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9033年,春月中,蓝星和原始星达成停战协议,当晚,数百发航弹从无人机坠下,那是不服停战协议的原始星战犯最后的抵抗。
流弹无情的划破蓝星最繁华的城市上陆城的夜空,被精密计算的数据反馈在显示屏上,还有十分钟,数以百计的航弹将击中上陆城闹市区。
“爸爸,是流星吗”,天真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坐在父亲肩头,随着她一声惊呼,挤在大街小巷庆祝停战的人们纷纷抬头。
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减少,象征毁灭的亮光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突然,这批炸弹一个个在天空中炸开了,它们爆发出短暂又剧烈的光,在天空中垂死挣扎的散发着余温余热——它们被作战无人机成功拦截。
上陆城的夜空恢复平静,夜空下庆祝停战的上陆城居民们爆发出更大的喧哗,纷纷夸赞政府为他们准备的烟花秀。
这场转危为安的“烟花秀”几乎骗过了所有人,除了林冬青,他敞着窗子,屋子里的收音机咿咿呀呀播报着万人空巷庆祝停战的盛况,最后一颗“烟花”炸开,照亮他深深皱起的眉、半垂着的眼以及干瘦苍白的唇,他的唇抖了抖,手指紧紧扣住了摇椅扶手,等了许久,再没听到窗外有流弹的动静,他紧绷着的脊背才松了下。
他在桌子上摸索着,找到了通讯器,语音控制通讯器拨给了旧日同事,再三确认了停战消息的真实性,问到同事都失去了耐心,他才肯挂电话。
挂了电话,他呼出一口气,整个人瘫坐在摇椅上。缓了一会儿,他从上衣口袋拿出一张有些卷边的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耶斯莱弗花下笑的很开心的军装男人,他现在看不到这张照片了,却记得这张照片的样子,手指精准的摩挲到男人的脑袋处,又把照片贴进胸口,闭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
星际9034年,夏月初,蓝星最高机关宣布解除一级警戒模式,并为这次参战的士兵们授勋,授勋仪式在上陆城战后重建的“巨巢”运动场进行,蓝星机关媒体台实时转播。
“这次授勋仪式,您最期待的环节是什么呢?”记者拿着话筒,笑容落落大方,问出问题后将话筒递给了对面皮肤黝黑,剃着板寸圆头圆脑的军人,军人挠了挠头,笑的很朴实的回答:“期待回家,嘿嘿,我五年没见我老婆咧,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看今年的耶斯莱弗花......”
解除一级警戒模式意味着军人们可以自由选择退伍,休假,即使在伍军人,想回家也比以往方便得多,换句话说,对于他们而言,战争到今日才真正的结束了。
上陆城最繁华的商场前,巨大的立体巨幕周围围满了人,大家听到军人憨厚的“期待回家”这样的回答都笑作一团,停战后已经过了一年,上陆城的居民已经习惯了庆祝,把每天都过成庆祝日。
大巴车缓缓开过巨幕和人群,经过举着气球和标识游街的学生,又拐了几个弯,开进一条小路,最后在一块“首南站”的牌子前停下,车门缓缓打开,先下来的是擦得发亮的军靴,迷彩军裤被收束在军靴里,一双腿迈了下来,笔直的军装外套和肩膀处五颜六色的色块彰显着此人的身份,他带了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大巴门在他身后缓缓闭上,带着他最后的逃意驶向远方。
上陆城的绿化一向做的很好,夏初街道上开满艳红色的耶斯莱弗花,男人穿着军靴走过树底,一片花瓣旋转而下,精准的落在他的肩上,他侧头轻轻吹了口气,花瓣在他身上打着滚落进泥里。
他跟着耳机里的导航走了五分钟,立在一栋带着院落的黄白色小房子前,他又掏出那张纸,做了几次没必要的核对,似乎意识到已经没有合理拖延的举动,他厌烦的皱起眉头,想按门铃的手顿了顿,又改变了轨迹——他掏出了一根烟。
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浑身的不耐被安抚下一些,隔壁院落传出小孩子的叫嚷,随后栅栏打开,一个大着肚子的男性omega一只手关栅栏门,一只手牵了个孩子,他见到男人,因男人身上硬挺的军装打量了男人几眼,男人似有觉察,鹰一样敏捷的眼锁定他,他吓了一跳,却见这人眼神虽然凶,但长得一副英俊锋利的好相貌,气质也不俗,只是不知道徘徊在他的邻居家门口是做什么,他大着胆子套话:“先生,您是找冬青吗?”他的视线落在男人的手指间,看到男人夹的烟蒂,立马捂着肚子倒退一步,他瞪大眼睛,语气也严厉些:“先生,这里不能抽烟的——这里住的都是军人家属,还有正在养伤的军人......”,他还没说完,那个陌生男人就冲他微微点头,两指一闭,不知道疼似的将烟灭了。
Omega心里发毛,带着小孩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心里又记挂着自己眼盲的邻居,上车后给邻居发了条消息。
林冬青正在岛台指挥着家务机器给他准备早餐,桌子上的通讯器自动为他播报了邻居的留言:冬青,你小心点,你家门口有个穿军装的怪人,看着挺凶......
林冬青的心剧烈跳动起来,他睁大毫无神采的一双眼往门的方向去,连盲杖都要握不稳了,一路小腿被不计其数的家具撞击,终于打开了门,隔着一个院子,他闻到了自己丈夫身上的独有的青草味信息素。
他“啊”的大叫一声,连丈夫的名字都喊不出来,盲杖“哆哆哆”点地,颤颤巍巍的在他身前探路,他打开了栅栏,把盲杖一丢,手脚并用的缠到丈夫身上。
男人从始至终面无表情,被缠上后低头一看,抱住他的人长了张清冷俊秀的脸,皮肤雪一样白,侧着头在他胸膛上磨蹭两下脸上就压出了红印,那人抬头,却还是垂着眼,喊了他几声“老公”,又侧过头,眼泪将他的军装打湿:“我好想你”,盲眼男人哭着说。
林冬青感觉到丈夫的身体不知为何十分僵硬,他已经哭了一会儿了,丈夫才伸出手回抱住他,他把一切归结为丈夫同他一样欣喜,欣喜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流着泪,抬头乱七八糟的向丈夫索吻,然而嘴唇只擦过下巴就被躲开了,丈夫握住他的腰,施力让他从自己身上下来,他有些无措,因为丈夫的抗拒心里隐隐生出不安,愈加急切的将鼻尖埋进丈夫的肩窝处,嗅闻自己熟悉的信息素。
“......你等一下”
完全陌生的声音,林冬青僵住了,任凭对方把自己推开,他先是沉默,然后整个人开始发抖,作为医生,他已经想到了最坏的那种可能。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尽量用自己最公事公办的声线读:“很抱歉的通知您,您的丈夫在“马萨拉”战役中英勇献身,他是蓝星最勇猛的士兵,是蓝星的骄傲,是......”
林冬青摇摇头,眼泪这时候却流不出来了,他后靠着栅栏,艰难的站直,打断男人:“你移植了他的腺体,是不是?”,语气冷若寒霜,和刚刚的亲热简直天差地别。
男人有些不悦,前几秒握住的腰肢的手感还在他手指尖,他搓了搓手指,将那叠写满官话的纸重新叠了叠,塞进口袋,一只手撑着栅栏,凑近林冬青:“是的,请节哀,出于人道主义,最高指挥处命令我代替他,为您执行丈夫的义务”,他将林冬青推搡他的手并在一起,一只手抓住了:“抱歉现在才做自我介绍,我叫陆泽漆,您的新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