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见微推开医院休息室的门，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护士站的几个小护士迅速散开，假装忙碌地整理病历。但空气中仍残留着某种微妙的氛围，像是被突然掐断的笑声。
"林枝，3床的血检报告出来了吗？"温见微神色如常地问道。
"刚出来，我正要去拿。"林枝递过一份文件，犹豫了一下，"温医生...你这两天是不是没看手机？"
温见微挑眉："太忙了。怎么了？"
"没事，就是..."林枝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算了，你先看报告吧。"
温见微接过文件，转身时捕捉到几个小护士交换的眼神。她皱起眉，但没有多问。急诊科的工作节奏容不得她分心去揣测同事间的闲言碎语。
直到午休时间，温见微才明白那些异样目光的含义。
她坐在医生办公室的角落里，一边吃盒饭一边翻看手机。社交平台上，一则娱乐新闻推送跳出来：《江浸月频繁出入医院为哪般？疑似与美女医生态度亲密》。
温见微的筷子停在半空。
新闻配图是江浸月前几天来"复诊"时被偷拍的照片，而角落里模糊地拍到了温见微的白大褂背影。文章内容充满暗示，虽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都在引导读者往绯闻方向联想。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我家浸月怎么可能喜欢女的？造谣死全家！」
「那个医生背影看起来好帅啊！」
「早听说江浸月男女通吃，果然是真的...」
温见微的手指微微发抖。她从不关心娱乐圈的是是非非，更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八卦的一部分。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个熟悉的号码跳出来——父亲。
她的喉咙发紧。
"爸。"接通电话，温见微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见微，你现在在哪？"温儒的声音一贯的严肃，不带多余情绪。
"医院，刚午休。"
"我在医院门口，出来一趟。"
电话挂断了。温见微放下几乎没动的盒饭，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她知道父亲为什么而来——温儒虽然退休多年，但在医学界的人脉依然广泛，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他耳朵里。
医院正门口，温儒站在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旁。即使年过六十，他依然腰背挺直，一丝不苟的灰白头发，锐利的眼神透过金丝边眼镜审视着走近的女儿。
"上车。"他简短地说。
温见微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她童年记忆中的那种严肃氛围。
"解释一下。"温儒没有寒暄，直接将手机屏幕转向她——同样的娱乐新闻，只是这次被人转发到了医学界的内部群里，配文是「温教授的女儿最近很有名啊」。
温见微的耳根发热："只是普通医患关系。她受伤，我处理伤口。"
"普通？"温儒冷笑，"普通到上娱乐头条？你知道多少人看到这个了吗？张院长刚给我打电话，问是不是需要公关处理。"
"不需要。"温见微声音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白大褂下摆，"过几天就会有新的八卦取代这个。"
温儒摘下眼镜擦了擦，这是一个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见微，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理智的人。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专业性和声誉。和一个明星纠缠不清，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
"那个江浸月，风评如何网上一查就知道。"温儒打断她，"换男友比换衣服还快，炒作无下限。你现在是急诊科的骨干，明年升副主任医师的希望很大，别在这种事上栽跟头。"
温见微望向窗外。一个年轻的住院医正匆匆跑进医院大门，白大褂下摆飞扬。她想起自己刚入行时的纯粹——只想救人，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得复杂了？
"我会注意的。"最终她只说了这一句。
温儒叹了口气，语气稍微软化："你妈妈这周末生日，回家吃饭吧。周教授的儿子也从美国回来了，你们可以聊聊。"
温见微太明白这个"聊聊"是什么意思了。周家是医学世家，儿子是神经外科的明日之星，门当户对。
"看值班安排。"她没有直接拒绝。
回到医院，温见微发现走廊上的目光更多了。有人假装没看见她，有人则过分热情地打招呼。经过护士站时，她听到隐约的"就是那个医生""明星"等字眼。
林枝匆匆追上她："温医生，别在意那些人。医院里闲得发慌的人太多了。"
温见微摇头："没事。"
"其实...江浸月刚才来过电话。"林枝小心翼翼地说，"问你什么时候下班。"
温见微脚步一顿："你怎么说？"
"我说你今天可能加班。"林枝观察着她的表情，"要回电吗？"
"不用。"
下午的急诊科格外忙碌，三起车祸伤员接连送来。温见微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直到晚上八点，最后一位患者处理完毕，她才得以喘息。
换下白大褂，温见微从员工通道离开医院。夜色已深，初秋的风带着丝丝凉意。她刚走到停车场，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她车旁。
江浸月今天穿得很低调，黑色卫衣、牛仔裤、棒球帽，但那种明星气场依然掩不住。见到温见微，她立刻直起身，脸上绽开笑容。
"终于下班了！我等了快两小时。"
温见微没有动："有事？"
"看到那个新闻了？"江浸月走近几步，"我已经让公司发声明澄清了，说我们只是普通医患关系。"她顿了顿，"虽然那不是真的。"
温见微绕过她打开车门："就是普通医患关系。"
"温见微。"江浸月按住车门不让她关上，"你在生气？因为那个破新闻？"
"没有。"温见微直视前方，"只是累了。"
"骗人。"江浸月钻进副驾驶，"你从不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有人说什么了？"
车内空间突然变得狭小。江浸月身上的香水味淡淡地飘过来，是某种清新的柑橘调。温见微握紧方向盘，想起父亲的警告和同事的窃窃私语。
"江浸月，"她终于开口，"我们不适合走得太近。"
"为什么？"江浸月的声音突然变小了，"因为我是明星？还是因为...我也是女生？"
温见微摇头："都不是。只是...我的工作环境不适合这种关注度。今天已经有影响了。"
江浸月沉默了一会儿："我明白了。"她推开车门，"抱歉给你带来麻烦。"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温见微胸口莫名发紧。她应该感到解脱才对——理智的做法就是保持距离。但为什么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接下来的三天，江浸月没有出现在医院，也没有发短信。温见微告诉自己这是好事，但每次经过3号诊室，她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第四天早晨，温见微刚到医院，就被护士长叫住了。
"温医生，一楼大厅有人找你。"护士长的表情有些古怪，"挺...显眼的。"
温见微疑惑地乘电梯下楼。刚出电梯，她就听到一阵喧哗声。医院大厅中央，江浸月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手捧一面巨大的锦旗，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患者和医护人员，几个记者模样的人正举着相机拍照。
锦旗上金灿灿的大字写着：「仁心仁术，医德高尚——致第一医院急诊科温见微医生」。
温见微僵在原地。江浸月一眼就看到了她，笑容灿烂地走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锦旗递给她。
"温医生，感谢你的专业治疗。"江浸月的声音刻意提高，确保周围的人都能听见，"作为公众人物，我觉得有必要弘扬这样的医者仁心。"
闪光灯接连不断。温见微机械地接过锦旗，脸上勉强维持着职业微笑，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借一步说话。"她压低声音，拉着江浸月快步走向一个僻静的走廊拐角。
一离开众人视线，温见微立刻松开手："你在干什么？"
"帮你澄清啊。"江浸月一脸无辜，"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只是单纯的医患关系了。明星送锦旗给医生，多正能量。"
"你明明知道这只会火上浇油。"温见微咬牙，"现在媒体更会猜测了。"
江浸月歪着头："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否认呢？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完全可以说''我们不熟''。"
温见微语塞。确实，她本可以当场划清界限，但某种莫名的情绪阻止了她。
"我是在帮你维护专业形象。"江浸月凑近一步，"而且...我想你了。"
她的眼睛在晨光中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温见微发现自己又一次无法移开视线。
"别再这样了。"温见微后退一步，"我们..."
"温医生！"一个声音打断了她。林枝匆匆跑来，"急诊科来了一批食物中毒的患者，主任让你立刻上去。"
温见微如获大赦，转身就走。江浸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等你下班！"
一整天，温见微都忙于处理那批患者。但每当稍有喘息，江浸月的身影就会浮现在脑海——她狡黠的笑容，送锦旗时得意的样子，还有那句"我想你了"。
下班时间，温见微故意拖延了半小时才离开。她希望江浸月已经等不及走了。但一出医院大门，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停在路边，江浸月靠在车旁，正在签名给几个小护士。
看到温见微，江浸月立刻结束签名，快步走过来："忙完了？"
几个小护士投来好奇的目光。温见微硬着头皮走向江浸月："上车说。"
车内，江浸月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向温见微："还在生气？"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温见微直视前方，"我不喜欢成为焦点。"
"但你喜欢我。"江浸月说得很自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温见微猛地转头："什么？"
"不然你为什么纵容我一次次去医院找你？为什么让我进你家？为什么刚才不直接否认我们的关系？"江浸月一一列举，眼神明亮。
温见微无法反驳。确实，以她一贯的性格，如果真的反感，早该彻底断绝联系。但她没有。
"这不重要。"温见微最终说，"重要的是我们不适合。"
"为什么不适合？因为你是医生我是明星？因为我们的世界太不同？"江浸月摇头，"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突然抓住温见微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的感觉。你能感觉到吗？它跳得多快。"
掌心下的心跳确实又快又重。温见微想抽回手，但江浸月紧紧按住不放。
"给我一个机会。"江浸月的声音几乎是恳求的，"就一次约会。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合适，我保证不再纠缠。"
温见微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某种坚固的东西在心底慢慢融化。也许父亲错了，也许那些闲言碎语不重要。也许...她可以允许自己任性一次。
"就一次。"她轻声说。
江浸月脸上绽放出耀眼的笑容，比任何一次镜头前的笑容都要真实动人。她凑近在温见微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明天晚上七点，我来接你！"
温见微愣在原地，脸颊被亲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热。她看着江浸月欢快地发动车子，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回到家，温见微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精致的纸袋。里面是一盒高级咖啡豆和一本绝版的医学古籍影印本——正是她上周随口提过想找的那本。
附带的卡片上写着：「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个——浸月」
温见微捧着那本书，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没想到江浸月连这些随口一提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也许，在那张扬任性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异常细腻的心。
手机震动起来，是江浸月发来的消息：「接到一个新电影邀约，演一个急诊科医生。你说这是不是命运？;) 」
温见微看着那条消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突然很期待明天的约会，尽管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她正在主动踏入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世界，一个与她原本规划好的人生轨迹完全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