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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作者:林穷云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夏月中,上陆城的地表温度趋近35摄氏度,大太阳把第三指挥处军事基地的排演场晒得白晃晃一片,好像套了层失真滤片,一条很长的军绿色队伍横贯了排演场的出口和入口,酷暑当头,所有长了腿的动物都躲在阴凉处,而这群军人统一穿迷彩短袖和迷彩长裤,脚上套着闷热的黑靴,脑袋上还安了个厚重的军帽,表情严肃,站姿笔挺。


    队伍沉默且缓慢的前进着,排到头的人要先脱帽拖鞋,把口袋翻出来,再接受一遍违禁物感应灯扫描,随后顶着大太阳穿回鞋帽,到这一步才能领回通讯器,才可以走了,队伍才小小的再往前进一位。


    陆泽漆和其他士兵穿着略有不同,他被管控起来时正在排演,身上穿的是上尉的一套外交军服,墨蓝色牛皮外套里面是同色衬衫,点睛之笔是有些高调的香槟色领带,外套领口外翻着,一左一右对称的别了第三指挥处的银色徽章,这套衣服是定制的,腰做的很高且收得很紧,衬的一双腿夸张的长且直。


    陆泽漆非常穿不惯这套衣服,他还是喜欢没什么束缚感的作战军服,刚穿上时安慰自己,统共也就穿这么几次,没想到遇到基地信息泄露,这套衣服一穿就是三天,硬生生让他穿惯了。


    这三天有多难熬陆泽漆简直不愿回忆,事情发生的太临时,他们十二人为一组,一视同仁的被安排在没有空调没有被褥的宿舍,调查期间他们衣食起居不能离开这间简陋的宿舍一步,宿舍外有人24小时轮番看守,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草,怀疑谁也不能怀疑陆哥吧?把陆哥一起关进来算怎么回事?”有和他相识的士兵为他打抱不平。


    “没办法”另一个人接茬:“这次事儿太严重了,据说传出去的基地实拍图有两个G,首席好像也在接受调查”


    又有人说:“早就锁定是谁了,就是拍排演花絮混进来的一个摄影,但是现在上面还不能排除他有同伙的可能性,都别紧张,走走过场,撑死三五天就把我们放出来了”。


    有人围在他身边叫他陆哥,问他有没有内部消息,他恍然抬起来脸,神色是一片迷茫。


    他脑子里想的不是间谍是谁,不是两个月后的授勋仪式,只是林冬青。


    他担心林冬青照顾不好自己,担心林冬青遇到意外,最担心的,还是林冬青的发情期这时候来了,那么等他回家,一切都晚了......每次想到这个可能性,陆泽漆心脏就像被谁紧紧攥了一下,全身都要蜷缩在一起抵御胸口的闷痛。


    他不知道林冬青怎么样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林冬青会是怎么样的一副面貌,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离开这间屋子都难,人生前二十四年,他几乎自己可以掌控想掌控的一切,然而遇到林冬青之后,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五次三番的出现了。


    队伍终于排到了陆泽漆,搜他身的人一边动作,一边向他致歉:“长官,对不起,上面的命令”,陆泽漆摇头,他说不出话来,即将拿到通讯器的紧张感让他头晕目眩,脸上的汗一滴滴落下,有的沁进他嘴里,他抿抿唇,一片苦涩。


    他拿到了通讯器,林冬青只在他第一天没回家时的下午六点给他发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之后就再没动静,陆泽漆不详的感觉愈加深刻,心跳也加快,好似中暑一般的头晕目眩更加严重。


    基地为他配了车和司机,车开了二十分钟,停在那座陆泽漆已经相当熟悉的院子前,陆泽漆下了车,站在栅栏前,像第一天那样迟迟不肯进去。


    林冬青的院子原本没怎么打理,杂草丛生,几株月季和龟叶竹被杂草挤兑的没空间生长,草深容易进蛇,陆泽漆住在这里的第二天就把这些杂草除完了,第三天他租了割草机修了草坪,第四天他翻了院子里的土,为月季和龟叶竹放了营养剂,又开辟出几块空地琢磨着可以问问林冬青再种些什么。


    现在这个院子已经大变样了,这些变化陆泽漆住在这里时并不觉得很明显,现在望进去,小院早就不复之前的萧瑟,长得枝繁叶茂,几株月季很争气,根茎粗大了一圈,只是花开的很少,但是奶油绿的叶子熙熙攘攘,也很喜人。


    他盯着院子,月季打量过,龟背竹打量过,连放在角落的割草机都研究了,已经没什么好打量的,他咬咬牙,刚举起手,很突然的,在他举起手按门铃的一瞬间,小院正中间黄木色的门开了,林冬青拄着盲杖,从房间内很深的阴影里走出,走过门口奶油白的拱门,走过几节阶梯,走过几株月季,几株龟背竹,走到他面前。


    “陆泽漆”,林冬青垂着眼念他的名字。


    陆泽漆认为他是要说什么,或许是责怪,或许是怨怼,哪怕是骂,他都会照单全收,然而林冬青只是面色如常的说了一句“我听见有车的声音,是你回来了啊”,仿佛陆泽漆来或者不来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陆泽漆头晕目眩的症状在确认林冬青的完好后一瞬间消失了,巨大的喜悦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林冬青为他打开门,他一个箭步大力的把人揉进怀里。


    两人抱了一会儿,陆泽漆闭着眼睛说:“对不起,基地出了点事儿,我们每个人都要接受排查......”


    林冬青一开始或许没反应过来,乖乖的被他抱着,过了几秒他皱着眉挣扎着推开陆泽漆,林冬青扶着栅栏门,语气有些古怪:“为什么和我道歉?你也没有义务和我报备这些吧。”


    陆泽漆沉默了,林冬青察觉到身边人的沉默,咬咬嘴唇,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其实陆泽漆只是忙着自惭形秽,他这三天没洗过澡,也没刮过胡子,偶尔他摸下巴,他手上的枪茧都能被胡茬刺痛,而且他在里面的两晚基本没合眼,肯定有了黑眼圈——如果林冬青能看到,估计会非常嫌弃他。


    他到家是下午三点,等他洗完澡打理好自己,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冰箱里没什么食材,他简单的做了晚饭,吃饭时他问林冬青这两天是怎么照顾自己的,林冬青语气很轻松的说:“就和之前两年一样”。


    林冬青对他的态度似乎回到了之前两人相处最轻松的阶段,陆泽漆排演第一天回家感受到的冷淡漠视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吃完饭,陆泽漆在基地的三天没有感受到的困意,此时滚雪球一样势不可挡的朝他袭来了,洗完盘子,他有心想再和林冬青说几句话,眼皮已经撑不住。


    他打了几个哈欠,林冬青原本是问一句说一句的模式,此时终于主动开口了:“今晚,你在我房间打地铺可以吗?”


    陆泽漆哈欠打到一半把嘴合上,困意都被赶走了些,他一度怀疑是自己太累导致了幻听,但是林冬青又说了一句:“我最近晚上去上厕所,经常会摔跤”。


    陆泽漆是有些开心的,这是林冬青第一次拜托他做什么事,也是他第一次坦坦荡荡的告诉陆泽漆自己需要帮助,但是随即他想到什么,皱着眉去掀林冬青的裤管,果然,脚踝和小腿又布满了乌青。


    他如果有精力,很想好好口头教训林冬青一顿,只是三天而已,腿上就多出这么多伤,林冬青这双腿是他养好的,他当然是有权利教训的,但是当下,他只是摩挲了看起来最痛的那块乌青,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林冬青的卧房布置很简单,为了便于他行动,家具就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和一张靠窗的桌子,陆泽漆把客卧的床垫挨着林冬青的床摆,捏着林冬青的手,让他摸了摸自己的床垫,告诉他睡自己在哪里,林冬青应了声,然后也说要睡了。


    现在才六点出头,陆泽漆困是因为精神高度紧张加上两天没有睡好,但是林冬青怎么也睡这么早?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下一秒陆泽漆就陷入睡眠。


    林冬青语音遥控着窗帘拉上,屋子里陷入昏暗,他听着陆泽漆的呼吸声变得很规律很沉,他在心里数着数,从1数到了1000,然后他突然小声的喊了声:“陆泽漆?”


    房间内没有别的声音,于是林冬青动静很小的下了床。


    他十分谨慎,好像要去执行什么大任务,又像一个偷奶酪的小老鼠,恨不得立着脚趾走路不发出一点动静。


    他从床的另一边绕行,绕了一圈,脚踢到了陆泽漆的床垫,他俯下身,左手摸到了隆起的被子,右手是一片平坦,他就在没有被子堆积的平坦一侧爬行。


    他爬到离陆泽漆的呼吸声很近的地方,跪坐着不动了,心满意足的听了一会儿陆泽漆的呼吸,大概听了十分钟,他又觉得不够了,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先碰到了陆泽漆盖在身上的被子,手指往上走,走到了它的脖颈上——这真是一段心惊动魄的路程,在陆泽漆的身体上找他的脸,不亚于在悬崖边上走钢丝。


    钢丝总算走到了头,他摸到了陆泽漆的下巴,温热的手感,有棱有角的形状,最尖的地方是很薄的一片——往上走,他的皮肤居然很柔软。


    林冬青听陆泽漆的声音,总觉得他是一个很“硬”的人,这种“硬”体现在皮肤上,应该是那种鳄鱼皮或者是牛皮的手感,结果都不是,柔软,没有什么颗粒,手感甚至有些让人上瘾。他路过了陆泽漆的唇,又绕回去摸,两片很薄的嘴唇,这个很符合林冬青的想象,应该是今天晒了很久的太阳或者是很久没喝水,下嘴唇有些凹凸不平的死皮,上嘴唇好些,一片扇形的柔软,有点像一轮残月,残月上长了两个尖尖,非常小巧,如果不是怕陆泽漆醒来,林冬青很想捏一捏这两座唇峰,再往上是凹凸的人中,然后是鼻尖,他的鼻尖摸起来小巧,但是不软,很有支撑感,鼻梁很直的一条,顺着鼻梁摸上去,他手指一划,落入了一处凹陷,很薄的皮肤下蛰伏着一只休憩的眼,眉骨高高的,几乎有些铬手,眉毛摸起来很茂密,手感像婴儿刚出世长的软发.......


    林冬青本意很单纯,他想人是无力抵抗意外的,如果陆泽漆再因为这样那样都意外离开并且再也不回来了,他至少要知道这个陪伴过他一段时间的人长什么样子,但是摸着摸着,他心里就响起一道声音,“你摸摸我吧,知道我长什么样之后你不会不要我的。”。


    林冬青像被灼伤一样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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