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期的小孩子身体总是健康且易恢复的,憔悴不堪的青芽用了饭后脸色已然红润不少。
或许,更多的是心中重燃希望的原因。
推开晴水递过来的肉羹,她为难道:“真的吃不下了。”
晴水上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发现的确瓷实了,这才把肉羹三两下送进自己嘴里,免得浪费。
节俭惯了的晴水吃完,将碗顺手放在桌子上时不知怎么地想到,马上就要死了,这肉还是浪费了。
可惜得很。
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晴水只是木然冷冷想了一瞬,便动手将箱子里的东西翻找出来。
红色,云一样软的缎子,上面还绣着两只水鸟。
好奇地上手摸了摸,青芽仰头:“这是什么?”
“成婚用的,盖头。”晴水言简意赅。
青芽不是很想嫁给水星。
和其他无关,她只是下意识抗拒水星……就像一块海绵那样,抗拒着总以食欲的目光对准自己的狩猎者。
其余的,她还不太懂。
她慢慢吞吞地“哦”了一声,说:“可是我看其他的姐姐们都没有用这个呀。”
晴水嘴角绷紧:“岛主当初用了。”
闻言,那零星一点的怅然也被浇灭了,青芽欢欢喜喜地摸上去:“好漂亮,凉丝丝的。”
当夜,连续祈祷多日,见证岛主亲女青芽祈祷到呕血都没能等来神迹的众人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加之连日来水伯等人的暗中推波助澜,对于石像神明的存在众人心中早已犯了嘀咕。
听说青芽和水星成婚冲喜,顿时全岛人都跑去凑热闹。
凑……诶呀,这也是为了救人不是。
美色上,水星自觉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癖好,眼见着馋了多年的小丫头终于要和自己成就好事,顿时有些干渴的急切。
生嚼了些有韧劲的肉铺,舌头扫过牙缝,抠出里头肉丝又细细咽下去:“好了没!”
话毕,便见到由人搀扶出来的新娘子。
水星身上穿的还是普通的粗布衣服。
衣裳吗,就是遮丑的,而他长相俊秀也不要费心打扮了。
青芽今日的穿着倒是漂亮,就是把人包裹得太过严实,叫人看了败兴。
于是想着,水星扣了扣头皮,不过包裹严实,解开的时候才滋味足。
他走上前去,笑嘻嘻道:“小青芽~”
却见青芽与自己擦身而过。
什么意思?
水星一愣,死丫头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要和他拿乔?
再一看对方是往神像那里走去,水星才反应过来,她还傻乎乎地相信神明。
水伯本不看好这桩婚事,虽说孙儿再三保证只是玩一玩,可是玉带大人的事还没完成。
此刻看着青芽脚步虚浮缓慢地往石像处去,笑她可怜的同时,冲身旁人递了个眼神。
顿时会意的那人把腰间的割肉刀藏得更隐蔽些。
石像洁净,原本落血的那一片小块早被青芽亲手擦拭干净。
眼下她正站在平素跪拜的地方,踉跄着回身,等待新郎官上前。
水星歪嘴一笑,大跨步走上前去:“一拜天地神——”
“青芽!”
从人群里猛然冲出来的是个年迈的妇人,离水将死奋力的一尾鱼般冲到近前,被人围住仍用干癯的双手拨弄着:“青芽!冲喜是没有用的!”
水伯眯了眯眼,认出她是前任岛主曾经的未婚妻。
后来被退婚,也一辈子都没人要。
这老婆子还没死吗……不过,来得正好。
得他授意,老妇人挣脱开束缚冲上去隔着喜服钳住青芽的手:“都是假的!没有神明!你不要犯傻!你还是个孩子!”
“从来都没有神!”
此言一出,四下沸腾起来。
“她说什么?”
“啊呀!神像面前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她想死别拉着我们一起!哎呀哎呀神仙勿怪,勿怪啊……”
“诶这不是——”
无视被自己一石溅起的千层浪潮,老妇人双唇干瘪暗沉,皱着嘴恨声:“青芽!你被他们骗了!”
好事被打扰,水星不满叫嚷:“你个疯婆子冲出来说什么呢!”
紧跟其后的,是水伯和蔼放松的笑声:“呵呵呵呵呵——”
“怎么会没有神呢?”
从袖中抖出流光溢彩的神绢时,海风忽然转了方向,黑夜无月下染成暗色的海面簌簌作响。
神绢仿若有光。
映照着水伯那张皮肉松弛堆叠的脸,也愈显慈悲,喉头压抑着笑意:“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岛主是个女子,这才叫神明不喜,不愿显灵,救人呢。”
众人一时痴了,望着飘扬在海风中那抹流光溢彩的白。
神——
与圣洁晶莹的神绢一起飘扬去来的,是伫立在原地恍若未闻的新娘头上纱,血似的红。
“还是说!”
水伯的语调忽然拔高:“你们一直都在骗我们?”
惊雷忽然自海天之上空落!
几个老渔民纷纷心悸,人群中几个抱着婴孩的妇人不约而同地弯下腰护得更紧了些。
然而雷声与风声肆意穿过,带着婴孩们的哭嚎声扬长而去——
凭着一念不忍冲上前的老妇人也忍不住松开了手:“不,不——”
终于等到了今日!
终于!等到了自己的今日!
豪情万丈以白头英雄自比的水伯再也遏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岛主一个女子也敢领导一岛!这便是神明不佑的原因!”
“现在!神明以神物赐下!要我掌管一岛,携带父老们!登神国!去乐土!享!太!平!”
说罢!他将手中神绢高高抛起!
有巨大的弦月忽从海面升起——
不,不是弦月。
是长如去天之路的皎洁月光,在众人的仰头痴望里腾升而起!
月色之后忽有隐绰人影,黑衣素发,唯气度卓然,凌空任风来去!
水伯朗声大笑,在老妇人绝望的眼神之中当头便跪:“这便是我们的神!神!神明佑我!永赐乐土!”
像是触发开关,众人纷纷下跪,连原本哭嚎不止的孩童也为这神异的一幕而忘了开腔,唯有立在石像之前的新娘自始至终岿然不动。
若非隔着喜帕遮掩视线,简直就是大不敬的与神对峙!
水伯连磕头数个,鲜血在皮肉里蜿蜒留下:“神明佑我!诛不敬者!”
而月光之后,那道黑色身影生出手来,凭空取来一张及人高的大弓,瞄准了水星身后新娘的方向。
只差一步就能弄到小青芽了——
水星这样想着,却把头埋得更深,小青芽啊小青芽,也就我还想着你了,诶,谁叫我风流多情呢。
弓弯满月。
清越如凤凰鸣的雪白长箭破光而去!
水伯目光狂热地跟随着箭身方向,痴迷地看着它越过飘扬的红盖头,一箭——轰然击碎石像!
明亮的天月忽然抽丝般被碎裂。
水伯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分五裂的石像以及完好无损的少女,忽然记起方才自己只专注着看箭,却忘了月光之后那个身影。
“咦——”
他僵硬着脑袋,在某个大着胆子抬头直视神面的人狐疑声里,缓缓转头。
而那个胆大包天的人藏不住话,呆呆地将自己的疑惑全盘托出:“不喜女岛主的神明,居然是个女子吗?”
他说完才发现周遭声音静得可怕,后知后觉地把自己的嘴巴捂住,尽可能地往人群中缩进去。
先前几乎要昏死过去的老妇人失语地仰头:“是……”
而半空之中岿然不动的奚玉与水伯遥遥对视,勾唇轻笑。
后者忽然反应过来,指着她目眦欲裂:“你!”
“你根本不是玉带大人派来的!”
才发现啊,怪迟钝的。
然而此时此刻,刻意等到如今搭成舞台借势登场的奚玉自然不可能和他进行任何有失格调的对话。
将与自己近乎等身的长弓化为流光萦绕周身,将剩下的技能名慢慢悠悠念完——
【弓弯满月不虚发,双鸧迸落连飞髇。】
由那一句指鹿为马的神明之言,奚玉短暂借用岛民狂热之下盲目的信念化为这一箭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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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击溃经受数代跪拜祈祷的木石神像,将其积攒的磅礴的信仰统统收归己用!
这就是,她百般周折要的东西。
神。
奚玉当然不是。
但,还没完全把信仰收进镇国璧的她也可以是。
毕竟,那个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玉带大人至今可还没有出场啊。
就在她想到这点时,朦胧的海雾倏忽聚拢起来,迷雾之中有个难辨雌雄的尖细声音从几道海柱中蹿出:“贱人!小偷!你竟敢——”
随着汹汹而来的一道海浪,奚玉腾挪之间,看见其中飞快划过的一道狭长白影。
原来是你啊。
奚玉眉头微微挑起,刚来海岛那天就是你想新风作浪想吃了我吧。
也不再留手:“黄河之水天上来——”
九宵一步之遥,汹汹洪水垂天而来,将以整个海域为主场兴风作浪的玉带大人引入新的水源。
“你也敢在海面前弄水!”
潜藏在海水中的白衣人影厉声尖叫:“这是大海!这是我的海!”
肆虐的狂风骤浪中,海岛也不过一叶浮萍之于杯盏,更枉论岸上被浇灭所有虚浮心思的众人。
“玉带大人”白衣皎皎,出手却刁钻狠辣,几次从海浪柱中探出腐蚀的毒液,随着流水涤荡发散开来。
只是随着黄河之水的搅局,他不知怎么越发狼狈。
“怎么有两个神!”
“怎么会有两个神明!谁才是我们的神!”
奚玉分心看向岸上,水伯居然老而弥坚地站起身正臂高呼:“不要逃!不要逃!白衣的是我们的神!神会庇佑我们!”
老不死的!
奚玉眼光一凝,明显感觉到为自己提供力量的信仰忽然少了大半。
再一看,原本渐显颓败的玉带大人因此重整旗鼓,不用猜也知道那少了的信仰去了哪里。
水伯在漂泊大雨里闭着眼高呼:“神明佑我!永居乐土!”
却见雪白庞大的身躯忽然从浪涛中弓起,一张吞渊巨口忽然裂开,腥臭涎水与海水河水混合,两排列对巨齿等不及似地颤抖着,竖瞳死死盯着四散奔逃的人群。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带大人的声带像是被扯开了似的,朗声笑起来,无毒不丈夫的意味:“和他们一起,进我的肚子里,永居乐土吧!”
尖哮着,蛇咽喉深处漩涡般的气流将三个跌坐在浅滩的渔民腾空卷起,最前面的那个甚至来不及呼救,就化作一团血雾!
奚玉狠狠皱眉,旋身一搏斩断猩红蛇信,却将自己整个暴露在巨口当中!
旋风让她一时有些站不住身型,眼看着就要将奚玉吞吃入腹!
奚玉:“啧——”
“岛主醒了!岛主醒了!”
忽有比旋风更为猛烈的声音插进——
“神没有怪罪岛主的女身!神赐福了!”
握拳步步涉泥水而来的浪花声音撕裂地吼着:“神是女身!”
风烈雨乱,狂风中她不辨方向,脑海腹腔也被海浪搅乱。
“神是女身!”
她再也走不动一步,艰难地朝四方转身,一句比一句喊得大声:“神是女身!神是女身!”
腥臭的风浪渐渐平息。
浪花双手撑着眼皮,正看到半空之中黑衣神女予自己一点越过风云悲喜的笑。
她念——
“黄河西来决昆仑。”
“咆哮万里、触龙门!”
天河倒灌入海,浑浊怒涛之中巍然巨龙睁开黄金兽瞳,将尖叫着扭动蛇身吐出毒液的白练海蛇轻易镇压。
浪花看着,手渐渐摸上自己的脸庞。
是泪吗。
是,我神吗。
而海岸之上水伯已知大限将去,将抱着自己的孙儿一脚踹走,恨声:“我们爷孙都被你的色心害死了!”
抽刀冲向青芽:“你赔我们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
奚玉微微睁大眼,技能在唇间呼之欲出,忽然看见瘦弱无依的青芽猛地拔高一截,而后将水伯踹出去三米远。
接着盖头被揭开,露出晴水通红肿胀的一双眼。