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在回到德思礼家的火车上已经想好了应对策略,他不再需要被弗农姨父嫌弃为没用的寄生虫,他不需要再在佩妮姨妈面前装作顺从的样子,他有经济来源——那在金库里多拿的已经换算成英镑的加隆,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当作与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租客。
不过德思礼一家的反应倒让他有点想笑,达力似乎吓坏了,弗农姨父就当他是空气。
但在协商租住一事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佩妮姨妈看到他冷峻不带情感的语气时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悲伤。
1991.8.1
我觉得佩妮姨妈对妈妈的感情绝对没有只是的厌恶与排斥那么简单,之前读过的书和观察与分析让我得出一个结论:她大骂我父母本身就是情感过激行为,过激背后可能隐藏着她曾经完全相反的感受。
但我对分析她背后的隐情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只是刚才协商时她眼神中闪出的情绪让我感到意外。
在她看到自己妹妹被霍格沃茨录取时,是否隐藏着对魔法纯真的向往和无法与妹妹同行的失望以及后来转化而成的嫉妒?
天哪,我在想些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自己的痛苦,让我学会解离身边每个人的难言之隐了吗?
但谁又在乎我的难言之隐?我也只能在本子上顾影自怜了。
开学前与德思礼一家相处的一个月对哈利来说甚是顺心如意,因为他们管不着他了,他是租客,一切相处只是走程序。当然,这一段时间除了待在卧室里读书和照顾海德威之外,哈利对自由的渴望终于释放出来——他开始坐地铁去伦敦闲逛,尤其是各大百货市场。先是去牛津街,然后再去骑士桥,随后是金丝雀码头。
当然,在他在古灵阁用加隆兑换英镑时(当然没有超出限额),就知道其中可能的风险——有没有一种可能,当他拥有了大量钱财后,自己对物质的**会悄然膨胀?
最初的一周他确实开始疯狂购物,因为他没有体验过的事物实在是太多了,这种疯狂的实质是德思礼一家十年以来对他压制的剧烈反抗,所以哈利并没有阻止自己消费。但后来的消费就渐渐合理起来,以至于最后暑假即将结束时他对这些百货商场已经逛到厌烦了。
至于曾经脑子里蹦出来的关于买房子的想法——他立刻否认了,因为他知道,尽管不想承认,十年来与德思礼一家的相处让他有些依赖这个环境,包括他害怕一个人住在空洞房间里的孤独,或者说不想因为环境加深他的孤独感,不过最客观的因素是他还是未成年人,根本没有权利买房子。
就在上一个月的这个时候,他还被关在橱柜里,穿着达力的旧衣服,思考着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他现在穿着时尚的运动服(如果兴致来了也可以换成学院风衬衫),摆脱了姨妈姨父的控制,可以看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书,时不时挥挥魔杖练几个魔咒,饿了去附近超市买点预制菜回去加热(哈利对零食不感兴趣),早晨迎接第一缕阳光进行晨跑,这种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实现了,给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让他觉得这样美好的生活绝对是有代价的。
但达力呢?他从小就过着你梦寐以求的生活呀!他有爸爸妈妈和好朋友,难道这样的日子对你来说不应该吗?!
这种不配得感只是因为你将虐待当作正常,并且习惯了黑夜,因为你从未体验过朝阳升起时金光沐浴在脸颊的温柔。
哈利叹了口气。
那就将过去遗忘吧,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在魔法界的名气必然带着某些麻烦与责任。
哈利有这种直觉,世界不会突如其来地带给他无偿的享受,如果他的确在魔法界很有名,那么他的入学一定会受到诸多关注,名声也意味着更高的期待。
他仔细翻阅了所有教科书,发现魔法并没有如此简单,如果说麻瓜的学习是靠专注度与刻意练习的话,学魔法需要的更多是内心的意念——很玄乎,但很真实。因为通过阅读哈利知道魔法的本源来自血脉(但能力并不完全取决于血脉,所以对“纯血统”的推崇是无厘头的),所以某种程度上,施魔咒本身像是抽血,只不过对于普通魔咒而言可以迅速回血,就像体力劳动后休息即可,但黑魔法对身体的破坏力将是不可逆的,推而广之学习那些咒语相当于慢性自杀。
不过,跟着海格去对角巷那次并没有买课本之外多余的书,所以这意味着哈利又独自去那里一两次了,买了《神奇的魁地奇球》《魔法与逻辑:破解古老符文之谜》这两本书。?每次去总让他无端想起那个沉浸于阅读的女孩,没准到了学校他们可以认识一下。
不过霍格沃茨是一个怎样的学校?
为了探索这个问题,他在书店老板的引领下买了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不过说实话,这并不是一本很有意思的书,相反,晦涩难懂。
但哈利很享受这种思维被折磨的过程,因为他觉得这就像思想在被淬炼,然后升华,就像他时不时主动拥抱痛苦,当然,这种技能形成本身也是被动的,只不过如今的主导权转换到他手上。
就像他在尼采写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那本书里面唯一读懂的一段:不断上升是为了迎接自己的没落,即摧毁过去的自己。
读《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贯穿了整个假期,因为他需要读点别的来灵活思维避免枯燥。
他发现魔法课程多了很多实践性科目,或者说主体便是实践的,而麻瓜学的更多是理论与知识,不过魔法史似乎比世界史还无聊,而魔药学就像化学实验,哈利讨厌重复切割材料,让他联想到廉价劳动力。
直到他乘地铁去国王十字车站时,哈利才发现火车站台的荒唐之处。
正在这时,一群人从他背后经过,偶尔一两句话飘进他的耳朵里。
“——当然挤满了麻瓜们——”
哈利连忙转身,只见说话的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正在跟四个火红头发的男孩说话。他们每人都推着像哈利那样的皮箱——他们也有一只猫头鹰。
哈利赶紧跑过去,微笑着问那个胖女人霍格沃茨特快列车的站台在哪里。
她说:“亲爱的,你只要照直朝第9和第10站台之间的检票口走就是了。别停下来,别害怕,照直往里冲,这很重要。要是你心里紧张,你就一溜小跑。你先看看弗雷德是怎么跑的。”
“我不是弗雷德,我是乔治。”孩子说,“说实在的,您说您是我们的母亲,可为什么您认不出我是乔治呢?”
“对不起,乔治,亲爱的。”
“开个玩笑,我是弗雷德。”这孩子说完就朝前走了,他的孪生兄弟在背后催他快点,然后也消失了。
好有意思的双胞胎,哈利露出狡黠的微笑。
哈利跟在乔治后面直接穿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辆深红色蒸汽机车,停靠在挤满旅客的站台旁。列车上挂的标牌写着:霍格沃茨特快,十一点。
蒸汽机车的浓烟在嘁嘁喳喳的人群上空缭绕,各种花色的猫咪在人们脚下穿来穿去。在人群嗡嗡的说话声和拖拉笨重行李的嘈杂声中,猫头鹰也刺耳地鸣叫着,你呼我应。
哈利把注意力集中在观察这一对孪生兄弟身上。
“好哇,罗恩,你这个小鬼头,鼻子又碰灰啦?”孪生兄弟中的一个说。
“住嘴。”罗恩说。
“珀西呢?”他们的母亲问。
“他来了。”
远远看见他们的大哥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已经换上了他那件飘飘摆摆的霍格沃茨黑色长袍。哈利发现他的胸前别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字母P。
“我不能待太久,妈妈,”他说,“我在前边,那里专门给级长划出了两个包厢——”
“哎呀,珀西,你原来是级长呀?”孪生兄弟中的一个用非常吃惊的口吻说。
“你早该告诉我们,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慢着,我想,我记得他说过,”孪生兄弟中的另一个说,“说过一次——”
“说不定是两次——”
“等一会儿——”
“说了整整一个夏天呢——”
“喂,住嘴。”级长珀西说。
“你说,珀西是怎么弄到新长袍的?”孪生兄弟中的一个问。
“因为他是级长呀。”母亲怜爱地说,“好了,亲爱的,祝你学期顺利,到学校以后让猫头鹰给我带封信来。”
她亲过珀西的面颊,珀西就走开了。之后,她转身对孪生兄弟说:“现在轮到你们俩了——这一年你们俩要放规矩点。如果猫头鹰给我报信,说你们——你们炸了一只马桶,或是——”
“炸了一只马桶?我们从来没炸过马桶。”
“这倒是好主意,多谢了,妈妈。”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好照顾罗恩。”
“放心,罗恩小鬼头跟着我们不会有事。”
“住嘴。”罗恩说。他的个子差不多跟孪生兄弟一般高,只是鼻尖上他妈妈擦过的地方还发红。
听到这里,哈利憋笑着从人群中挤过去,找到一个靠前的车厢。他先把海德薇放上去,然后连拖带拉地把他的皮箱朝车门口搬。他想把皮箱搬上踏板,可是一点几也抬不起来。他试了两次,箱子都重重地砸在他脚上。
难道这一个月的体力训练(晨跑)白费了?哈利的内心在怒吼。
“要帮忙吗?”说话的正好是他刚才观察的火红头发孪生兄弟中的一个。
“那就谢谢了。”哈利气喘吁吁地说,不过他讨厌自己气喘吁吁。
他突然灵机一动,这对双胞胎很有趣,他喜欢有趣的人,而且他们一定很了解学校。能和他们坐在同一个包厢吗?
“喂,弗雷德,快过来帮忙!”
“停一下!”哈利大声说。
红头发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哈利。正好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红头发也赶来了。
“那是什么?”乔治突然盯着他的额头。
“一个闪电伤疤,有问题吗?”哈利笑着明知故问。
“哈利?波特。”孪生兄弟异口同声地说。
“没错,正是在下,”他的笑容扩大了,“不过在下想请求和你们坐一个包厢,你们看起来点子很多。”
两个红头发震惊地对视,其中一个说:“那真是荣幸至极,不过我们现在要到中间车厢走走——李?乔丹弄了一只很大的带蜘蛛。”
“那么,待会儿见!”
哈利目送红头发的离去,嘴角还噙着笑意。有趣的人总是值得被记住。他正琢磨着要干点什么,另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车厢连接处,浅金色的头发在车窗透过的光线里格外显眼。
“波特!”德拉科·马尔福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熟稔,快步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男孩。
“哦,这是克拉布,这是高尔。”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哈利,在?Ralph Lauren的商标上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他脚边的皮箱和海德薇的笼子上扫过,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瞧瞧,总算找到你了。这破车开动前跟迷宫似的。”
“马尔福。”哈利露出一个标准的、熟练的社交笑容,既不疏离也不过分热情,恰到好处地回应了对方的称呼。“确实有点拥挤。你找我有事?”
“当然,”德拉科微微扬起下巴,姿态优雅,“我和克拉布、高尔占了一个头等包厢,宽敞得很。想着你初来乍到,肯定需要合适的同伴。来和我们一起坐吧?路上可以聊聊霍格沃茨,你之前问的问题,还有……纯血家族应该知道的事。”他的语气里带着暗示性的优越感,仿佛这是对哈利的一种恩赐。
哈利心中了然。果然来了,效率还挺高。他保持着微笑,甚至带着点遗憾地耸耸肩:“啊,德拉科(哈利刻意用了名字,显得更亲近),真不巧,我刚答应了别人。”
德拉科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和难以置信:“谁?刚开学你能认识谁?该不会是……”他的目光扫向弗雷德和乔治离开的方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两个红头发的韦斯莱吧?”克拉布和高尔配合地发出低沉的哼声。
“正是他们。”哈利坦然承认,脸上笑意不减,甚至带上了点“你真聪明”的赞许,“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刚才就是他们帮我搬的箱子。非常有活力的一对兄弟,很有趣。”
“‘有趣’?”德拉科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词,嗤笑一声,声音拔高了一点,“波特,你难道不知道韦斯莱家是什么情况?他们那一大家子,穷得叮当响,全是些……头脑简单、行为粗鲁、拥护邓布利多那套‘巫师麻瓜一家亲’怪论的纯血叛徒!”他着重强调了“叛徒”二字,“和他们混在一起,只会拉低你的档次。”
哈利没有反驳,也没有露出赞同的表情。他歪了歪头,用一种带着探究和玩味的眼神看着德拉科大放厥词,仿佛在研究一个奇特的标本。“是吗?可我觉得他们挺有意思的,而且看起来对学校很熟。”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再说了,德拉科,我觉得你有个地方说得不太对。”
德拉科被他平静的反应弄得有点迷惑:“哪里不对?”
“你说‘拉低我的档次’?”哈利笑了笑,那笑容在德拉科看来有点高深莫测,“档次这东西,有时候不是看你和谁在一起,而是看你能从谁那里得到什么。”他微微靠近一点,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调调。“你看,韦斯莱家……人口众多,遍布各个年级,消息渠道肯定很广,对吧?他们那种生活状态,也意味着能看到很多……嗯……不那么光鲜但挺真实的霍格沃茨面?”他挑了挑眉,“而你们马尔福家,”哈利的目光坦然扫过德拉科考究的衣着和他身后两个壮实的跟班,“根基深厚,人脉通达,知道的肯定是另一层面的事,对吧?”
德拉科愣住了。他预想中的反驳、辩解甚至愤怒都没有出现。哈利·波特似乎在用一种……近乎交易性的眼光看待人际关系?不是在认同韦斯莱,而是在评估他们的“价值”?这完全超出了他对“大难不死的男孩”的预期套路。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所以嘛,”哈利摊摊手,笑容放大,“多接触不同类型的人,了解不同的信息源,不是坏事,对不对?就像投资组合,多元化一点总没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安抚了德拉科认为哈利没有完全倒向韦斯莱的潜在不满,又暗示了他对马尔福家“资源”价值的看重。
德拉科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这种过于功利化的交友观,但又觉得好像无法完全否定其中的逻辑。他哼了一声,努力维持着优越感:“随你怎么说,波特。我只是提醒你注意身份。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斯莱特林的包厢随时欢迎你,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或者觉得需要更‘有价值’的信息。”他强调了最后几个字。
“我会记住的,谢谢你,德拉科。”哈利真诚地道谢,仿佛对方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备选方案,“旅途愉快!”他挥了挥手,等待他们离开,然后掏出《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但思绪沉浸在对马尔福一家的分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