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涨到最高处时,白与回来了。
他穿着那件沾满颜料的Givenchy衬衫,左手提着海鲜市场的塑料袋,右手握着支生锈的渔船汽笛。贺秋站在船屋门口,看着他踏过粼粼波光走来,发梢还滴着海水,像从她某幅未完成的画里走出来。
"试用期结束了吗?"他问,汽笛声惊飞一群海鸟。
贺秋举起调色板,上面是用鱼血和蚝壳粉新调的红色——比普鲁士蓝更浓烈,比朱砂更暗沉,是彩萍村黄昏时海天交界处的那种红。
"画我。"白与把汽笛塞进她手里,"这次不用偷看了。"
船屋的墙最终被画满。白与在钢琴前绷紧的脊背,他在鱼摊签名的低垂睫毛,他腰间那道疤痕的蜿蜒走向——贺秋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光明正大地画遍了所有曾经只敢藏在速写本角落的轮廓。
白与的新专辑《Everlasting》首发曲在破晓时分上线。没有宣传,没有打榜,只有一段粗糙的录音:潮声,汽笛,贺秋画笔的沙沙声,和一句被海风吹散的"我爱你"。
彩萍村的游客越来越多。陈姨女儿开的海鲜餐厅墙上,挂着贺秋画的《杀鱼西施》——白与系着花围裙刮鱼鳞的样子被做成卡通立牌,成了网红打卡点。老渔民们学会用"后现代主义"形容被台风掀翻的渔船,因为贺秋总拿它们当写生对象。
某个寻常的傍晚,贺秋在收拾画材时翻出那本高中速写本。泛黄的纸页间飘落一张陌生乐谱,背面是褪色的字迹:
「储物间外的松鼠小姐:
当你说春天快乐时
我的心里涨起永不褪去的潮汐」
落款日期是他们十七岁毕业典礼那天。
白与从身后环住她,海腥味混着松木香笼罩下来。他腕间的音符纹身贴着她脉搏,像段终于找到归处的旋律。
"现在回答你当年的问题。"贺秋把乐谱塞回他口袋,"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很糟糕——"
"比如在码头杀鱼?"
"比如醉倒在观景台?"
"比如非要纹我随手画的丑旋律?"
汽笛声再次响起。白与低头吻住她,尝到颜料、海盐和薄荷糖的味道。远处礁石滩上,当年被暴雨冲散的画稿碎片,如今正从海底缓缓浮起,被潮汐推向永恒的深蓝。
「春天快乐。」
「年年岁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