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的逆袭日常》 第1章 破庙雨煞 凄风如刀,冷雨似箭。 砰——! 巨响撕裂雨幕,腐朽不堪的庙门被一股巨力狠狠撞开。 一道纤细的身影裹挟着冰冷的雨水和浓重的血腥味,猛地滚了进来,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泥水混着暗红的血渍在她身下洇开。 解临安蜷缩着,浑身湿透,单薄的衣衫破烂不堪,紧紧贴着瘦弱的身躯,左肩赫然插着一截断箭,深可见骨的刀伤斜斜划过她的后背,皮肉狰狞外翻,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凌乱的黑发紧贴在苍白清丽的脸庞上,遮住了大半容颜,唯有一双眼睛,盛满了惊惶和绝望。 解临安,碧落国最后的公主,国破家亡,父王母后血溅宫闱,忠心护卫们接连倒下,如今只剩下她一人,如丧家之犬般被新朝的鹰犬追杀至此。 复国! 复仇! 是支撑她逃到这里唯一的执念。 但此刻,冰冷的现实和剧痛几乎要将这执念碾碎,门外,是如跗骨之蛆的新朝追兵…… 她不能死在这里! “解临安,滚出来!国师大人有令,留你全尸!”嚣张的吼叫穿透风雨,如同催命符咒。 恐惧瞬间攫住心脏,解临安打了个寒颤,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爬向那尊歪倒在角落,泥胎剥落的残破神像。神像前的供桌早已腐朽,桌下勉强算是一处藏身之所。 她像受惊的小兽,瑟缩着躲进狭小的供桌底下,死死咬着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搜!她跑不远,肯定在里面!” 脚步声,刀剑碰撞声,翻找声在门外响起,越来越近。 完了,要被发现了!解临安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 一道低沉而慵懒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直接响起,仿佛古老的琴弦被轻轻拨动: “啧,真是狼狈啊,小公主。” 解临安猛地睁大眼睛。 谁?解临安惊恐地环顾四周,供桌下狭窄的空间里,除了灰尘蛛网空无一物……难道是头顶那尊神像发出的? 不对,神像怎么会说话? 其中一定有诈! “谁,是谁!”解临安低声呵斥。 “从桌下爬出来,然后抬头看我。” 被点破了藏身之处叫解临安头皮发麻,她哆哆嗦嗦地匍匐出去,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丝人影。 事已至此,解临安只得循着声音转过身,抬起头,仰望那尊破败衰朽的神像。 神像裂开了无数条细缝,结满了蜘蛛网,但仔细看去却能看见一个衣袂飞扬,眉目含笑的轮廓,透着谪仙般的清冷。 尽管如此,解临安脑子发麻,不会遇见了什么牛鬼蛇神吧? 追兵的脚步声已至门边,粗鲁的拍门声响起:“里面的人,滚出来!” 解临安吓得浑身一僵,也顾不上什么神像不神像了,死死捂住嘴。 “想活命吗,公主殿下?”脑海中的声音慢条斯理道: “做我的信徒,供奉我,我替你打发掉这些蝼蚁,如何?” 信徒?供奉? 解临安心中警铃大作,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所求绝不简单:“为什么是我?” “公主殿下灵心慧性,资质过人,你供奉的香火,可使我的神力恢复迅速。” 解临安本能地想抗拒,但门外追兵已经准备破门而入。砰!砰!砰!撞门声如同重锤砸在她心上。 没有选择了,她要活下去,她要复国! “我答应你!”解临安语含哭腔,几乎从在心底喊出来一般,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神明大人,救救我!事成之后,我一定给您供奉数不清的香火,要多少有多少!” 话落,殿内金光大作,一道道晶莹的光束将解临安与神像紧紧相连。 契约达成! “呵,聪明的选择。”神明轻笑,目光流转望向震颤的门板,啧了声,“外头的苍蝇蝼蚁吵得我不得安宁。” 轰的一声,破败的庙门被彻底撞开,几个身穿黑色劲装,眼神凶狠的新朝追兵闯了进来,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搜!她肯定躲在……” 为首的小头目话音未落,供桌上方,那尊残破的神像低垂的眼眸,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破庙。 冲进来的追兵们,脸上的狞笑,举起的刀锋,搜寻的动作,全部僵在了原地。他们眼中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什么,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扰人清修者,当诛。” 清冷缥缈的声音如同纶音佛语。 只见那几个僵立的追兵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眼耳口鼻瞬间溢出暗红的鲜血。他们脸上的惊恐凝固,瞳孔涣散,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噗通,噗通,几声闷响过后,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破庙内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以及解临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 死了?就这么全死了? 解临安的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震撼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她手脚冰凉,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如此轻易,又如此可怕。 “咳咳......”神明压抑又虚弱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真是虎落平阳,杀几只蝼蚁都要费劲。”话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自嘲,与刚才那威严的审判者判若两人。 解临安这才如梦初醒,她强忍住恐惧和身上的剧痛,颤抖着望向地上那几具死不瞑目,七窍流血的尸体。 突然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解临安猛地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目光投向那尊残破的神像,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但还是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记响头。 “我乃前朝临安公主,落难至此幸得神明大人出手相救,敢问大人尊号?” 神像上方,点点微弱到近乎透明的金色光粒慢慢浮现汇聚。 光芒闪烁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勉强勾勒出一道极其稀薄、颀长的男子虚影。 “楚辞。”虚影的声音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消散,“曾经的万应公,算了,一个快消散的落魄神明罢了,说了你也不知。” 楚辞?万应公? 解临安心中惊涛骇浪,万应公的名号谁人不知,一个如此强大的神明,为何会沦落到这种破败之地,还法身消散? “楚辞大人,您怎么会在此处?变成这般模样?”她忍不住追问。 “时代变咯,”楚辞的虚影晃动了一下,似乎连维持这个形态都极为吃力,“神道崩坏,信仰凋零,没有信徒我就没有神力,只能苟延残喘罢了。” “此地曾有些微香火,我便在此沉睡,直到被你吵醒,公主殿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解临安颈间滑落出来的半块螭虎玉佩。 解临安下意识地握住那温润的古玉,这是母后临终前塞给她的唯一信物。她还有很多疑问,但看着楚辞那随时会溃散的虚影,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这些尸体……”她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小脸煞白,声音发紧。她从未处理过尸体,强烈的恶心感和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烧了,或埋了,随你。”楚辞的声音越发虚弱,“我休息了。” 虚影的光芒急剧黯淡,楚辞显然是不想脏了手。 解临安看着地上的尸体,咬了咬牙,心道,一定不能留下痕迹引来更多追兵。 “那个,埋在哪里?”趁着楚辞还没有进入沉睡,她飞快问道。 沉默片刻,传来一声无奈又宠溺的叹息:“供台后面挖个坑。” 在楚辞的指引下,解临安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几具沉重的尸体逐一拖到破庙后方一个积满雨水的浅坑里。每一次拖动都牵扯到伤口,疼得她冷汗直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笨拙地铲了些湿土和碎石准备草草掩盖,脑海中忽然传来楚辞的声音:“他们衣服上有朝廷的徽标,你想明晃晃告诉别人,朝廷的人死在这了么?”他的语气里带着根本懒得遮掩的嘲讽。 “那……” 根本不等解临安说完,楚辞直接打断:“把标撕了。” 做完这一切,解临安几乎虚脱,靠在墙边大口喘气,浑身沾满了泥污和血渍,狼狈不堪。 雨势稍歇,破庙内寒意刺骨。 解临安冻得嘴唇发紫,单薄的湿衣紧紧贴在身上,然而公主的骄傲让她让她死死咬住嘴唇,不向楚辞求助。 楚辞似乎有感应一般,虚影动了一下,一缕极其微弱的暖意从他所在的位置散开,勉强驱散了供桌周围一小片区域的寒意。 “角落有朽木生火。” 解临安错愕抬头,但还是循着指引,从破庙一隅翻出几根腐朽的木头和一捆干草。 她笨拙地尝试钻木取火,手指磨破了皮,试了好多次,才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 温暖的火焰跳跃起来,带来一丝宝贵的暖意,解临安小心翼翼地护着火堆,靠近火源,蜷缩着身体取暖。 “衣服脱了。”楚辞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色胚!"解临安脱口而出,紧接着脸色一白,嗫嚅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辞大人,信女绝无冒犯之意。” 好在楚辞并未和她计较,只是淡淡道,“烘干,不然只会更冷。” 解临安噎住,自我劝解道,神明哪懂什么男女私情?看她估计跟看一颗石头,一根野草差不多。 这才扭捏地脱下湿透的破烂外衣,拧干,架在火边烘烤。身上仅剩的里衣也被火烤得半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青涩的曲线。 解临安脸颊微微发烫,羞赧不安,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将身体缩得更紧,偷偷瞥了一眼神像方向那团微弱的光粒。 小小的火堆噼啪作响,是破庙里唯一温暖和光亮的来源。看着跳跃的火焰,恐惧和紧张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迷茫和无助。 追兵暂时解决了,可接下来呢? 复国说得容易。她现在身无分文,重伤在身,举目无亲,连走出这片大山都困难重重。复国?拿什么复?想到这里,泪水无声地滑落。 “哭有何用?”楚辞虚弱的声音突然再次在她脑海响起。 解临安猛地抬起头,抹去眼泪,哽咽道:“我没有。” 楚辞轻叹一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凝聚最后的力量,“我虽然只剩一口气,但尚能赐你一点保命的手段。” 解临安眼睛微微睁大,燃起一丝希望:“还望大人赐教!” “世间万物各有因果,谓之律。今日赐予你的窃取之力,名为劫律,”楚辞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消耗生命,“顾名思义,可夺他人之灵力、天赋……甚至片刻的时运。” 劫律! 解临安心中剧震,这能力听起来强大而危险,但这是她活下去,甚至复仇的唯一希望。 “代价呢?”她声音干涩,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挣扎。 与神交易,绝不简单。 “每天好好供奉我,帮我尽快恢复神力。”楚辞的意念带着一种奇异的波动,“我们刚才说好的。” 解临安握紧了拳头:“成交。” 话音刚落,那团微弱的光粒骤然亮起一道细若游丝的金色流光,如同活物般,从光粒中射出,瞬间没入解临安的眉心。 她闷哼一声,感觉一股冰冷又灼热的力量强行涌入脑海,这痛苦来得快,去得也快。 几息之后,痛感消失,解临安喘息着,感觉脑海中似乎多了一些难以言喻的东西。 一种若有若无的感应,能隐约感知到周身环境中某些无形的力量在流动,像“线”一样互相交错着。 那团属于楚辞的光粒在发出这道流光后,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微弱。光粒缓缓飘落,最终附着在她颈间那半块温润的螭虎玉佩上,玉佩表面闪过一道极其微弱的流光,随即黯淡下去。 “我需要闭关恢复,劫律具体怎么用你自己看着摸索,别吵我……”楚辞的意念最后传来,微弱得如同呓语,“非生死关头勿扰。” 破庙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火堆噼啪的燃烧声。 解临安握着温热的玉佩,抬手摸了摸眉心,感受着脑海中那新生的奇异又危险的力量,心潮澎湃。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凄厉凶戾的狼嚎,猛地从破庙外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一股铺天盖地的冰冷杀气正迅速朝着破庙方向靠近。 解临安脸色瞬间煞白,刚得到的力量还没来得及熟悉就遭此飞来横祸,真是倒霉透顶! 门外那东西是野兽?还是被血腥味引来的妖物? 她猛地站起,握紧了地上唯一能找到的武器,一根燃烧着的木柴,火光映照着她苍白惊惶的脸,眼神死死盯着破庙那摇摇欲坠的门。 刚好可以试试劫律,看看这落魄神明到底靠不靠谱。 第2章 江州暗涌 “嗷呜!” 凄厉的狼嚎如同淬了冰的钩子,扎进解临安的耳膜,瞬间将她从获得劫律的短暂心潮澎湃中拽回了现实。 来了!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握紧了手中那根燃烧的火把,这是唯一的武器,也是她此刻全部的勇气。 近了,更近了。 一只体型堪比小牛犊的灰黑色妖狼,猛地将狰狞的头颅挤进了破洞,幽绿的眼瞳在黑暗中如同两团鬼火,死死锁定了火堆旁孤零零的解临安。 解临安吓得魂飞魄散,强烈的恐惧让她根本无法发声,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猛地将手中燃烧的木柴狠狠朝那狼头掷去。 木柴带着火星砸在妖狼的鼻子上,烫得它“嗷”一声痛嚎,下意识地缩回了头。 解临安脑中能想到的不多,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劫律,用劫律! 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如何使用,只是凭着楚辞灌输给她的那点模糊感应,强行集中全部心神,死死盯着破洞外重新探进来的幽绿狼眼。 冷静,冷静,意念集中起来,放在狼妖的眼睛上…… 这畜生力大无穷,便窃取它的力量吧! 心念一动,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从解临安意识深处蔓延出来,她踉跄了一下,睁大双眼,看到了在妖狼周身,无数混乱,狂暴,充满嗜血**的“线”疯狂舞动,那是属于这只妖兽的“律”,它的凶戾,力量,甚至它的暴怒。 解临安凭着本能,用尽全部意志狠狠地拽住了其中一条代表狼妖力量的“线”,将其狠狠扯住,攥在手中! “呜嗷?!” 正蓄势待发准备再次扑进来的妖狼,动作猛地一僵,它强健有力的后腿瞬间失去了协调,庞大的身躯笨拙地撞在了破庙的土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解临安自己也因这强行催动劫律的反噬而眼前发黑,喉咙涌上一股腥甜,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她知道必须抓住这宝贵的一瞬。 没有半分犹豫,窃取而来的强劲力量让解临安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过去抓起之前士兵留在地上的短刀,趁着妖狼还在调整的刹那,狠狠将短刀刺向它相对柔软的咽喉侧颈。 嗤! 刀刃深深没入坚如铠甲的皮毛,轻松得仿佛划开了一块豆腐,温热的狼血瞬间喷涌而出,溅了躲闪不及的解临安一脸,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剧痛让妖狼彻底疯狂,它猛地甩头,将解临安连人带刀狠狠甩飞出去。 砰! 解临安重重撞在破庙另一侧的墙壁上,肩背的伤口瞬间崩裂,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她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咳着,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那妖狼脖子上插着刀,鲜血如注,凶性被彻底激发,幽绿的狼眼死死锁定解临安,喉咙里发出更加恐怖的咆哮,一步步逼来。 劫律的反噬让解临安虚弱不堪,武器脱手,再无反抗之力,她绝望地抬起头,看着死神朝她步步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当啷一声,那柄被砍卷了刃的刀竟从妖狼脖颈上掉了下来。 好机会! 解临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猛地扑向地上的弯刀,紧握住刀柄,在妖狼张开血盆大口的瞬间,将刀刃狠狠插进它的喉咙眼里! 妖狼发出了凄厉的惨嚎,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轰然倒地,四肢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血泡,腥气弥漫。 解临安瘫在地上,浑身浴血,冷汗浸透了里衣,身体因为剧痛和脱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地撑起身体,看向那具比她还高的妖狼尸体。 “楚辞,你看到了吗……?”解临安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 她居然真的亲手杀死了一头妖狼! “公主身娇肉贵,金枝玉叶,没想到下手如此果决,把这头不入流的狼妖料理得不错,”楚辞阴阳怪气地赞叹道,“妖丹在它心口,挖出来。” 解临安顾不上理睬楚辞的毒舌,挣扎着爬向狼尸,忍着浓烈的血腥和恶心感,用那柄短刀艰难地剖开妖狼厚实的皮毛和胸骨。 摸索了好一阵,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温热的鸽蛋大小的硬物。 她用力掏出来,是一枚表面粗糙却散发着柔和土黄色光晕的珠子。珠子内部仿佛有氤氲的雾气流转,一阶土属性妖丹! 解临安喘息着,将沾满血污的妖丹举到玉佩前。 只见那妖丹上的土黄色光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丝丝缕缕地剥离出来,迅速汇入玉佩之中。最后噗一声轻响,化作一小撮灰色的粉末,从指缝间流走。 而玉佩,在吸收了妖丹之力后,表面温润的光泽似乎明亮了那么一丝丝,隐隐透出微弱的生机。 楚辞的声音明显凝实了不少:“总算不用随时担心魂飞魄散了。” 解临安靠着墙壁坐下,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巨大的迷茫和无助。追兵,妖兽,虽然都侥幸活了下来,但究竟该如何复国?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她低声问,声音里充满了茫然 玉佩沉寂了片刻,楚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笃定:“往东南,出这片山,沿沧澜江而下,江州城。” “江州城?” “嗯,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东西。” “什么?”解临安追问。 “一件能让你脱胎换骨的好东西。”楚辞的语调带着点神秘,“具体是什么,到了便知,比你这半吊子的劫律靠谱得多。”末了还不忘毒舌一句。 解临安黯淡的眼眸中燃起一丝炽热的光芒,无论那是什么,她都要得到。 * 天亮时分,雨彻底停了。 解临安最后看了一眼破庙,昨夜的惊心动魄过后只余下一片孤寂。她握紧胸前的玉佩,挥别故土,朝东南方向出发。 山路崎岖,跋涉数日。 解临安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走出莽莽群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沧澜江如同一条碧绿的玉带,蜿蜒流淌在广阔的原野上。江畔,一座古朴而略显沧桑的城池静静矗立,江州城。 青灰色的城墙高大厚重,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湿漉漉的苔藓。城门口行人稀疏,神色疲惫麻木。 这依山傍水,富庶鱼米之乡,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城外的田野有些荒芜,本该繁忙的码头也显得冷清。 靠近城门,解临安听到了路人的低语: “唉,今年收成又减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可不是么?自打……唉,不提了。江里打渔也邪乎,老张头前天出去,船好好的,人没了。” “听说东城王员外家的小孙子,昨夜又惊着了,哭喊着说看见窗外有绿眼睛,请了道士也不顶用。” “这世道不太平啊,赋税还那么重。” 山河破碎,民生多艰。 字字句句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解临安心头。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她攥紧了拳头。 这是碧落的子民,这是她父皇母后曾经守护的土地,如今却民不聊生。 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心头。 解临安随着稀疏的人流走进城门,城内街道还算宽敞,但两旁的商铺许多都门可罗雀,行人步履匆匆。解临安一边走,一边留意着四周。 很快,她的目光被城中心告示栏前围着的一小群人吸引。告示栏上,一张崭新的悬赏告示格外醒目,上面画着一个清秀温婉的女子画像,旁边写着: “寻人启事:沈府千金沈清,年方二八,于三日前清风寺上香途中失踪。凡提供确切线索者,赏银百两,若能平安寻回者,愿以家传至宝洗髓丹相赠!沈府泣告。” 洗髓丹!解临安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名字一听便知非凡物,洗髓伐毛,易筋锻骨,这不正是楚辞所说的脱胎换骨吗? 她挤上前去,仔细阅读告示。周围有人议论纷纷: “沈家小姐啊,真是可怜,多好的人儿。” “洗髓丹?那可是传说中能让人脱胎换骨,一步登天的仙丹啊,沈家这次真是下血本了!” “血本有什么用?这都三天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城里城外,能找的地方都翻遍了。” “是啊,听说沈老爷头发都急白了,悬赏挂出来,来了几波自称高人的,结果呢?屁都没找到!我看悬……” “嘘!小声点!沈家管家来了。” 人群微微分开,一个穿着藏青色绸衫,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 他正是沈府管家,赵全。他目光扫过告示栏前的人群,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解临安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她衣衫朴素甚至有些寒酸,脸上还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丝未愈的苍白。在旁人看来,就是个不起眼甚至有些落魄的外乡少女。 “这位管事,”解临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关于沈小姐的悬赏,我想试试。” 她话音刚落,周围便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赵全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轻蔑。 “你?”赵全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冷淡,“小姑娘,莫要在此说笑。我家小姐下落不明,老爷心急如焚,不是儿戏之地。这寻人之事,凶险难测。” 随即指了指旁边:“这位是城中大名鼎鼎的许半仙,奇门遁甲,样样精通,他都束手无策,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弱质女流?”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解临安看了眼旁边,的确有位穿着道士模样的中年男人,摸着胡子:“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吧?沈小姐失踪的地方邪乎得很,别把自己小命也搭进去!” “半仙说得对,还是回家绣花去吧!”有人哄笑。 面对轻视和嘲讽,解临安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指甲陷入掌心。身为公主的她何曾受过这等折辱? 但此刻,她只是微微抬起了下巴,直视着赵全,声音不高,却带着坚定:“管事何以见得女流便无能为力?沈府悬赏,并未写明需孔武有力之辈。我既敢应下,自有我的想法。寻人破案,有时看的未必是蛮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告示上沈清的画像,“沈小姐失踪三日,时间紧迫,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管事何不让我一试?若不成,沈府并无损失,若成,岂不皆大欢喜?” 她这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条理清晰。赵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重新审视了她一番。 这少女虽然衣着朴素,面容稚嫩,但眼神清澈坚定,面对质疑竟无半分怯懦。 “想法?”赵全眯起眼,“你有何想法?” 解临安向前一步,靠近了告示栏。目光在告示上仔细扫过,尤其在画像上停留许久。 画中的沈清温婉秀丽,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脖子上戴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香囊上绣着几朵兰花。 “管事,"她转向赵全,“小姐可是酷爱兰花?” 赵全点头:“不错。”沈清酷爱兰花,常佩兰花香囊,这是沈府上下皆知之事:“这与小姐失踪有何关联?” “三日前是……”解临安若有所思。 “三月初三,上巳节!” 她眼睛一亮,“上巳节有踏青采兰的习俗,沈小姐既然爱兰花,又在这个日子出门。” 许半仙不屑道:“告示上写得清楚,是去清风寺上香!” “真的是去上香吗?”解临安反问道:“大户人家小姐去寺庙上香,通常会选初一、十五。上巳节去寺庙,不合常理。” 赵全努力回想:“小姐只说去上香,但……但她确实带了采花用的小篮子。我们以为是顺便采些野花供佛。” “不对。”解临安摇头,“上巳节采兰,要去有溪水的地方。清风寺在官道旁,哪有溪水?” 她转身看向西南方向:“江州城四周,只有西南山林中有山涧溪流。而且那里潮湿多雾,最适合兰花生长。” “你是说……”赵全醒悟过来,“小姐可能根本不是去清风寺,而是借上香之名,去西南山中采兰?” 解临安点头:“上巳节,少女采兰,这本是风雅之事。但大户人家规矩严,她只能借上香的名义出门。” 围观众人恍然大悟。 赵全眼神变幻,最终他深吸一口气,态度明显收敛了许多,郑重道:“姑娘如何称呼?” 解临安眼神忽闪,随即编道:“我姓楚,楚辞的楚。” “楚姑娘......”赵全斟酌着开口,“您方才所言事关重大,可否请姑娘移步沈府,与我家老爷详谈?”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成了!解临安心中微喜,面上依旧平静:“可以。” 她正要随赵全离开,目光不经意扫过告示栏角落,那里有一抹不易察觉,不属于墨迹的淡青色污渍。 她脚步微顿,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她走了过去。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蹲下身,用指尖在那污渍上轻轻抹了一下,然后凑近鼻尖。 一股极其微弱带着潮湿泥土和腥气的味道传来,这味道与她杀死那只妖狼时沾染的山林深气息,隐隐有几分相似。 她心中猛地一跳,沈小姐的失踪果然与精怪有关? 解临安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看向赵全,平静道:“走吧。” 玉佩在她胸前,似乎又微微温热了一下。 第3章 沈府血劫 沈府,深宅大院,朱门紧闭。 解临安跟在管家赵全身后,穿过层层回廊。正厅里,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正焦躁地踱步,正是沈府家主沈万钧。 见到赵全引着一个衣衫朴素甚至有些狼狈的少女进来,他眉头紧锁,眼中失望之色更浓。 “老爷,这位是楚姑娘。”赵全恭敬回禀,他将解临安在告示栏前的推断复述了一遍。 “清儿去西南山林采兰了?”沈万钧猛地停步:“小姑娘,你凭什么断定她在西南山中?莫不是信口开河,消遣老夫?” 旁边,许半仙嗤笑一声:“沈老爷,贫道早已用奇门遁甲推演过,沈小姐失踪,乃是冲撞了阴煞之气,方位应在东南,就在清风寺旁!这黄毛丫头信口雌黄,在此大放厥词,指向西南?简直荒谬!西南乃死门绝地,妖氛最重,她这是想害死沈小姐不成?” 面对沈万钧的质疑和许半仙的咄咄逼人,解临安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沈老爷,没点本事,我也不敢上门揭榜。至于西南山林……” 她顿了顿,脑海中闪过告示栏角落那抹淡青污渍的腥气。 “并非凭空臆断,小姐失踪之地,是否残留一种特殊的腥气?此气息,与西南山林深处的某些存在,隐隐相合。” 沈万钧瞳孔猛地一缩,沈青失踪的马车旁,护卫确实曾闻到一股难闻的土腥怪味,此事他严令封锁,这少女如何得知? 解临安捕捉到他脸色的变化,心中微定,继续道:“时间紧迫,与其在此争论方位,不如让事实说话。请沈老爷给我一个机会,带几个熟悉山林路径的护卫,随我入山一探。若我所言有虚,任凭处置,若有所获,或许能救小姐脱险。” 沈万钧看着眼前这个言语条理清晰的少女,死马当活马医,他一拍桌子:“赵全,你亲自带一队好手,护送楚姑娘进山,楚姑娘,若你真能寻回清儿,洗髓丹沈某双手奉上。” 许半仙脸色铁青,瞪了解临安一眼,拂袖而去。 * 西南山林,古木参天,越往里走,雾气越重。 解临安走在队伍中间,悄然酝酿着劫律的力量,她尝试将意念发散开来,如同无形的触须,细细感知着周围环境中流动的灵力。 “这边!”解临安眼神一亮,毫不犹豫地指向左前方一处雾气格外浓郁的山坳。 护卫们越发不安,窃窃私语。 “这雾邪性!” “我听说这山里有吃人的山魈……” “噤声。”解临安低喝,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队伍侧翼传来,一个护卫的身影瞬间被浓雾吞噬,紧接着是重物拖行的声音和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护卫们瞬间围成一圈,刀锋向外,背心相抵,人人脸色惨白。 浓雾翻滚,一个矮小佝偻,浑身覆盖着暗绿色粘液和苔藓的影子一闪而逝,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双在雾中闪烁着贪婪黄光的眼睛。 是山魅! 恐惧瞬间蔓延,又一个护卫被阴影拖倒,惨叫声戛然而止。 在那里!解临安专注心神,用尽全力捕捉到山魅身上的“律”,意念狠狠地抓住它周遭律动的妖力,控制住了!她能感觉到山魅温热的妖力汩汩涌入自己的身体里。 温热却冲人,这股力量让她浑身一热,经脉刺痛,但也带来了短暂的速度和力量。 一股比之前更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解临安喉头一甜,她强行忍住。 效果立竿见影。 那浓雾中迅捷的影子猛地一滞,体内妖力快速流失,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缓和僵硬,山魅发出尖锐的怪叫。 “射!”赵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护卫们强忍恐惧,弓弩齐发,几支利箭带着破风声,狠狠扎进了那团暗绿色身影。 浓雾剧烈翻涌,受伤的山魅显然被激怒,带着腥风,直接朝着人群中央看起来最弱的解临安猛扑过来。 解临安瞳孔骤缩,避无可避,来的正好,正愁这灵力没地儿发挥! “滚开!”解临安娇叱一声,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山魅致命的利爪。 同时,她手中一直紧握的长剑,灌注了窃取来的短暂妖力,精准狠辣地反手刺入了山魅肋下要害。 长剑穿体而入。 山魅发出濒死的惨嚎,奋力挣扎了会儿,就不动了。 解临安也因力量反噬和妖力离体而脱力,剧烈喘息。 赵全和幸存的护卫们惊魂未定,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小姐!小姐在那里!”一个眼尖的护卫指着山坳深处一块巨石后惊呼。 只见巨石下,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昏迷不醒的少女被藤蔓半掩着,正是沈清。 她身上沾满泥土,但呼吸平稳,只是手腕处有一道被藤蔓勒出的红痕,并无大碍。她颈间,果然挂着一个早已枯萎的兰花香囊。 解临安松了口气,撑着膝盖站起,胸前的玉佩传来一丝温热的暖流,缓缓抚平她因反噬而翻腾的气血。 楚辞的声音传入脑海:“学的不错,知道借力打力了。” 解临安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泛起一丝暖意。 * 沈府,灯火通明。 沈清已被妥善安置,大夫诊治后确认只是受了惊吓和轻微擦伤,服了安神汤药,睡下了。 正厅里,沈万钧激动地来回踱步,看着解临安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难以置信。 “楚姑娘,沈某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双手捧着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郑重地递到解临安面前,“这便是洗髓丹,沈家传家之宝,今日,它是你的了。” 木盒打开,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如玉光泽的丹药静静躺在锦缎之中。 解临安强压心中的激动,双手接过。 “且慢!”一声尖利的怒喝响起。 许半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厅外,面色不善:“沈老爷,你糊涂啊!这丫头定是用了什么妖邪手段,否则凭她,怎能找到沈小姐,还杀了山魅?定是与那精怪勾结,演了一出双簧!这洗髓丹给她,是助纣为虐啊!” 沈万钧脸色一沉:“许半仙,休得胡言!楚姑娘是清儿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许半仙狞笑着打断,“我看是别有所图!”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靠近解临安,藏在袖中的手指暗暗掐诀,一股阴冷的法力悄然锁定了她。 胸前的玉佩骤然变得滚烫,楚辞快速提醒道:“他想夺丹!” 解临安眼神瞬间冰冷,这老道,无耻之尤!她下意识地要发动劫律。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沈府后院方向炸响。 紧接着,一道庞大无比,裹挟着滔天妖气的黑影,轰然撞碎了后院的月亮门,带着砖石碎木,以恐怖的速度直冲正厅而来。 “什么?”许半仙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惊恐,他仓促间想要施展护身法术,但那黑影的速度太快了。 噗! 如同熟透的西瓜被重锤砸碎!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道庞大的黑影瞬间将许半仙撞成了一团爆开的血雾,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块,溅射得满厅都是。 那狂暴的妖物撞死许半仙后,去势不减,又狠狠撞在厅柱上,发出震天巨响,整个厅堂都在摇晃,很快妖物又卷携着腥风,快速消失在了后院。 正厅内一片狼藉,鲜血涂地。 解临安离爆炸中心最近,浑身是血,她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惊悸和茫然。 “杀……杀人了!!!” “妖怪杀人了!” “许半仙死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惊恐的尖叫和混乱。 “是她!!”一个吓破了胆的仆人指着离血泊最近的解临安,尖声叫道,“她和许半仙有仇,她指使妖怪杀了半仙!” “对!她刚来就出这种事,她身上还有妖气!” 恐惧让人失去理智,矛头瞬间指向了唯一的外来者,解临安。 玉佩在她胸前,滚烫得如同烙铁。楚辞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麻烦精,这次,捅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