陌生人相处，对他而言也好过同王家人回去，继续饱受折磨来得更自在。 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林玉书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江天佑虽然才十岁，但长期被王家母子控制住，脸色有些苍白羸弱，头发倒是乌黑顺滑。 一双眼睛因为过分消瘦的原因，显得又大又萌，简直是专挑父母身上优点长的，瞧着倒是有几分六十年代小正太的模样，让人爱不释手。 “只要你爸爸同意，你想待多久待多久，婶婶说过，会尊重你的决定。” “嗯嗯，谢谢婶婶。” 江天佑乖巧点头，嘴角用力往下抿的样子，瞧着更乖巧了。 推着轮椅先走一步的霍世勋，看似转身离开，实则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见林玉书非但没有追上来，反倒在那里哄小孩。 立马更酸了。 小玉书从没用过这种语气哄过他…… 第229章 巴不得被你压着 到了晚上入睡的时候。 原本还有那么一点点心塞的霍团长，看到怀里的小娇妻，心里的那边不平衡，立马就被抚平了。 霍世勋住的是单人病房，往常都是在小郭守着白天，晚上林玉书在病床旁边搭了一张行军床凑合着睡。 现在多了一个江天佑，林玉书将行军床让给了江天佑，自己则和霍世勋躺在一张病床上。 她小心的护着身体，尽量不压着的霍世勋。 “我这样睡，不会挤到你吧？” 晚上留宿的病人并不是很多，其他病房有很多病床都是空着的，林玉书也不是没有提出过，她去找护士找一间空病房睡的想法，可惜被霍世勋否决了。 理由是，只睡一晚懒得麻烦。 林玉书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凑合一下得了。 霍世勋伸出胳膊将她揽进怀里，结实有力的臂弯枕在她脖子下，搂着她就好像搂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嘴角疯狂上扬，连眉梢都染上了愉悦。 “不会，就你这小身板，怎么可能压到我，我倒是巴不得被你压着。” 听到最后一句，林玉书可耻的想歪了。 脸蛋变的绯红，也不知道是被被窝里的热气熏的，还是被羞红的，这人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小声嗔怪道，“你注意着点，旁边还睡着小孩子呢。” “放心吧，早就睡着了。” 难得的亲密时光，霍世勋哪里会错过。 他早就留意过了，江天佑这些年早就被王家母子折腾得身体病恹恹的，今天跟着闹腾一天，精力被消耗掉后睡得格外沉，呼吸均匀，甚至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林玉书也顺着视线看过去，尽管睡着了，那也是个大活人在他们旁边躺着。 总觉得，怪尴尬的。 霍世勋也不勉强她，想起白天的事，柔声安慰道，“白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你是林家人，更是我们霍家的媳妇儿，这点谁也否定不了。” 霍世勋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林玉书身世内幕的人。 当年林爷爷带着她找到林家的时候，就曾对着霍家人坦白过她的身世，虽然她和林爷爷没有血缘关系，但林爷爷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孙女看待。 林玉书轻轻一笑，对于王家人，她早就不带半分留恋。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些人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只是有些感叹，我都跑来东山岛这么远的地方了，怎么还会跟他们遇上。” 王春枝居然还是江团长老家的前妻，算起来，这世界还真是小。 霍世勋看出了她对王家人的厌烦，主动表示，“等江团长回来，我去同他说，让他尽快将王家人赶回乡下老家，最好永远也别上岛。” 从今天的交锋情况来看，林玉书也明白，王家人尤其是王母，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若不然，江友福和乔红玉两人也不会被折腾得，一个远远躲着，一个干脆放手不管。 但同样，她也深知，王家人继续待在岛上，对于她来说始终是个隐患。 “你有多少把握？” 霍世勋没有立即回答，看了一眼正在熟睡中的江天佑，“加上他，九成。” “我保证，会在你回岛之前，将此事解决掉。” 林玉书想了想，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好，那就辛苦你了，霍团长。” 看着她乖巧的小模样，霍世勋眸光暗了暗。 他曾经听到林爷爷他们深夜密谈林玉书的身世，当时离得远，听了个大概，只记得林爷爷很是避讳，似乎另有隐情。 随着两位老人相继去世，唯一知情的霍父也不知所踪。 霍世勋就算有所怀疑，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也不敢随便妄下定论。 “怎么了，想什么呢你？” 林玉书抬眸望去，霍世勋那双黑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深邃而令人沉迷。 “没什么，快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霍世勋在她额头上落上一吻，轻柔又克制，像羽毛，更似一股清风拂过，带着极尽的缠绵。 林玉书也乖乖闭上眼睛睡觉。 一夜无梦，醒来后她尽量轻手轻脚的起床收拾行李，饶是如此，霍世勋也早在她起身的那一刻就已经醒了。 强撑着坐到轮椅上，“我送你去码头上船。” 见他坚持，林玉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们俩这段时间却是相处的太少，好不容易人醒过来她又要走，送就送吧。 “那得做好保温，码头边上风大，小心着凉了。” 霍世勋个人身体素质再强悍，到底也是受了伤，还昏迷了这么多天，抵抗力难免会下降。 林玉书特地将军大衣披在他身上，厚实的长耳军帽也带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再出门。 “林婶婶，我也要去送你。” 江天佑身上穿着小郭一大早拿过来的旧军装，里面是夹棉的，也很暖和。 但比起昨天林玉书的那件夹棉袄子来说，少了几分令人安心的味道。 看着他那双真挚清澈的眼睛，林玉书实在不忍心拒绝。 “好啊，那就一起去吧。” 很快，一行人就出现在码头。 贺庆丰也早早地就赶过来了，看着她身后的两大一小，忍不住打趣道，“玉书同志，你这一人出门，集体送别，这待遇可不低啊。” “让贺场长见笑了。” 林玉书笑了笑，从小郭手里接过行李，这次是去黑省是轻装简行，东西都不多。 上船前，她对着霍世勋叮嘱道，“我会尽快办完事情回来的，你记得配合医生好好治疗，争取早日出院。” “好。” 霍世勋点头应好，目光眷恋地盯着她，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刻画进脑海中。 “小郭，你要记得盯着你们霍团长，他这人一忙起来，根本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你就放心去吧嫂子，哪怕再被罚跑操场，我也一定会盯好霍团长。” 小郭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尽量的活跃氛围。 林玉书最后摸了摸江天佑乌黑顺滑的头发，轻声安抚，“林婶婶要出门一趟，这些天你就跟在你霍叔叔身边，他是你爸爸的战友，等江团长回来你就可以回到你爸爸身边。” 江天佑乖巧点头，虽然和林玉书相处不多，但他喜欢这个温柔又善良的小婶婶。 呜呜呜…… 随着一道鸣笛声响起，渔船驶离东山岛，闯进清晨海面薄雾中，逐渐消失不见。 直到看不到渔船的影子后，霍世勋这才留恋的收回视线。 转头递给小郭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退到五米开外，能保证随时观察到霍世勋这边的动静，但又听不清谈话内容。 将码头周围的空间，留给霍世勋和小小的江天佑两人。 霍世勋收敛起外放的情绪，眼神锐利如鹰，锋芒毕露。 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冰冷骇人的气势，语气平静道，“昨晚上我们俩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 第230章 怎么，你怕了？ 霍世勋用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江天佑呆萌的大眼睛瞬间愣住，身体也因为霍世勋这突然转变的态度吓得颤了颤，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发难。 在这个疑似他‘小姨夫’的男人近乎审视的目光面前，所有的伪装都变得无处遁形。 江天佑只得乖巧点头承认。 “我确实听见了，但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常年同王家人相处，也导致他连睡觉都带着一丝警惕，生怕王耀祖或者王母吃醉了酒，又从哪个角落钻出来，将他抓出被窝一通暴打。 昨晚他确实很困，最开始也是真的睡着了。 后面两人的谈话声虽然轻微，他还是听到，黑暗中他睁开眼，正好和霍世勋锐利肃杀的眼神对上，吓得他一个激灵又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霍世勋却是故意为之。 有些话站在林玉书的角度不好开口，那便由他来说。 “你比王家人聪慧，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妻子姓林，她和王家人没有半分关系，若是往后再传出她与王家人有任何关联的风声，我第一个要问责的人，就是你。” 江天佑小小的身体，莫名打了个寒颤。 霍世勋虽然表面看着好相处，但整个人给他的气势和感觉，比王家人还要恐怖。 同时，也很快想明白了霍世勋如此大费周章，又是让他听见，又是言语威胁的最终用意。 林玉书早年间确实在王家人手里养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要王春枝和王母还在世一天，再找上一些当年村子里见过林玉书的老人，在有心人的操作下，林玉书的身世迟早还是会爆发出来。 这样的结果，无论对于林玉书，还是霍世勋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但若是江天佑能够牵制住王家人，给点蝇头小利，让王家人不至于狗急跳墙，这无疑将是最稳妥的结果。 想清楚一切后，江天佑秀气的眉头烦躁的皱着。 “我好不容易才从王家人手里离开，凭什么帮你们？” 见他想通，霍世勋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很淡，也很冷漠。 “你不必着急回答我，还有三天，在江团长回来之前，自会明白这样做将会给你带来多大的好处。” 霍世勋说完就招呼小郭过来推轮椅离开，全程没有留给江天佑半个多余的眼神。 江天佑站在原地感受了下码头边的肆虐的寒风，还是决定跟上。 只是比起刚才的轻松，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防备心，变得警惕不少。 林玉书离岛的第一天，霍世勋啥都没干，就让小郭推着回团部，带着江天佑四处溜达转悠。 江天佑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就算是再聪慧，也按捺不住少年心性。 呆萌的大眼睛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新鲜事物，看得目不转睛地，很快就将那点防备心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着王家人和父母逼着娶亲的关系，江友福对他这个便宜儿子，根本没多少感情，两父子从不亲近，偶尔见面也是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别说带他逛部队了，就连家属院都没陪他逛过。 逛了一天回来，江天佑眼里防备心降低不少，但小嘴依旧噘得老高了。 故作强硬道，“你别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腐蚀我的决心！” 王家人身边他是坚决不会回去的，一时安逸和一世自在，他还是分得清的。 霍世勋并不作解释。 第二天继续带着他在部队里面转悠，除了团部，还去了新兵日常训练场所。 这些新兵都是今年秋天刚分配到东山岛来的，个个脸上朝气蓬勃，带着几分稚气未脱。 霍世勋他们都是见过的，他们新兵首次入冬出海巡航，就是霍世勋带的队，期间还遇上了特务参与战斗，这种经典事情放在他们整个军旅生涯都是高光时刻。 虽然害怕霍世勋的冷脸，但还是围成一圈凑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 “霍团长，您的伤没事吧？” “霍团长，您当时和特务对战的时候实在是太帅了，我宣布，你就是我王德彪日后的军中标杆。” “还有我，还有我，霍团长，当时战斗的时候我就在您身后，还帮你递过子弹，您还记得我吗？” …… 新一轮训练刚结束，现在是休息时间。 听说霍团长来了，不仅是他们这个班，旁边几个班次也跟着一窝蜂围上来。 即便有些新兵没有见过霍世勋的，也曾听说过这位霍团长的英雄事迹，看向霍世勋的眼神里都带着‘见到活的偶像’那般火热。 小郭看效果差不多了，连忙出声制止。 “行了行了，霍团长还需要休息，我先带他过去，这位是咱们一团江团长的儿子江天佑，比你们小不了几岁，下午就让他陪着你们在这儿好好玩玩。” 小郭冲着领头的老班长上递了个眼神，后者立马秒懂。 都是多年的老兵了，过去他们手里分到的新兵蛋子里有少数几个刺头的，最终都会被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重新做人。 顿时，老班长看向江天佑那副羸弱的小身板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江天佑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立马紧张地拽住了霍世勋的胳膊。 “你们要去哪儿？” 不得不承认，虽然霍世勋这个人脾气很臭，态度也很差，但莫名的就是能让人觉得信任。 霍世勋低头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小手，眼神挑衅。 “怎么，你怕了？” “当然没有。” 江天佑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壁虎似的，立马松开手辩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个坐着轮椅的病号，可不要死在外面。” “嘿，你这小子说话也太不客气了。” 这回霍世勋都还没说话，小郭立马就恼了。 怎么说他都可以，但要是有人胆敢挑衅霍团长，他第一个站出来不服。 霍世勋抬手止住小郭后面的话，看向江天佑的眼神，平等得像是在看待一个同他年岁相当的成年人。 “既然不怕，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身为江友福的儿子，若是连最基础的新兵障碍训练都完不成，未免也太让人失望了。” 江天佑死死的握着小拳头。 眼神里积攒着怒火，他当然看出来了霍世勋正在试图激怒他。 可正如他所说，他是江友福的儿子，若是连基础训练都完不成，也太给亲爹丢人了，更没什么资格谈条件。 “来就来，真以为我怕了你们。” 江天佑握紧小拳头，一鼓作气冲进训练场里。 新兵蛋子们早就接收到了班长的授意，好不容易来了个练手的，怎么可能放过。 不过片刻功夫，江天佑整个人已经掉进了泥塘里。 刚才还逗着他玩的小战士们，这会儿都在使劲儿的拖后腿，将他往泥潭里按。 江天佑也是倔驴脾气，越是如此打压，越是不愿认输，凭借着灵活的小身躯，硬是在人满为患的泥潭中夺得一丝喘息之机。 霍世勋远远的看着，嘴角溢出一抹轻笑。 “还不算太蠢。” 安静下来后，他忍不住又开始思念林玉书。 都出发两天了，也不知道林玉书那边情况如何了？ 第231章 黑省之旅 林玉书他们乘坐的这趟火车，走的是贯穿南北的路线，终点站就在大庆农场所在的浏阳市。 每个站点上下的人都很多，全程几乎就没空过，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群。 车厢里散发着难闻的脚臭味和汗臭味，也幸亏是冬天，闻起来不算太明显。 按照林玉书如今的级别，她和贺场长都买到了硬卧的票，比起她刚来东山岛，只能坐硬座，全程靠铁锭支撑来说，简直强上太多。 饶是如此，在火车上待了两天两夜，还是觉得憋闷。 “尊敬的各位旅客，雁城到了……” 听着广播里列车员的柔和温暖的播报声，林玉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长期在车厢里面泡着，感觉浑身都不得劲，身上各处都要被车厢里的味道熏入味了。 “贺场长，您要不要下车走走？” 雁城火车站是个大站，刚才广播里也说了，火车将会在这里停留一个小时，补充供给和调整状态。 旅客也可以自行下车活动，只要赶在火车重新出发前赶回来就行。 “不用了，你去吧，我这老寒腿犯了，还是别折腾了。” 贺庆丰将老寒腿裹得严严实实的，翻个身又睡过去了。 他这是早年间落下的老毛病了，天气变化就会犯，寒风吹在上面就好像浸透进骨髓般冰冷刺骨。 他们从海城出发的时候，天气尚还算可以，没有下雪，可这一路北上天气愈发寒冷，老寒腿也摇摇欲坠，支撑不住了。 林玉书也不好再劝。 下了火车后，迎面而来的寒风，吹散了身上的暖意，倒是让人格外清醒。 雁城是大站，月台上站满了来来往往的人群。 这些人要么背着大包小包、也有像她一样，穿着列宁装出公差的干部。 毕竟这年头的火车票也不便宜，普通人家出趟远门更是要有街道办或者生产大队盖章的介绍信，否则就会被当成盲流抓起来送去西北劳改。 林玉书看了几眼人群便收回视线，一路问到了雁城火车站旁边的供销社。 她运气不错，顺利帮贺场长买到一对护膝，表面还是牛皮缝制而成的，防风抗寒，有了这个，贺场长的老寒腿想必也能轻松不少。 时间还早，林玉书在供销社旁边转了一圈。 可惜，注定是要让她失望了。 计划经济时代，大家的粮食自己都不够吃，更别说做买卖还会有投机倒把的风险。 像后世那种，一出火车站到处都是小摊小贩叫卖新鲜热吃食的日子，估计还要等好些年才能看到。 林玉书带着护膝回了火车，刚上车就看到车厢中间围着一群人，将仅有的通道都给堵死了。 “大妈，前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堵住了？” 林玉书是从车厢右侧车门上的车，他们这一头的人不算太多，但车厢位置有限，站在她的角度看过去，前面一二十个黑乎乎的脑袋，早就将车厢里的画面给遮盖住了。 旁边的大妈似乎跟她一样，刚上车没多久。 闻言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好像是遇到了歹徒挟持人质。 有位老大哥挺身而出，五十多岁的人了，走路一瘸一拐的都还敢跟人搏斗，都流血了……” 大妈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问话的年轻闺女一溜烟往前窜，没了人影。 惹得大妈嫌弃的摆了摆手，“年轻人这么着急干什么，现在冲上去也于事无补。” 林玉书凭着一股冲劲儿，一头扎进人堆里，硬生生挤到了最前排。 这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 大妈口中五十多岁还瘸着一条腿的老大哥，并不是贺庆丰，对方梳着中分头，肩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上面印着红色五角星和几个大字，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太清楚。 她只觉得，从背影上看有几分熟悉，只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此时此刻，车厢中央的情况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两名歹徒一高一矮，矮个子的那个明显更为年长些。 眼神忌惮地盯着周围，眼看整座车厢前后都被人群堵死了，两名乘警也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想要全身而退，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哥，怎么办？怎么办？” 高个子的年轻男人也慌了，他的手因为过分紧张而变得颤抖，怀里被挟持当作人质的小孩脖子都被刀抹出了好几道血痕，硬是忍着不敢哭出声。 “闭嘴，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干下去。” 矮个子男人眼神一狠。 对着两名乘警大放厥词，“让火车立马开动，再让这些人全都退开。” 乘警面带犹豫，再多拖一会儿，雁城火车站站内的乘警就能赶过来支援了。 旁边的列车员立即帮着解释。 “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现在启动火车，会有大批旅客被滞留在雁城。” 他们这趟列车都是三天才有一趟，有些人的行李和身份证明都还在车上，要是没了这些东西，这三天可如何度过。 矮个子男人可不管这么多。 瞪了高个男一眼，后者立马会意，刀子朝着小孩喉咙又逼近了一分。 “我说的是立刻、马上，听不懂人话吗？” 两名歹徒对面的中年男人捂着还在流血的胳膊，见状连忙提醒乘警，“满足他，这种亡命之徒不要同他死磕。” 他曾在战场上见过太多这种人，眼中毫无人性和道德底线可言。 乘警虽然懊悔将错过缉拿歹徒的最佳时机，但也只得照做。 毕竟，眼前这位中年老大哥，即使退役了也曾是闻名一时的谈判专家，比他们专业太多。 列车很快重新启动。 列车员也在抓紧联系雁城火车站，安排被滞留旅客的停留住宿问题。 见第一个要求已经被满足，第二个清空车厢的要求，这回不用矮个男人提醒，乘警也立刻着手疏散人群。 很快，歹徒所在的一整个车厢都已经被清空，所有乘客退到了左右两端的其他车厢。 林玉书所在的车厢在另一头，必须从歹徒所在的车厢经过。 不得已，她随便找了个空的座位坐下，掏出已经被冻得邦邦硬的杂粮馒头慢慢啃，眼睛随时关注着歹徒那边的动静。 周围不少人都同她一样，既好奇，又有几分担忧和害怕。 忽的，车厢的透明玻璃上，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快速闪过…… 第232章 飞来的馒头 歹徒所在的车厢内。 矮个男人见围观人群已经被清空，火车也按照要求启动。 当下普遍使用的都还是蒸汽火车，刚开始启动的时候，运行速度还不会太快，外面全是深到脚踝的积雪，现在跳下去，顶多摔出个皮外伤。 他对着高个男人使了个眼神，低声提醒。 “待会儿我数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你就赶紧跳。” “好。” 高个男人虽然心慌，但看他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内心也安定不少。 他一只手挟持着小孩子，一边同矮个男人退到车窗的位置。 整个过程中，两名乘警同中年男人全程都用眼神警惕的注视着，连大气都不敢喘，即便知道他们的目的，但为了人质安全也只能作罢。 矮个男人终于打开了车窗，呼啸而过的寒风带着自由的气息，喷洒在人脸上，叫人格外兴奋。 “准备好，三、二……” 挨个男人刚数到二，直接一个纵身就往外跳。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数到一才跳的。” 高个男人立马慌了。 顾不上抵在小孩脖子前的刀子，转身就想如法炮制的矮个男人的操作。 小孩子重获自由，见他要逃跑，立马对着乘警大声呼喊，“别让他跑了，他们是鸦青帮。” 听到鸦青帮三个字，中年男人脸色一变。 鸦青帮是北地这一块出了名的黑社会帮派，简直是作恶多端，人人喊打的程度，犹如阴沟里的老鼠，隔一段时间又能卷土重来。 最为显著的判断方式，就是在虎口的位置纹上一个乌鸦的图腾。 仔细看，高个男人手背上的还真有个若隐若现的图腾。 立马嘱咐乘警，“先断他手脚。” 其中一名乘警飞快掏出手枪，一枪打在窗户边的铁皮窗框上，飞溅出来的铁皮碎皮扎进了高个男人手臂里，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另一名乘警则趁着空隙击中了高个男人的右腿，这下，手和脚同时受伤，高个男人自知逃跑无望。 心中对刚才吩咐断他手脚的中年男人充满愤恨，“死老头，你找死！” 高个男人将手中的匕首朝着中年男人所处的位置狠狠扔了过去，他准儿头好，力气大，这一飞刀扔过去，即将正中中年男人眉心。 即便不死，也得落个重伤的下场。 两名乘警也慌了，他们离中年男人太远，就算现在再出手阻止也来不及。 朱场长看着越来越近的刀子在瞳孔中不断放大，内心反倒格外平静，终日逐鹰，没想到也有被鹰啄了眼的一天。 就在两名乘警都觉得悲剧即将发生的时候，一个馒头从车厢另一头飞速被扔了过来。 来势汹汹还带着血的刀子，就这么被一个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打偏了方向，掉落在地方，发出清脆的嗡鸣声。 高个男人没了唯一的武器，手脚又受伤了。 两名乘警立马快速上前将其制服。 朱厂长也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归还给警察，至于馒头则被他握在手里，下意识的朝着馒头飞来的方向看过去。 林玉书所在的车厢那头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掌声。 最初同林玉书搭话的那个大妈，此刻简直是与有荣焉，毫不吝惜的大声夸赞。 “闺女，你可真厉害，果然还得是年轻人有胆识，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咱们国家何愁不兴，何愁不富？” 大妈的话得到在场不少人的认可。 他们刚才可是亲眼见证了全程，车厢里的情况颇为激烈，尤其是当刀子飞过来的那一瞬，所有人都跟着揪心起来，不愿看到一场惨剧发生。 还是这位年轻的女同志反应快，那一手扔馒头的速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这位同志不会是当兵的吧，我看很多女兵身手都很厉害。” “我看不像，倒像是个干部。” “同志，你是哪个单位的，要不我们帮忙给你单位写一封感谢信。” “这个好，我们纺织厂有个人拾金不昧，捡到十块钱现金归还给了失主，今年厂里的小组长竞选名单，就把他加上去了呢。” …… 诸如此类热烈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人群中央的林玉书被夸得不好意思，默默退出来。 她这也是纯属巧合，要是早知道扔馒头能这么有用的话，恨不得变成豌豆射手，天天嗖嗖嗖的往外扔馒头。 经过刚才的议论声，朱场长也早就注意到了她。 绕开前来感谢的小孩子家属后，主动走到了林玉书面前，伸出了手。 “林同志，咱们又见面了，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林玉书回手握住朱场长的手。 “别介，朱场长，您可别这么说，我这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刚才也是认出了背对着她站立的中年男人，正是之前同陆铭修一起上岛，帮助朝阳农场建设鸡苗孵化炉的朱场长，情急之下，纯属灵机一动而已。 列车上的其他乘警也赶了过来，将高个男人带走，还有人负责给刚才被挟持的小孩子做口供。 见两人一副熟稔的模样。 刚才参与战斗的乘警主动问道，“朱同志，您和这位女同志认识？她是哪个单位的，到时候我们写感谢信一起寄过去。” “不用……” 林玉书本欲拒绝，这次营救人质过程中，她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哪儿好意思占功劳。 但架不住朱场长这个专业耍嘴皮子的，抢在她前面开口。 “这位是海城农垦局旗下农场的技术员，林玉书同志，你们要寄感谢信的话，就寄到海城农垦局就行。” 到底是老江湖，清楚感谢信这种东西越是往上级单位寄，效果越好。 乘警也是速度飞快，记录下单位名称和名字后转身就走，根本没给林玉书拒绝的机会。 朱场长一番好意，林玉书想了想，倒是没再说拒绝的话。 “朱场长，您也是出差？” 朱场长拍了拍自己的老寒腿，“不是，我去是京都看腿的，折腾了个把月也没多大效果，农场那边也离不开人，这不正准备回去。” 朱场长胳膊上的伤口刚才已经被紧急包扎过了，笔录做完后也没什么事，两人边走边聊，一路回车厢。 通过交谈，得知林玉书他们正要去浏阳市下面的大庆农场。 “你早说啊，我们红星农场就在大庆农场隔壁，你们是来看他们那儿的沼气池的吧？待会儿我们农场的拖拉机过来接我们，顺道儿把你们一块送过去。” 林玉书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当初只记得朱场长是黑省人，没细问他们农场具体在哪个地方，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朱场长。” 朱场长语气一顿，面带犹豫，“不过……” 第233章 借势 林玉书看出了朱场长的欲言又止，诚恳道，“朱场长，不妨有话直说，您是浏阳城这边的人，比我们更熟悉情况。” 说话间的功夫，他们已经回到了贺庆丰所在的车厢。 看着同样拖着老寒腿起身迎接他的贺庆丰，朱场长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其实也没什么，我去过你们朝阳农场，也了解大庆农场那边的情况，如果你们是为了学习沼气池技术来的话，大庆农场的方式可能并不适合你们农场。” 朱场长的回答让两人都愣住。 他们都清楚对方不可能是说瞎话的人，尤其是贺庆丰，脸上顿时急了起来。 千辛万苦的跑这一趟，要是什么参考价值都没有就跑回去，还不得被苟经纬那个小人笑话死。 “朱场长为何这么说？” 林玉书也忙追问，“是大庆农场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记得顾教授曾在电话里说过，大庆农场的沼气池，还在考察试验阶段，暂时还不会向全国范围内大量推广。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 朱场长见他们误会了，赶忙开始解释。 大庆农场是个大型的万人农场，光是养猪场每年生猪年出栏量就能达到两千头，粪污多，自然产出的沼气也多。 反观朝阳农场这种年出栏量只有几十头的小规模养猪场，若是完全套用大庆农场的模式，根本无法实现沼气供应。 他们红星农场最初也引进过沼气池技术，但粪污量达不到，沼气供给不够，时有时无。 说到这，朱场长也叹了一口气。 “不仅是规模问题，大庆农场去年清池的时候死了五名职工，谣言传得人心惶惶的，浏阳城这一片一开始跟着学建沼气池的农场，后面也都纷纷停工了。” 林玉书和贺庆丰都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插曲。 可眼下行程过半，即将到达浏阳城，若是现在打道回府，岂不是半途而废？ 贺庆丰面色复杂，竟也犹豫了。 林玉书倒是很冷静。 “沼气池清池出现事故在所难免，可有排查过是人为因素还是其他原因导致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 朱场长摇头，虽然是兄弟农场，但毕竟是人家农场内部的私事，他们也不好再在对方伤口上撒盐。 “不过你们若是坚持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引荐大庆农场的刘副场长，沼气池技术就是从他手里引进的。” “那就麻烦朱场长了。” 林玉书连忙道谢，星眸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坚持。 即便明知有问题，她也要亲自到现场去观摩检测，再做下一步的判断。 贺庆丰也想开了。 来都来了，现在掉头回去也还是得再坐上两天的火车，倒不如去实地看看情况再说。 * 东山岛。 某处新兵训练场。 江天佑满身的泥浆，泥水顺着头发丝流下来，在脸上留下纵横交错的一道道痕迹。 他毫不在意的摸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一双呆萌的大眼睛，此刻暗含怒火。 一整个下午，他都同一帮新兵在泥潭里挣扎、反击、逃跑，又被拖回来反复折腾。 寒风再次吹在他身上，早就感受不到冷意，身体由内而外的散发着热气，往日病恹恹的身体，倒是瞧着精神不少。 霍世勋冷眼瞧着。 脸上的神情并不带半分温度，只在他靠近的时候略作评价。 “还行，不算丢人。” 说完，他让小郭帮忙推着轮椅往前走，全程没有给江天佑一个多余的眼神。 “还要去哪儿？” 江天佑忍不住咆哮。 他身上都是泥浆，虽然运动了一番不怕冷了，但泥浆糊在身上的感觉很难受。 霍世勋没有回应，倒是小郭回了句。 “我们要去军犬训练基地，你要是不想跟着去，就自己回医院。” 江天佑看了看周围，还是咬牙拖着一身泥浆跟上。 走了半个多小时后，总算到了小郭口中的军犬训练基地。 铁丝和木栅栏将一整片空气圈了起来，外围设了两个岗哨，负责站岗的却是两头威风凛凛的军犬。 一见他们出现，就发出警告般的狂吠。 岗哨里的战士听见动静探头出来看，见是他们，立马发出指令让军犬闭嘴。 “霍团长、郭干事，你们怎么来这儿了，也不早点打招呼我们好提前准备准备。” “没事路过看看。” 对方是小郭的同年兵，两人还算相熟，热络的打了招呼。 “对了，现在能进去看看吗，我们带了一个小朋友过来。” “当然可以，不过今天有大部分军犬外出参加任务去了，基地里只剩下一些上了年纪的老狗和幼犬。” 他们这个基地是一团旗下特有的，领导路过来视察，哪儿有不让人进的道理？ 站岗的战士连忙打开门，邀请他们进去。 基地的军犬训导员则陪伴在他们身侧，随时准备做介绍。 江天佑跟在身后一言不发，湿滑的泥浆经过大半个小时的风干，已经开始凝固，身体也感觉到了冷意。 但霍世勋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走，他也只得跟上。 正如站岗战士所说，基地里的军犬并不多。 军犬训导员介绍道，“这些都是退役的年老军犬，会在这里接受治疗、度过余生，新生军犬也会在基地里逐步成长，像他们父辈那般立下卓越功绩。” 一行人最后在一处幼年军犬训练处停下脚步，放眼望去，一整个网格里面全都是刚断奶不久的幼年军犬。 见他们出现，立马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狂吠声。 直到确认他们没有攻击性，狗群中央的小黑狗才发出两声略显奇怪的叫声，几乎是瞬间的工夫，刚才还在狂吠的狗群立马安静下来。 隔着栅栏，霍世勋一眼就瞧见了它。 那是一条通体毛发黝黑的幼年黑狗，它四肢修长，脚掌的位置是又是明显的白色，是典型的乌云踏雪长相。 一双湿漉漉的圆眼里，充满了动物的睿智和警惕。 小郭见状略显兴奋，“霍团长，这条小黑狗就是新一代军犬里的犬王了吧？瞧这气势多威风，不仅跟它爹长得一样，都是乌云踏雪，还一样的威风。” “它还算不上犬王。” 霍世勋饶有兴致的看了身后的江天佑一眼，“这些幼犬之所以会听它的号令，不过是因为，它会借势。” “还是霍团长眼尖，确实是这样。” 军犬训导员肯定道，“这些幼年军犬刚到这一处训练场所的时候，我们就特地安排了犬王，也就是这条小黑狗的父亲过来做训练示范。 当时其他幼犬都碍于犬王的气势，跪地低鸣，也就是只有它敢壮着胆子上前靠近，犬王还舔了它，再之后其他幼犬也就默默以它为中心。” 军犬同狼群一样，都具备对头领绝对的服从性。 犬王当众舔了小黑狗，也算是变相认可了它，承认了它的身份，它才能够在狗群里面作威作福。 原本毫不在意的江天佑，在听完训导员的叙述后，呆萌的眼睛浑然一震。 直勾勾看向霍世勋的背影，这就是他说的，借势吗？ 第234章 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从军犬基地离开后，一直到回到医院，洗漱收拾完躺下，江天佑都没有再等到霍世勋同他说一句话。 反倒是他，因为忧思多虑，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早上起来后的江天佑，顶着两个肿眼泡，看着医院空地上停放着的吉普车，忍不住主动开口询问，“这次又准备带我去哪儿？” 别以为用武力镇压的手段折磨，就能够让他屈服。 “你想多了，今天你只是顺带，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霍世勋坐上吉普车后座，指挥小郭，“先回一趟家属院收拾下家里，再等我换套衣服，就去附近的子弟小学。” “是。” 见小郭扭动钥匙启动吉普车，江天佑犹豫了下，还是一骨碌爬上车，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后视镜里，霍世勋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唇角。 这小子终归还是上车了，也不枉费他费了好一番嘴皮子才从陈师长手里借出了他的爱车。 医院离家属院的距离不远，开车没两分钟就到了。 见是吉普车，家属院门岗处的战士连忙打开大铁门，并冲着吉普车内的人行注目礼。 江天佑还是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慌张的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看。 车子继续驶进家属院，道路两旁都有行人，速度也提不起来。 偶尔有家属从旁经过，还对着车内的人，热情的打着招呼。 “哎呦，霍团长回来了，我就知道您这是吉人自有天像，一定会没事的。” “霍团长身体可有好些？” “霍团长回来了。” …… 诸如此类的招呼声络绎不绝，不管确实是长时间没见到过霍世勋，还是单纯的好奇他的身体情况。 这种善意的打招呼，过去跟在王家人身边，江天佑从没有体验过。 大多数时候，无论是在乡下老家还是家属院，王家人都像是老鼠屎般，旁人避之不及，连带着对他也没多少好脸色。 江天佑小脸保持着紧绷，但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后座的霍世勋。 他很清楚，刚才打招呼的那些人肯定认出了他的身份，但都是看在霍世勋的份上，才选择性的闭嘴，没有为难，更没有用有色眼镜看待他。 吉普车很快在霍世勋家院门口停下，小郭搀扶着他走进去。 下过几场雪后，院子里的萝卜叶子有些发黄，萝卜也变得更脆更甜了。 霍世勋让小郭找来工具，两个大男人就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萝卜叶子算是这个季节难得的绿叶蔬菜，叶子黄掉的部分摘掉送去后院喂猪，叶子新鲜的部分，则焯过水用盆子盖上发酵上几天，就变成了霍世勋他们老家的无盐酸菜。 至于萝卜，全拔出来一部分放在地窖，一部分挖坑埋进土里。 待到大雪漫天的时候，还能从地里挖出来吃上新鲜的。 江天佑远远的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大男人撸起袖子干得热火朝天的，这一刻的霍世勋，就跟普通农民一样，哪儿还有一个团长的威风和气场。 因为上次在农场闹出来的笑话，秦沐瑶请了假，一连几天都没去农场上班。 出门上厕所的时候，瞥见院子外头停着的吉普车。 整个东山岛，只有陈师长才有这么一台吉普车，她曾有幸坐过一次，可拉风了。 她忍不住出门查看，见隔壁院子的大门开着。 两个男人正在萝卜地里忙活，小郭她自然是认识的，扫了一眼便没放在心上，至于另一个，待秦沐瑶走近后，惊得语无伦次。 “这……你，世勋哥，居然是你，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沐瑶忍不住打量起霍世勋，见他蹲在地上忙活着，身体表面也看不出任何不适，生龙活虎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一个重伤刚愈的病号。 可她明明记得，半个多月前霍世勋还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管，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陆院长更是对外宣布，他有很大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若不是如此，自己怎么会选择转投周卫华那种男人的怀抱？ 秦沐瑶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霍世勋手里动作不停，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 秦沐瑶做出来的那些荒唐事儿，小郭都有讲给他听。 周卫华也真不是个东西，为了合理离婚，把妻子、孩子全都赶出家门，还编造谎言、企图歪曲事实。 秦沐瑶看上这样的男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秦医生若是来叙旧的话，怕是来错了地方，这里可不是周家，更不欢迎无关紧要之人。” 秦沐瑶如今毁得肠子都快青了。 她若是早知道霍世勋还能有醒过来的那一天，根本不会选择周卫华，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世勋哥，我知道你记恨我没有坚定的选择留下等你，我这也是被逼无奈……” 霍世勋被气笑了。 这女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底真是见长，回回都能令人刮目相看。 “秦沐瑶，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 什么别逼无奈，你比谁都清楚，这岛上谁能勉强得了你？ 自己既然选择了当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别想着一边享受利益，一边又把自己装得多无辜，我霍世勋为曾经有你这样的战友，而觉得羞耻。 小郭，开门送客，立刻马上！” 小郭得了命令，立马起身将大门打开，“秦医生，请吧。” 即便小郭没有说多余的话，但脸上的不屑和嘲弄分外明显。 这个秦沐瑶过去说得自己有多爱霍世勋，苦苦追求了好多年，部队里现在都还曾流传着当年秦沐瑶为了追夫搞出来的壮举。 一旦霍世勋出事，她倒是跑得比谁都快。 还跟霍世勋的死对头在一起了，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脸面出现在他们霍团长面前。 江天佑也远远的站在墙根处，眼神愤恨。 他听说过周家发生的事，他自己就是父亲二婚的受害者，也因此更为仇恨任何破坏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秦沐瑶只觉得被人一连扇了好几个无声的巴掌。 让她无地自容，悔恨交织。 再看霍世勋宁愿低头处理萝卜，也懒得再看她一眼的冷漠样子，秦沐瑶心里也窝着火。 “走就走，谁稀罕待似的。” 等着瞧吧，总有一天她会向他们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选择周卫华，也不过是换了个更加便捷的渠道而已。 让她现在去选择一个身世清白的新兵蛋子，一切从头开始，再看着自己曾经的情敌身居高位，这比杀了她都还难受。 第235章 你是林婶婶家亲戚吗 秦沐瑶的出现只是个插曲。 院子里的三个男人谁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人走后继续忙活。 地里的萝卜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基本上就已经处理完毕，再过不久岛上就会全面上冻，若是不提前准好准备，到时候大雪天的出门干点啥都不方便。 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院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王淑芬爽朗的笑声在院子里响起，“哎哟，我还以为是我妹子回来了，是小霍啊，你身体这么快都痊愈了？” 霍世勋醒过来的消息，她听他们家老肖说过。 哪曾想，这人刚苏醒没多久，最惦记着的居然是自家地里的萝卜？ “还行，就是腿上还没多少力气，还需要慢慢恢复。 淑芬嫂子，你来得正好，我们拔了新鲜萝卜，你带回去尝尝，这被雪水浸泡过的萝卜，吃起来又脆又甜。” 霍世勋身上的外伤早就痊愈了，只是脑海中的淤血肿块还没彻底消散。 加上还需要做一定的康复训练，这才滞留在医院。 他让小郭去地窖，给王淑芬装上一篮子萝卜和一大把萝卜缨子。 这萝卜缨子焯过水，加点盐和辣椒，也能做成咸菜吃。 “哎哟，那感情好，这大冬天的就想吃一口脆嫩的。 我这还给你们带了些刚挖出来的土豆子，个头不大，但丢火塘里烤出来，那滋味别提多香了。” 王淑芬也拿出来了自己的篮子，她和小郭两人去了地窖交换物资。 大妮上学去了，今天跟过来的是狗蛋。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院子里陌生的小少年，甜甜的奶音里带着疑惑。 “哥哥，你是林婶婶家亲戚吗，我能跟你一起玩吗？” 江天佑低头看着狗蛋那双清澈懵懂的眸子，这还是头一次，有小孩子愿意主动邀请他一起玩。 尽管他很想答应，喉咙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和阳光单纯的狗蛋比起来，江天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卑鄙又腥臭。 有王家人在的一天，无论是谁和他这样的人染上关系，只会变得不幸。 江友福是这样，往后其他人也会这样。 他不想看到熟悉的人对他露出失望、嫌弃的表情，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斩断关系，拒绝接触。 狗蛋见他迟迟没有回应，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主动拉着江天佑的手往后院走。 “哥哥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林婶婶和霍叔叔都是很好的人，我带你去后院看林婶婶养的猪。 这头耳朵更大些的是猪大，这头鼻子有点短的是猪二，他们以前都是没人要的猪仔，被林婶婶捡回来的……” 狗蛋巴拉巴拉的说着，江天佑全程默默聆听。 捡回来的吗？ 就像在医院那样，她也是第一个发现他不舒服的人。 “狗蛋，别玩了，我们回去了。” 王淑芬也认出了江天佑，她对孩子没有意见，但对孩子背后的王家人可谓是敬而远之。 忍不住提醒道，“小霍，你怎么把他带回家里来了？” 霍世勋明白王淑芬的善意提醒，低声解释，“王家人出了点事，江团长那边还没回岛，正好我最近闲着也是闲着，帮着照看几天。” “行吧，知道你也是个有分寸的人，这孩子也是怪可怜的。” 王淑芬轻叹一声。 转头聊起了其他话题，“玉树妹子什么时候回来你跟我说一声，当初我们俩一起孵化的第一批鸡有两只开始下蛋了，等我攒一攒，回头给你们送鸡蛋。” 当初第一批孵化的种蛋，还是林玉书出钱买的，待鸡苗孵化出来后，她几次提出将种蛋的钱还给林玉书，也被林玉书用各种理由绕开了。 更别说后面，还是走林玉书的关系她才能被引进到农场工作。 他们两家这关系，霍世勋也没说什么客气话。 “行，那我们可就等着吃鸡蛋了。” 送走王淑芬后，霍世勋进屋换了一套衣服，嘱咐小郭锁好门，这才重新出发。 江天佑跟着上车，路上依旧有人在同霍世勋打招呼，但江天佑已经没了最开始的激动。 吉普车最后在岛上唯一一所子弟小学门口停下。 今天是周一，学校邀请了几名老兵，还是像霍世勋这样的军人来给孩子们做演讲，上一堂面对面的红色教育课。 这在当下来说，是很常规的正常操作。 只是往常来的都是一些有故事、有特别突出的普通战士，像霍世勋这种级别的军官，还是头一次来参加。 子弟小学的校长从见到霍世勋开始，脸上笑容堆砌出来的褶皱，就没有消散过。 等到前面的老兵演讲完，总算轮到了霍世勋。 校长颇为激动的介绍道，“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XXX战斗英雄、XX的霍团长来为大家演讲，顺带一提啊，我们霍团长还在养伤阶段，前不久刚和狡猾的特务分子激战过。” “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夸张，战斗英雄也是人，也是吃五谷杂粮，会有生老病死的。” 霍世勋坐在轮椅上，任由小郭将他推上台。 一接过话筒就忍不住自我调侃。 他姿态从容，自信大方，对着台下的一帮小学生侃侃而谈的模样，浑然不像是个整天和武器打交道的军官，反倒更像是儒雅的文人墨客。 霍世勋的演讲中规中矩，但整体风格幽默，说话也是通俗易懂，没有架子。 演讲结束后，还有不少小学生，壮着胆子围上来。 “军人叔叔，你真的见到特务了吗，他们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大獠牙，还有一双绿眼睛？” “王二柱你真笨，老师都说了特务也是人。” “军人叔叔，能给我签个名吗？” “军人叔叔，我很喜欢听你讲故事，可以再讲一个吗？” …… 一群小学生围上来，就像是掉进了麻雀堆里，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霍世勋尽量克制住脾气，一个个的解释回答。 “装模作样。” 江天佑站在不远处，傲娇地别过眼，现在装得有多亲和，昨天将他丢给新兵蛋子们收拾的时候就有多狠。 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操场上那些追逐打闹的同龄人身上，眼中不自觉的闪过几分羡慕。 忽的，江天佑感觉肩膀被人戳了戳。 一道稚嫩的女童声在旁边响起，“你是林婶婶家的亲戚吗？” 第236章 他，动摇了 江天佑循声望过去，对方是个年纪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黑黑瘦瘦的，一双眼睛格外有神，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萝卜头，三个人站成一排，活似一排行走的阶梯。 周大丫见对方没有回应，连忙解释。 “对不起啊，我刚才看你和霍叔叔一起过来的，还以为你是他们家亲戚，你最近有没有见到过林婶婶？” 周大丫还不知道林玉书去了黑省的事，她这几天都会回家属院去喂猪，一连好几天都没有碰到过林玉书，他们家里也没有人进出过的痕迹，这难免让她有些担心。 江天佑没有想到，即便来了子弟小学，还能碰到和林玉书相关的人。 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林婶婶出差去了，可能过几天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 周大丫没有多想。 身后的周二丫看着长相白皙文弱的江天佑，主动邀请，“哥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滑滑梯？” “对，滑滑梯和攀爬绳我们最喜欢玩了。” 周金柱也跟着补充，自从上回被周卫华掐脖子后，他反倒像是开窍了，现在说话格外顺畅，不再结巴。 “不用。” 江天佑这次很快就坚定的拒绝了。 这些人越是对他好，就越发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小偷，若不是因为同霍世勋一起出现，这种善意和示好，他根本不配拥有。 霍世勋终于应付完一堆热情的小学生出来，抬眼便看到了失落离开的周家三姐弟，还有杵在原地暗含羡慕的江天佑。 状似不经意般询问道，“要不要来这里上学？” 江天佑眼中猛地爆发出一抹希冀，又很快看透事实般，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想上学，要不然也不会把那支钢笔藏得死死的。” 霍世勋一语道破他的伪装。 林玉书上次送给他的那支钢笔，只是一支市面上极为普通，几块钱就能买到的钢笔，但江天佑却表现得尤为珍惜，连睡觉都小心放在枕头底下。 见江天佑沉默不语，霍世勋示意他朝着周大丫姐弟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刚才跟你搭话的那个小女孩，他叫周大丫，原本就住在我家隔壁的家属院里，她以前也是没机会上学，爹不管，妈又懒，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但她很勤快，又肯努力，在亲妈考上工作后主动争取到了上学的机会，刚入学半学期，就已经升到了二年级。” 说着，霍世勋略微停顿了下。 饶有兴致的扫了江天佑一眼，“以你的天赋和聪慧，你若是来上学，肯定能超越她。” 江天佑虽然没有正式上过学，但是家里的日历、废报纸的上面的字他都在努力学，对于霍世勋的肯定，他也不否认。 只是联想到自己的现状后，那点希望又很快变得灰败下去。 “你想用上学的机会跟我交换？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我来东山岛只是暂住，他们谁也不想我留下。” 江天佑脸上扬起一抹恶劣的笑容。 接连三日的相处，他知晓任何伪装在霍世勋面前都无效，呆萌的眼睛里透着几分与这个年纪不相符合的沉稳。 他的存在，对于江友福来说，是个只会破坏他家庭和谐的定时炸弹。 至于王家人，就更不可能放过他这个现成的血包，没了他，他们还有什么理由找江友福要钱。 “看来昨天那堂课，你还是没有领悟到诀窍。” 霍世勋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慢悠悠的提醒。 “昨天那种强度的训练你都能咬牙坚持下来，甚至连感冒都没有，说明你的身体底子还在，只要给你一定时间，定能恢复好转过来。” 江天佑白皙的小脸上，神色一顿。 若不是霍世勋提醒，他还真忘记了这茬儿。 这些天他吃得饱，睡得香，穿得暖和，身体素质无形中都提升不少。 只是，一旦离开东山岛回到王家人控制范围内，这点微弱的变化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是江友福的儿子，和那条小黑狗一样，这是你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 这是一把双刃剑，若是利用好了，这就是你的优势，若是利用不好……结果你比我更清楚。”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霍世勋故意停顿了下。 见江天佑若有所思的样子，他也不催促，气定神闲的补充。 “老辈人有句古话，叫做事在人为。 无论是小黑狗还是周大丫，他们能有如今的地位、改变，无疑不是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利用好自己的优势，有时候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霍世勋的意思，江天佑听明白了。 王家人利用他，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要挟江友福要钱要粮，同样的他也可以利用自己的优势，还击回去。 想法是好的，但未免也把这件事看得太轻松了。 想清楚后，江天佑脸上的防备降低了不少，说话也不再是针锋相对。 “霍叔叔，我知道您和林婶婶都是一片好心，为了我考虑，但你们不清楚内情，我爸是绝对不可能让我留在东山岛的。” 江友福为了甩掉他们母子，宁愿冒着被降职处分的风险，也要迎娶乔红玉这个年轻貌美的媳妇。 如今，怎么可能同意他留下？ 霍世勋见他想通，也不再纠缠。 “事在人为，我会想尽办法帮你留在东山岛，但需要你的配合。 往后，不会再有人因为王家人的关系，轻视、贬低你。 你不仅能像周大丫他们那样正常上学读书，还能享受对应的身为江团长的儿子应有的待遇和福利。” 江天佑现在才十岁，再过上几年，往后升学、找工作、娶妻生子等等都是需要大量花钱、花人脉关系的时候。 而这些，待在王家人身边可没人会替他考虑分毫。 不得不说，霍世勋的话成功戳中了江天佑的内心。 他，动摇了。 “你想我怎么配合？” 霍世勋铺垫那么多，总算回归正题。 “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如果我能帮你办成这件事，往后你就得控制住王家人，不能再给他们任何出现在你婶婶面前的机会，否则，我就拿你是问。 至于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去解决这个问题，那是你的事。” 霍世勋并非没有手段对付王家人，只是不愿意同王家人有所牵扯，最好的方法，便是利用好他这个‘人质’。 江天佑呆萌里的眼睛里出现几分豁达。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237章 大庆农场 浏阳市。 经过接连三日的奔波，一路下了火车又乘坐大巴车，最后坐上拖拉机，终于在从东山岛出发的第三天下午，来到了大庆农场。 “不愧是万人大农场，这个大门可真气派。” 贺庆丰站在大庆农场的大门口，摸着大门两边的铁柱子，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多好、多扎实的钢铁啊，怎么就用来做柱子了呢？ 这要是放在他们朝阳农场，可舍不得这样浪费，大门都是用木头随便糊弄几下得了。 远远地，林玉书冲着还站在柱子旁依依不舍的贺庆丰招呼道。 “贺场长，朱场长那边联系好了，让咱们过去呢。” “来了，来了。” 贺庆丰这才收起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迈着步子朝他们靠近。 还别说，林玉书送他的这条护膝还是有点用，下了火车后这寒风吹起来，膝盖骨都没有那么疼了。 “贺场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跟你说得，大庆农场的刘副场长，我还得赶着回红星农场一趟，就不陪你们了。” 朱场长介绍完，匆匆道别后，坐上拖拉机先行离开了。 林玉书他们也颇为理解，红星农场和大庆农场中间隔着好几十公里，为了送他们过来，拖拉机硬是多跑了大半天。 “贺场长，林副场长，你们跟我上车吧。” 见人都走了，刘副场长率先邀请两人坐上拖拉机，时不时的同两人介绍一下大庆农场的情况。 大庆农场真不愧是万人大场，不仅人多，各种配套设施也很齐全。 一排排筒子楼组成的职工宿舍拔地而起，旁边还有配套的子弟小学、托儿所、医院、职工食堂。 空地上规划了篮球场、操坝、晒谷场，夏天的时候还能在这里看到露天电影，整体俨然一副小型社会的样子。 比起朝阳农场那种上百号人的小型农场，可谓是让人开了眼界。 拖拉机一直将他们送到了养猪场附近。 碍于养猪场严格把控进出人员，刘副场长并没有带他们进去，只是在外围就着沼气池做介绍。 “你们的来意老朱都跟我说了，我们养猪场过去的生猪年出栏在两千多头左右，今年产能提高，预计能达到四千头，产生的粪污光靠人工挑是挑不完，建沼气池也是顺势而为。” 四千头？ 贺庆丰听到这个数字，内心的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圈。 他们朝阳农场干上好几年，都比不上人家一年的产出，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要不是经费有限，真该让苟经纬那老小子出来见识见识，别老盯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算计。 林玉书的注意力则在旁边的一整套沼气系统上。 她注意到，最初环节的集粪池和沉砂池都装得满满当当，从表面上看，还有一些动物毛发、杂物或者是砂石残留。 “朱场长，你们的沼气池没有使用了吗？” 集粪池和沉砂池作用就是清理杂物，将粪污调配到合适的浓度，为进入下一个环节发酵产生沼气液体做准备。 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池子只怕长期都没有清理使用过了。 都是内行人，林玉书一开口，刘副场长就明白了她已然看出了关键。 “你们是朱场长介绍过来的，天下农场人都是一家，我也不瞒着你们，自从上次我们大庆农场发出那起事故过后，沼气池就处于半报废状态。 沼气池底部泥沙没人再敢去清理，沼气也是时有时无，多余的粪污也都是人工运到地里去。” 也幸亏他们农场人多，开垦出来的土地面积也多，需要的农家肥量大，否则还真没地儿装去。 但同时刘副场长也清楚，长久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刘副场长，能带我们去事发的那一段沼气池看看吗？” 林玉书也明白，朝阳农场若想建设沼气池，就必须从大庆农场的失败中汲取到关键经验。 “刘副场长，麻烦您行个方便。” 贺庆丰立马会意，掏出两包崭新的中华塞进刘副场长裤兜里。 这一趟黑省之行，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就是做好林玉书的坚强后盾，让她尽最大可能的去发挥才能和作用。 毕竟，专业的事情毕竟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刘副场长犹豫了下，主动往前迈开步子。 “其实你们不用这样，我们浏阳市不少农场都来参观过了，也算是吸取教训吧，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大庆农场也没有料到，我们也很痛心，就是这里了。” 一行三人在一处四四方方的大池子面前停下。 “当时我们也不是一点准备工作都没用，先扔了几只鸡下去，见鸡都没事，才敢往下放人。 第一回清理的时候都没事的，谁知道这次刚下去没多久，那两名工人就晕倒了，接着下去营救的人也接着出了事，到最后一共折损了五名职工。” 这个伤亡数字，即便是放在后世，也能算得上是重大安全事故了。 也难怪，间接导致了大庆农场这边沼气池停用。 林玉书站在池子周围仔细观察，没有发现管道破损或者变形的痕迹，事故的主要原因多半还是在违规操作方面。 沼气池的污泥会产生大量的硫化氢，这种气体会飘散在空气中。 鸡个头矮，呼吸到的氧气都在下层，自然无事。 但成年男子个头高，呼吸到的正好是空气中的硫化氢。 再加上污泥逐年增多，工人清池时搅动污泥，空气中硫化氢含量快速增长，超过了人体临界点，中毒身亡都是必然的事。 想清楚关键节点后，事情也就变得简单起来。 “刘副场长，之前这边的沼气池都是多久清理一次？” “差不多大半年吧。” 刘副场长说着有些惋惜，他们整个沼气池当初是请了京都大学的教授来帮忙规划的。 按照那教授所说，往后能用上十来年的，建设期间所花费的费用和人工都不小，刚建设好的时候也确实用了一阵子，不用烧煤烧柴，就能照明和发电，简直太方便了。 但同样的，气池的风险也太大。 林玉书听完，将自己的提前设计好的沼气池图纸递过去。 “林副场长，这是我设计的我们朝阳农场的小型沼气池设计图，麻烦您给参考参考，按照我的设计，建造完成后将能实现五年一清池。” 刘副场长接过图纸后，开始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自从他们大庆农场建设了这口沼气池后，最火热那段时间，他天天都在接待各个农场来参观的技术员、场长之类的。 这些人里面也有不少自带图纸的，有些确实有真本事，画出来的图纸也是像模像样的。 也有些纯粹是人菜瘾大，来找存在感的。 刘副场长粗略的扫了一眼林玉书的设计图纸，估摸着她应该是前者，这图纸看上去比他们农场的沼气池图纸规模要小上不少，有些细节地方也不一样。 直到听到最后一句，顿时愣住了。 “你说什么，五年间只用清池一次？” 第238章 休想道德绑架我！ “是的。” 林玉书诚恳点头。 “沼气池本身就并不需要年年清理，只有发出清池信号时才需要清理。 在设计沼气池的时候，只要我们能够提高沼气池的转化效率，减少污泥床的高度，大规模彻底清池的周期也可以无限延长。” 这也就是说，五年只是保守估计，还能更长？ 刘副场长看向林玉书的眼神立马变了，这哪里是来参观学习的，这是来给他们大庆农场送福利的吧！ 这一刻，刘副场长的内心比谁都还要激动。 当初沼气池项目是他引进建设的，若是林玉书能够帮忙解决清池这个问题，他何愁恢复不了往日的荣光？ “林副场长，外面风大，咱们到我办公室细聊、细聊哈。” 这前后不一的态度，转变得简直不要太快。 硬是将贺庆丰这个正牌场长落在了身后，好在贺庆丰也不生气，他就知道林玉书是个有本事的。 刚到办公室，刘副场长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林副场长，按照您的想法，我们大庆农场还需要调整哪些地方，才能达到您口中的，五年一清池？” 林玉书也没有故意藏拙的心思，她将自己的设计的图纸在桌面上铺开。 “刘副场长，您看这里。 我刚才观察过了，大庆农场的前期清理步骤只有沉淀池，需要同步增设一个格删池，配合沉淀池使用，清理掉杂物，尽最大可能的保证流进沼气反应池都是液体为主。 毕竟，只有先控制好源头，才能减少污泥的产生。” 刘副场长沉默了。 他们大庆农场确实在清理渣泽这方面做的不够好，别说现在，就连沼气池运行正常的时候，沉淀池也是乱七八糟的。 “这个好说，回头我向场长申请，只需要做到这一点就足够了吗？” 只增加一个用来过滤的池子而已，并没有多少难度，也没有危险性，以刘副场长的级别自己就能应下。 只是刘副场长到底也是个俗人，难免也会产生疑惑。 毕竟林玉书的年纪看起来确实太年轻了，连京都的教授都不能解决的事，她真能做到？ 林玉书也看到了刘副场长眼里的疑惑，再多的口头解释，在事实面前都容易显得过于苍白。 “当然不止这一点，除了减少杂物进入发酵池，最重要的还是得看沼气池的自身运行模式。 据我观察，你们农场的这口沼气池采用的是上流式厌氧发酵的模式，这种模式最为常见，但也极其容易产生硫化氢，也就是上次中毒死亡那几名工人吸入的有毒气体。 而我的设计图上，用得是全混式厌氧发酵模式，虽然也会产生硫化氢，但污泥能随着沼液排出，坚持五年以后再清池不成问题。” 刘副场长的眼神从最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后面逐渐落寞。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得重新造一口池子？ 况且，这还只是你们的初步想法，并没有得到实践。” 若是林玉书真的有这么大的把握，也就不会千里迢迢的赶来他们大庆农场参观学习了。 “确实如此。” 林玉书十分坦然地承认了。 “我们来到贵宝地，也是想向大庆农场这边借一些参与建设沼气池关键技术的工人。 作为报酬，我可以让大庆农场的沼气池先恢复正常运转，至于我的沼气池理念能不能实现，您也可以等等，看下我们朝阳农场的后续效果。” 林玉书提出的这个想法，对刘副场长来说，简直是百利无一害。 大庆农场这边地势偏北，早就已经上冻了，就算想要施工，今年也做不到。 还不如像林玉书谁说的那样，把空闲的工人借调出去，农场也能省一大笔工人取暖和福利待遇费用。 林玉书还能帮他们修池子，哪怕修不好，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林副场长痛快，就按你说的办，借出去工人福利待遇全都参照标准来。 至于维修沼气池，有什么需求您尽管提。” 两人就这样愉快的达成了合作，倒是旁边的贺庆丰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没听错吧，他们不是来参观学习的吗？ 借工人也就算了，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怎么还要帮人修池子？ 当晚，刘副场长就安排他们在大庆农场的临时招待所住下。 不止林玉书维修沼气池需要时间，那些建造沼气池的熟手工人们也需要时间来调整，这事儿急不得。 纵使他们有心尽快赶回去，也只能耐心等着。 东山岛这边。 时隔一个星期，江友福终于回岛了。 刚交代完任务回办公室，下一秒霍世勋就带着孩子过来了。 这一趟出海巡逻，海面上风吹日晒的，江友福整个人显得沧桑不少，尤其是回岛又听到王家人那一团糟心事的时候，更是烦的不行。 连带着，对跟在霍世勋身后进门的江天佑也没了好脸色。 赶在霍世勋开口前，先打断他。 “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我不想见到他，更不想见到王家人，要是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直接送到王家人身边去，等他们探亲的时间到了，一起赶回老家。” 时隔多年，原本那点本就微不足道的父子感情，早就被王家人与日俱增的贪婪折磨没了。 要不是江友福不想把事情做的太过火，否则无论是部队还是老家宗族里，都会对他讨伐，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江天佑。 霍世勋没说什么，先给江天佑递了个眼神。 被江友福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江天佑纵然心底很不舒服，还是勇敢的上前一步，直挺挺的跪在了江友福面前。 “你干什么，休想道德绑架我！” 江天佑这一跪，吓得江友福立马跳起来，将门窗全都死死的锁上，生怕闹出了什么笑话。 毕竟他的前丈母娘，王母就最爱用这种来对付人。 江友福好歹也算是个晚辈，在她手里已经吃过好几次哑巴亏。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我姥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跪我自己的父亲，天经地义，谁都不会说什么。” 江天佑见状，略带几分嘲讽的提醒。 小小的他倒是格外冷静，过去他也没少在王母的威逼利诱下这样跪过，不过这一次，他是发自内心的为了他自己。 霍世勋说得对，他是江友福的儿子，这一点，就是他的优势。 江友福过于紧张的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 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看着旁边默不作声的霍世勋，眼底带上了几分审视和凌厉。 “那你搞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你该不会以为就这么一跪，我就会同意你们留下吧？” 第239章 断绝母子关系？ 江天佑坦诚道，“我确实是为了想留在东山岛，但不是我们，而是我。 只要您愿意，我可以和我妈断绝母子关系，到时候您再把王家人赶回老家名正言顺，谁也不会说什么。” 断绝母子关系？ 江友福深深的看了江天佑一眼，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的，骨子里倒是挺狠。 “那可是你妈，你真舍得跟她分开？” “舍不得我妈就斩不断这段孽缘，对你和我来说，维持这种关系下去都将是一场噩梦，我已经受够了在王家人身边的日子，想给自己争取出另一种活法。” 江天佑跟在霍世勋身边这三天，见识到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足以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王家人破烂不堪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要做的，就是斩断这颗毒瘤。 江友福犹豫了。 这小子倒真有几分他当年拼死拼活也要同王春枝离婚的气势，能屈能伸的，是他们老江家的种。 不过，他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江天佑毕竟还只是个十岁的孩子，怎么短短几天，就仿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江友福审视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霍世勋身上，这小子从进来就闭口不言，该不会是憋着坏吧？ 霍世勋任由他打量够了，才慢悠悠的开口。 “团长，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不是我，也跟我没关系。 王家人大张旗鼓的找上门给我妻子难堪，还说些有的没的，我对他们也很厌烦，巴不得他们赶紧滚回老家，但我什么都没做，不过是顺手推舟而已。” 诚如霍世勋所说，他不过是给了江天佑一双能看清事实和现状的眼睛。 话是江天佑说的，事是江天佑干的，跟他霍世勋可没关系。 “哼，你小子倒是狡猾。” 江友福冷哼了一声。 尽管他对江天佑这个便宜儿子不怎么在乎，但知晓儿子被人算计后，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 这孩子对付他的时候看着挺机灵的，怎么连自己被人利用了都看不穿。 霍世勋见江友福犹豫不决，看来还得再添一把柴。 “团长，当初王家人上岛的时候你们有仔细检查过他们的相关证件吗？ 我是说，包括介绍信、身份证明这一类的东西。” 和霍世勋不同，江友福一直都同老家的族亲们有联系，时不时的还回去探亲过。 按理说，以江友福现在的威望和地位，王家人又一直生活在江家人的地盘上。 若是王家人来东山岛探亲，他三叔是大队长，怎么着也会提前只会一声。 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王家人顺着信件上的地址摸到家属院了，江友福才后知后觉的知晓。 除非，王家人的离开连老家的人都不知道。 一想到这种可能，江友福就觉得自己大意了。 这些天光是顾着躲避王家人，完全忘了这回事，他提起话筒连续拨打了好几个电话，很快联系上医院保卫科那边的负责人。 他想要的结果，也很快被送了过来。 王家人确实带了介绍信，上面也有大队部的公章，真实有效。 但介绍信上面的内容却是歪七扭八的，根本不像是出自江三叔这个有初中文化的大队长之手。 江友福将这张明显伪造的介绍信拍在桌上，神情愤怒，命令道。 “这是怎么回事？告诉下面的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问清楚。” “不用查了，我知道。” 江天佑打断江友福的话，“介绍信和上面的公章都是真的，但字却不是，我姥姥趁着三叔公上厕所的功夫，悄悄从他抽屉里偷的，回家后再让王耀祖补上内容。” 也正因如此，即便字写得难看了些，这一路走来也没人怀疑过介绍信的真假。 他顾自的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江友福身侧，主动撸起袖子展示。 “爸，你看看我身上的伤，我姥姥他们真的不是东西，这些年，你给我寄回去的那些好东西，多半都被她和我舅舅私吞了，还逼我装逼，我连吃顿饱饭都很困难。 如今，他们作恶多端，更是连介绍信都敢偷，继续待在他们身边，我迟早也会逼着做出坏事。 我不想这样，我想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站在阳光下，自由自在、堂堂正正的活着。 爸，你救救我！” 江天佑微扬起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小脸上满是清澈的孺慕之情。 被这样清澈的眼神看着，真的很难不让人动容。 江友福也不是铁打的心肠，何况早些年江爷爷还在的时候，也曾在江天佑身上倾注过感情。 只是，他也不得不考虑乔红玉的感受。 “这事儿我还得问过你乔阿姨的意思。” 他们这老夫少妻，因为江天佑和王家人的关系，乔红玉闹得连家都不愿意回，他也不想再雪上加霜。 见江友福松口，江天佑也清楚这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 他暗地里和霍世勋交换了下眼神，见江友福仍旧有所犹豫，主动道，“乔阿姨那边，我可以去说服她。” 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江天佑，江友福动容了。 也罢，就让他看看这个孩子到底有几分本事，到底值不值得在他身上倾注精力。 江友福没有啰嗦，当即带着江天佑就赶往子弟小学。 这毕竟是涉及人家家庭内部的事，霍世勋倒是没有跟着去，只听帮忙开车回来的小郭叙述，场面很是精彩。 乔红玉好不容易盼来了江友福回岛来找她，却不是来道歉的，而是要她认下这个拖油瓶。 立马怒不可遏就要将人赶走。 是江天佑站了出来，“乔阿姨，即便我回到乡下老家，在我未成年之前，你和我爸也仍旧需要支付我的生活费。 与其让王家人拿着这笔钱逍遥自在，还不如把我放在您眼皮子底下，既能省钱，还能帮忙干活，说不定还能给您带来意外惊喜。” 江天佑的话戳中了乔红玉的肺管子。 最初给江天佑的生活费是每个月十块钱，乔红玉尚且还能接受。 可随着王家人胃口越来越大，要钱的借口也越来越多，今天孩子病了，明天孩子伤了，这也让乔红玉意识到，只要江天佑还活着一天，王家人永远有理由找他们要钱。 最后，乔红玉一咬牙一跺脚的断了三个月的生活费，这也导致王家人自己找上岛来了，为此她还跟江友福大吵了一架。 “说的倒是容易，等你住进来，你妈那一大家子岂不是更有理由赖着不走了？” 第240章 海面上冻 “不会，我爸立马就会让他们离开的。” 江天佑肯定道。 江友福的也跟着认可的点头。 两父子默契的样子，倒真有几分血脉相连的感觉。 “况且，让我留下也能对您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方式，有我在，没人再会说，您资本家的出身耽误了我爸的前程，反而都会觉得您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好后妈。” “家里的活我都能干，以后要是你们生了弟弟妹妹我也能帮忙带，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读书！” 江天佑一番权衡利弊的分析，乔红玉还真是心动了。 别的不说，若是能对外打造一个好后妈的形象，也有利于她的教师生涯提前转正。 “我可以答应你留下，但你必须说到做到，和王家从此断绝所有关系。” “可以，我会写断情书。” 见她答应，江天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算是过了。 乔红玉看着江天佑痛快答应的模样，多少有些觉得自己失算了。 她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江友福，也下意识的认为，江天佑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肯定都是江友福在背后授意的。 江友福此刻多少有些能够理解霍世勋的想法了。 儿子太优秀，真没办法。 小小年纪就懂得制衡和利用现有的关系，这个锅，他这个当爹的就暂且背一背吧。 搞定了乔红玉，江天佑留在东山岛的事情彻底尘埃落定。 王家母子三人也因为偷盗介绍信，被送去西北改造，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他们都没法回老家了，更不会对他们产生威胁。 江天佑也说到做到，当真让江友福帮忙写了断亲书。 还在乔红玉的要求下，在家属院江家门口大声朗读，这下家属院所有邻居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离别前，王春枝哭得肝肠寸断，泪流不止。 她不明白，不就是来了一趟东山岛吗，怎么儿子不认她了，一家人还得被送去荒凉的大西北改造。 “儿子，你真不要妈了？” 江天佑虽面有不忍，仍旧狠心道。 “王春枝同志，你到了那边好好改造，多多学习，等我满十八岁了再过去看你。 若是到时候，你还是像现在这样毫无长进，全被我姥姥他们牵着鼻子走，别怪我永远不认你这个妈。” 王春枝不语，只会一味的哭泣。 王母早就经历过来求饶、说软话阶段，见统统无效后，转而变成了咒骂，哄着一双眼诅咒。 “江天佑，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早知道当年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掐死。” 江天佑充耳不闻，看着他们坐上船来开的背影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 他真的做到了。 林婶婶要是知道了，也会为他感觉到开心的吧？ 直到如今，林玉书已经离开东山岛整整五天了。 大庆农场。 林玉书指挥工人忙活完最后一个步骤，亲自检查，再三确认无误后，这才下令。 “启动！” 随着一声令下，沉寂许久的沼气池重新迸发出活力，管道里源源不断的输送出沼气来。 刘副场长亲自上前试了一下，沼气连接的灯亮了，炉子也燃了起来，比起之前正常运转情况下，威力只是略微小了一些，不影响使用。 后续只要持续不断的做好供给工作，沼气还会源源不断的供给。 “林副场长，真是太感谢你了，您这一下，可给我们大庆农场的职工冬天带来了不少便利，我们都得感谢你啊。” 大庆农场的沼气管道早就已经铺设到了职工宿舍，用来照明、做饭都很方便。 沼气池停用的这段时间，他没少听到职工们抱怨，还是之前有沼气的时候方便。 “刘副场长不用客气，您也帮了我们大忙，那几位老工人，若不是您出面，我们一个外来人员可请不动。” 林玉书也笑着回应。 大庆农场的沼气池本身基础功能还在，只是长期缺乏管理。 林玉书带着工人将沉淀池清理干净后，又一路检修维护了各部位的管道，至于沼气池子内部，上次清池已经进行了一半，继续使用完这个冬天不成问题。 离开大庆农场前，林玉书又特地对着刘副场长讲解了一些清池的重要事项。 “开春后，如果您这边还需要清池的话，一定要做好我说的这几点，通风、护具、液体浓度测试等环节一个都不能少，确保安全的情况再下去。” “林副场长，我还是等等您那边的消息吧，这清池的事儿，我们是不敢再干了。” 刘副场长面带苦笑地送他们上车。 对他来说，能够在这个冬天重新用上沼气，已经很满足了，再远的事儿他可不敢想。 拖拉机发出突突突的声音。 柴油燃烧过后的黑烟飘散在空气中，凛冽的寒风中，顿时多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几个小时之后，林玉书他们终于坐上了南下回东山岛的列车。 此时的她没了来时的热情，回程变得格外迅速，满心期待着能早点回到东山岛。 这一路都很顺利。 到海城的时候，才发现海城也被鹅毛大雪覆盖了。 贺庆丰顿感不妙，“坏了，今年的大雪怎么来得这么早，要是海面上冻，咱们可怎么回去？” 往年东山岛都是在十月份下旬开始上冻，上冻前虽然也会下几场雪，一般都不会太大。 更像是一种气候提示，只让人感受到寒意，但不见大面积的积雪。 可眼下，这才十月份中旬。 林玉书也清楚，若是此时土地上冻，对他们沼气池建设来说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她还算能沉得住气，“咱们先去码头看看？” 到了码头之后，码头的售票大厅里站满了同他们一样，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被迫滞留在海城的乘客。 贺庆丰前去打探了消息回来，也是一脸的沮丧。 “听说海面彻底冻上了，只能等化冻后再开船，具体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咱们先去旁边的招待所住下，要是晚了连床铺都抢不到。” “只怕已经晚了。” 林玉书看着一批批涌向码头招待所的人流，幽幽地补充。 “要不，咱们先去农垦局那边的招待所吧，我去找聂站长想想办法，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也是出公差，可不能让大庆农场的师傅们笑话。” 从大庆农场跟着他们一起借调过来的几名老师傅，都是按照当下的职工借调标准来的。 在借调期间，工人工资会发给原单位转交，住宿费和路费由借调单位承担，只需要带少量的粮票出门就行，到了借调单位通常还会有粮票补贴，除此之外，每人每天还有0.5元的借调补贴费。 是以，不管是工人还是工人所在的单位，都很欢迎用人单位上门借调。 贺庆丰略一寻思，也只能这样了。 “也好，大不了他要是不答应给咱们批条子，我就坐在他们办公室不走了。” 反正他人老脸皮厚，豁得出去。 一行人接连赶到了聂站长办公室，还不待他们说明来意，聂站长就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 “玉书同志，我可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陈局长都等着见你呢。” 第241章 虽羞耻，但有用！ “见我？” 林玉书不明所以。 她之前在海城的事早就已经尘埃落定，她奖励都收下了，总不可能陈局长临时反悔吧？ “总之是好事，你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吧。” 聂站长念叨完，这才注意到了贺庆丰也跟着过来了，连忙招呼两人入座。 “聂站长，我们来这儿，还真有件事想麻烦你。” 贺庆丰说完低头往手套里哈了口热气，又搓了搓手，这才感觉好受一些。 长时间在寒风里待着，手指都快冻僵了。 “不着急，坐下慢慢说，这大冷天的，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聂站长起身，从办公室的煤炭铁炉子上拎起水壶，亲自给两人倒了一杯热水。 办公室窗户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热气氤氲，温暖如春。 一杯热水下肚，驱散了不少寒意。 贺庆丰忍不住对着煤炉子投来热切的目光，要是他们朝阳农场也能有这么多煤炭，可以天天烧得暖呼呼的就好了。 聂站长注意到了，默不作声的移开视线。 林玉书见状，赶紧说明来意。 “聂站长，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大冷的天，要是咱们农垦局还不收留我们，今晚上估计只能露宿街头、忍饥挨饿了。” 为了方便办事，跟随他们一路来的几个师傅都待在收发室等着。 虽说不至于像林玉书说的那般可怜，但没地儿方住也是事实，码头招待所早就住满了，其他招待所他们也没资格住。 “得得得，林副场长，你要是再说下去，咱们农垦局岂不是成了旧社会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扒皮，光让人干活，连个住处都不提供。” 聂站长故作摇头叹息，惹得林玉书咧嘴一笑。 露出浅浅的梨涡，一双眸子又亮又狡黠，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聂站长，我可没这么说，咱们农垦局一向是最为我们农场职工考虑，更何况这还是远道而来的农场职工。” “行了，你就少拍马屁，我这老脸可承受不住。” 聂站长嘴上调侃，动作麻利的写好了住宿批条。 “你们拿着这个，去后面的市政府招待所办理入住，咱们农垦局的招待所房间少，已经住满了，住在市政府那边也是一样的。” “谢谢聂站长。” 这下，林玉书笑得更开心了。 农垦局和市政府招待所离的很近，走路也不过是两分钟的事。 但农垦局自身的招待所和市政府统一对外的招待所，两者之间差距可不是一丁点，后者在安保、环境卫生等方面都要强得多，还提供免费早餐，连粮票都不需要。 只能说他们这次真是赚大了！ 聂站长很是大方的摆摆手，“不用谢我，你们也是为了咱们农垦局办事，安排住宿理所应当，现在只要不是找我要批煤炭条子，一切问题都好说。” 听到后一句，贺庆丰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正准备趁机问问煤炭的事，眼看入冬了，他们朝阳农场的煤炭储备实在是太少了。 尽管已经听出聂站长话语中的提示，他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聂站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往常咱们这些农场的煤炭供应，不都是找你批条子吗？” “老贺，我就是知道你要问，今时不同往日，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农场、哪个单位不缺煤的？” 聂站长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今年冬天冷得早，全海城这么多农场，大家都在拼了命的往上申报，都想多弄点煤炭好过冬，但煤炭公司给咱们农垦局的供应就这么多。 陈局长新出了通知，所有农场的煤炭条子，现在统一从他手里批。” 计划经济时代，一切物资都得经过统一调配。 煤炭也是一样，各个单位因为生产分工不同，分配到的煤炭供应份额也不同。 海城农垦局分配到的总体供应份额虽然不少，但架不住旗下的农场多，职工更多，具体怎么分配、分配多少，这些都是问题。 一听要经过陈局长的手，聂庆丰也打了退堂鼓，僧多肉少，看样子是没希望了。 林玉书则默默抿唇。 从聂站长办公室出来，贺庆丰拿着住宿批条，先带人先去招待所安顿住下，这场雪还不知道要下几天。 林玉书则往楼上走去，到了陈局长办公室门前，曲指轻敲了敲。 一道浑厚低沉的中年男音很快从里面传来。 “进来！” 林玉书调整好面部表情状态，推门而入，“陈局长，好久不见，听说您找我？” “玉书同志回来了，来得正好，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得要安排人通知你了。” 陈局长这会儿满脸堆笑，显然心情不错。 “你这小同志可真是了不得，去一趟黑省出差，还能帮忙收拾歹徒，咱们海城农垦局，还是头一次收到外省来的感谢信。” 也不怪陈局长惊讶，感谢信这种事不少见。 但像林玉书这种一连来了两封感谢信，一封是雁城铁道局，一封是浏阳市农垦局的，还真是不多见。 前者的写法中规中矩，感谢林玉书热心帮助，有特殊贡献等等。 后者则着重写了她舍己为人，挽救了一名曾经的战地谈判专家的事迹。 不用说，后面这封信肯定是朱场长授意的。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上次朱场长来海城的时候，陈局长可是亲自接待过，这位确实是战场上退役的谈判专家，退役后又扎根进祖国的农垦事业。 看来这个朱场长，也很是认可林玉书。 林玉书表面上不好意思的笑着回应，“陈局长，我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你要是再夸下去，我可要真的飘了。” 实际上内心也小小的激动了一把，感谢信送到工作单位这种事。 虽羞耻，但有用！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被别人夸，尤其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面前被夸，真的格外长脸。 陈局长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眼神清正，不骄不躁，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心中对林玉书的欣赏，又加深了几分。 “通知你过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下个月我们农垦局将举行年底的表彰大会，你榜上有名，到时候记得来参加。” 第242章 煤炭供应 按照传统，表彰大会一般都是在年底开展。 但他们农垦局不一样，秋收结束后绝大多数农场都进入到猫冬、休养生息阶段，为了避免大冬天的出行不方便，通常都是将表彰大会提前一个月进行。 林玉书之前研发疫苗、造拖拉机，光凭这两点就是表彰大会的重头戏，更别说现在又多了两封感谢信。 这次的表彰大会，缺她不可！ “谢谢陈局长。” 林玉书也满脸受宠若惊的道谢，心中想的却是刚才在聂站长办公室提到的煤炭的事。 犹豫了下，趁着陈局长这会心情好，她还是决定开口。 “陈局长，我听聂站长说，如今煤炭条子要在您这儿批，我来找您申请一下。 不管能批下来多少都行，几百斤不嫌少，几吨也不嫌多，反正我们朝阳农场位置偏，又是个雪窝子，多少煤炭都吃得下。” 一听是为了煤炭的事，陈局长倒也没生气。 只是乐呵呵的打趣，“玉书同志的胃口看来还不小嘛，我倒是想给你批个几十吨煤炭的条子，就怕你拿着条子也买不到煤炭。” 海城自身不产煤，用的煤炭全靠煤炭公司从外地供应过来。 这也就是导致了，去煤炭公司买煤，即便你有供应条子也没多大作用，毕竟各单位都有份额，你有的，大家都有。 能不能顺利从煤炭公司买到煤炭，全凭个人本事。 此时的林玉书显然还不清楚这一内情，她身上带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气神儿，满眼都是对煤炭的渴望。 虽说沼气池建设好后也能提供取暖效果，但毕竟还需要时间。 以朝阳农场现有的煤炭储备，别说是过冬，只怕再过上两个月，职工们就要像往年一样，冒着风雪去雪地里捡柴了。 想到这，她极为认真道，“陈局长，我想试试，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也罢，我就给你开个20吨的煤炭条子，能不能顺利买到煤炭，就是你的事了。” 陈局长没再说什么，批个煤炭条子而已，对他而言只是小事。 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类似于硬卡纸一样的东西，它的全称叫做煤炭供应证，拿着这个才有资格去煤炭公司买煤炭。 回到招待所后，林玉书立马就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贺庆丰。 “真的，条子拿到了，这下咱们也可以去买煤，快走，快走，趁着现在天还没黑，咱们立马就去排队。” 贺庆丰这下也顾不得调整休息，拿上围巾和帽子就走。 林玉书也很是兴奋，两人到了地方后，才意识到他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国营煤炭公司门口。 人们自行组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队伍最末尾的地方，已经排到了三条街开外。 尽管寒风，吹得人直发抖，但却没有一个人舍得中途退出放弃排队。 偶尔还能见到，一家几口人轮换着站在同一个位置排队的。 海城的煤炭供应，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紧张。 这下贺庆丰也傻眼了。 他比林玉书有经验，之前朝阳农场的煤炭就是他买回去的，当时足足排了大半天的队。 可眼下这种情况，只怕是排上个三天三夜也轮不到他们。 “不行到时候等雪停了，玉书同志你带人先回东山岛，我让老苟多派几个职工过来，咱们也搞轮流排队。” 林玉书没说话。 她刚才观察了下，来排队的有老有少，大多数都是海城的本地居民。 “场长，你别着急，等我去问一问，咱们农场用煤属于农业生产用煤，比普通居民的用量大，或许不在一处排队。” 林玉书顺着队伍往前走了好一阵，终于见到了国营煤炭公司的门岗处。 “同志你好，我们是海城农垦局旗下农场的，这是我们的煤炭供应证，生产用煤……”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国营煤炭公司的门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林玉书的话还没说完，她手中的供应证就被盖了一个红色的戳，门岗直接给她指了个方向。 “出门右拐，生产用煤在北门排队。” 看来还真是分开排队的，林玉书赶紧回去叫上贺庆丰一起过去。 北门这边人确实少了很多，粗略估计一下只有二三十个。 两个人老老实实的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前面的人仅仅至少了三分之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原本还很有只需的排队人群，似是被打击到了，一哄而散，各个都垂头丧气的离开。 贺庆丰连忙拦住了一个年轻人询问，“小同志，前面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都不排队了？” 年轻人见他年纪大了，还算有耐心。 “哎，我劝你们也别排了，咱们虽然是帮单位排的队，但煤炭公司每天生产用煤的量也是有限的。 今天的煤炭又被机械厂买去了，咱们这些小厂子是没希望了，明天再来吧。” 年轻人说完就走，看样子是回去准备明天早点过来。 贺庆丰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之前几次买煤都是在夏季，那会儿需要煤炭的人不多，排队时间虽然长，好歹还是能买到的。 “哎，咱们也回去吧，明天一早我早点过来，咱们也抢第一个，就不信还买不到。” “只能这样了。” 林玉书也无奈了，计划经济的时代，真的是什么物资都得排队，都得抢。 因着心里惦记着煤炭的事，林玉书他们各自回了招待所的房间，各自洗漱后早早就睡下了。 凌晨三点的时候，她就起来了。 开门一看，贺庆丰正裹得严严实实的，准备全副武装抢先去排队。 见林玉书也准备好了，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起吧。” “好。” 两人到了煤炭公司北门一看，居然还有人比他们来的更早，带着被褥披在身上，还有的坐在自带的凳子上打盹。 看样子，这些人只怕是半夜都没睡，直接来煤炭公司守夜了。 见状，林玉书赶紧过去排队。 他们今天来得早，运气也比昨天好些，前面一共就五个人。 眼里有了希望，即便很困也还能坚持。 只是这凌晨的风实在太冷，即便身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贺庆丰依旧觉得有一股子邪风往身体里钻，冷得他直哆嗦。 “阿啊啊——嚏！” 贺庆丰打了个长长的喷嚏，鼻腔里那种冷气入侵的感觉这才稍稍好受了些。 “贺场长，要不您回去吧，今天由我来排队，咱们两个人还得抽出一个带队回东山岛，可不能都倒下。” 贺庆丰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 “没事儿，这快天亮了，我问过了，煤炭公司的窗口是八点上班，我还能再坚持会儿，若是今天还买不到，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不容易熬到了八点钟，林玉书他们身后也排起了长队。 排在队伍第一个的人翘首以盼，煤炭公司的窗口终于打开了，但却没有煤，窗口的工作人员拿着一个大喇叭对外宣布。 “全都回去吧，不用排了，今天的煤供应给了机械厂。” 第243章 我还会回来的~ 此话一出，排队等候许久的人们立马爆发出不满的抱怨声。 “怎么这样啊，那咱们排一晚上的队算什么，算我闲得慌吗？” “就是啊，我们都是天不亮就过来排队了，好歹匀我们一点，几百斤都行，我们罐头厂连锅炉房都要烧不起了。” “我是第一个，怎么没见到机械厂的人过来排队，这不公平，严重怀疑你们煤炭公司和机械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人群里愤慨的声音不少，煤炭公司的工作人员早就见怪不怪。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有本事你们自己想办法。” 说完，砰的一声将窗口关上，那态度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雪地里排队的人们骂骂咧咧，硬是拿他们没有办法。 计划经济时代，本身就是卖方市场，煤炭掌握在他们手里，煤炭公司更看不惯他们这三瓜两枣的零散买煤钱。 人群一哄而散。 贺庆丰那颗心，就好像过山车一般，刚升上去，还没来得及见识到山顶的风景，又被狠狠地拍了下来。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熬夜再加上顶着风雪排队也没买到煤的打击，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老了许多。 “罢了，看来是场持久战，我这就回去休息，明天继续。” 林玉书主动提议，“明天还是我来吧，贺场长您明天去看看码头那边多久可以通船，早点带人回去。” 贺庆丰毕竟上了年纪，老寒腿能撑着站了这几个小时都是极限，站久了重新走路，每走一步都觉得里面有一股蚀骨钻心的疼痛，见状也没再坚持。 “好吧，我明天去码头看看，要是还不能通船，后天就换成我来排队，咱俩轮着来。” 两人垂头丧气地回了招待所，林玉书也折腾累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 东山岛。 霍世勋静静地看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心中思绪万千。 七天了，林玉书还没有回来。 虽说他猜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可能会给交通、运输各方面造成一些影响，但还是忍不住担忧起来。 “霍团长，您就别想了，我问过后勤的兄弟们了，这两天大雪，海面冰封，所有渔船都禁停了，嫂子只怕是被阻拦在路上了。” 经过医院的综合检查和判断，霍世勋身上的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脑海中的淤血暂时清除不掉，但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被身体吸收。 陆院长给他开了出院手续，小郭刚去忙活完回来，忙将拐杖递过去。 经过这几天的锻炼，霍世勋已经可以不使用轮椅走路了。 只是身体的肌肉恢复是个缓慢的过程，还需要用拐杖帮着支撑一下，避免双腿用力过度而红肿变形。 这次出院东西不少，正好陈师长的吉普车还没换回去，小郭也就顺理成章的借用了。 “霍团长，您是要回家属院，还是回部队宿舍，我送您？” “回家属院吧，还是家里住着舒服。” 霍世勋明白小郭的意思，住在宿舍周围都是战友，若是他有哪里不舒服，随便嚎一嗓子，来几个战士都能把他抬去医院。 若是以前他还是一个人的时候，自然是乐意的。 但现在，他可是有家的人。 即便妻子没在家，他也得守好他们家的小窝。 “那好吧，我每天都会过来看您，要是有什么需要我跑腿干活的，你提前跟我说，我去办。” 吉普车开进家属院没多久，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短发女子。 霍世勋一下子看得失了神。 待吉普车靠近后却发现，对方是陈师长的妻子，罗瑞珍。 见她看过来，霍世勋连忙回神。 “罗嫂子，您啥时候回来的？” “是小霍啊，我前天刚回来的，这次回岛我就不走了，听你们陈师长说，你又受伤了，怎么样，身体没事了吧？” 罗瑞珍暗自打量起霍世勋来，虽说脸色略显苍白了些，但精气神不错。 昏迷了那么多天都能醒过来，也难怪老陈这么看重这小子。 “没事儿了，这不都出院了，身体杠杠的。 罗嫂子您去哪儿，我让小郭送你，对不住啊，陈师长的专车这些天被我借走了，要是我知道嫂子你回来了，肯定第一时间让陈师长开车去接您。” “瞧你这话说的，这公车又不是老陈一个人的，你为部队做出了贡献，用用公车怎么了，老陈要是有意见，回去我就收拾他。” 罗嫂子说话诙谐幽默，即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整个人也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姿态老去。 跟这样的人一起相处，心态也会逐渐跟着变得平和。 又多聊了几句，见罗嫂子确实不想上车，只在家里待久了，出来走走，小郭这才启动车子送霍世勋回家。 小院的土地已经被大雪覆盖，家里好些天没人住，屋子里的物件上全都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小郭生了火，将火炕烧起来，又将家里地面全都打扫了一遍。 “霍团长，您去歇着，我帮你把午饭做好了我再回去，反正这个天气回去了也没多少活干。” 小郭早就被提名为干事了，他现在很少参加训练，手头上的其他工作也不多。 “不用，做个饭我自己还是能搞定的，你不用将我当成残废照顾。” 霍世勋拒绝了。 不为别的，他总觉得，两个大男人长期待在一起，对方还给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总感觉怪怪的。 尤其是这是他家，家里每个角落都曾留下过林玉书忙碌的身影，他在这里能有很多美好回忆，多一个大男人，实在是煞风景。 小郭还以为是霍世勋觉得不好意思，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霍团长，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当初在海上，要不是您及时推开了我，您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您这份恩情我记一辈子，以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见小郭越说越感动，甚至还隐隐有要跟他诉衷肠、结良缘的意思。 霍世勋忍无可忍，一拐杖扔了过去。 “收起你的猫尿，赶紧给老子滚蛋！” 当初在海上阻击特务那一次。 榴弹炮袭击过来的时候，他只是嫌小郭碍手碍脚，朝着他身上扑，影响他第一时间躲避炸弹，这才将他推开，谁知道这小子居然自我感动上了。 不过这事儿，就不用告诉他了。 小郭只以为霍世勋是不想拖累自己，异常感动，一步三回头的往外挪。 “霍团长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滚！” 第244章 家属委员会 罗嫂子在家属院里溜达了一圈。 大雪天的，路上几乎没多少行人，还是水生妈开门倒水的时候瞧见她，连忙热心的邀请她回家喝杯热茶，聊聊八卦。 水生妈爱八卦，更爱热闹。 一到冬天，她家里就成了军嫂们的小据点，没事儿坐在炕上纳鞋底、扒苞米、补裤子，干活的同时顺带还能聊聊八卦，给家里省点过冬的柴火。 罗嫂子进去的时候，她们正聊得上头。 “哎你说得是真的假的，秦医生真的住进周家了？” “可不是嘛，他们家就在我家斜对门，我都瞧见过好几次了，周家老两口天天骂骂咧咧的。” “活该，当初张云霞在的时候他们不珍惜，现在遇上秦沐瑶这个煞星，知道这高枝不是这么好攀的了吧？” “要我说，还得是霍团长聪明，难怪秦沐瑶以前那样死缠烂打都不接受，原来是早就看穿了她这人的本性。” “我还是觉得林玉书更厉害，二十岁的副场长，别说咱们家属院里，只怕是全海城都是独一份。” …… 一群老娘们聊得正上头，丝毫没是有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水生妈生怕这帮口没遮拦的老娘们越说越离谱，说出点什么不该说的，赶紧轻咳一声提醒。 “罗嫂子，您回来了。” “快来坐……” 军嫂们也都是人精，见状连忙打招呼。 罗嫂子的注意力全都在刚才听到的八卦上，主动坐过来帮着扒苞米，“你们继续呗，我就是待家里无聊了出来转悠。 你们刚才说秦沐瑶，无缘无故的，她怎么会住进周家？” 其他军嫂们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还不知清楚情况。 七嘴八舌的就将周卫华家暴打断妻子肋骨住院、张云霞‘替夫纳妾’、周卫华为了离婚不惜自戴绿帽，将妻儿赶出家门的等等奇葩操作。 罗嫂子越听越气愤。 如今家属院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正如陈铁山所说，这家属院的热闹是一茬儿接着一茬儿，比地里的黄瓜都还新鲜。 “太欺负人了，周卫华这样做，就没有人管管吗，部队那边也没个说法？” 水生妈手里拿着一把刚炒熟的南瓜子，给大伙儿都分了点，一边嗑一边往外吐瓜籽皮。 “也不是没管过，最开始周卫华家暴打人的时候，肖政委就出面制止，听我家男人说还给了个口头警告。 但这回，人家不是搭上郝军长这条线了嘛，区区一个警告而已怕什么。 更何况周卫华现在不承认和张云霞有夫妻关系，档案里也没有写，听说肖政委都气出病来了。” 罗嫂子沉默了。 肖爱国确实是被气出病来了，要不然陈铁山也不至于火急火燎的让她提前退休，早点回到东山岛。 说到底，还是家属院内部管理太过松散，没人敢给军嫂们撑腰。 部队只能管军人，但管不了那么多家庭纠纷。 “赵冬梅呢？她不是咱们家属院的妇女主任，张云霞母子都被赶出家门了，她也不出来管管？” “她就算了吧，她还收了周卫华的礼，帮人家劝架。” 这回说话是二团的一个年轻媳妇。 之前周卫华家暴，赵冬梅这个妇女主任还跑到医院当说客，最后被人赶出来的事，家属院早就传遍了。 不过，也有人持有不同看法，帮着赵冬梅解释。 “其实也不怪她，要我说，赵冬梅这个妇女主任当得还不如我们老家的妇女主任有魄力，好歹人家也有妇联做靠山。 哪儿像咱们这地界，三不管似的，我听赵冬梅说，都没人给她发工资，她早就不想干了。” 家属院采取的是‘军民结合，以军为主’的运行模式，军嫂们的户口都是随军迁到部队的集体户口上，从户籍上看，是归部队管。 但实际部队只管随军家属的思想教育、住房分配、水电供应等方面。 户口的登记管理工作归地方派出所管辖，粮油关系也归地方，包括军嫂们的妇女问题也归地方妇联管理。 这中间也存在一个问题。 地方妇联在家属院没有行政权，管不进来。 家属院妇女主任多半都是义务性质，更没有单位给她们发工资、分配任务。 这也导致了如今东山岛家属院的妇女主任变得不伦不类，对外无法协和合作，对内松散管不住。 赵冬梅这个妇女主任当得，不过是有名无实，一个空壳子罢了。 罗嫂子疑惑了，“咱们家属院没有成立家属委员会吗？” 若是能够成立家属委员会，再联合部队和地方的力量制衡维护家属院秩序，像周家这种糊涂事，下次谁再敢做犯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了。 “委员会是啥东西？” “就是啊，咱们家属院总共才二十多户，也能搞什么委员会？” “有了这个，是不是咱们军嫂就不会被欺负了？” …… 一众军嫂们都疑惑了，罗嫂子倒是耐心不错，接下来的时间都给她们普及了其他成规模的家属院的运行模式。 离开水生妈家后，罗嫂子脑海中对于家属院的管理规划也越来越清晰。 往后家属院的闲杂事儿，她罗瑞珍管定了！ 她想得太过入神，差点和迎面走来的秦沐瑶撞上。 “是秦医生啊，你下班回来了？” 秦沐瑶面色很臭，根本懒得搭理。 她才刚知道，王家人竟然已经被赶出东山岛了，还被送去了西北改造。 原本还指望王家人能给林玉书添堵，这下可好，人还没回岛，麻烦都已经被解决了，越想越觉得烦躁，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秦沐瑶，你给我站住！” 罗嫂子原本还想给秦沐瑶一个机会。 但看她这般目中无人的样子，再结合这段时间在她身上发生的事，越发觉得她这人拎不清，有必要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秦沐瑶，你再怎么样也是个没结婚的姑娘家，注意点影响。 周卫华和张云霞现在还是夫妻关系，你就这么住进周家实在是不妥，容易让人笑话，郝军长要是知道了，也会批评你的。” 秦沐瑶越听越烦躁。 这不就是变着法儿的数落她不要脸，抢别人家男人吗，还搬出来郝军长来对她施压。 “我个人的私事，就不用罗嫂子你瞎操心了。 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罗嫂子有空还是多陪陪陈师长，这人老了多活一天算一天，闲事管得多了，小心哪天被气死。” “你……” 秦沐瑶说完就走，气得罗嫂子心头憋着一股狠劲儿。 她一定要尽快把家属院委员会弄出来，好好治治如今家属院的这股歪风邪气！ 第245章 笨蛋美人谁能不爱？ 海城，市政招待所。 下午，林玉书睡了个饱，同贺庆丰打了个招呼后，出门拐了弯，朝着农垦局的某处办公室而去。 正好是下班时间，聂娇娇上完一整天的班，正无精打采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转头就瞧见了，办公室外面隐隐探出来的脑袋。 惊喜得快步上前，“玉书，你啥时候来的？” “昨天来的，安顿好了才过来找你，我就住在旁边的市政招待所，丽莎呢，怎么没瞧见她？” “她啊，又钻实验室去了。” 聂娇娇拿上包，挽着林玉书的胳膊一边往外走，一边解释。 口蹄疫疫苗不属于一次性疫苗，极其容易反复，后续还得分配次的注射几次才能产生抗体。 加上有一些农场之前的病猪，隐隐又开始有反复的迹象，苏丽莎身为负责人，只能长期待在实验室。 “这个点她估计也下班了，我去给她打电话告知一声。 咱俩先去国营饭店点菜，等她过来就差不多了，我知道有一家国营饭店的菜做的很不错，我带你去，说好了你来海城我们俩请客的。” 林玉书也笑了。 伸手在肚子上拍了拍，笑得格外狡黠，“那我就不客气了，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早上吃了一顿饭，特地肚子腾空才过来找你的。” “好啊你，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两个女孩子一路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国营饭店。 正是饭点，这家开在五星大厦的国营饭店位置好，来的人也更多，趁着排队的间隙，两人继续闲聊。 聂娇娇这才得知，林玉书她们也是遇到了困难。 “煤炭的事儿，我也没办法。 我在单位上班还稍微好些，白天还能烤火，家里就不行了，冷得墙皮都浸水了。 我妈和我弟弟他们几个拿着煤炭供应证，连续蹲守排队了一个星期，才终于买到了两百斤煤，就这都还是走了熟人的关系预留的。” 煤炭供应紧张的事，林玉书这两天已经深有体会了。 今天开始大雪已经停了，若是还买不到煤炭，恐怕他们也只能空着手返回了。 聂娇娇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 “对了，我想到一个人，你也认识，他或许能帮忙。” “谁啊？” 林玉书疑惑了，她的朋友圈子里，还真没人和煤炭公司有关系。 “哎呀，就是咱们班同学，李向阳。 你忘了，他爸是机械厂的副厂长，而机械厂又是咱们海城市的用煤大户，你找他爸帮忙，要个几百斤的煤炭，回头你再付钱给他，不是轻轻松松？” 林玉书当然没有忘记。 她和李副厂长打过交道，是个可以来往的人。 但朝阳农场需要的可不是几百斤煤炭，牵扯到一二十吨煤炭，只怕李副厂长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力。 不过，这倒是确实是个方向。 “回头我去问问，到咱们了，你想好点什么菜了吗？” 聂娇娇连忙掏出小本本，一边报菜名，一边心里默默流口水。 “我来我来，一份梅菜扣肉，这家做的一绝，一份糖醋鱼，一份鱼香肉丝，六个烤饼。” 林玉书等服务员算好账，将提前准备好的票据和现金一起递过去。 聂娇娇手慢了一步。 服务员已经转身找后厨报菜名去了，气得两只腮帮子鼓鼓的，梨涡随着脸部动作变得若隐若现，气呼呼的样子，格外可爱。 “玉书同志，不带你这样的啊，说好了你来海城我们俩攒肉票请你搓一顿的。” 林玉书没忍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可爱脸蛋。 满眼占到便宜的姨母笑，女孩子什么的，果然最可爱了。 “我升职了还没请你们吃饭了，这次算我的，你们俩留着下次再请。” “哎呦呦，还得是我们林副场长大方，娇娇，你可别替她省钱。” 说话的功夫，苏丽莎也到了国营饭店。 不过她身边还跟着个老熟人，男人宽阔的肩膀和那一身警察制服在人群里显得尤为突出，国营饭店里原本还高声喧哗的人群都变得安静不少。 宴擎远远地冲着林玉书轻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聂娇娇留在窗口等着端菜，林玉书则带着他们找了个一处角落的位置坐下。 狐疑地眼神忍不住落在两人身上，“你们俩怎么会一起过来？” 不怪她多想，她上次离开海城的时候，这两人还是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再次见面就一副形影不离的样子？ “这……” 宴擎下意识的转头看了苏丽莎一眼，后者赶紧冲着他咳嗽，挤眉弄眼的示意。 倒嘴边的话又只能生生咽下去，得，媳妇儿还不想承认他。 看来他这个对象处的，却是挺失职。 苏丽莎赶紧岔开话题，“我们就是顺路路过，遇上了，宴擎，你不是说还有话想找玉书说吗？” 林玉书收回视线。 这两人一个在海城大学实验室，一个在派出所，都在不同的方向，也不知道顺的哪门子路。 明显就是有情况！ 不过人家不愿意说，她也不可能一直追问。 正好聂娇娇也端着菜过来了，几个人边吃边聊。 宴擎主动问道，“我前段时间才听说，霍世勋他受伤昏迷了，严重吗？” “是昏迷了一段时间，不过我出发之前他已经醒过来了，这几天估计都在做康复训练。” 林玉书简短的概述了下霍世勋的情况，忍不住又追问起了肖敏的事。 “肖敏那边怎么样？” 宴擎扫了一眼，这张桌子上的都不是旁人，聂娇娇她们也认识肖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知觉恢复了一部分，但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醒来还能不能正常说话，这些都不确定，若是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宴擎清楚，东山岛那边比他们派出所更期待肖敏醒过来指认特务。 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三天两头的往医院跑，要不是这样，也遇不到苏丽莎跌跌撞撞的撞进他怀里，更不会有后续的事。 想到这，他眼尾染上了几分柔和。 看着苏丽莎眉飞色舞地同林玉书吐槽实验室八卦的样子，眼神格外宠溺。 媳妇儿虽愚钝，但格外美丽。 笨蛋美人谁能不爱？ 现在他也终于明白了霍世勋的想法，在自己爱的人面前，感觉她头发丝都在发着光。 吃饱喝足，林玉书从包里掏出一叠纸张递过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字迹。 “丽莎，你看看这个疫苗，你那边实验室能不能做出来？” 第246章 鸡瘟疫苗 苏丽莎接过，越翻越觉得惊为天人。 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 “这、这这是预防鸡瘟的……鸡瘟疫苗操作方法，你就这么随手给我了？ 玉书，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高教授到现在都还没把猪瘟疫苗搞定，我怎么可能做出鸡苗疫苗？” 不怪苏丽莎迟疑，这样的大好事，跟天上掉馅儿有什么区别？ “比起猪瘟疫苗来说，鸡瘟疫苗要相对容易一些，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困难。 据我所知，黑省那边有些地区已经研发出来了，没有大面积推广，只是因为造价成本高。 这上面我稍微做了些调整，你按照步骤来，多试几次一定能成功做出鸡瘟疫苗来的，成本也会降低一大半，争取以后咱们海城的所有农场都能用得起。” 林玉书将纸张摊开，一张张的将里面的结构分子和处理方式讲解给苏丽莎听。 她的话语仿佛有一种魔力，能拨开困在眼前的迷雾。 “你们知道的，我现在当上了农场的副场长，养鸡场那一块的任务分给我了，我就得承担起这个责任，实在是分身乏术。 如今鸡仔幼苗期死亡率太高，你们总不可能看着，我这个副场长刚当上去，鸡仔全都死翘翘，变成光杆司令吧？” 朝阳农场的养鸡场虽然建起来了，大多数鸡仔都还是在幼苗阶段。 最早的第一批鸡，也不过才一两斤大，想要争取赶在过年前吃上鸡肉，提前接种疫苗、调整饲料育肥，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林玉书选择在这个时候找她们帮忙，也是有原因的。 她自己如今是抽不开身来做实验了，但苏丽莎可以，而聂娇娇所在的部门，刚好又是负责主管审批这一块的，一举多得。 “你这步骤写得超级详细，狗看一遍都能学会，我这边倒是没问题，不过你懂的，得按流程来。” 苏丽莎眼神扫向聂娇娇。 自从培训班结束回原单位后，她们俩的岗位就进行了调整，两人虽然也都还是平级，但现在他们实验室任何采购经费，都得经过聂娇娇他们部门的审批。 聂娇娇也是极为信任林玉书的，她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既然连详细操作步骤都搞定了，这次的鸡瘟疫苗也肯定能行。 “这样吧，我和丽莎商量一下，回头写一份申请报告提交上去等领导审批，上面也会注明是你提供的资料，最快也要下周才有结果，如果还没动静，你就只能再想想办法。” “行，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林玉书也是这个意思。 上回的口蹄疫疫苗属于是特事特办，情况紧急。 即便现在她和陈局长很熟，也不能回回都破例，情分是会越用越少的，还是规规矩矩的按流程来，这样大家都轻松。 如果实在审批不通过，她再走走陈局长的关系，也算是有备无患。 和聂娇娇他们分开后，见百货商店那边还没有关门，林玉书想了想，买了些东西，直接去了机械厂职工家属院。 她是个生面孔，人长得年轻白净，穿着一身干净的干部装，手里还拎着上门送礼三件套，‘黄桃罐头、麦乳精和几个红彤彤的苹果’。 刚进职工家属院就有人注意到她了，有大妈好奇的询问。 “闺女，你这是去谁家串门子？” “大妈你好，请问李向阳家怎么走啊，我是他的同学，也在农垦局工作，顺路过来看看他。” 林玉书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姿态自信大方，笑起来的样子很甜，可爱又娇俏。 “原来是同学啊，从这儿上去，三楼左拐第一家。” 大妈心里很是舒坦，热心的指了路。 等人走远了，刚才还在旁边洗衣服的、教训孩子的、修自行车的邻居们，默契地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这该不会是李家那小子的对象吧，长得真好看，怪水灵的，看样子还是个干部咧。” “不是不是，你们搞错了，他以前那个对象我见过，没这个漂亮，听说还分手了。” “那该不会是新谈的对象吧？” “我看不像，哪儿有女方第一次上门，还拎着重礼的？” 林玉书手拎着的东西，每一样都不好买，有票有钱不算数，重点是还得有供应。 金师傅下班回来，远远的也瞧见了林玉书的身影。 听着周围人的小声讨论，金师傅晃晃悠悠的背着手往家里走，心情很是不错，他当然认出了那是林玉书。 他知道，哎~但是他就是不说！ 三楼，李家。 李副厂长刚下班吃过饭，坐在藤编躺椅上的那一分钟，整个人身心都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还是家里舒坦，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自从新拖拉机亮相后，他们机械厂又拉到了不少新的订单，工人们忙得热火朝天，两班倒轮流干活，他这个当领导的也时刻紧绷着神经。 生怕一时疏忽就导致生产车间出问题，好在经过大半个月的赶工，最初第一批订单交付后，没那么着急了，工人们也可以恢复平常的上班状态。 他也可以好好歇口气了。 “舒坦个屁，你说你平时不在家也就算了，在家对孩子的事也不上点心。 向阳他今年都二十五了，老大不小的人了，以前好歹还有个对象，现在连对象的影子都看不到，总不可能真让他打光棍吧？” 李母在厨房里收拾卫生，听到李副厂长的话，忍不住开始抱怨。 自从肖敏的事情过后，李向阳有段时间肉眼可见的消沉下去，最近缓和了不少，人也有了精气神，就是再没心思找对象了。 李副厂长提起这个就来气。 “实在找不到就算了，他眼光不行找的都是些歪瓜裂枣，浪费我老李家基因，还不如当个光棍轻松自在。” “你听听你这话，哪儿是个当爹的人说得出来的！” 李母撸起袖子冲出厨房，大有一副要和李副厂长一决高下的气势。 就在这个时候，李家的房门响了。 李副厂长躺在躺椅上悠然自得，指挥李母，“还不快去开门。” “呸，老娘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老李家的。” 李母骂骂咧咧的一把将门拉开，脸上还带着几分没退下去的薄怒。 “大白天的敲啥门，谁啊！” 一路走过来，林玉书的头发上多了一层白霜一样的小颗粒，脸颊冻得红彤彤的，将下巴埋进围巾里取暖。 听见开门声才抬起头，露出秀气又娇小的下半张脸，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藏了细碎的繁星般耀眼。 “阿姨，请问这里是李向阳家吗？” 第247章 给人家林同志提鞋都不配！ 李母呼吸一滞，顿时感觉心口受到了暴击。 好娇俏、好精致的小姑娘，看着也乖巧，要是能是他们家儿媳妇就好了。 她立马表演川剧变脸，尽量笑得和善些，生怕吓到人家小姑娘。 “小姑娘，看你年纪不大，是我们家向阳的同学吧，快进来坐。” 李母一边说，一边往人往屋里迎。 “他刚才跑出门也不知道干啥去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把人叫过来，臭小子，同学来了也不知道提前打个招呼。” 李母心里暗恼那臭小子离开的不是时候，这么俊俏的闺女，可比他上次那个叫什么肖敏的长得好看太多。 林玉书赶紧解释，一开始用李向阳同学的名头找上门，只是不想太过高调。 “阿姨，我不用这么麻烦，我确实是李向阳的同学，不过我这次过来，是来找李副厂长的。” 李母冷静下来，也留意了林玉书手里拎着的东西。 这下她犯了难，有些后悔没注意就先把人放进屋来了。 他们家老李正是晋升的关键时刻，可不能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毁了长城。 李副厂长也听到了动静，本以为是哪个不要脸的小年轻，打着李向阳同学的名义找上门送礼，气冲冲的从藤椅上坐起来。 却发现竟然是林玉书，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这可是给机械厂创收的大贵人啊。 立马态度拐了十八个弯，笑得像一朵绽放已久的老雏菊。 “是林同志啊，快过来坐。” 同时还不忘指挥李母，“你还愣着干甚呢，泡茶，用我最好的那个毛尖泡，林同志可是咱们李家的贵客。” 李母傻眼了，枕边人啥德行她比谁都清楚。 就冲他这个态度，眼前这位小姑娘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可人瞧着又这么年轻，还是李向阳的同学？ 想不通的李母默默去厨房烧水泡茶了。 李副厂长则激动的对林玉书叙述了一遍，他们机械厂生产的新拖拉机如今有多畅销。 “林同志，不是我李某吹牛，我们海城机械厂制造出来的工农-32拖拉机，如今可是在全国范围内都小有名气，你可是功不可没。” “李副厂长，您可别这样说，我只是提供了设计图纸和参与研发过程，但后续的生产、销售这些环节，都是机械厂所有员工上下一心共同努力换来的结果。 更别说，还有您和老厂长这样公正睿智的领导坐镇指挥，相比起来，我的作用简直是微不足道。” “哪里哪里。” 李副厂长口头说着，实际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还得是文化人说话好听，这样的话可以多说一打，好听、爱听！ “林同志放心，我明天就去找老厂长申请，每年年底，按照当年卖出去的工农-32拖拉机数量来给您算分红奖励，每卖出一台拖拉机，给你算五块钱怎么样？” 以工农-32目前在全国范围内的销量来看，当初给的五千块钱设计奖励确实有点不够看。 更别说，拖拉机的出现无形中将海城机械厂的名气打出去了，顺带还卖了不少其他机械，仅是今年一年就能给机械厂创收不少。 一台拖拉机，五块钱的分红虽然看着不多，但光是今年的订单就有八百台，更别说扩展到全国范围内后，销量只会越来越多，分红也是水涨船高。 这样，想必林玉书应该能满意了吧？ 林玉书属实没想到，来李副厂长家一趟，还能有意外惊喜，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 “李副厂长，您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是……那是为什么？” 这回换李副厂长想不通了，他自以为开出来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儿。 “为了煤炭。” 林玉书开门见山道，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反倒更好说了。 在进门之前她就发现，机械厂职工家属楼每家每户，走廊过道上都堆着一堆蜂窝煤，烟囱里飘着的都是煤烟味儿。 这在别的厂子家属楼，可不见得有这个待遇。 “都知道机械厂是咱们海城市的万人大厂，也是出了名的用煤大户，每个月消耗的煤炭都不少。” “虽然我们农场也开具了煤炭供应证，但天天排队也抢不到机会买煤。 您在海城根基深厚，又是机械厂的负责人，和煤炭公司那边也熟悉，想走走您这边的渠道，帮忙牵个桥、搭下线，介绍个煤炭公司的熟人，买点煤炭回去好过冬。” 林玉书边说，边将盖上农垦局钢印的煤炭供应证递过去。 看着上面的‘20吨煤炭’几个字，李副厂长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也总算可以松懈下来了。 要是缺个几百斤煤炭，他大可以从家里给送过去，不要钱白送都行。 可如果是几十吨煤炭，他也只能想办法拒绝了。 不怪他冷血，他虽然是个副厂长，因为新拖拉机这个功绩，老厂长也有意让他接班的意思，可背后盯着他的人太多，他也不敢违规操作。 但现在，有正规手续，只是找找人脉，帮忙牵线搭桥什么的，小事一桩。 正如林玉书所说，他们机械厂车间多，煤炭用量大，本身就是煤炭公司的大客户，经常打交道。 李副厂长答应的很痛快，“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你带上供应证，明天下午三点，咱们俩在煤炭公司门口见，我带你去找人。” “谢谢李副厂长。” 从李家离开，林玉书重新系上围巾赶回招待所。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触目都是一片片白色的雪景，这人心情好，感觉灌进嘴里的风都是甜的。 李家。 林玉书离开后，李母忍不住对着李副厂长嘀咕。 “刚才这小姑娘挺年轻，挺好看的，我看你挺重视的样子，她谁啊？有没有对象啊？结婚没有啊？ 她要还是单身的话，你把咱们家李向阳介绍给她呗，两孩子年纪相差不大，又是同学，以后肯定有共同话题。” 听着自家老娘们推销式的介绍自己儿子，李副厂长脸上的嫌弃都快滴出水来了。 “李向阳，就他？ 给人家林同志提鞋都不配，你知道人家是谁吗，你就敢胡咧咧、乱点鸳鸯谱。” 李母很是不服气，自家儿子好歹也是根正苗红的厂二代，长得不差，还有正式工作，哪里就给人提鞋都不配了。 她本想回刺几句，可又想起刚才自家男人对待人家小姑娘的态度，干巴巴的问了句。 “谁啊？” “说出来吓死你，她就是咱们机械厂现在卖得最好的工农-32拖拉机的设计者，林玉书同志。” 李母知道这回事儿，听说老厂长还奖励了人家五千块钱呢。 当时听着职工们都觉得多大一笔巨款白送给外人亏了，直到厂里迎来爆单，才知道人家这钱，拿得是一点都不亏心。 李副厂长却像是说上瘾了，继续嘚啵得，“不仅如此，人家林同志现在可是副场长，论行政级别，我们俩可是平级，年年轻轻不到二十岁的副场长，这要是咱们机械厂的职工，说出去那得多威风啊！ 况且人家还是个军嫂，听说另一半还是个团长。 就这条件、这地位，你说说，咱们家李向阳是不是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李副厂长把双手往外一摊，越嘀咕越觉得，刚才和林玉书提过一嘴的事得尽快落实了。 “我去找老厂长唠嗑，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终于消化完事实的李母，总算反应过来。 直愣愣的点头，自家李向阳跟人家比起来，确实是……提鞋都不配啊！ 第248章 买煤 心里惦记着买煤炭这件事，林玉书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下午早早的就到了煤炭公司门口等着。 到了约定时间，果真瞧见了李副厂长。 煤炭公司正大门人多眼杂，李副厂长带着她从北门旁边的一道小门绕进去，很快就到了煤炭公司的供销科办公室。 办公室里人不多，两个年轻干事正忙着整理资料，一中年男子正坐在办公桌前慢悠悠的喝着茶。 见李副厂长走进来，贾科长短粗的眉头往上一挑。 笑得一脸灿烂，“这不是李副厂长吗，稀客稀客，您有什么事让手下人给我递个消息就行，大冷的天何必亲自跑一趟。” 机械厂每年需要上千吨煤炭，可是他们煤炭公司的大客户。 不仅煤炭包送上门，每个月的煤炭供应计划也是优先安排机械厂，剩余部分才会放出来卖给散户。 对方的恭维，让李副厂长很受用。 不过面子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主动抽出烟盒，分了一支烟过去。 “今天来不是为了公事，有件小事想拜托你。” 贾科长接烟的手愣了下，还是接了过去。 这位李副厂长如今可是老厂长身边的大红人，据小道消息称，老厂长退休后，厂长的位置很大可能会落到他头上，往后他们煤炭公司的很多业务来往，都要从对方手里经过。 内心很快有了成算，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就当结个良缘。 都是几十年的老狐狸了，李副厂长瞥了一眼便明白过来。 侧开半个身子，露出后面的林玉书。 “老贾，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农垦局旗下朝阳农场的林副场长，他们农场的人等了好几天了也没能排上号，这不托我过来找您帮帮忙。” “贾科长好，这是我们农场的煤炭供应证，还请您行个方便。” 林玉书上前一步，借着递煤炭供应证的机会，将布包里提前准备好的一瓶茅台酒放在了贾科长脚边上。 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工作难免有些生硬。 这个社会的生存规则就是这样，找人办事，总不可能一点好处都不给，否则别人凭什么给你行方便？ 贾科长低头觑了一眼。 他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酒，这茅台可不好买，不仅要酒票，关键还是特供品，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了，眼前这位小姑娘，看着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 还能说动机械厂的大红人来帮忙做说客，不可小觑。 贾科长很快展露出职业笑容。 “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可是李副厂长介绍过来的人，我老贾怎么可能连李副厂长的面子都不给？” 贾科长嘴上依旧客套，脚下却默不作声的将茅台酒往办公桌下推了推。 心里美滋滋，已经开始畅想今晚要去哪儿小酌一顿了。 林玉书见贾科长收下，心里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刚升为副场长，虽然行政级别和工资提上去了，对应的票证一时半会儿还没拿到手。 这瓶茅台还是贺庆丰听说她要来找人办事，专门贡献出来的。 用他的话说，要是能把煤炭的事情搞定，少喝一瓶好酒算不得什么。 贾科长的美好心情，在看到朝阳农场的煤炭供应证上‘20吨煤炭’几个字样时，内心已经在后悔刚才收酒的时候动作太快。 他的脸色变化太快，不仅林玉书留意到了。 李副厂长也皱了皱眉。 适时询问，“老贾，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他这话也是在变相提醒贾科长，自己同林玉书关系匪浅，看在机械厂的面子上多少照顾些。 果然，贾科长的脸色又难看上几分。 对于机械厂这种动辄几百上千吨煤炭用量的大厂来说，20吨煤炭确实并不多。 但对于普通城市居民来说，20吨煤炭够烧一户八口之家烧好几年了。 贾科长面露苦涩，“李副厂长，不是我不愿意给您这个面子，按照目前的情况，只能给你们安排5吨优质煤的用量。” 只能买5吨煤炭？ 这下不仅是李副厂长，就连林玉书也傻眼了。 折腾这么久，只能买到5吨煤炭，确实也太少了些。 “贾科长，能不能再帮我们想想办法，5吨煤炭实在是太少了，我们农场光是育苗棚和养殖棚都需要不少煤炭。” 职工们好歹还能砍柴烧火取暖，但养猪场和养鸡场根本不适合这样操作。 考虑到林玉书给机械厂带来的效益，李副厂长也是豁出去了。 “老贾，你就说再往上还得找谁申请，我找你们领导去。” 贾科长连忙将人安抚住，真要是让李副厂长找到他们煤炭公司的上层领导，他这个供销科科长也不用当了。 “李副厂长你先坐，别着急，听我说。 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是我们煤炭公司新出的规定，按照生产规格来供应各单位的煤炭用量，以朝阳农场的规格，确实只能安排5吨的优质煤。” 贾科长将新规文件递过去，红头文件上的公章格外醒目。 李副厂长一时也愣住了。 他这专程跑一趟，结果就只帮忙搞到购买五吨煤炭的名额，传出去实在也太丢人了。 “林同志，这……” 林玉书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难怪在农垦局办公室的时候，陈局长当时会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 不过面上，她还是扬起一抹微笑安慰李副厂长，“没事，您也尽力了，您要是不出手，我们农场连这五吨煤炭的购买资格都没有。” 想想前两天在煤炭公司门口，冒着风雪排队还一斤煤炭都还买不到的场景。 林玉书已经很知足了。 “哎。” 李副厂长面带愧色，他原本还有一件事想和林玉书说，这下都张不开口。 贾科长见状也不好催促，只得留空间和时间给他们，让他们自己消化，毕竟这事儿他也是爱莫能助。 办公室内，一片沉寂。 一名年轻的办事员，慌慌张张的跑进供销科办公室。 “科长，不好了，咱们煤炭公司在肉联厂那边的年底供应指标被取消了，领导让你过去开会想想办法。” “什么！” 贾科长噌的一下站起来。 肉联厂的指标，可是关系到他们整个煤炭公司的职工年底福利，一整年就盼着这个时候开开荤，可少不得。 “李副厂长，你们先坐着，我去去就回。” 贾科长一阵风似的跑了。 留下李副厂长和林玉书面面相觑，贾科长只是口头答应下了，还没给他们开批条，这下也只能等着了。 贾科长离开后。 林玉书脑海中突然有一个想法在逐渐生成，越想越激动。 “李副厂长，您在这里坐一会儿，我下楼找地方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 李副厂长，“……”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很无语。 第249章 物资置换 林玉书下楼后就在找能打电话的地方，最后还是出示了相关证件，才在门岗处借到电话，马不停蹄的给市政招待所那边打去电话。 只可惜，结果不太如意。 市政招待所的人说他上午出去后就没有回来，林玉书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们俩商量好的，贺庆丰今天去码头查看通信情况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林玉书只能拜托招待所的人帮忙转告，又不甘心就此放弃。 干脆在门岗周围转悠，等着贺庆丰回电话。 门岗的位置刚好在栅栏中央，栅栏外头都是排队的人群，栅栏里面时不时的能看到有人推着斗车、箩筐等各种东西往外运东西。 林玉书看了一眼，箩筐里面黑漆漆的，全都是细碎如沙的煤渣子。 “同志，这些煤渣他们运回去干什么，也能烧吗？” 门岗里面这会儿值班的是一个中年大哥，对她的问题爱答不理的。 林玉书会意，摸出一包大前门塞了过去。 看在大前门的份儿上，对方立马转变态度，耐心解释。 “这些都是煤渣，加上黄泥能够做成蜂窝煤烧，普通家庭买回去，自己搞点黄泥搅和下，也能搓成煤球烧，效果不比煤炭差。” 煤炭公司的煤炭分成好几种品类，对应的品类价格也不同。 无烟煤，也被称为优质煤，价格普遍在28元/吨，热量高、效果好，很多单位争着抢着都要买的都是优质煤。 次等煤，也就是大众口中的烟煤，燃烧起来会有一股矿石和硫磺交织的味道，难闻不说，闻久了还会令人头晕目眩，造成二氧化碳中毒，使用时必须保持通风或者用排烟管道将气体排出去。 但优点是便宜，每吨只需要23元，是普通家庭的首选。 最后则是这些煤渣，数量多，价格低廉，不占用各单位煤炭供应名额，除了某些单位会供应一部分外，剩下的都是煤炭公司用来做蜂窝煤的。 即便如此，煤渣也不是谁想买就能买的。 如同棉纺厂的瑕疵布一样，没点特殊关系和渠道，想搞也搞不到。 聊了一会儿，门岗见林玉书年纪轻轻就穿着干部服，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好心提点一句。 “要是你们单位也想搞点煤渣做福利，我劝你最好早点下手，要是等到年底，多半就没有存货了。”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通过这一番聊天，林玉书也摸清楚了煤炭公司的套路。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贺庆丰终于打来了电话。 “玉书同志，好消息啊，码头那边出了最新通知，明天就能通行，咱们明天就能回到东山岛了。” 贺庆丰的声音里都带着激动。 滞留在海城已经有些日子了，虽说市政招待所条件好，身上带的粮票啥的也都还够用，可到底是出来这么多天了，心里也是惦记着自家农场。 贺庆丰说完才意识到林玉书似乎情绪不高的样子，连忙追问，“玉书同志，你那边情况如何？” “出了一点小意外，目前只争取到了五吨煤炭。” 林玉书尽量用简短的语言，将煤炭公司这边的情况叙述清楚。 电话那头，贺庆丰刚燃起来的那点兴奋也渐渐平静下去。 五吨煤炭虽然少，但聊胜于无。 还有心思安慰林玉书，“努力了就行，若是没有你，咱们农场今年冬天连这五吨煤炭都争取不到。” 林玉书还想着最后争取一把。 “场长，咱们今年农场预计将出栏多少生猪？生猪任务是多少？除去生猪任务和职工年底福利，还能剩下多少头生猪？” 林玉书的连环三问，问得贺庆丰一脸懵逼。 想不通她一个养鸡场的场长，怎么突然关心起了养猪场的情况。 但还是据实回答，“咱们农场现在一百三十斤以上的育肥猪有62头，保守估计，两个月以后，年底出栏生猪至少在60头的样子。 上头给的生猪任务是54头，留2头作为农场职工福利，应该还能剩下4头生猪。” 有林玉书在，今年的猪瘟和口蹄疫两轮疫病，他们朝阳农场算是安全下车，总体生猪损失并不大。 不仅能顺利完成今年的生猪任务，还能有所剩余。 超出计划外剩下的这部分生猪，一般都会由收购站，按照国家统购统销的价格收购上去，换来的收入又充入到农场的公账户里面算作盈利部分。 贺庆丰细致的将所有流程和环节都讲述了一遍，再联想到林玉书这次去的煤炭公司。 心里逐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他沉吟了下，语气郑重道，“林玉书同志，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朝阳农场，有什么计划和安排尽管放心大胆去做，老苟那边我去协商，我来给你兜着。” “谢谢贺场长。” 显然贺庆丰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了，有了他的支持，林玉书底气更足，也越发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林玉书回到供销科办公室的时候。 贾科长已经开完会回来了，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今年海城的口蹄疫疫病都来势汹汹，好多农场损失惨重，生猪大面积死亡，有些农场甚至连年底的生猪任务都交不上。 连环效应导致肉联厂货源不足，只能尽可能的精减部分单位的供应指标，以保证重体力和重要单位的指标不受影响。 煤炭公司就在被精减掉的这部分名单里。 尽管上头领导亲自出面争取，也只争取到了五十斤猪肉的指标。 他们煤炭公司看似不大，但涉及到运输煤炭的各个环节及站点，职工遍布全海城，上上下下总共有三百来号人。 这五十斤猪肉，哪儿够分？ 贾科长一脸的愁眉苦脸，也没了刚才交谈时那种坦然自若，见林玉书回来，连忙找出单子就要给他们开购买煤炭的批条。 林玉书按住了他，“贾科长，不着急，我突然有个想法想和您交流一下。 咱们或许可以采用工农协作的方式，互相支援、物资置换。” 李副厂长愣住了。 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都要拿批条买煤炭了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贾科长脑子转得快，立马激动的一拍脑门。 他怎么就忘了，眼前这位就是农场来的，海城这边的农场疫病严重，不代表人家东山岛那边也严重。 别的农场没有的生猪，他们朝阳农场有啊！ 贾科长眼睛里的精光亮得堪比探照灯，连连赞叹。 “这个好，这个好，咱们两个单位如今一个缺煤，一个缺猪肉，正好可以用物资置换一下，既解决了当下的困境，又不违反上头的政策规定。 林副场长，您说，咱们怎么个置换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