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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逃命

作者:小妧美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山路崎岖,走的又是隐蔽小路。


    朱楠川身子弱,走一会儿就喘起来,江帆有伤又刚退烧,俩人几乎是被女人拖着走的。


    这个女人见朱楠川对她毫无印象,埋怨之余又重新介绍了自己。


    她叫红缨,十六岁那会儿是勾栏之地的头牌,花团锦簇锦衣玉食,今天恭王府的少爷为她一掷千金,明天侯府的少爷为她寻死觅活,还有文人骚客对她夸赞连连,诗篇歌曲遍天下……朱楠川从她反反复复的夸赞自己的话语中,终于听出点不一样的东西。她虽风光无限,但好景不长,朱楠川的母亲阿瑶去了之后她才见识到什么叫头牌,倾国倾城的娇容,多愁善感的柔情,整个藏瑛国都为之倾倒也不为过。


    至于救命一事,她说的也简短,那时的新任相辅朱圆已是鳏夫,想纳妾续弦,便有人买了红缨要赠与朱圆做外室,毕竟这样的身份也入不了台面,但那朱圆名声不好,红缨也不肯。最后还是姐妹代替她去的,那个姐妹就是朱楠川的母亲,没想到顺利当了妾。


    一路上红缨嘴巴没闲着,一直提起朱楠川之前的事儿,那个时候经常给她送果子,说她一点都不像二十多的女人,倒像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后来他娘去世了,便再也没来过,那个时候还以为自己年老色衰呢,哪知是他失忆了……


    红缨唠叨着,朱楠川认真听着,江帆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很快,三个人绕了一座山。


    到山下时,却发现地上都是死人。


    江帆看了几人的伤口,大都是一刀致命,干净利落,应是军中人干的。这样的场面在江帆眼里却逊色很多,远不及他在逃亡时看见得残忍。


    朱楠川却不敢再看,脑海中一遍遍闪现出父亲临终的状态,那样的火红,那样的刺目,眼前确实压抑的血腥,眼泪积满了眼眶。


    “别看了,”红缨看他俩都嘴唇干裂,像是很久都不曾进过水,指着井口旁边的木桶,继续说道,“旁边有井水,你俩先抿一口缓缓。”


    随后自己翻了几个死人的衣物,嘴里还嘀咕着:“昨晚那匪头没找到你,就直接灭了村落回去复命了,一个个迟早会遭天谴!”


    红缨从死尸身上扒下一件相思灰外衣递给朱楠川,言:“给那个拖油瓶换上。”


    等江帆穿戴好后,又递给朱楠川一件女装外衣。


    “我不穿。”朱楠川拒绝,不穿女装,更何况是死尸上的女装。


    他出生时就是相府的少爷,自带锦衣玉食,有用不完的金银珠宝,还有吃不完的瓜果梨桃。用的所有东西都是新的定制的,从未用过剩的,更何况是女尸上的。


    红缨也没给他矫情的机会,硬给他换上:“你现在是在逃命!”


    朱楠川要反抗,红缨解释道:“昨晚你没能出城已错过最佳时机。现在城门守卫森严,若你二人扮成夫妻尚且能混过去,这个时候就放下你那没用的少爷架子吧。”


    是啊,我已经不说是少爷了,我是个逃犯。


    想要活下去,除了天命也要看人为。


    朱楠川不认命地穿上,江帆一声不吭在旁边看着。


    红缨从地上捡了个树枝,简单把朱楠川的头发盘起来,又捡了条缎布塞在他的胸前,把他的头摁在江帆的胸口,前后看了看,小娇妻和柔弱郎君,这下总算像点样子。


    她又指了南边那条马路:“顺着这条路南下左拐就是城门。城外有马车,里面准备了些干粮,出去后避开官道,顺着西面的羊肠小道一直走,路越窄越好,快马加鞭大概七八天后就能到普田村,那里是疆土边界,没人认识你们。那边我也打点好了,会有人接应你们,我这身份也只能送到这里,往后自求多福吧。”


    朱楠川弯腰回礼:“红缨姨,一路承蒙关照,大恩不言谢。若有朝一日我能重返故土,一定会倾囊相报!”


    “之前还叫姐呢,失忆就叫姨了,我有那么老嘛!”红缨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朱楠川和江帆没在逗留,即刻启程。


    好在红缨的帮助,俩人顺利混过了城门口搜查,临出城门的时候一小侍卫想拍朱楠川的屁股,被江帆挡了回去,朱楠川怕事情闹大,陪脸一笑混了过去。


    出城门不久就看见红缨留下的马车,有一个车夫见他们来了便离开,想来是雇人付了钱的。车里除了充足的干粮和水,还有一些治伤良药,虽然不是上乘药物,但也够用。


    起先朱楠川赶车,江帆在车里换药,之后就是朱楠川晕车,吐了几次后一直躺在车里没再出来过。江帆到底是练家子,身体条件还不错,趁着赶路时段恢复了不少。


    一开始俩人只在夜里休息,后来夜里朱楠川也睡不踏实,总能听见脚步声,俩人干脆日夜兼程。


    最后马受不了,自己跑了,俩人只能带着所剩无几的干粮踱步去。


    后来,连干粮也没有了。路上就多摘些酸涩的果子充饥。


    再后来,连酸涩的果子也没有了。


    饿了一天一夜,俩人已是筋疲力尽。


    “江帆,你说我们会活下来吗?”


    江帆跟在他身侧没说话。


    朱楠川像往常一样继续说着,丝毫没在意江帆的反应:“不如意事常□□,可我的不如意又太痛苦了。我早就察觉北哥不对,但是我没有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现在好后悔。”


    天上星光璀璨,北风却吹得凶猛,卷起的金黄落叶一遍遍刮蹭着朱楠川的脸,真冷。


    “江帆,为什么我们越走越冷是不是走错了方向?走错了也好……”


    “江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等我们找到了姐姐,我就放你离开,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希望我们都能活下来。”


    这次,江帆听进去了,他仿佛也在思考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忽然,朱楠川指着远方:“我们好像要到普田村了!”


    果不其然,渐渐的他们能看见村口微弱的灯光。


    在普田村的村口处,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


    “我们去讨杯水喝吧。”朱楠川被裙子拌了一下,眉头紧了紧。他又拥了拥江帆,有些羞涩的吱唔,“你去吧,我这身女装不便出声。”


    “好,我去。”江帆轻咳一声前去敲门。


    来开门的是个老妇,她拄着拐走蹒跚而来,眯着眼提着灯笼,仔细瞧着眼前人:“是我儿回来了吗?”


    江帆回道:“老人家,可否讨杯水喝?”


    老妇闻声一惊,忙凑近前去看江帆的脸,她怕看不清,凑得更近些,和他面对面。


    忽然,老妇退后,脸上一惊。


    江帆立觉心中不妙,心里想道:我们虽是逃犯,但此地天高皇帝远,就算他们追捕到此地也会晚上几日,一路上有没有逮捕我们的公文画像,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难道她真的认出我们了?


    江帆忙伸手摸出腰后的盘龙。


    “儿啊,你可回来了!”老妇扔掉拐杖抱着江帆,嘤嘤哭道,“他们都说你死在战场了,我不信,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扔下老母的,呜呜呜……”


    江帆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向朱楠川。


    朱楠川轻轻抬了下巴,示意他将计就计。


    江帆转头环抱老妇,肢体僵硬地拍了拍她佝偻的肩膀。


    那一天夜里,江帆有了新的身份,他是老妇从战场回来的儿子田梗,朱楠川是他带回来的哑巴媳妇。


    老妇对俩人极好,给他们烧了热水洗澡,又拿出积攒的粗粮,当晚就杀了一只鸡炖下了。俩人狼吞虎咽吃了好多,老妇坐在一旁看着朱楠川眼里泛光偷笑。


    俩人私下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等江帆把伤彻底养好,俩人一同北上去漠昇国投奔朱染,若能为父报仇再杀回来,若不能就和姐姐相依为命……总归先活下来再说。


    不巧的是,追兵两天后就来了。


    “儿啊,官兵来抓你回去啦,你快躲起来!”老妇知道战事还未结束,儿子就已诈死偷偷回家,眼下官兵挨家挨户搜查,一定是冲着儿子来的!匆匆赶来一瘸一拐来到屋里,衣服上还挂着尘土,双手上也有划痕。


    江帆立刻离开凳子站起来,四下环顾一圈,拎起床上的朱楠川就塞到床底,又把墙边的几块没来得及晾晒的腐朽老木堵在床下。


    “儿啊,你也躲起来吧!”老妇心疼道。


    “放心,官兵不是来抓我的,是抓……是抓没有成亲的夫妇,切不可让他们知道屋内有新妇!”江帆看着床尾解释道。


    救走朱楠川那日,见到自己面颜的都已是死人,而后前来追赶的官兵也都奔朱楠川一人,他心里有把握此地没人认出他。


    那天朱楠川躲在床底没出来,只听到屋外先是有几声嘶吼,后来就是叮叮咣咣的吵闹,再后来就是啪啪的鞭打声……


    当山丘吞下残阳后,院子也静了下来。


    后来朱楠川才知道,江帆避免暴露身份又被当成田梗打了一顿,老妇心疼儿子又替他挡了一棍,直接晕倒在地,官兵看要出人命,这才消停。


    眼看着江帆旧伤未愈却又添新伤,朱楠川觉得整个鼻子都酸酸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但见到老妇已奄奄一息,因一棍而无力回天,更是崩溃地捂着嘴哭起来。


    老妇走的时候,她是笑着走的,死前能见到儿子应该无憾了。他二人心里是感激的,却也掺杂着愧疚,“田梗”的真实身份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第二天,江帆在山上选了一块良地,将老妇葬在此地,朱楠川连夜刻了一块木牌,也哭了一晚上。


    之后的几天比较平静,俩人继续扮作夫妻,洗衣做饭,调养身体。红缨说的接应人一直也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他们二人打算再等几天,看看官兵情况随时准备出发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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