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景明和江云致是多年同窗,曲景明是从京城来的,和江云致在同一个书院读过书。
此人看上去又呆又单纯,让人觉不出聪明来,但其实已经是通过初试的秀才了,相反,她那看起来相当用功的夫君却迟迟不行。
兰汐私底下还给过曲景明好处,要他多照顾照顾自家夫君,有什么技巧或是门路可千万别藏着掖着。曲景明没收她的好处,但依然答应了会尽心帮助江兄。
兰汐早已不求江云致能当上什么大官,只希望他考试顺利一些,别为此太过沮丧失了心魂。
不过江云致看起来并未因此失落过,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强撑。
曲景明未在兰家逗留太久,天刚黑下来,他就坚持着离开了,兰汐想留他在家里吃顿饭他也不肯。
夫妻二人送他到门外,人影甫一消失,兰汐就冷了脸,瞪了眼江云致,抱着胳膊转身回家。
江云致慢慢跟上来,走在她身侧。
到院里,再看到那颗梧桐树,兰汐也想起来自己还未责怪他,顿住脚步,继续斥道:“江云致,你是怎么当爹的,我回来的时候,看到璋儿在爬树,摔伤了怎么办?你就是这么管孩子的?”
江云致怎么会不知道她是因骗她吃药一事与他找麻烦,原本不管她说什么,他都该任她发作,她发泄完也就过去了,可既然说到了这个话题上,他倒想好好和她争论争论。
他冷笑道:“我没管好孩子?那你可有管过孩子?你一个月抱过孩子几回?有哪次是你哄他们睡觉的?孩子生病你可有在床侧照顾过?”
兰汐:“……”
兰汐噎了噎,“那还不是我忙于照顾家里的生意,没有空吗?我在外奔波劳累回不了家,还不是为了你和孩子?”
江云致:“是吗?你不忙时,是在外面逛街喝酒,还是陪着孩子?偶尔你回家早,让你照看孩子,你也是百般推脱,逢我出门,你也把孩子扔给俞墨和常明,我何时回来,你才何时接他们回来。”
兰汐:“……”
她记得她交代过俞墨和常明,秉璋和怀珠,都不要告诉江云致,是谁说漏了嘴?
自知理亏,兰汐不再以此为由头,可被他这么反过来说教一顿,她更恼了,直接和他算账:“再怎么样,你也不该联合俞墨和常明欺我骗我,你就是如此戏弄你的娘子吗?”
江云致冷冷淡淡的:“我是为了你好。”
“你想让我少饮酒,好生劝我两句就成,何必用这种法子?我一年才能参加一次秦老爷的宴会!”
兰汐很生气,拎着裙子上了楼,回了自己房中,嘭一声关了门。
进了屋,她拉上窗帘,不让人瞧见她,气鼓鼓地坐在桌前。本来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没那么生气了,和他吵一两句,听他服个软就过去了,毕竟她知道,饮酒这事儿,她自己都管不了自己。可谁知江云致得理不饶人,她吵不过他,自然也就没那么容易咽下这口气。
喝了口水冷静一番,气又消了些许,兰汐感到疲乏,这三日在南州玩得太累了,没能睡好,便挨着床躺下。似乎江云致说得也对,不忙的时候她在外面玩,玩累了回来只顾着睡觉,哪还有精力再管孩子?兰汐带着一丝愧疚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将醒之际,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兰汐翻了翻身,把被子踢到了床下。
屋内的窸窣之声传到屋外,门外的人这才道:“醒了?醒了下来吃饭吧。”
兰汐睁开了眼,屋里一丝光线都没有,才惊觉天已黑透,肚子也饿得有了声响,碍于面子,还不想那么早原谅他。
“不吃。”她捡起被子,又往身上盖。
江云致:“我有好东西给你,你若下来吃饭,就能看见。”
兰汐听了,气得笑出声,平时兰秉璋跟他闹脾气不吃饭,他就是这么哄骗他的,这是把她也当三岁小孩?她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只是他一句认错和服软而已。
可江云致却说:“曲景明今日过来,带来了京城名酿,名为琼露,我没听说过,你若不喜欢,我就倒了去。”
门开了。
兰汐对上他那双清冷寡淡的眼,就知道是他托曲景明带好酒给她,也不知是算准今日会把她惹恼,还是早就有心如此。她不清楚江云致是不是真的没听说过琼露,但她可听说过,小小一坛就要黄金十两。
眼下自然是迫不及待一尝究竟,勉强给了江云致一个好脸色,衣裙擦过他下楼去了。
江云致热好了饭菜,为她端上桌,兰汐左右都围着孩子,孩子们能跟娘亲相处的时间不多,她一回来便都巴巴地围着她,乖巧懂事地在她身侧任她逗乐。
只有江云致知道,这两个孩子可没有那么乖,只不过不乖的一面都留给了他。
江云致倒了酒给兰汐,兰汐细细品味,琼露浓香甘醇,入口绵柔,果真是好酒。她问坐在对面的江云致:“这坛酒,你给过曲公子钱了吧?曲公子虽家住京城,可你先前也同我说过,曲父只是个八品小官,日子过得捉襟见肘,这酒名贵,他又辛苦带过来,我们可不能不给钱。”
同时她怀疑地看了眼江云致,江云致手上通常没什么钱,他不出门,没有花钱的地方,家里的日常开销也不会铺张浪费,兰汐给他一次钱,他能用很久,也从不主动找她要钱。但兰汐哪里是那么吝啬的人,每个月都会给,就算他不用,孩子也是要花钱的。
他究竟是没给曲景明钱,还是自己偷偷存了私房钱?
江云致看她一眼,道:“曲景明有个朋友是开酒坊的,他们送的,说这酒本不值钱,有独家方子才味道特殊,后来打响名号,卖得贵了些。”
他道:“你若喜欢,下次可以让他多带点。”
兰汐信了,喝得也更心安理得了起来,江云致没许她多喝,兰汐只能早早封了坛。
但江云致欺她一事在她这里还没有翻篇,依旧横眉冷对,不肯再同他说话。
江云致先带孩子去洗了澡,把他们哄回房间,加好热水,叫兰汐过去。
兰汐瞥他一眼,也不和他说话,从他身边走过,进了盥洗室关上门。
盥洗室建在一楼西侧,空间不大,但为了方便,兰汐让人在里面建了个小水池,屋里干净敞亮,一应俱全的洗浴用品搁置在伸手就能够得着的架子上。
俞墨和常明定期过来送水,每逢洗澡江云致都会烧好热水,一池热水一家人一起用,孩子先洗,但因为兄妹两个调皮,玩闹时还会在院子里打滚,脏得很,江云致会单独给他们用一个小木桶。兰汐用剩下的水洗,她洗完,江云致再用她的洗澡水洗。
兰汐裹好衣裳出来,江云致就等在外面,他没系腰带,素白的长袍松松垮垮披在身上,身形宽大颀长,有时候不像看起来那么文弱,反而健壮得像个练家子,力气也生大。
兰汐对他视若无睹,出来后径直回了自己房间,熄了灯,只留桌上一柄小烛。白天睡了太久的缘故,如今毫无困意,坐在桌前借着微弱光晕翻看画本子。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上楼的脚步轻音。
有人推开了门,兰汐一动不动,直到滚烫坚硬的胸膛贴在了自己后背。
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环绕她的肩膀,下巴埋在她的颈窝,皂荚的清香萦绕鼻畔,但更多是男人身上灼热的气息。
“还在生气?”江云致清冽的嗓音沙哑了几分。
“我没让你进来。”兰汐欲迎还拒地推推他。
“真不想让我进来,就把门反锁了。”江云致亲在她脸颊上,“美酒也补偿给你了,你也冷了我一天,还不肯原谅我?”
兰汐听着他认错般温柔语气,心情好了些,又埋怨他来得太晚:“你再晚来一些,我就要睡了。”
“我不哄兰怀珠睡下,怎么来哄你?”他一只手臂伸到她双腿下把她横抱起来,兰汐保住他的脖子,昏暗烛光里勉强看得清他俊朗的五官。
随着越发靠近拔步床,那光线也越发惨淡,放下了床幔,更是什么都看不清。
兰汐被他轻放在床上,高大的身躯压下来,一只手探向她的脸,那人低头噙住了她的唇,由浅及深,即使眼前本就一片黑暗,她还是意乱情迷地闭上眼,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看不清是什么衣裳一件件从床幔内被丢出,由大及小,木板接榫处的异响混合人声。
蜡烛燃尽,兰汐也累得抬不起手臂,江云致替她清理好,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里慵懒和满足:“珠儿离不开人,我先回去了,你如果舍不得我,可以和我一块儿去堂屋睡。”
兰汐气得踢了他一脚,一个时辰前她就说不要了,他非要折腾到现在,鬼才会舍不得他。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也不想他再亲她。
江云致淡淡一笑,捡起地上的外衫,走了。
说起来,这三日兰汐不在家,夫妻两个不曾相见,寿宴前两日兰汐又很忙,再往前恰好是她来月事,二人已经有近半月不曾亲密,一时收不住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