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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江州暗涌

作者:Laplace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嗷呜!”


    凄厉的狼嚎如同淬了冰的钩子,扎进解临安的耳膜,瞬间将她从获得劫律的短暂心潮澎湃中拽回了现实。


    来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握紧了手中那根燃烧的火把,这是唯一的武器,也是她此刻全部的勇气。


    近了,更近了。


    一只体型堪比小牛犊的灰黑色妖狼,猛地将狰狞的头颅挤进了破洞,幽绿的眼瞳在黑暗中如同两团鬼火,死死锁定了火堆旁孤零零的解临安。


    解临安吓得魂飞魄散,强烈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发声,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猛地将手中燃烧的木柴狠狠朝那狼头掷去。


    木柴带着火星砸在妖狼的鼻子上,烫得它“嗷”一声痛嚎,下意识地缩回了头。


    解临安脑中能想到的不多,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劫律,用劫律!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如何使用,只是凭着楚辞灌输给她的那点模糊感应,强行集中全部心神,死死盯着破洞外重新探进来的幽绿狼眼。


    冷静,冷静,意念集中起来,放在狼妖的眼睛上……


    这畜生力大无穷,便窃取它的力量吧!


    心念一动,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从解临安意识深处蔓延出来,她踉跄了一下,睁大双眼,看到了在妖狼周身,无数混乱,狂暴,充满嗜血**的“线”疯狂舞动,那是属于这只妖兽的“律”,它的凶戾,力量,甚至它的暴怒。


    解临安凭着本能,用尽全部意志狠狠地拽住了其中一条代表狼妖力量的“线”,将其狠狠扯住,攥在手中!


    “呜嗷?!”


    正蓄势待发准备再次扑进来的妖狼,动作猛地一僵,它强健有力的后腿瞬间失去了协调,庞大的身躯笨拙地撞在了破庙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解临安自己也因这强行催动劫律的反噬而眼前发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知道必须抓住这宝贵的一瞬。


    没有半分犹豫,窃取而来的强劲力量让解临安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过去抓起之前士兵留在地上的短刀,趁着妖狼还在调整的刹那,狠狠将短刀刺向它相对柔软的咽喉侧颈。


    嗤!


    刀刃深深没入坚如铠甲的皮毛,轻松得仿佛划开了一块豆腐,温热的狼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躲闪不及的解临安一脸,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剧痛让妖狼彻底疯狂,它猛地甩头,将解临安连人带刀狠狠甩飞出去。


    砰! 解临安重重撞在破庙另一侧的墙壁上,肩背的伤口瞬间崩裂,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她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咳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那妖狼脖子上插着刀,鲜血如注,凶性被彻底激发,幽绿的狼眼死死锁定解临安,喉咙里发出更加恐怖的咆哮,一步步逼来。


    劫律的反噬让解临安虚弱不堪,武器脱手,再无反抗之力,她绝望地抬起头,看着死神朝她步步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当啷一声,那柄被砍卷了刃的刀竟从妖狼脖颈上掉了下来。


    好机会!


    解临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向地上的弯刀,紧握住刀柄,在妖狼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将刀刃狠狠插进它的喉咙眼里!


    妖狼发出了凄厉的惨嚎,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倒地,四肢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泡,腥气弥漫。


    解临安瘫在地上,浑身浴血,冷汗浸透了里衣,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向那具比她还高的妖狼尸体。


    “楚辞,你看到了吗……?”解临安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


    她居然真的亲手杀死了一头妖狼!


    “公主身娇肉贵,金枝玉叶,没想到下手如此果决,把这头不入流的狼妖料理得不错,”楚辞阴阳怪气地赞叹道,“妖丹在它心口,挖出来。”


    解临安顾不上理睬楚辞的毒舌,挣扎着爬向狼尸,忍着浓烈的血腥和恶心感,用那柄短刀艰难地剖开妖狼厚实的皮毛和胸骨。


    摸索了好一阵,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温热的鸽蛋大小的硬物。


    她用力掏出来,是一枚表面粗糙却散发着柔和土黄色光晕的珠子。珠子内部仿佛有氤氲的雾气流转,一阶土属性妖丹!


    解临安喘息着,将沾满血污的妖丹举到玉佩前。


    只见那妖丹上的土黄色光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丝丝缕缕地剥离出来,迅速汇入玉佩之中。最后噗一声轻响,化作一小撮灰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流走。


    而玉佩,在吸收了妖丹之力后,表面温润的光泽似乎明亮了那么一丝丝,隐隐透出微弱的生机。


    楚辞的声音明显凝实了不少:“总算不用随时担心魂飞魄散了。”


    解临安靠着墙壁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迷茫和无助。追兵,妖兽,虽然都侥幸活了下来,但究竟该如何复国?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她低声问,声音里充满了茫然


    玉佩沉寂了片刻,楚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往东南,出这片山,沿沧澜江而下,江州城。”


    “江州城?”


    “嗯,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


    “什么?”解临安追问。


    “一件能让你脱胎换骨的好东西。”楚辞的语调带着点神秘,“具体是什么,到了便知,比你这半吊子的劫律靠谱得多。”末了还不忘毒舌一句。


    解临安黯淡的眼眸中燃起一丝炽热的光芒,无论那是什么,她都要得到。


    *


    天亮时分,雨彻底停了。


    解临安最后看了一眼破庙,昨夜的惊心动魄过后只余下一片孤寂。她握紧胸前的玉佩,挥别故土,朝东南方向出发。


    山路崎岖,跋涉数日。


    解临安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走出莽莽群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沧澜江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蜿蜒流淌在广阔的原野上。江畔,一座古朴而略显沧桑的城池静静矗立,江州城。


    青灰色的城墙高大厚重,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湿漉漉的苔藓。城门口行人稀疏,神色疲惫麻木。


    这依山傍水,富庶鱼米之乡,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城外的田野有些荒芜,本该繁忙的码头也显得冷清。


    靠近城门,解临安听到了路人的低语:


    “唉,今年收成又减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可不是么?自打……唉,不提了。江里打渔也邪乎,老张头前天出去,船好好的,人没了。”


    “听说东城王员外家的小孙子,昨夜又惊着了,哭喊着说看见窗外有绿眼睛,请了道士也不顶用。”


    “这世道不太平啊,赋税还那么重。”


    山河破碎,民生多艰。


    字字句句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解临安心头。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她攥紧了拳头。


    这是碧落的子民,这是她父皇母后曾经守护的土地,如今却民不聊生。


    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


    解临安随着稀疏的人流走进城门,城内街道还算宽敞,但两旁的商铺许多都门可罗雀,行人步履匆匆。解临安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


    很快,她的目光被城中心告示栏前围着的一小群人吸引。告示栏上,一张崭新的悬赏告示格外醒目,上面画着一个清秀温婉的女子画像,旁边写着:


    “寻人启事:沈府千金沈清,年方二八,于三日前清风寺上香途中失踪。凡提供确切线索者,赏银百两,若能平安寻回者,愿以家传至宝洗髓丹相赠!沈府泣告。”


    洗髓丹!解临安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名字一听便知非凡物,洗髓伐毛,易筋锻骨,这不正是楚辞所说的脱胎换骨吗?


    她挤上前去,仔细阅读告示。周围有人议论纷纷:


    “沈家小姐啊,真是可怜,多好的人儿。”


    “洗髓丹?那可是传说中能让人脱胎换骨,一步登天的仙丹啊,沈家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血本有什么用?这都三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城里城外,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


    “是啊,听说沈老爷头发都急白了,悬赏挂出来,来了几波自称高人的,结果呢?屁都没找到!我看悬……”


    “嘘!小声点!沈家管家来了。”


    人群微微分开,一个穿着藏青色绸衫,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


    他正是沈府管家,赵全。他目光扫过告示栏前的人群,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解临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她衣衫朴素甚至有些寒酸,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未愈的苍白。在旁人看来,就是个不起眼甚至有些落魄的外乡少女。


    “这位管事,”解临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关于沈小姐的悬赏,我想试试。”


    她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赵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轻蔑。


    “你?”赵全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冷淡,“小姑娘,莫要在此说笑。我家小姐下落不明,老爷心急如焚,不是儿戏之地。这寻人之事,凶险难测。”


    随即指了指旁边:“这位是城中大名鼎鼎的许半仙,奇门遁甲,样样精通,他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弱质女流?”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解临安看了眼旁边,的确有位穿着道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摸着胡子:“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吧?沈小姐失踪的地方邪乎得很,别把自己小命也搭进去!”


    “半仙说得对,还是回家绣花去吧!”有人哄笑。


    面对轻视和嘲讽,解临安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甲陷入掌心。身为公主的她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但此刻,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直视着赵全,声音不高,却带着坚定:“管事何以见得女流便无能为力?沈府悬赏,并未写明需孔武有力之辈。我既敢应下,自有我的想法。寻人破案,有时看的未必是蛮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告示上沈清的画像,“沈小姐失踪三日,时间紧迫,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管事何不让我一试?若不成,沈府并无损失,若成,岂不皆大欢喜?”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清晰。赵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重新审视了她一番。


    这少女虽然衣着朴素,面容稚嫩,但眼神清澈坚定,面对质疑竟无半分怯懦。


    “想法?”赵全眯起眼,“你有何想法?”


    解临安向前一步,靠近了告示栏。目光在告示上仔细扫过,尤其在画像上停留许久。


    画中的沈清温婉秀丽,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几朵兰花。


    “管事,"她转向赵全,“小姐可是酷爱兰花?”


    赵全点头:“不错。”沈清酷爱兰花,常佩兰花香囊,这是沈府上下皆知之事:“这与小姐失踪有何关联?”


    “三日前是……”解临安若有所思。


    “三月初三,上巳节!” 她眼睛一亮,“上巳节有踏青采兰的习俗,沈小姐既然爱兰花,又在这个日子出门。”


    许半仙不屑道:“告示上写得清楚,是去清风寺上香!”


    “真的是去上香吗?”解临安反问道:“大户人家小姐去寺庙上香,通常会选初一、十五。上巳节去寺庙,不合常理。”


    赵全努力回想:“小姐只说去上香,但……但她确实带了采花用的小篮子。我们以为是顺便采些野花供佛。”


    “不对。”解临安摇头,“上巳节采兰,要去有溪水的地方。清风寺在官道旁,哪有溪水?”


    她转身看向西南方向:“江州城四周,只有西南山林中有山涧溪流。而且那里潮湿多雾,最适合兰花生长。”


    “你是说……”赵全醒悟过来,“小姐可能根本不是去清风寺,而是借上香之名,去西南山中采兰?”


    解临安点头:“上巳节,少女采兰,这本是风雅之事。但大户人家规矩严,她只能借上香的名义出门。”


    围观众人恍然大悟。


    赵全眼神变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郑重道:“姑娘如何称呼?”


    解临安眼神忽闪,随即编道:“我姓楚,楚辞的楚。”


    “楚姑娘......”赵全斟酌着开口,“您方才所言事关重大,可否请姑娘移步沈府,与我家老爷详谈?”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成了!解临安心中微喜,面上依旧平静:“可以。”


    她正要随赵全离开,目光不经意扫过告示栏角落,那里有一抹不易察觉,不属于墨迹的淡青色污渍。


    她脚步微顿,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她走了过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蹲下身,用指尖在那污渍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凑近鼻尖。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潮湿泥土和腥气的味道传来,这味道与她杀死那只妖狼时沾染的山林深气息,隐隐有几分相似。


    她心中猛地一跳,沈小姐的失踪果然与精怪有关?


    解临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看向赵全,平静道:“走吧。”


    玉佩在她胸前,似乎又微微温热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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