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快乐》 第1章 楔子·信 你大概不记得了。 高二那年梅雨季,你躲在体育馆后面的储物间画画。我隔着门缝看了十七分钟——你咬铅笔的样子像只啃坚果的松鼠,画两笔就要撩一次刘海,然后在速写本角落画个气鼓鼓的太阳。 后来那页纸被我偷走了。 现在它贴在我酒店浴室镜子上,淋湿又晾干,皱得像海蜇皮。巡演时我总对着它练习表情管理:不能笑太蠢(你写「白与是笨蛋」的笔画特别用力),也不能太凶(你画我皱眉的的样子像只淋雨的狗)。 对了,你塞在我课本里的海星标本,去年在行李箱里碎成了三瓣。我拿鱼线缝好了,虽然看起来像被揍过的派大星。 …… 其实写这封信是想问你: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糟糕——比如在码头杀鱼为生,比如醉倒在有你童年涂鸦的观景台——你还会把我画进你的世界里吗? PS:春天到了,你讨厌的野蔷薇又开满了礁石滩。 第2章 第一章 潮声与锈迹 晨雾裹着鱼腥味漫过码头时,贺秋听见了那个声音。 "签名?稍等。" 低沉的嗓音混在鱼贩的吆喝里,像一段突然插入的熟悉旋律。她拨开人群,看见白与正蹲在塑料凳上,就着脏兮兮的围裙擦手——那双手骨节分明,虎口处还留着常年按和弦磨出的茧。 "小白你倒是快点!"系着花围裙的陈姨嚷嚷,"我家闺女等着你的CD上学呢!" "马上。"他指尖在裤缝蹭了最后一下,才接过那张有些划痕的专辑。贺秋看见他翻开内页时眉头微蹙,从兜里掏出支金色记号笔,在歌词空白处认真签下名字。 阳光突然晃了眼。 十七岁的白与在毕业晚会上也是这样,弹完钢琴后总要仔细擦拭琴键,才允许同学碰触。现在他发尾还沾着鱼鳞,背心被海水浸出盐渍,可签名的姿势依然虔诚得像在对待五线谱。 "谢谢之前的喜欢。"他把CD递回去,嘴角扬起个营业微笑,右脸颊挤出个小小的梨涡——和贺秋速写本第23页的草稿一模一样。 陈姨突然转头:"贺家闺女!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记号笔"啪嗒"掉在地上。 白与抬头时,贺秋正弯腰去捡。他们同时碰到那支笔,她的指尖蹭过他掌心新鲜的鱼腥味,突然发现他手腕内侧纹着个极小的音符——是她高中随手画在课本角落的旋律。 "好久不见。"他说。 潮水漫过码头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 贺秋的指尖还停在白与的掌心,那支金色记号笔滚落在两人之间的水洼里,溅起几滴泥点。她看见他手腕上的音符纹身随着脉搏轻轻跳动,像段无声的旋律。 "你......" "贺家闺女现在可是大画家了!"陈姨突然插进来,一把拽过贺秋的手,"在城里开画展那个!" 白与缓慢地站起身,塑料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比记忆中更高了,肩膀把晨光割裂成块,投下的阴影刚好笼罩住她。贺秋闻到他身上混杂的气息——海腥味,薄荷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是高档小提琴保养油的味道。 "画家啊。"他弯腰捡起记号笔,在脏围裙上擦了擦,递还给她时,小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血珠凝在指节皱褶里,像枚小小的红宝石。 贺秋下意识去摸口袋里的手帕,却听见他轻笑一声:"现在用这么讲究的东西?"他接过手帕,故意让染血的指尖蹭过花纹,"以前你可是连素描纸都撕给我包伤口。"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高二那年篮球赛,白与抢篮板时指甲掀翻,贺秋当场撕了速写本给他包扎。赛后他拆开血淋淋的纸团,发现里面还夹着她未完成的乐谱草稿。 "那个旋律,"贺秋指向他的手腕,"为什么纹这个?" 白与慢条斯理地缠着手帕,向日葵渐渐被血洇成橘红色:"因为有人说过,这是她听过最孤独的声音。" 渔船汽笛突然鸣响,惊飞一群海鸥。贺秋看着白与把染血的手帕塞回她手中,转身走向鱼摊。他走路时左肩仍会不自觉地微耸——和当年扛着小提琴挤公交时一模一样。 陈姨凑过来,压低声音:"他回来半年了,整天不是卖鱼就是窝在那破船屋里,村里人都说......" "说什么?" "说他是疯了。"陈姨摇头,"好好的大明星不当,非要回来当渔佬。" 贺秋望向白与的背影。他正用那把杀鱼的刀麻利地剖开一条青斑鱼,刀刃寒光闪烁,手腕上的音符纹身随着动作起伏,像在演奏某种无声的乐章。 潮水退去时,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3章 第二章 船屋与旧梦 贺秋站在船屋门前时,闻到了铁锈与松木混合的气味。 白与的钥匙串上还挂着那个褪色的钢琴挂件——高中毕业时她随手在纪念品摊上买的,没想到他竟然留到现在。钥匙插进锁孔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这扇门已经很久没人打开过了。 "欢迎光临寒舍。"他侧身让开,嘴角挂着那种贺秋熟悉的、带着点恶劣的笑,"希望大画家别嫌弃。" 船屋内部比想象中整洁。一张窄床,一个旧书柜,墙上钉着几张泛黄的乐谱。贺秋的目光却被角落里的东西钉住了——她的毕业照被装在简易相框里,摆在床头柜上,旁边是一盒已经氧化发黑的薄荷糖。 "你......" "顺手拿的。"白与从冰箱里拎出两罐啤酒,指尖的水珠顺着腕骨滑进袖口,"毕业典礼那天你忘在礼堂了。" 贺秋记得那天。白与作为学生代表演奏完毕业曲目后,她偷偷把准备好的薄荷糖塞进他琴凳里。后来她在校门口等了三个小时,最终只等到他经纪人开车接他离开的消息。 啤酒罐"咔"地打开,泡沫溢出来沾湿了白与的手指。他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时,贺秋看见他颈侧新增的纹身——一串小小的五线谱,正是她大三那年获奖作品《潮汐》的主旋律。 "你跟踪我?" "需要吗?"白与把另一罐啤酒推过来,"贺大画家每次画展都买一送一,附赠作曲家访谈。"他忽然凑近,海腥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你每次提到灵感来源时,说的都是''十七岁听到的一段旋律''。" 船屋突然摇晃了一下,可能是涨潮了。贺秋扶住墙壁时,掌心蹭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痕迹。她低头看去,整面墙密密麻麻刻满了同一组音符——她高中时随手写在他课本角落的旋律。 "疯子。"她声音发颤。 白与大笑起来,笑声震得船顶的吊灯摇晃。他伸手拨开额前垂落的头发,露出那道一直延伸到发际线的疤痕——三年前那场演唱事故的纪念品。 "现在才看出来?"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墙上,刻痕硌得她掌心发痛,"当年在音乐教室窗外偷看我的人,在课本每页角落画小太阳的人,往我琴凳里塞糖的人——"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到底谁更疯?" 潮水拍打船身的声音越来越响。贺秋突然发现床头抽屉没关严,一沓剪报边缘露出来。最上面那张是去年她在纽约个展的照片,旁边用金色记号笔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白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松了手。他转身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盒:"吃鱼吗?今早刚钓的。" 盒子里是精心切片的刺身,摆成向日葵的形状。贺秋想起高中食堂里,他总是把自己餐盒里的鱼片堆成各种形状推到她面前。 "为什么回来?"她问。 白与用刀尖挑起一片鱼肉,银光闪过时贺秋看清了刀柄上的刻痕——那是她名字的首字母。 "因为有人说过,"他把鱼肉送进嘴里,鲜红的舌尖舔过刀刃,"死也要死在有海的地方。" 船屋外,暮色中的海面泛起金光,像极了他们十七岁那年一起逃课看到的日落。 第4章 第三章 锈蚀的汽笛声 台风来临前的傍晚,贺秋在码头废弃的导航站里找到了白与。 男人正蹲在一堆生锈的仪器中间,耳朵贴着台破旧的渔船汽笛。他左手握着扳手,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金属外壳,手背青筋随着敲击微微突起——像极了当年他在演唱会钢琴solo时的状态。 "咚、咚、咣——" 突如其来的杂音让白与猛地抬头。贺秋看见他额头上还沾着机油,右耳那枚银色耳钉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这个音准不对。"他随手把扳手扔进工具箱,金属碰撞声惊起屋檐下的海鸟,"老陈说你会修收音机?" 贺秋踢开脚边的渔网走近,发现汽笛内部被改装过——原本的铜管上焊接了吉他琴弦,连着个用浮标改造的共振箱。 "你拿救生设备做乐器?" "准确地说,是节拍器。"白与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汽笛表面。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贺秋感受到某种有规律的震颤,像心跳般透过锈迹传来。 "听出来了吗?"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廓,"这是十五年前彩萍港的潮汐频率。" 导航站突然被闪电照亮。贺秋这才注意到墙上贴满了泛黄的纸条,每张都记录着不同日期的海浪数据。最旧的那张边角卷曲,上面是少年稚嫩的笔迹:「2009.6.17 贺秋说今天的浪像钢琴键」 白与已经转身去调试设备。他弯腰时后颈露出新的纹身——一个微型五线谱,正是贺秋昨天在船屋墙上看到的旋律。 "所以..."贺秋的指尖无意识划过工作台上的刻痕,那里有无数个被反复描摹的小太阳,"你这半年在收集这些?" 汽笛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响。白与在噪音中大笑,伸手按下某个开关,杂音立刻转变成低沉的和弦。贺秋突然认出这是《海啸没有声音》的前奏——他退圈前最后一张专辑的主打歌。 "我在找真正的声音。"他甩给她一个防水笔记本。翻开内页,贺秋看到密密麻麻的频谱图,每张旁边都标注着日期和天气。最新那页写着:「今日收获:贺秋骂我疯子时的声波(比CD音质好)」 暴雨开始敲打铁皮屋顶。白与突然从工作台下拖出个木箱,掀开盖子的瞬间,贺秋闻到了松香和海水混合的气味——里面静静躺着一把用渔网、船桨碎片和牡蛎壳拼成的怪异乐器。 "海妖竖琴。"他拨动渔网做的琴弦,发出类似鲸鸣的声响,"音准烂透了,但很适合你。" 贺秋这才发现琴身内侧刻着极小的字:给不会画画的某人。 屋外传来陈姨的喊声。白与抓起雨衣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对了,你小时候在合唱团唱过的《彩萍夜雨》..."他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现在是我新歌的采样。" 闪电再次劈亮天空时,贺秋看清了他眼中的血丝——和当年他在后台边打点滴边改乐谱时一模一样。 雨幕中,汽笛声突然变成完整的旋律。那是首她从未听过的歌,混着雨声、浪声和陈姨骂白与"又偷用公物"的吆喝声。 像场支离破碎的交响乐。 第5章 第四章 艺术家的复仇 贺秋把最后一点钛白颜料挤进调色盘时,听到了窗外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头也不抬:"再偷我的松节油,我就把你纹身照片卖给《滚石》杂志。" "错了。"白与的声音从屋顶传来,"这次是来借镉红。" 一块晒得发烫的瓦片被掀开,男人倒挂下来的样子活像只海蝙蝠。他发梢还滴着海水,右手却稳稳抓着贺秋上个月在巴黎丢的那支貂毛画笔——笔杆上她亲手刻的向日葵纹样清晰可见。 "这是我的——" "物归原主。"白与翻身跳进阁楼,落地时腰间的贝壳项链哗啦作响,"2017年苏富比秋拍预展,你用它画了我的速写。"他忽然凑近,"画得比现在好。" 贺秋的调色刀猛地插在画板上。那幅未完成的《渔村肖像》顿时裂成两半,露出底下藏着的草稿——整整十七张白与的侧脸速写,从他在鱼摊杀青斑到躺在船顶晒太阳,每张右下角都标注着精确到分钟的时间。 "变态。"她冷笑。 "彼此彼此。"白与从兜里掏出一卷磁带,放进她古董录音机里。刺啦几声后,响起贺秋昨晚的梦话:"...白与那个王八蛋的锁骨应该用普鲁士蓝..." 晨光透过贝壳风铃斑驳地落在地板上。贺秋突然抓起颜料管往他脸上挤——钴蓝、茜素红、那不勒斯黄——白与躲闪时撞翻了画架,两人一起跌进颜料堆里。 "你完了。"白与抹了把脸上的颜料,突然扯开衣领,"知道这件T恤多贵吗?" 贺秋看着那件被染得五彩斑斓的Givenchy,上面还沾着鱼鳞:"2016春夏系列,你拿下金曲奖时穿的。"她故意用沾满颜料的手拍了拍他的脸,"现在更有艺术价值了。" 白与的眼睛眯起来。下一秒贺秋就被按在了地板上,他的膝盖压住她乱踢的脚踝,沾着颜料的手指在她额头画了道歪歪扭扭的曲线。 "《海啸没有声音》的副歌旋律。"他得意地宣布,"现在你也是我的作品了。" 阁楼门突然被撞开。陈姨端着盆生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白与跨坐在贺秋腰上,两人浑身都是颜料,地上散落着几十张画稿,最上面那张写着「研究课题:过气偶像的肌肉记忆(主要样本:某鱼贩子的二头肌)」 "你们......" "艺术交流。"白与淡定地拿起贺秋的速写本挡住脸。 "人体解剖。"贺秋一脚把他踹开。 陈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放下蚝壳:"小白啊,你订的那批奇怪乐器材到了,堆在我家后院。"她压低声音,"你妈刚打电话问,说纽约那边又在找你做电影配乐......" 白与的笑容消失了。贺秋看着他指节上的颜料慢慢干涸成痂,像道新鲜的伤口。 "告诉她,"他抓起贺秋的画笔在墙上画了道尖锐的五线谱,"死人不会接电话。" 贺秋突然想起那首《彩萍夜雨》——她小学时在合唱团唱过的童谣,现在被他做成暗黑版编曲。最讽刺的是,副歌部分用的正是她当年走音的那句。 "报复心真重。"她轻声说。 白与正用她的洗脸毛巾擦手,闻言抬头露出虎牙:"这才到第二乐章呢,画家小姐。" 窗外传来汽笛声。贺秋看着阳光把他轮廓镀成金色,忽然意识到:这个满身颜料的神经病,和她记忆里弹钢琴的少年,此刻完美重叠在了一起。 第6章 第五章 梅雨与海蜇皮 贺秋踹开船屋门时,白与正在往生蚝壳里倒威士忌。 晨光透过脏兮兮的舷窗照进来,把他手里的贝壳杯照得半透明。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高二春游时她在沙滩上捡给他的,边缘还留着当年她用指甲油涂的歪歪扭扭的"B&H"。 "私闯民宅?"白与晃了晃蚝壳,琥珀色酒液溅在他新纹的五线谱上,"贺大画家现在走这种路线?" 贺秋把揉皱的信纸拍在桌上。海风从门缝钻进来,掀起纸角露出斑驳的字迹——是白与的笔迹,但比现在稚嫩得多,像躲在什么角落仓促写下的。 "储物间的门缝,"她声音发紧,"只有7毫米。" 白与的酒杯停在半空。酒液在贝壳里晃出细小的漩涡,倒映着他突然绷紧的下颌线。 "算得真准。"他忽然笑起来,虎牙尖抵着下唇,"不愧是当年能徒手画出完美圆规效果的人。" 贺秋的指甲陷进掌心。她当然记得那天——梅雨季闷热的午后,她躲在储物间画速写,铅笔突然断了芯。正要摸削笔刀时,门缝外飘来一缕薄荷混松木香的气息。十七岁的白与总爱用这种幼稚的香水,说是能盖过琴房里的霉味。 "十七分钟。"她盯着他锁骨上新添的鲸鱼纹身,"你站到第三分钟时我就知道了。" 船屋突然安静得可怕。远处渔船发动机的轰鸣,风吹缆绳的呜咽,甚至潮水拍打船身的声响都消失了。白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酒液顺着指缝滴在信纸上,晕开了"海星标本"那个词。 "为什么是现在?"贺秋抓起他放在床头的海星——确实用鱼线粗糙地缝着,裂缝里还沾着暗红的颜料,像干涸的血迹。 白与突然伸手拨开她耳边的碎发。指尖的温度让贺秋一颤,他却在即将触到她皮肤时转向,从她发丝间捏出一片小小的鱼鳞。 "昨天老陈问我,"他把鱼鳞对着光转动,"为什么总买最贵的金枪鱼却喂流浪猫。"银蓝色的鳞片在他指间翻转,"我说因为猫的眼睛..." "像某人画到凌晨三点时的血丝。"贺秋接完下半句,自己都愣住了。 船身突然剧烈摇晃。白与扶住墙时碰倒了画架,露出后面贴满整面墙的草稿——全是贺秋。她在码头弯腰的弧度,她皱眉时眉心的褶皱,她昨天用沾着颜料的手撩头发的瞬间。每张画角落都标着日期,最早那张写着「2010.4.3 储物间外的松鼠」。 "你问我会不会画你。"贺秋扯下最近的一张速写。画上的白与正在刮鱼鳞,侧脸被晨光切成明暗两半,下颌线边缘她不小心画出了钢琴键的纹路。"答案是这个。" 白与盯着画看了很久,突然从床头柜摸出把生锈的美工刀。贺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自己锁骨下方划了道口子——正好是那头鲸鱼纹身的眼睛位置。 "现在它是真的了。"血珠顺着胸膛滚落,他抓过贺秋的手按在伤口上,"你十五岁画给我的鲸鱼...就该有这个伤疤。" 贺秋的指尖被烫得一颤。那年校庆她确实在他课本上画过鲸鱼,因为他说深海生物不需要眼睛。她当时用红笔在鲸鱼眼部点了颗痣,说"这是导航仪"。 血沾满了她的指缝。白与忽然低头,前额抵着她的肩膀,呼吸喷在她锁骨上:"那年你往我琴凳塞的薄荷糖...我吃到蛀牙。" 船屋外传来孩童的嬉闹声。贺秋透过脏兮兮的舷窗看见,礁石滩上的野蔷薇果然开了,粉白的花朵在风里摇晃,像极了信纸上被酒液晕染开的句点。 "白与。"她揪住他后脑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你当年为什么..." 汽笛声突然撕破寂静。白与趁机吻住她,咸涩的血味在唇齿间漫开。贺秋尝到了威士忌、海腥味和某种她以为早已遗忘的——十七岁梅雨季的锈铁门气息。 当啷。 生蚝壳做的酒杯滚落在地,酒液浸透了那封皱巴巴的信。最后一行字在阳光下渐渐清晰: 「PS:春天快乐。」 第7章 第六章 引爆舆论 白与的旧手机炸开消息提示音。 【爆】#白与假唱真相#(热) 【爆】#威亚事故录音曝光#(爆) 【新】#彩萍村白与#(沸) 手机在木桌上疯狂震动,像一尾搁浅的鱼。贺秋划开屏幕,看到那段三年前被恶意剪辑的演唱会视频——如今带着完整音频重新冲上热搜第一。视频里的白与在威亚断裂瞬间,脊背砸向舞台边缘的巨响后,是嘶哑到变形的歌声:"……当潮水背叛海岸线/我仍会游向有你的深渊……" "啧。"白与从她肩后探出头,湿漉漉的发梢滴着海水,"这帮人考古速度比赶海还快。" 他刚帮村民修完渔船回来,工字背心上沾满机油,右手还握着那把刻着贺秋名字首字母的鱼刀。手机荧光映在他脸上,那道从额角延伸到眉骨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贺秋点开评论区: [热评1]:当年骂他假唱的人呢??这声带损伤程度医生都说奇迹还能说话 [热评2]:卧槽彩萍村!我奶奶说最近总有个帅小伙帮她修屋顶,修完就蹲在礁石上写歌 [热评3]:姐妹们快看@娱乐追击令最新视频!他在鱼市签名用的金色记号笔是出道前粉丝送的! "你经纪人刚打了二十三个电话。"贺秋把手机扔给他,"说好莱坞配乐团队在你船屋门口蹲点。" 白与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喉结上:"摸到没?"他带着她的指尖划过一道凸起的硬块,"声带息肉切除后的疤。"他的拇指蹭过她虎口的颜料渍,"和你削铅笔割的伤口位置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保姆车歪歪斜斜挤进码头,惊飞一群海鸟。穿西装的男人踩着满地鱼鳞跑来,差点滑进海里:"白老师!环球音乐的人带着合约在县里酒店等您!" 白与往贺秋身后躲了躲:"告诉他们我死了。" "不行啊!"经纪人急得直跺脚,"您看热搜第九!" #白与贺秋#(新) 贺秋点开词条,瞳孔骤缩——是她高中时那本素描簿的内页照片,每一页角落都画着弹钢琴的少年。最新转发的营销号配文:「顶流隐退三年竟为追初恋?网友:比偶像剧刺激」 "陈姨女儿卖的。"白与掰开生蚝,把最肥美的部分递到她嘴边,"我花三百块买断了所有照片。"他舔掉指尖的汁水,"除了二十三页那张。" 贺秋猛地想起速写本第23页——白与毕业演出后在后台换衣服,半裸的背上有一对浅浅的腰窝。当年她红着脸画完就撕下来夹进了课本,现在那张纸正贴在他船屋的床头。 "白老师!"经纪人突然跪下,"算我求您!哪怕就露个面……" 潮水开始退去。贺秋看着白与弯腰捡起一个被浪打上岸的玻璃瓶——是他们十七岁埋的许愿瓶,瓶塞早已腐烂,里面两张纸条紧紧黏在一起,只能辨认出"贺秋"和"娶"字的半边。 "一周。"白与突然说。 经纪人还没反应过来,白与已经拽着贺秋冲向码头尽头的老灯塔。海风掀起他破烂的衣摆,露出腰间未愈的伤口——是前天他潜水捞她掉海的画笔时被礁石划的。 "听着。"他把贺秋抵在锈蚀的灯塔铁门上,掌心护着她后脑防止磕碰,"七天之后涨潮时分,如果我没回来——" 贺秋咬破了他的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时,她摸到他裤袋里硬邦邦的东西——是那支金色记号笔,笔帽上刻着2010年她送给他的生日祝福:**给耳朵最挑食的家伙**。 "敢不回来,"她揪住他挂着贝壳项链的衣领,"我就把你这三年在渔村的黑历史画成漫画出版。"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海面上,随着波浪碎成粼粼金光。白与倒退着走向保姆车,突然举起手机拍了张她的剪影。五分钟后,停更三年的白与微博更新: 【照片】逆光中站在灯塔下的模糊身影 【配文】「找到我的导航仪了」 彩萍村的黄昏从未如此喧嚣。贺秋望着海天交界处突然亮起的游轮灯火,摸了摸口袋里那枚带着体温的贝壳——是白与刚才偷偷塞给她的,内侧刻着新谱的旋律。 潮声渐响。 第8章 第七章 Seasonal 彩萍村下了今年第一场暴雨。 贺秋坐在船屋的矮桌前,面前摊着白与留下的贝壳。暴雨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像某种倒计时,而她的指尖正摩挲着贝壳内侧刻着的旋律——那是《Seasonal》的主打歌前奏,白与临走前一晚哼给她听的。 手机屏幕亮起,经纪人发来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 [视频链接]《独家:白与三年前深夜去医院探望重病粉丝》** [图片]白与默默资助的山区儿童合唱团手写感谢信** [热搜截图]#白与彩萍村修船工#(爆)** 最后一条是白与自己发来的语音。贺秋点开,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混着嘈杂的背景音传来: "贺秋,他们把我以前在后台给工作人员煮面的视频都挖出来了……" 她几乎能想象他说这话时的表情——眉毛微微挑起,右脸颊那个梨涡若隐若现,就像那天他在鱼摊前签名时一样。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闪电,照亮了船屋内贴满墙的速写。贺秋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上——白与蹲在码头帮老陈修渔船,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还沾着机油。那是她刚回彩萍村时画的,当时只觉得这个曾经的钢琴少年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现在她知道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陈姨发来的消息:「闺女!快看电视!」 贺秋打开老旧的小电视,画面里正在播放白与的直播发布会。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手腕上那个小小的音符纹身。 "《Seasonal》这张专辑,"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是关于四季,关于潮汐,关于……" 镜头突然切到观众席,贺秋看到了举着"彩萍村等你回来"灯牌的陈姨女儿,还有穿着印有白与Q版形象的鱼贩大叔们。 "关于所有让我记得自己是谁的人和事。"白与继续说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金色记号笔,"第一首歌,叫《储物间外的十七分钟》。" 贺秋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直播画面突然切到海边,无人机航拍的镜头里,彩萍村的渔民们正在码头拉起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小白,鱼市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 手机再次震动,白与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在发布会后台拍的,手里拿着她留在船屋的速写本,翻到最新那页:白与站在暴雨中的灯塔下,衣服湿透贴在身上,背后是用荧光颜料画的巨大鲸鱼轮廓。 PS:潮水要涨了。 贺秋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小了。远处的海平面上,第一缕阳光正刺破云层。 她拿起画笔,在速写本新的一页上写道: 《Seasonal》特别版封面设计初稿 模特:某过气顶流(现职业:鱼贩/修船工/导航仪) 第9章 第八章 她的名字与浪潮 贺秋的颜料箱被打翻,钴蓝色泼在木地板上,像突然漫进来的潮水。 "贺、贺老师!"门口扎马尾的小姑娘涨红了脸,手机屏幕亮着#白与绯闻女友#的词条,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 贺秋的画笔悬在半空。她眯起眼睛,看到小姑娘身后挤着的记者们——有人举着印有她油画《咸涩呼吸》的杂志,有人拿着她大学时期和白与的毕业合照。 "能谈谈您和白与的关系吗?" "网传你们正在交往是真的吗?" "您知道白与新歌《储物间外的十七分钟》写的是您吗?" 门被猛地关上。贺秋靠在门板上,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快门声。她低头看自己沾满颜料的围裙——右口袋还装着白与上周硬塞给她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画着丑兮兮的向日葵。 手机疯狂震动。白与的来电显示跳出来,背景照片是他戴着渔夫帽在码头比耶的蠢样子。 "贺老师,"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你现在比我火了。" 贺秋走到窗前,唰地拉开窗帘。码头边停着几辆旅游大巴,举着"白与同款海鲜炒饭"旗子的游客正对着她的船屋拍照。更离谱的是,有人支起了画架,正在临摹她挂在窗边的速写。 "你又在采访里胡说八道什么了?" "天地良心,"白与的笑声通过电波传来,"我就说了句''她画得比我唱得好'',谁知道他们能扒出你高中给我画的速写本..." 贺秋打开社交媒体,发现自己的画作突然被疯狂转发。最新热帖是她大学时期的一幅习作——《穿白衬衫的收网少年》,评论区炸出了当年美术系的同学:「原来她画的一直是白与!」 更让她震惊的是私信列表: [白与全球后援会]:姐姐画得太好了!我们哥哥不配! [艺术评论人李XX]:能否专访您关于渔民题材的创作理念? [彩萍村旅游办]:贺老师!能授权您的画做文创吗? "吓到了?"白与的声音突然正经起来,"记得你大三那年,说永远没人懂你的画。" 贺秋的指尖划过屏幕上那些评论。有人把她速写本角落的小太阳做成了表情包,有人分析她油画里隐藏的潮汐规律,甚至有人成立了"贺秋调色盘研究会"。 窗外突然传来整齐的喊声:"贺老师!您要的颜料到了!" 十几个穿着"Seasonal"巡演周边T恤的粉丝,正抬着塞满画材的箱子往她门口堆。最前面的女孩举起手幅,上面画着Q版的白与举着"求交往"的牌子,被Q版贺秋用画笔打头的画面。 "你策划的?"贺秋挑眉。 "冤枉,"白与的呼吸声突然靠近,"他们自己组织的——你资助的那个山区美术班,孩子们听说你画材被台风泡了..." 贺秋突然想起两年前那个暴雨夜,她匿名寄出的那箱颜料。当时画廊刚毁约,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拿起画笔。 门铃响起。快递员递来一个贴着贝壳贴纸的包裹,拆开是白与巡演后台的监控截图——他在她每一幅展出过的画前都拍了打卡照,甚至包括那幅被恶评的《腐烂的鲸鱼骨》。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全世界最棒的画家,能不能给我个转正机会?」 夕阳西沉时,贺秋更新了停更三年的社交账号。新发布的照片里,她站在鱼摊前,画板上是白与蹲在塑料凳上签名的侧影,画角标注着「研究对象:某过气顶流(未通过试用期)」。配文只有五个字: 「还在观察中。」 五分钟后,#白与试用期#冲上热搜第一。而排在第二的词条是:#贺秋 真正的艺术家#。 白与在评论区秒回:「报告领导,试用期能缩短吗?我海鲜炒饭做得很好了!」 第10章 第九章 十七岁的雨季 梅雨季的钢琴房总是泛着潮气。 十七岁的贺秋蹲在储物间,铅笔在速写本上沙沙作响。门缝漏进的光线里,细小的尘埃在飞舞,像被惊扰的鱼群。她画到第三张时,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薄荷松木香——白与又在琴房练肖邦了。 笔尖突然折断。 贺秋懊恼地去摸削笔刀,却听见门缝外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透过那道七毫米的缝隙,她看见白与修长的手指正从她书包里抽走数学笔记本——扉页上画着他弹钢琴的侧影。 少年穿着熨得笔挺的校服衬衫,后颈有一颗小小的痣。他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塞回去,却又忍不住翻开内页。贺秋屏住呼吸,看着他指尖划过那些藏在公式间隙的涂鸦:琴键上的手、滚动喉结、被风吹起的衬衫下摆…… 白与的耳尖突然红了。 他慌张合上本子,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塞进她的书包。铁盒碰撞文具的声音惊动了贺秋,她不小心碰倒了水彩盒。 门缝外的身影僵住了。 贺秋透过缝隙,看见白与的球鞋在原地转了半圈,最终却蹲下来,把什么东西从门底塞了进来——是张被雨水打湿的演唱会门票,VIP区用金色记号笔圈了出来,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要来看。"他的声音轻得像雨打在屋檐上,"我给你留了位置。" 脚步声渐渐远去。贺秋推开门,发现地板上还有颗纽扣——白与最喜欢的那件蓝衬衫的第二颗,边缘还留着线头,像是被生生拽下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躲在琴房的白与正把脸埋在手心里。他的乐谱上全是写废的歌词,最新一页被橡皮擦得发皱,只能辨认出半句: **「储物间外的松鼠小姐/你咬铅笔的声音/比我听过所有前奏都……」** 梅雨渐歇时,贺秋在合唱团排练室门口捡到一张被雨水泡烂的纸。隐约可见五线谱上画满了小太阳,右下角写着: **「给不会唱歌的画家」** 她不知道这是白与熬了三个通宵写的毕业曲,更不知道他因为偷看她速写本被教导主任罚扫琴房时,用抹布擦掉了黑板上所有值日生名字,只留下并排的「白与」「贺秋」。 就像白与不知道,他塞在贺秋课本里的海星标本,被她用透明指甲油涂了十七层;他更不知道毕业典礼那天,贺秋在校门口等到暮色四合,最终把准备告白用的画撕成碎片,撒进了海里。 此刻,二十八岁的贺秋站在船屋窗前,看着白与最新发来的消息——是张老照片,十七岁的他站在空荡荡的礼堂,身边留着一个人的空位。 「当年这个位置,从始至终只留给你。」 潮声渐响。贺秋摸出口袋里的贝壳,轻轻扣在相框上——那里装着他们错过的整个雨季。 第11章 终章 Love and Everlasting 潮水涨到最高处时,白与回来了。 他穿着那件沾满颜料的Givenchy衬衫,左手提着海鲜市场的塑料袋,右手握着支生锈的渔船汽笛。贺秋站在船屋门口,看着他踏过粼粼波光走来,发梢还滴着海水,像从她某幅未完成的画里走出来。 "试用期结束了吗?"他问,汽笛声惊飞一群海鸟。 贺秋举起调色板,上面是用鱼血和蚝壳粉新调的红色——比普鲁士蓝更浓烈,比朱砂更暗沉,是彩萍村黄昏时海天交界处的那种红。 "画我。"白与把汽笛塞进她手里,"这次不用偷看了。" 船屋的墙最终被画满。白与在钢琴前绷紧的脊背,他在鱼摊签名的低垂睫毛,他腰间那道疤痕的蜿蜒走向——贺秋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光明正大地画遍了所有曾经只敢藏在速写本角落的轮廓。 白与的新专辑《Everlasting》首发曲在破晓时分上线。没有宣传,没有打榜,只有一段粗糙的录音:潮声,汽笛,贺秋画笔的沙沙声,和一句被海风吹散的"我爱你"。 彩萍村的游客越来越多。陈姨女儿开的海鲜餐厅墙上,挂着贺秋画的《杀鱼西施》——白与系着花围裙刮鱼鳞的样子被做成卡通立牌,成了网红打卡点。老渔民们学会用"后现代主义"形容被台风掀翻的渔船,因为贺秋总拿它们当写生对象。 某个寻常的傍晚,贺秋在收拾画材时翻出那本高中速写本。泛黄的纸页间飘落一张陌生乐谱,背面是褪色的字迹: 「储物间外的松鼠小姐: 当你说春天快乐时 我的心里涨起永不褪去的潮汐」 落款日期是他们十七岁毕业典礼那天。 白与从身后环住她,海腥味混着松木香笼罩下来。他腕间的音符纹身贴着她脉搏,像段终于找到归处的旋律。 "现在回答你当年的问题。"贺秋把乐谱塞回他口袋,"如果有一天你变得很糟糕——" "比如在码头杀鱼?" "比如醉倒在观景台?" "比如非要纹我随手画的丑旋律?" 汽笛声再次响起。白与低头吻住她,尝到颜料、海盐和薄荷糖的味道。远处礁石滩上,当年被暴雨冲散的画稿碎片,如今正从海底缓缓浮起,被潮汐推向永恒的深蓝。 「春天快乐。」 「年年岁岁。」 全文完。 第12章 尾声·信[番外] 白与: 你大概不知道,那年你在储物间外站了十七分钟,我数了四百七十下心跳。铅笔尖断了三次,因为我总在偷听你改乐谱时橡皮擦的节奏——比数学老师敲黑板的频率慢零点七秒,像退潮时最后一道浪的犹豫。 你塞进我书包的薄荷糖盒,我至今留着。里面的糖早化了,铁皮上你用美工刀刻的鲸鱼尾巴也生锈了。但每次开合时,铰链还是会发出"咔"的轻响——和当年你掀开钢琴盖的声音一模一样。 纽约的冬天没有海腥味。我试过把松节油倒进加湿器,假装是彩萍村的雾。直到某天在美术馆地下室,看见你演唱会的废弃海报躺在垃圾箱里,雪水泡胀了你眼角的小痣。那时才明白,原来我们都在用最笨的方式导航——你收集我画废的草稿,我临摹娱乐版你的侧影。 三年前你退圈那天,我在画室割破了所有画布。但最后留了一幅:十五岁那年你帮我修自行车时,衬衫后背透出的肩胛骨形状。当时不知道为什么要留,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那抹蓝色调得正好——像你第一次偷喝我颜料水时,舌尖沾上的群青。 最近总梦到高中天文台。其实那天我看见你了,躲在望远镜后面改乐谱,谱线画得比星座连线还直。月光把你的睫毛影子拉长投在纸上,像给五线谱添了道临时升降号。我数到第九次呼吸时,你突然抬头,于是我假装在找仙女座——就像你假装没发现,我速写本里全是你的手。 贝壳戒指还在我颜料箱夹层。有时调色时会突然摸到,粗糙的纹路总让我想起你虎口的茧。你说海玻璃是浪与沙磨出的永恒,那我们现在算什么?是搁浅的鲸,还是正在成为珍珠的砂砾? 对了,昨天陈姨问我船屋外墙要不要重新粉刷。我拒绝了,因为那些暴雨夜你喝醉后用指甲划出的音符还在——你说那是《贺秋主题变奏曲》的草稿,虽然听起来像被踩到的猫叫。 春天又到了,你讨厌的野蔷薇疯长得更厉害。我折了几枝插在汽水瓶里,放在你总蹲着杀鱼的那个位置。阳光照过来时,墙上的霉斑会变成你锁骨疤痕的形状。 PS:潮汐表说今夜满月,适合修补渔网,或者接吻。 —— 你永远的松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