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奋回过笼，已经过了大部分人的早餐时间，阳光温暖起来，雪粒子下落的速度逐渐减缓，直到停下
在地面展开一张洁白的画卷，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迎来一批批风格各异的画家
退学后，莫仕一个人住，仔细算来已有近两个月
关于这事，她先斩后奏地告诉父母，意外没等来一大堆说教和责怪
父亲什么都没说，只是叹了口气把手机交给妻子，莫仕能想象他在电话那边一如既往沮丧摇头的场景
母亲只是叮嘱她过年及时回家吃团圆饭，不复往日的歇斯底里……
也是，自从上了大学，三年不到的时间，莫仕从没回过家，生活费也不收，连父母的消息都没回过一次。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感受到温暖
可现在，她正位于奔赴挚爱的前线
莫仕高中住宿，休息时间习惯缩在床铺上画画，一开始只用纸笔，后来一咬牙，缩衣减食，攒攒钱买了平板，正式注册为一名网络画手
后来，她总是延续着不爱出门的习惯，日夜颠倒不说，三餐更是没有规律，一来二去，熬出了胃病，总是吃不下东西
这餐年夜饭，她觉得自己怕是无福消受
难得起了个大早，莫仕看看手机，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时间充裕，她难得吃了份早餐。
速食水饺，味道不错，反正她不挑，只下了五六个，连酱汁都没调，生怕蹭掉口红啊，妆容什么的
莫仕看向平铺在床单上早就搭配好的新衣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她没试过在冬天穿裙子，但在网络上，博主们十位有七个都是这么打扮，为了美丽冻人，她只能忍耐
莫仕内搭一件里衣，加上加绒打底衫，是她喜欢的触感，不扎手，不起皱，即使外面套上一层淡奶油色羊毛开衫也服服帖帖
开衫上绣了一只山蓝鸲，是她特意定做的，冬夜里，人们常常能在厚厚的雪堆中扒出来这样的小鸟
总有只山蓝鸲迷失在白茫茫的旷野里
小时候第一次在标本博物馆看见这种动物，看着一旁介绍的牌子，莫仕就很想带它回家
现在，她也忍不住化为一只横冲直撞的小鸟，找不到家，亦或是不想回去
关于下身，她在网上千挑万选，终于找到一袭蓝白渐变，带着汉元素的长裙，堪堪到小腿，腰带也做的实诚，不用担心会断开或散掉
褶皱均匀，内外足足铺了三层，发货的时候商家还发誓道，裙子透风不保暖就赔款闭店
莫仕到手上身后试了试效果，穿着网络畅销的光腿神器，搭配起来确实很安心，不用怕冷。
为此，她特意到不太有人气的店家评论区点亮五颗星，还写了好几段长评以资鼓励
不仅是为了感谢商家的诚信，她还想给后来的，和她一样的小年轻们认认真真提个建议，就当是做宣传咯
感动的店家连夜打包手工制作的折扇一把加急送过来，发了好几条语音，女孩的嗓音听上去和她差不多大
莫仕很喜欢这种小人物间互相温暖的画面，礼尚往来，画了幅图回赠给她们，一周过去，商家现在都还在用那张图做宣传
……
里里外外叠加穿好，最后的效果可以说是不负众望 。
莫仕舒展开双臂，不费力地把塞到后背，夹在衣服处的头发带了出来
她很喜欢这种被发丝和衣物包裹住的感觉，尤其在冬天，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游荡的黑熊，唯一的乐趣就是趴在树上偷蜂蜜
一切准备就绪，想到这里，习惯了独自生活的莫仕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她又一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倒不是为了确定美貌，只是连她自己也好久没有注意过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了
至少，不会主动查看
“就这样去见她”莫仕深呼吸一口，对着镜子里的那位说着，正暗暗为自己打气“自信的女人最美丽”
她们约定好了：12月1日早晨11:30，在市中心“胖姨饭店”见面
现在，已经是9:27了，只剩大约两个小时
莫仕再次检查自己的妆容和包包内的随身物品，她突然有些后悔早上因为焦虑而把化妆时间提前
万一……见面时间妆花了怎么办？她可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复刻一份完美妆底出来
“叮咚”是手机提示音悄然到来
“余都这么漂亮呀！”
“公园里到处都是工艺品”
［照片］×5
莫仕暂时平复了下心情，点开就能看见一连串足迹，有排排队摆好的手工艺小摊，有从明清故居请来的雕塑，也有结冰湖面上玩耍的人群……尽显市井与繁华
看得出来女友一早上都在走街串巷，体会风土人情
之前总是默默看着女友分享的各种生活碎片，现在，她终于有幸参与其中
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余都人，莫仕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她从桌面上取出黑色口罩，老实戴上，准备出门
“那当然，我们可是十大最美城市之一呢”
“眨眼.jpg”
“想好中午要吃什么了吗？我已经预定好位置了”
“我不挑食的，看你喜欢什么”
莫仕真不挑食，学校食堂吃久了，她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的味觉到底还在不在
“那你有什么特色推荐，我其实也很好养活的”
“眨眼.jpg”
莫仕已经准备出门了，她看着对象又开始盗自己表情包，只觉忍俊不禁
“那就砂锅豆腐鱼叭，很大一份”
“我们这里的特色都是小吃居多”
“吃完午饭去逛逛集市叭，那里的美食比较正宗”
“么么.jpg”
“好，16桌靠窗位置，等你”
“么么.jpg”
又来了~莫仕眼里带笑，抱着手机已经走到一楼，她租在一个市里老小区，屋主三个月前就随着儿女们去国外生活了
老人在大学母校寻找有缘人的时候，第一眼就相中了莫仕，说她是有福相的人
可能是那时候准备递交退学材料的莫仕浑身都散发着松弛感，看上去没什么负担叭
——
总之，莫仕坐上公交车，很快就到达了方才女友去过的地方
“市中心熙湖公园”
她不确定女友是不是在这儿，也不想直白问话，凭感觉找到人群里的那个人或许更有挑战性
她想先一步掌握局面，这样就不用没来由慌张。
莫仕跟着微信传来的图片一寸寸深入公园内部，停在最后那张压了满枝雪的桃树面前
树干光秃秃，下桩结实，上枝开散，好似古代用来祈福的圣坛
在余都的冬日，即使暖阳再高照，桃树也不会抽出一支芽来，皑皑白雪代替武陵花，继续盛开在枝干间，展示着桃木的骄傲
莫仕期待来年的春桃能如约开放，就像期待遇见自己的爱人一般
她看着失去绿叶点缀的桃树，并不感觉悲伤，只觉得这树，从各个角度望过去都不显得特别
更不明白对方分享这一树白雪的用意，论傲骨，每日在寒夜里直挺挺的腊梅怎么比都不会逊色
莫仕看的入了神，浑然不知身后早已站了一位比她高上许多的女人
守株待兔，大部分时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比如刚才分享完图片，就混进人群，在桃树旁守了好一段时间的段慈钦
她的背包丢在不远处咖啡馆的同伴那里，身上只带了一部手机，连口罩，手套都忘记拿
现在的她只觉得脸上被冷风刮了又刮，方才一打完字，手就得赶紧缩回兜里
还好，她等到了那个人，提前一个多小时与莫仕见了面
段慈钦毫无疑问是激动的，她关注了莫仕许久，也名正言顺的交往了快三年
可面基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启第一句聊天
“hello，我是段慈钦，你的网恋女友”
太俗套，pass
“莫莫，你回头看，我就在这里”
NO！万一油腻到她，想分手了怎么办
“请问你有没有见过……？啊！难道你就是我的初恋女友？”
算了吧，演技不佳，说不定等会儿连话都讲不清楚
段慈钦在心底一一排除设想的对话，就算平时在网上写出来好些抚慰人心的文字，现在的她也会觉得自己词穷
不知不觉间，脚有点站麻了，她抬起腿想要稍微活动活动
怎料这时，口袋里，手机刚好响了起来
“叮咚”
面前的人正低着头看向手机等回复呢，听见声音也是一愣
莫仕有些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刚准备回头，就被身后一双大手挡在视线一边，做了个空气壁咚
“等，等一下！”
“我还没准备好……”
段慈钦的确没想到暴露的原因是自己忘给手机调禁音了
她现在真觉得自己够笨，这下还怎么在老婆面前耍帅，装高冷啊！
“是你吗？慈…钦……？”莫仕很懂的把头转回前面，语气也颤抖起来
她从没亲口喊过女友的名字，还需要点时间适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段慈钦语气轻柔，虽然是疑问，却感受不到一丝挑衅或不爽的意味在里头
“我从没说过啊……”
莫仕终于是坦然的笑出来，和早上那几句一模一样，不用隔着屏幕，女友的嗓音听上去有种亲昵的感觉
“有实名认证呀”，“忘了吗？”
什！ 么？
段慈钦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上面，早上刚到余都的时候，她还在想象对方朝自己撒娇的样子
［“哇！老婆你叫慈钦啊！好好听的名字，和你写的那些作品好像喔”
然后段慈钦就会摆摆手笑着说“嘿嘿，没有啦，是我妈妈起的名字，明天就带你见见她”
“真的？太好了，我要不要带点东西去见阿姨？”
“不用，找到女儿媳妇，咱妈高兴都来不及呢”
…………］
不对！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我在老婆面前那份还没来得及塑造的高冷初印象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