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不记清这是第多少次踏入这座城市了。
离北,于彝圩享誉“雅城”之地,城民以爱文书作著,书香溢街,风雅种种,往来文客颇多,就是连酒楼这样都地方也配及斯文二字。
“附庸风雅。”他咬唇,斜了一眼装潢甚是典雅精致的石门,踏入白梨群山。
他此番前来,是为了见离北的“城主”一面。那位往昔的,未及城主之位而长留于此地的“玉诚礼廓”之主,外人多称其为“玉诚”。
护主四百多年以来,每每暗视玉诚与其主的来往,他总以沉默略之。但今时之日,他不能再忍耐了。
自随其主入此城,天地流气轮换,日渐污浊的灵气精华,渐趋复杂的咒术法印……
他知道,其主是入了布好的局中了,还是在被哄骗不知情的情况下。
吾主……可是最信他那好挚友了。
想起前日其主躲避他的种种场景,他偏一偏头,神情隐匿在黑影里。
心情复杂,他提刀入山。
明是深秋,却是白梨遍山,似冬夜落雪,好不高雅。
“当——”一柄细长银刀钉在玉诚耳际的木板上,削下几缕琥珀发丝,任刀刃割作几段飘旋落地。
“荼毒至深,罪及可诛。”他手里隐忍,居高临下。
“可惜我手里有筹码,还是你最珍贵、最想得到的东西;”玉诚绿眼掠光,未动半分,额间黑红二痣隐透出光亮,“苍冀,你不能伤我。”
薄唇微启,有几分挑衅之意,“他若问及,我可不好交代。”
这些话语似带了尖刃,刺得他咽中刺痛,蓄力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拥二名,一曰苍冀,一曰萦,皆受之于其主。
“我只是来求你,莫要再阻他了……”
四百多年了,他等一声萦,等了太久太久;他等唤一声破鞅,等到喉间发涩,心早已焦作融石。
“我未阻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他斩除不需要的联系。你们跟着他,才拖累了他,难道这么久你都没发现,没了你们,这些年来他过得多么轻松多么顺遂吗?”玉诚眼里带了怨恨,手里现出一柄臂长玉尺,伴着金色电光噼啪作响,“你跟本不该让他记住,我们都不该。他一生本应平平稳稳地度过,不应经历这些……”
“看来,纵使你身为他的挚友,也忘了他曾经说过什么,”苍冀打断玉诚的话,手中散力,钉于墙上的银刃化作光点消失。
“那你便也担不起这‘挚友’二字。”莹蓝的眼于暗中刺亮,凶意尽显,“我是不能伤你,至始至终,我只心力于破鞅,至于他身边的其他人,本和我没有瓜葛……”
似是不想多说,苍冀话止了一半,沉默一息。
“你真的,不及任何一个受济于破鞅之人。”
悄无声息,他消失在了旧日城府。
苍冀走后,玉诚死死撑住的最后一点力气散尽,城府轰然塌陷。
残破废墟中,玉诚手里的玉尺渐渐黯淡下去,凉风卷袭,淹没了他的叹息。
玉诚知道,自苍冀来找他起,在这场暗里的对峙他本微弱的胜算也尽数失了。
“可布网已成,无法再回去了。”
一枝梨花垂落于他摊开的手中,碎散于地,浸染血中。
“欲得不偿,反促其成……”他轻笑起来。
“是我谋未及深处,虑有所缺。远尾,又得劳烦你,去走一遍来路了。”
今夜无月,却有一似月光幕,升于天幕一角,那是夜梁军的旗帜。
噬原月,聚新芒。
时间不多了。
苍冀立在离北城门口,眺望此路远方。
他……应该快来了。
从今夜之后,我不会再隐于汝踪。
摇晃着的提灯自路那一头来了,提灯人身影单薄,于秋夜凉风中裹紧了衣衫。独自一人,沉寂萧瑟。
苍冀感到自己的血液沸热起来,这场相遇,他盼了太久。
是重逢,亦是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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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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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于城府中,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